川南考察记

　　九月份，刚在四川参加完中国科协年会，十月末，再度入蜀。这回，是北京科协组织全市科普先进集体和个人的一次综合性（看卫星是怎样上天的、看河水是怎样发电的、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考察，因地点选在较为偏僻的西昌、攀枝花等川南之地，一般旅行较难到达，所以，报名踊跃。于是，负责本次活动的市科协科普部，便将考察人员分成了先后两批。

　　我是第二批成行的，我们之中的人员包括来自：市文化局、麋鹿苑、北航、房山区、密云县、通州区、怀柔区琉璃庙及市科协的同志，共计13人, 虽然人员来自各行各业，有领导干部、也有基层科普工作者，但同是科普优秀代表, 一路考察、一路切磋、一路交流，既开了眼界，长了见识，又交了朋友，真是开卷有益，收获颇多，大家纷纷对科协安排的这一活动表示赞赏和感激。考察时间共计11天，虽看起来挺长，但几乎有一半是耗在坐火车、坐汽车的路程中了,尽管如此，大家还是乐此不疲，一路欢歌笑语。我则一路观光，凭窗饱览祖国山水、民风。

　　10月29日

　　上午11点10分，我们从北京西站踏上南行的K118次快速列车，顺京广线经保定、石家庄，傍晚，列车进入河南地界，19：30到郑州，换了车头，列车便看起来开始反向行走，其实，是进入了自东向西的陇海线。在列车上，除了观景、聊天，便是阅读，我把每次旅行都看成一次看闲书的好机会，使漫漫旅程，象火车钻洞，瞬息而过。

　　10月30日

　　一夜驰骋，早晨7：00醒来，车窗外雾蔼蒙蒙，火车已上秦岭，“一道道山来一道道水”，这已是宝成线，从陕西宝鸡到四川成都的古蜀道，几乎全是山路。沿途绿意渐浓，车上有人感叹：看，这里的绿化搞的多好哇！我听这话怎么有点儿别扭，便反唇相讥：这哪是人的绿化的功劳，是大自然本身的生机，如果没有人的干扰，哪儿都会绿满天涯的；若要表扬，就表扬这里的人们没能爬上那陡壁悬崖破坏植被。刚刚提到表扬，就出现不和谐的场面，在秦岭车站，几个本地的男女提着野生的山鸡兜售，我定睛一看，不得了，除了环颈雉，还有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红腹锦鸡，路过宝鸡时，我刚跟人讲，宝鸡的地名就缘于红腹锦鸡，这里，就见到了，真不禁念叨，我告诉那些卖野生动物的人，这是违法行为并拿出相机准备拍照，其中一位男子竟拣起一块石头要行凶。我真希望在这个野生动物出没的山间小站设立一个公安派出所，管管这些违法行为，也让那些美丽的生灵得以安生。

　　列车驶过凤州站不久，竟然走了一段甘肃地界，再经秦入蜀，下午1：00达四川广元。岭南的青山绿水早已替代了八百里秦川苍劲的朔风，下午，太阳出来，暖风徐徐，火车不再没完没了地钻山洞，铁路时而顺江而走，时而跨桥过河，一查地图，嘉陵江、涪江……尽是有名的大河大川，不觉一句戏词溜到我的嘴边：“祖国的好山河，寸土不让……”

　　午后，小梦初觉，车窗之外是更加浓郁的巴蜀风情，透过丛丛竹林，农舍栋栋，白墙黑瓦，坡前村后，碧水汪汪，偶见涉禽白鹭、攀禽冠鱼狗、游禽鸊鷉，最多的则是频频扇动尾羽的鹡鴒，还有些我叫不上名的鸟，无论怎样，每次的旅途观鸟，都是那么引人入胜，几十个小时的火车旅程，便在不知不觉的闲适中度过了。

　　10月31日

　　凌晨4：40，火车终于到达此行的第一目的地：西昌。西昌是我多年前就听说过的地名，主要因为这里是我国重要的卫星发射基地，哪知，西昌还有一个非常诗意的名称：月城，因高海拔、低纬度的特殊地理位置，经常是长空碧蓝，月明如镜，也正因此，被选定为卫星发射基地。一下火车，负责本次行程的航天国旅的小王就来接站了，一位姓张的师傅开一辆牡丹牌旅行车将我们接到“腾云楼”即当地人称的卫星宾馆，为解旅途劳顿，本该小憩片刻，刚刚睡下，6：30，不远处的军营就奏起了起床号，接着便是军人出操声音，我也一骨碌爬起来，走出宾馆，此时天已大亮，街上居民出门、孩子上学，已是人来人往，新的一天开始了，我们的考察活动也拉开了序幕。

　　8：30我们前往30公里之外的卫星发射基地，顺泸黄公路，穿过号称是四川第二大平原的安西平原，秋高气爽，远山在望，这里属凉山州冕宁县，安西河缓缓流过，从攀枝花汇入金沙江。过河不远就来到一所有军人把守的大院，这里是我们参观的第一站：发射指挥大厅，透过玻璃窗，见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所，原来，是在电视节目里见过，一台台电脑依次排列，恰有几位军人在调试机器，工作人员为我们播放录象，介绍这里发射过的地球同步轨道卫星，什么铱星、澳星……令人大长见识，但伴着激扬的乐曲，一行不知天高地厚的字幕——“征服宇宙，寻找新的家园”映入我的眼帘，真是大言不惭，人类呀，你连自己都管不好，相互施暴频频，还声称什么征服宇宙；更何况，放着现实的唯一的家园——地球，不珍惜，还要舍近求远去寻找什么虚幻中的新家园，简直弱智！可笑！

　　9:50我们来到六公里之外的把守森严的发射场，在巨大的书有“中国航天”字样的3号塔前留影，这个建于1978年的发射塔，已成功发射多次，为中国航天事业屡立奇功，最后一次发射是2000年6月25日，每次发射将产生3000度的高温，的确有刺破青天的威力，解说人员让我们看周边山丘的植被，说是曾被灼烧干净，如今又绿草成荫，“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参观了塔架，又去参观火箭，一枚长达43.2米的实体火箭横卧在仓库中，上有张爱萍书的“长征三号”四字。在科学公园的雕塑、壁画上，有后羿射日、嫦娥奔月、火龙出水、万户升天、神火飞鸦等中国古代的民间传说和真实故事。人类飞天之梦，由来已久，今天似乎正在变为现实，但切不可妄自尊大，恃才傲物，否则，老子的告诫恐怕会不幸言中：“天令其亡，必令其狂”。

　　午后，我们顺着水流湍急的马尿河前往彝海，彝海在中国革命史上可谓大名鼎鼎。1935年4月30日晚，中国工农红军从金沙江的皎平渡进入凉山彝区，5月22日，先遣队在彝海受阻，这里是彝人诺伙果基家族的领地，5月26日，红一方面军刘伯承将军约见其首领小叶丹，在彝海见面后，立刻结为兄弟当即举行“打鸡喝血酒”的结盟仪式，刘伯承代表红军将一面写有“中国彝民红军沽鸡支队”的红旗和队长委任状及随身携带的手枪送给小叶丹。小叶丹将一匹高大的黑骡子回赠给刘伯承，红军在小叶丹等彝族兄弟的协助下，经过七天七夜，安全地通过了彝族聚居区，到达大渡河安顺场。

　　由于修路，我们的司机尽管驾驶技术相当神勇，爬陡坡、过湍流，还是终于在16；00卖票人将要下班时到达彝海，夕阳西下，我们作为唯一一群客人，仰望着巨大的结盟雕像：刘伯承、小叶丹、聂荣臻及一位彝胞，俯瞰碧水如鉴的彝海，已是物是人非，我的心却似经受了一场洗礼，雪山、白云、蓝天、绿树，无不倒映在高原澄澈的一潭碧波中，我们常说以史为鉴、以人为鉴，是否应该加上以自然为鉴呢。

　　11月1日

　　8：30从卫星宾馆出发，前往位于市南五公里的泸山邛海，首先来到一所特殊的博物馆：“凉山彝族奴隶社会博物馆”。这是我国目前唯一一座反映奴隶社会形态的专题博物馆，其丰富的馆藏令人惊异，各厅分门别类展示了凉山彝族在1956年民主改革以前奴隶社会的政治、经济、军事、宗教、历法、法律、文学艺术、民居服饰等文物约2000余件，据说，该地的奴隶制是世界上留存时间最长的奴隶制社会制度之一，留连其间，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而我们这两天在大小凉山这个中国最大的彝人聚居地活动，则真正置身于一个活生生的民族学、民俗学、人类学的天然的、生态的博物馆中，的确，我们几乎时时在辨认着彝人，（其肤色黝黑，体高、鼻阔、深目、卷发，因此，西方早期探险家认为彝人是西来的雅利安人种，多数学者认为彝人是由北方的古代羌人南迁而来，从其方言、漆器艺术等又与东部的楚文化有相似性，也有人认为他们是南方的古代越人之后）；识别他们的作物荞麦、土豆和圆根；欣赏那体态小巧却耐力强劲的建昌马，我发现，他们多数时间是走在驮物的马前，而非坐于马背，其对动物的爱护可见一斑，据说，彝人的宗教信仰为祖先崇拜和万物有灵，他们膜拜的图腾则包括老鹰和老虎。

　　走出博物馆，直接爬上泸山，没想到，中国的大西部西昌还有这么一处树木蓊郁、石径盘旋的仙山琼阁，山林绿丛中，古寺错落：光福寺、蒙段祠、三教庵、观音阁、玉皇殿、青羊宫依次排列，让我们大开眼界的是，这里是为数不多的儒、释、道并存，和尚、尼姑同在的独特风景，我们亲眼见到和尚与尼姑在一起干活——抬桌子。

　　11月2日

　　一早，我们告别了月城——西昌，乘火车南下，五个小时后，到达四川最南端的城市——山城攀枝花，这是六十年代为备战需要建的城市，据说，当时这里仅有几户人家和几棵攀枝花树，毛泽东便为之起名：攀枝花市，如今，这里已成为我国西部重要的钢铁生产基地，仅攀钢的工人就达二十万，几乎占当地人口的五分之一。攀枝花依金沙江而建，工厂则多建于山坡，夜晚，万家灯火，煞为壮观，但白天大型货车，特别是拉煤车辆，来往频繁，这里很象山城重庆，几乎见不到自行车，其东、西两区相隔甚远，车程约一个小时，就更令人感到交通的紧张。

　　下午，我们来到闻名遐迩的二滩电站。这个建于雅砻江上的水电站是目前世界第二、中国第一坝高的电站，大坝高度达240米，年发电约170亿度，可供11.8个攀钢用电或6.5个攀枝花市用电，尽管经济效益非凡，但以斩断一条大江的代价来换取世人不断增长的物欲和能量需求，是否值得？我不敢苟同。顺雅砻江往回走，被腰斩过的雅砻江，已不再气势磅礴，但依然清澈，在不远处的一个叫倮果的地方与金沙江汇合了，清流无奈，融入滚滚浊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