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东禅匠大颠禅师

岭东禅匠大颠禅师
　　胜焘
　　在广东佛教史上，出现了许多杰出的人物，其中以六祖慧能、石头希迁为最著名，而岭东大颠折服韩文公愈成为千秋佳话，尤为人所乐道。今且根据史料，对大颠之事迹作一简介。本文拟分生平、得法于石头希迁，传法于潮州，与韩文公愈之关系，禅风五个方面论述之。
　　生平据‘潮州府志’记载：释宝通（七三一——八二四），号大颠，俗姓陈氏，一说姓杨。其祖先为河南颖川人。高祖随官于潮，途为潮人。生于开元二十年（七三二），幼时郎聪颖异常。及长，博通经史。大历元年（七六六），大颠三十六岁，出家于西岩，奥药山惟俨一同师事惠照禅师（疑郎神照，为潮州僧，南岳怀让法嗣）。后来两人同游南岳，参谒石头希迁。贞元元年（七八五），大颠五十四岁，住钖罗浮瀑布岩。贞元六年（七九O），大颠回到潮阳，开辟牛岩，构立精舍，附近蛇虎皆远去。翌年，又在西郊幽岭下创建禅院，名叫灵山寺。出入寺庙，皆有猛虎随侍。当时，大颠已经彻悟了南宗宗旨，得到了曹溪的心法，有门人二千余人，各地宏法。长庆四年（八二四），一日告辞大家，安祥而逝。世寿九十三岁。著有‘心经’、‘金刚经乙释义。又曾经书写‘金刚经’一千五百卷，‘法华经”、‘维摩经’各三十部，藏于各名山大寺中。今俱已亡佚。其墓塔在灵山寺左侧。唐末有贼启开其塔，发现骨髀尽化，唯有舌根犹存如生。于是僧家将它埋下，号“瘗舌冢”。宋时，当地居民又将塔启开，唯见一圆古镜而已，于是又叠石藏之，更号为“舌镜塔”。其神异可见一斑。
　　得法于石头希迁 大历年间，大颠至南岳，参谒石头希迁禅师。石头问道：“那个是你的本心?”大颠答道：“现在正在言语的便是我的本心。”石头便将大颠喝斥出来。过了十日，大颠问石头：“我以前回答的既然不是我的本心，除此之外什么是我的本心?”石头道：“你除开扬眉瞬目外，将你的本心呈来我看。”大颠道：“实在没有本心可以拿给你看。”石头道：“本来有心，你怎么说无心?如果说无心，尽是谤法。”大颠顿于言下大悟。过了几天，大颠侍立在石头身边，石头问道：“你是参禅的僧人?还是州县白吃斋饭的僧人?”大颠道：“弟于是参禅的僧人。”石头问道：“什么是禅?”大颠道：“禅是扬眉瞬目。”石头又道：“除去扬眉瞬目外，把你的本来面目呈给我看。”大颠道：“请大和尚除去扬眉瞬目外看取。”石头道：“我已将扬眉瞬目除完了。”大颠道：“我将把本来面目呈给大和尚看了。”石头道：“你既然将呈给我看，你的本来面目究竟如何呢?”大颠道：“我的本来面目与大和尚的不是大同。”石头道：“我的本来面目与你无关。”大颠道：“本来无物。”石头道：“你也无物。”大颠道：“既然无物，即是真物。”石头道：“真物是不可得到的，你心里的现量意旨正是如此。你要好好护持。’
　　传法于潮州 大颠从南岳回到潮州，住灵山寺。一时，学者四集。一日，上堂道：“学道之人必须认识自己的本心，将你的本心展示出来，宁可以见道。常常看见当今的人认为扬眉瞬目，一语一默，马上点头认可，以为是禅宗的心要，这实在是未了本心。我现在给你们大家明白地说出来，各人务必认真听取受持。你们只要除去一切的妄想杂念，这时呈现出来的现量，就是你们的本心。这真心与尘境，以及守认静默时一点交涉都没有。此真心即是佛，不等修整对冶。这是什么缘故呢?因为它是‘应机随照冶冶自用’的。你若要穷究它的作用之处，了不可得。这叫做妙用，才是真正的本心。你们要好好地护持，不能把它看得太容易了。”一个僧人间道：“见道的人相见时如何?”大颠道：“早巳不在其中了。l那个僧人又道：“见道的人到底如何?”大颠道：“你不应这样提问。”又，一个僧人问道：“世间苦海波深，拿什么作船筏呢?”大颠道：“用竹木为船筏。”那个僧人又问道：“怎么才能度过苦海呢?”大颠道：“盲者依前盲，哑者依前哑。”有一天，大颠拿着痒和子（郎如意）在廊下缓行，碰到一个僧人问讯，大颠拿痒和子打他道：“你会不会？”那僧道：“不会。”大颠道：“大颠老野狐，不曾辜负人。”其法嗣有三平义中（一作“忠”）、马颊本空、本生等。居士韩文公愈谲潮时曾参谒问道于大颠。
　　舆韩大会愈之关系 唐宪宗元和十四年（八一九），刑部侍郎韩文公愈因谏迎佛骨，被贬为潮州黥史。世传其“一封朝奏九重天”诗即作于赴潮途中。文公到潮州后，没有人与他有共同语言（“无与话言”），听说大颠的盛名，于是三次致书，召请至州衙，畅谈十余日，认为大颠能够超然于形骸之外，以真理强化精神，不被事物扰乱（“能外形骸，以理自胜，不为事物侵乱”），甚为难得，因此与之常相往来。后来，韩愈祭海神到潮阳，专程到灵山寺参谒。不久，文公迁移江西袁州，又留官衣与大颠以作纪念。周教颐‘题大颠堂壁’：“退之自谓如夫子，原道深排佛老非。不知大颠何似者，数书珍重更留衣，”郎指此。文公初谒大颠问：“大师春秋多少了?”大颠提起一串念珠，道：“你理会了吗?”文公道：“不曾理会。”大颠道：“昼夜一百八。”文公不明白，遂回衙门。翌日重来，到门前看见首座和尚，于是举昨日之话请问惫旨怎样，首座和尚于是叩齿三下。等到见大颠，提起昨日之问话，大颠也叩齿三下。文公道：“原来佛法无两般。”大颠道：“是什么道理?”
　　文公道：“刚才我问首座和尚他也如此。”大颠于是召来首座：“是你这样对答的吗?”首座道：“正是。”大颠便将首座打出院子。文公又一日对大颠道：“弟子军州事繁，关于佛法的要点，乞师一句话指明。”大颠很久不说话，文公手足无措，不知所以。当时三平为侍者，于是敲了禅床三下。大颠道：“你干什么?”三平道：“先以定力制止躁动，然后以智慧提示。”文公于是道：“大和尚的门风，巍峨高峻，弟子终于在侍者那裹得到了入门。”文公离潮后，虽有时声言自己仍旧排佛，然大不如前之激烈了。这是由于文公排佛，大多从教迹而言，对于教义未加深究；文公遇大颠后，感到佛教对于心性的论述舆开发，实有优于儒家之处。这样，文公虽欲排佛，也就力不从心了。这不能不归功于受大颠的影响。
　　禅凰 大颠师承石头希迁。石头原为慧能弟子，对于六祖心法有所领悟。慧能圆寂后，前往青原，从行思学禅，禅境日益深入。因此大颠为慧能三传弟子。从大颠得法、传法的情况来看，大颠与其师一样，特别注重内心现量的呈现，认为它即是本心，而师徒对答等，只不过是为了剿除凡夫情见、开发本心的手段而已。再者，大颠可能受到怀让法嗣神照的影响（石头也曾参学于怀让），故其作暑似有马租大机大用的一面。总的来说，大颠的禅风于希迁的灵活细致，机辩敏捷外，阶加了棒喝等作暑，显得门风高峻，连一代儒宗兼文豪也不得不折服。与其后之曹洞的回互叮咛，亲切绵密，云门法眼的一切现成郎事而真之禅风是有所不同的。大颠的禅法可以说是挺立天南，一枝独秀的法苑奇葩!而大颠折服文公，更是成为中国禅宗史、思想史上的千秋佳话，为教内外人士所称道。
　　原载《内明》第26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