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佛教导航>> 五明研究>> 内明>> 禅宗>>正文内容

论《楞严经》的真伪之争及其佛学思想

       

发布时间:2009年04月12日
来源:不详   作者:杨维中
人关注  打印  转发  投稿

论《楞严经》的真伪之争及其佛学思想
  杨维中
  提要:
  本文对宋代以来盛传的《楞严经》之真伪之争作了总结,对经中的基本思想及其对中国佛教的影响作了介绍。
  杨维中,南京大学哲学系副教授,哲学博士。
  主题词:楞严真伪如来藏心性论
  --------------------------------------------------------------------------------
  《楞严经》在中国佛教中有着特殊的地位和影响。自从唐代中叶译出之后,此经就被一部分佛教学者怀疑为"伪经",至近现代,疑伪之论更是喧嚣尘上。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此经一经译出便得到了佛教界的广泛注意。自宋以后,此经更是盛行於僧俗、禅教之间。实际上,更多的佛教学者是将其作为佛教教、观的总纲看待的。《楞严经》译出后,中国佛教诸宗,如禅宗、天台、华严、净士等,都十分重视,纷纷从中吸取营养,强化了其理论基础。《楞严经》有关观世音菩萨的说法,在中国佛教信众之中,影响则更为深远。在此,我们对《楞严经》的"真伪"之争、经的基本内容以及对中国佛教的影响等问题,作些介绍、分析,以期对读者阅读此经有所帮助。
  一、《楞严经》的传译与真伪之争
  《楞严经》是在唐代中叶译成汉语并开始流通的。唐代著名的佛经目录学家智升将其列入《开元释教录》中。稍后,释元照撰写《贞元新定释教目录》也收录了此经。由北宋初年我国雕刊的第一部汉文大藏经《开宝藏》起,一直至清朝乾隆年间刊印的《龙藏》,无一例外地将其列入"正藏"加以流通。但是,关於《楞严经》的传译情况,早在此经流传之初就有不同说法。而这一点正是后来真伪之争的焦点所在。
  唐释智升是最早记录《楞严经》传译情况的权威学者。但是,他在撰写於同一年的两部著作中,对此经的翻译情况却作了略有差别的记载。智升在《开元释教录》卷九中说:"沙门释怀迪,循州人也。住本州罗浮山南楼寺。其山乃仙圣游居之处。迪久习经论,多所该博,九流弋略,粗亦讨寻。但以居近海隅,数有梵僧游止,迪就学书语,复皆通悉。往者三藏菩提流志译《宝积经》,远招迪来,以充证义。所为事毕,还归故乡。后因游广府,遇一梵僧,赉梵经一夹,请共译之,勒成十卷,即《大佛顶万行首楞严经》是也。迪笔受经旨,缉缎文理。其梵僧传经事毕,莫知所之。有因南使,流经至此。"智升於上述引文中说,此经是沙门怀迪与"梵僧"共同翻译的。同样的记述还见於同书卷十二:"大唐循州沙门怀迪共梵僧於广州译,新编入录。"但是,《开元释教录》卷十七则干脆记为"大唐沙门怀迪於广州译"。至於与怀迪共译此经的"梵僧",智升於《开元释教录》卷九有一小注:"未得其名。"因为未曾知晓译《楞严经》的梵僧的大名,所以智升就索性将译者署为怀迪一人。这一在智升当时并非深思熟虑的作法,却埋下了后世千年诤讼难息的一个由头。此段记述还有第二处疑误,也就是怀迪参与翻译《楞严经》的时间问题。据《开元释教录》所载,怀迪翻译《楞严经》是於京城译完《大宝积经》之后。但这一时间,与《续古今译经图记》所记又不能完全契合。
  智升在《续古今译经图记》中说:"沙门般刺蜜帝,唐云'极量',中印度人也。怀道观方,随缘济度,展转游化,达我支那。乃於广州制旨道场居止。众知博达,祈请亦多。利物为心,敷斯秘。以神龙元年龙集乙巳五月己卯朔二十三日辛丑,遂於灌顶部诵出一品《大佛顶如来密因修证了义诸菩萨万行首楞严经》一部十卷。乌苌国沙门弥迦释迦语,菩萨戒弟子、前正谏大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清河房融笔受,循州罗浮山南楼寺沙门怀迪证译。其僧传经事毕,泛舶西归。有因南使,流通於此。"这一记载,颇为全面。不但补充出了《开元释教录》中未曾记载的"梵僧"的情况,而且记述了房融承任笔受的情形。应该说,与智升在《开元释教录》的记载相比,《续古今译经图记》当更为详细准确些。在笔者看来,智升的上述两种记载,表面相同的只是"沙门释怀迪"曾经参与译事。实际上,智升两种说法,并非截然对立1,而是互相印证、互相补充的。至於为什么有简、繁两种说法,最可能的解释是,智升撰写两书的时候所得到的资料有简、繁的差别。可以肯定的是,《开元释教录》撰写於前,《续古今译经图记》撰写於后。这可以从他在《续古今译经图记》中所加的小注看出,此注说:"欲若题壁,请依《开元释教录》。"2那么,为什么在得到较为全面的资料后,智升并未修改《开元释教录》的记述呢?最合理的解释大致有两条:其一,大概智升认为署"沙门怀迪译"并不算错,因而他在记录了新说后,仍然提醒来者应依《开元释教录》;其二,《开元释教录》撰成不久,便进呈於朝廷3。因而智升可能不便再去修改旧说。上述两条原因,前者的分量可能要重一些。这也就是说,在智升看来,《楞严经》的汉译工作是"梵僧"提供原典,怀迪与其共译并承担笔受,房融则仅仅承担笔受。其中,以怀迪贡献为最大。这与后世将房融和"梵僧"般剌蜜帝列为首要略有差别,也是后世生起诤讼的原因之一。
  怀迪等翻译《楞严经》的时间,依照《续古今译经图记》的记载,为唐神龙元年,即公元七○五年。而怀迪曾应召入京参译《大宝积经》。据考,《大宝积经》是菩提留志於神龙二年创译,至先二年(公元七○六年)完成。智升既然记载《楞严经》为神龙二年所译,因而怀迪翻译《楞严经》之事应该在其入京之前,而决不可能是《开元释教录》所记的离京之后,方遇梵僧,尔后译经。智升的这一疏忽,是《楞严经》真伪之争中最难解开的疑团。
  智升在《续古今译经图记》中所载的主译为"沙门般剌蜜帝",并言其译经事毕,即"泛舶西归"。因般剌蜜帝未再出现於内地,故不为时人所知。后来就有人进而怀疑其系子虚乌有。这一疑问,颇难疏解。近代学者罗香林吸取日本学者的研究成果,认为义净《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中所载的"贞固"可能就是"般剌蜜帝"4。这一说法可以参考。
  房融笔受《楞严经》之事,经智升等记述,后续说法很多。然而怀疑者,仍然坚持说:"智升《续译经图记》录传闻之辞,《楞严》是神龙元年五月二十三日极量所译,房融笔受。融以神龙元年二月甲寅(四日)流高州,州去京师六千二百余里(《旧唐书》四十一),关山涉水,日数十里,计百数日,几不大贬所,安能从容於广州笔受而即成其所译耶5?"这一疑问,自有其道理在。但是,他们却忽略了一个问题,即房融完全可能只参加了刹尾的笔受工作,而时人却感於其特殊身分而署写其名。将此与智升未修订《开元释教录》的有关记载联系起来看,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
  关於此经的流传经过,也有不同说法。智升说:"有因南使,流通於此。"宋释子璇《首楞严义疏注经》中说:"房融知南诠,闻有此经,遂请对译。房融笔受,乌苌国沙门弥伽释迦译语。翻经才竟,三藏被本国来取。奉王严制,先不许出。三藏潜来,边境被责。为解此难,遂即回去。房融入奏,又遇中宗初嗣,未暇宣布,目录缺书。时禅学者因内道场得本传写,遂流此地。大通在内,亲遇奏经,又些随身,归荆州度门寺。有魏北馆陶沙门慧振搜访灵迹,常慕此经。於度门寺遂遇此本。"这里,提供了两种说法。其中,房融奏入,由禅学者内道场传出之说,与智升的说法是一致的。至於神秀传写流通的说法,疑点甚多,难於尽信。赞宁《宋高僧传》"惟悫传"说,天宝末,惟悫於京师"受旧相房公融宅请。未饭之前,宅中出经函云:'相公在南海知南诠,预其翻经,躬亲笔受《首楞严经》一部,留家供养。今筵中正有十僧,每人可开题一卷。'6"此条记载,疑伪者乐常引用以说明《楞严经》的流传也有可疑7。实际上,此文是说,房融家藏有一部亲笔写经,房公於筵前拿出是让在座十僧"开题"的。因此,这一记载并不能当作此经最初流通於世的情形去理解。经过这样一番疏解,智升的说法虽然简略,然而却是确实可信的。《楞严经》并不存在"此经的流传深有可疑8"的问题。
  不过,此经流传於世不久,却於中、日两国都出现怀疑的论调。《楞严经》是由日本僧人普照入唐携回的。流传不久,日本僧界就对其真实性产生了怀疑。日僧玄睿《大乘三论大义钞》9记载了两种不同的说法。据玄睿说,公元七二四至七四八年间,日本皇帝曾经召集三论、法相二宗法师就此经的真伪作过辩论。"两宗法师相勘:是真佛经。"但是,此次并未平息论诤。日本宝龟年间(公元七七○至七八二年)"遣德清法师等於唐检之。德清法师承大唐法详居士:《大佛顶经》是房融伪造,非真佛经也。智升未详,谬编正录。"从这一记载看,早於唐代中叶,中土就有人怀疑此经的真实性,并影响了日本佛教界的相关看法。
  唐代之后,对《楞严经》的怀疑不绝如屡,但这并未影响僧俗对此经的喜爱和崇信。到了近代,可能是受疑古风气的影响,指责《楞严经》为伪经的论述渐渐多了起来。其中最激烈者莫过於梁启超、吕贗和何格恩。梁启超在《古书真伪及其年代》一书中认为,《楞严经》是剽窃道教以及中国传统思想而来的,"真正的佛经并没有《楞严经》一类的话,可知《楞严经》一书是假书。"吕贗更是断言:"《楞严》一经,集伪说之大成。"10吕贗以"邪说不除,则正法不显"11的心态撰写《〈楞严〉百伪》一文,从译传和思想等多方面论证此经非真的观点。何格恩、周叔迦等学者也从不同角度对"伪经"说作了补充。但是,不可忽视的是,这种论调同样也没有压倒"真经"论。相对而言,无论是古代,还是近现代,崇信《楞严经》者仍然占据多数。即便是持"伪经"说的人,也认为至於《楞严经》伪造,谁也拿不出真凭实据,不过见仁见智,点点滴滴,只是一些怀疑。对此经的怀疑,虽说头绪繁多,众说纷纭,但不外乎传译和义理两方面。传译方面,正如前面所述,有智升记述的原因,也有后人理解的不同。义理方面,或者是择取经文中的片言只语以己意解析,或者对此经不同於他经之处加以拒斥。无论从论证方法,还是分析结论,都难於尽信。这说明,围绕着《楞严经》的真伪之争,其实只是事出有因,查无实据而己。
  二、《楞严经》的如来藏思想
  佛教的心性论思想是主要围绕着如来藏系经典发展出来的。《楞严经》尽管不能单纯归於如来藏系,但其所包含的如来藏思想,在传入中国的此类经典之中,也是相当独特的,因而也是相当重要的。与其它经典相比,至少有两点是非常突出的:其一是对"如来藏真心"的说明和强调;其二就是借助於此"如来藏真心"建构了一个对世间之成因的说明;其三是从这一"如来藏真心"引申出其独具特色的修行观。正如明代高僧憨山大师在《首楞严经悬镜》中所说:"而此经者,盖以一味清净法界如来藏真心为体,以此一心建立三观,修此三观,还证一心。故曰无不从此法界流,无不还此法界流。"因此,准确地理解此经中所阐述的如来藏思想,是打开此经思想宝库的钥匙。
  可能因其系晚出的原因,《楞严经》并未着力於阐述"一切众生皆有如来藏"这一佛性论命题,而是着力於将其落实於众生的心性层面和修行层面。这是此经与其它如来藏系经典的最大区别。卷一中,佛明确指出,诸修行人不知无上菩提,未能解脱成佛,都是因为不知晓两种根本。"一者,无始生死根本,则汝今者与诸众生用攀缘心为自性者。二者,无始菩提涅?元清净体,则汝今者,识精元明,能生诸缘,缘所遗者。"所谓"生死根本"是指众生的六识攀缘心,众生不知其为妄体,以其攀缘诸尘之境,妄生爱憎,由此就堕入生死轮回。而作为众生解脱成佛根据的"无始菩提涅?元清净体",是《楞严经》较为独特的提法。一般的如来藏系经典都用"如来藏自性清净心"的名称。而此经的这一提法,包含了三方面的含义:菩提、涅?、识精。元释惟则这样疏解:"不染烦恼,名菩提;不涉生死,名涅?;不染不涉,故号元清净体;识精,陀那性识也。"12此处的菩提,也就是菩提心,属於解脱之因;涅?,也就是成佛的境界,为修成所得之果。而菩提、涅?的自体都是本来清净的,并非澄之使然,本来就远离烦恼之浊,因此就显现为真性菩提;也并非修之使净,本来就远离生死之染,因此就显现为性净涅?。综合二说,所谓"元清净体"也就大致同於"如来藏自性清净心"。当然,二者也有不同之处,容下再谈。最应注意的是"识精"的提法。这一名相,在此经中甚为常见。从上述引文看,"无始菩提涅?元清净体"实际上就是"识精"。然而,《楞严经》中并未明确地界定"识精"的所指。历来的解经者,大多将其解释为第八识。但是,唯识学中的第八识其性并非全真,因而难於与"元清净体"等同。仔细推敲经文之义,"识精"应该是指众生心识之中原本清净、不生不灭的常住真心。将上述三方面含义合於一体,"无始菩提涅?元清净体"就成为《楞严经》将佛性论、心性论、修行解脱论合於一体的中心名相。事实也正是如此。《楞严经》卷一中,佛告诉阿难及其会众:"一切众生,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而此经正是围绕着这一命题而展开的。实际上,"无始菩提涅?元清净体"不仅是众生色身、识心的依据或本体,也是一切诸法和世间万物之所以存在的最终依据,更是众生解脱成佛的依据。
  众生生死和解脱的关键既然在於此"无始菩提涅?元清净体",那么,此体究意位於何处呢?卷一中,佛连续七次反诘阿难,识心究竟"今何所在",阿难分别作了回答。前六次回答如下:"如是识心实居身内";"我心实居身外";"知在一处",也就是潜伏於眼根里;"有藏则暗,有窍则明",也就是说心是各种器官的综合功能;"心则随有",也就是说心是随着外尘的生灭而生灭的;"当在中间",也就是位於根、尘之间。上述六种关於心的错误见解当即受到佛的驳斥,阿难於是以"无著"的"觉知分别心性"为"心"。佛又以双遣有、无的方法反驳了阿难的说法。这就是"七处徵心"的梗概。在此,《楞严经》着力驳斥的是心的实体化观念,以及以"活动"为"心"、将心的功能当作"心"本身的见解。前四次针对的是前者,后三次针对的是后者。实际上,佛反问阿难时所指的"心"应当是"真心",而阿难却以妄心来回应。因此,"七次徵心"所昭示的实际上是"妄识"无体的思想,也就是妄心并非实体性的存在,更不能以"分别心"为"心"。
  不过,《楞严经》於卷二中又指出,"真妄、虚实、现前生灭与不生灭"并非两体,而是并存於众生的身心之中。佛以河与河水、人的面容与"本性"的关系为例说明,众生的身心"变者受灭,彼不变者元无生灭"。因此,众生身心虽有可灭,但其并非断灭,而自有不生灭性存在。此"不生灭性"也就是"常住真心"。但是,此纯真无妄之心无可指称,难於实指,只可以以妄显真。《楞严经》以五阴、六入、十二处、十八界"四科"凸现众生身心之中的这一常住真心。《楞严经》卷二云:"幻妄真相,其性真为妙觉明体,如是乃至五阴、六入,从十二处至十八界,因缘和合,虚妄有生;因缘别离,虚妄名灭。殊不能知生灭去来,本如本藏常住妙明、不动周遍、妙真如性!性真常中,求於去来迷悟生死,了无所得。"这里,明确指出,与众生密切相关的阴、入、处、界等等有"生灭去来"的"幻妄"之体,都是本於如来藏"常住妙明、不动周遍"的"妙真如性"。也就是说,五阴、六入、十二处、十八界,就其相而言,都是因缘和合而有,因缘消散而亡;就其性而言,都是本於如来藏妙真如性。概括而言,其乃依真起妄,因此应该说其为"性真相妄"。这样,一切众生所具的此"无始菩提涅?元清净体"就成为众生色身和识心的依据或本体。
  三、《楞严经》的心性本体论与密教思想
  与《华严经》所言"三界唯心"的思想相近,《楞严经》也有类似的思想,并且对其做了更为系统的发挥。《楞严经》卷二说:"一切众生从无始来迷计为物,失於本心,为物所转。故於是中,观大观小。若能转物,则同如来。身心圆通,不动道场,於一毛端,遍能含受十方国土"。值得注意的是,这种表述将世间万物以及六道轮回中的所有众生之所以存在,归结为"一切众生从无始来迷计为物,失於本心"的结果。也就是说,所有虚妄的存在都是"妄心"之执著所成,而此"妄心"则是一切众生"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而依真起妄的结果。这一命题,《楞严经》从不同角度反复作了说明。将散见於各卷的论说归纳起来,大致有"七大"、"三种相续"、十二类众生颠倒之相和"七趣"之成因等四个理论环节。
  在卷三中,佛首先指出通常所说"四大"和合产生世间万物的见解是不能成立的,然后着重对於"七大"产生万物的观念进行了详细批驳。所谓"七大"也就是在地、水、火、风"四大"之上再加空、见、识而构成。《楞严经》认为,不管是"四大"还是"七大",都不能作产生万物的根源,而只有周遍於法界的如来藏才是万物的最终依据。《楞严经》的结论就是:"汝元不知如来藏中,性色真空,性空真色,清净本然,周遍法界。随众生心,应所知量,循业发现。世间无知,惑为因缘及自然性。"而"七大"自身本来就是"性真圆融"的,"皆如来藏,本无生灭"。只是由於无知之众生以识心对其加以分别计度,它们方才显现出来。实际上,"七大"是"但有言说,无有实义"的。诸大种又是圆融的,所以,约事而论,诸大之相不但不相互陵灭,而且是相容的;约理而论,诸大之性本是妙觉圆明真心,只是因众生的妄执妄见才显现出诸大之相。通过如此解析,《楞严经》否定了"四大"及"七大"产生万物的观点,而确立了如来藏妙真如性周遍於法界的观念。
  既然一切根、尘、阴、处、界以及"七大"等,都是如来藏清净本然,为何能出生山河大地诸有为相呢?《楞严经》卷四是以"三种相续"解释这一疑问的。"三种相续"是世界相续、众生相续和业果相续。"性觉必明,妄为明觉。觉非所明,因明立所。所既妄立,生汝妄能。"这是说,真觉之心的体性必定是明,众生错误地将此真觉当作妄觉。"觉"并不是所要明的对象,众生以加明为因而妄立它的存在。这样,也就产生了众生的妄想之能。此妄想之能一经产生,就在没有同和异之分别的一体中,突然显现出不同的差别之境,并使这些差别之境相互对立。由此再进一步设立了无有差别的虚空境界。同与异的两种境界既然已经产生,又接着妄想出既不是同,也不是异的境界。本来清净的如来藏性就是因为如此的扰乱,便在同与异的对立中产生了粗识劳虑。此劳虑相续不断,便产生了尘相。此尘相使心识浑浊不清而引起诸业相,即染污不净、扰动不安的八万四千烦恼。由此无明妄力熏变而成地、水、火、风之四大。如此诸因缘辗转相续,便产生了成、住、坏、空的有为世界。这就是世界相续的内容,其主要是说明世间有为诸法的生起原由。《楞严经》又以"众生相续"和"业果相续"说明众生之生起与迁流。妄心辗转而生色、声、香、味、触、法六尘,根、尘相缘便引起四生系缚。同业相缠便有胎、卵类众生。不因父、母之缘,只依己缘,或者合湿而成形,此类叫湿生。或者离旧而赴新,叫化生。这是"众生相续"的内容。此四生都是以杀、盗、淫三种根本贪求为业因,以业力之强弱而有卵、化、湿、胎的生起和生死的轮回流转。这是"业果相续"的内容。卷四的最后结论是:"如是三种颠倒相续,皆是觉明明了知性因了发相,从妄见生山河大地诸有为相次第迁流。因此虚妄,终而复始。"这里突出了仍然是虚妄心的辗转相熏。
  上述"三种相续"的"世界相续"侧重於解释世间的成因,而"众生相续"、"业果相续"除了可以解释有为诸法的成因之外,实际上已经涉及到生死轮回的成因问题。卷七、卷八、卷九又从不同角度,对生死轮回为何仍以如来藏为体的问题作了详细分析。
  卷七以"众生颠倒"和"世界颠倒"重申,依於如来藏妙真如心而起妄念方才有世间十二类众生的存在。所谓"妙性圆明,离诸名相,本来无有世界、众生。因妄有生,因生有灭",由此依真起妄就生出了妄惑妄业。实际上,妄性并无实体,不能作为所依。但此虚妄之心却据其熏以成业,而业感相生便有了众生颠倒。无明与众生的根身相互织持凝结而成虚妄的根身,并且由此而确立了三世、四方的界限。其实,无明本来是空,并不是真实存在的根由;世界本来也是空,并没有常住的境相。但是,由无明妄力所结成的根身念念生灭、迁流不息,因而有了过去、现在、未来三世与东、南、西、北四方的分别。三世与四方和合相涉,变化出十二类不同的众生。以色、声、香、味、触为对象的"六乱妄想成业性故,十二区分由此轮转","乘此轮转颠倒相故,是有世界卵生、胎生、湿生、化生、有色、无色、有想、无想、若非有色、若非无色、若非有想、若非无想"十二种类众生。
  卷八中,阿难又起疑问:"若此妙明真净妙心本来圆遍,如是乃至大地、草木、软动念灵本元真如,即是如来成佛真体。佛体真实,云何复有地狱、饿鬼、畜生、修罗、人、天等道?世尊,此道为复本来自有?为是众生妄习生起?"这一发问,又一次触及到此经的核心思想,即依真起妄何以可能的问题。这里,《楞严经》又提出了"内分"和"外分"的概念。所谓"内分"即是"众生分内因诸爱染发起妄情",就是众生身体内部的心理活动,"外分"就是众生以身体为根据而发生向外辐射的能量。这两种情想正是诸趣升、坠的原因。在卷八的后一部分及卷九的第一部分,《楞严经》详细阐述了"七趣"的成因。文长,难於再析,兹略。在此,只指出一点,依真起妄,因妄见而有"内分"和"外分"两种染尘执想,是"七趣"的根本成因。这可以看作是此经对於生死轮回问题的独特解释。
  我们说,《楞严经》以如来藏思想为中心形成了严密的理论体系,而这一点,也体现於其修行论思想之中。在此经中,"二决定义"和"六解一亡"两个环节既是连接"理"和"行"的关键,也是将佛性论、心性论落实於修行层面的典范。此层的核心是初发菩提心所应具有的"二决定义":其一是"观因地发心与果地觉为同为异?";其二是"应当审详烦恼根本"。对於第一义而言,众生错以"五叠浑浊"构成的生灭心为修习之因。所谓"五叠浑浊"即劫浊、见浊、烦恼浊、众生浊、命浊。它们是众生身中由地、水、火、风结成的"四缚"将其"湛圆妙觉明"之心分为视、听、觉、察四种分别功能。这样,众生的圆明真心就被"五叠浑浊"所遮蔽。因此,修行解脱的第一要义就是"应当先择死生根本,依不生灭圆湛性成。以湛旋其虚妄灭生,伏还元觉,得云明觉无生灭性为因地心,然后圆成果地修证。"这里的"死生根本"就是"六识攀缘心"。因此,修此无上妙法的首要之处就在於灭伏虚妄的六识,以无生无灭之心为修习之因地心,然后才能圆满果地修证。对於第二义而言,众生现前的眼、耳、鼻、舌、身、意六根无始以来缠缚交织,"自劫家宝",形成虚妄的有情众生世界。"由此无始众生世界生缠缚故,於器世间不能超越"。这就是烦恼的根本所在,六根就成为众生轮转生死的"结根"。因此,证悟无上菩提的关键也就在於六根。"结、解同源,缚脱无二",修此无上妙法的第二要义也就在於入至一真无妄之地,使六根清净。《楞严经》指出,本来圆明清净的如来藏性因明上"加"觉而变成妄明妄觉,失去了真实体性而方有六根的功能。众生若脱离有为诸相,随顺於一根就可从六根之妄中拔脱,就是"六解一亡"的修行法门。经中详细讲述了二十五种圆通法门,此处不赘,仅就其包含的修行原则略说一二。
  卷五言:"阿难,今汝诸根若圆拔己,内莹发光。如是浮尘及器世间诸变化相,如汤销冰,应念化成无上知觉。"这是说,修习"六解一亡"法门可得二种妙德:一在於有情界脱离缠缚而得六根互用;二是於器界超越得证纯真圆觉,也就是"无始菩提涅?元清净体"。由此,我们就可以看出《楞严经》为何不取常见的"如来藏自性清净心",而别出心裁用"无始菩提涅?元清净体"。菩提为因,正好对应於因地发心;涅?为果,正好对应於果地之觉。这样,"无始菩提涅?元清净体"就完全符合"二决定义"的第一义,即因地之心与果地之觉的合一。经过如此诠释,我们就很容易看出《楞严经》修行论的特色实际上是返归本源、还归本觉的。这一特色的形成,也是其将如来藏思想落实於修行论的具体表现。
  《楞严经》的另一重要内容是密教思想。卷七几乎用全卷的文字讲述了建立道场、诵念神咒的规则,还宣示了长达两千七百余字的神咒咒文,宣讲了诵持神咒的法力。卷五、卷六,诸位大士、菩萨自述圆通部分中,也有不少密教内容。特别是观世音菩萨三十二应身的说法,明显属於密教。从经题而言,神咒应该是此经的核心,至少应该是除如来藏思想之外的另一中心。所以,中国历代经录都将其列入"秘密部"。尽管目前还未发现《楞严经》的梵文原本,但从其流入中国的时间,我们仍然可以大致推定它是属於印度大乘佛教中、后期的作品。而公元六世纪至七世纪印度佛教逐渐密教化,《楞严经》自然免不了受此潮流影响。但是,此经又与纯粹的密教经典不完全相同,理、行两方面都与"显教"有许多关联。因此,即便它确实是一部密教经典,也应该说其走的是"显密结合"的路子。这也可以看作《楞严经》的特色之一。
  正因为《楞严经》是一部晚出的经典,所以它在内容方面就显得十分庞杂和丰富,具有明显的兼容并蓄的性质。一般而言,印度大乘佛学有四系经典,即般若中观学、瑜珈唯识学、如来藏系以及密教经典。而《楞严经》所包含的思想既不完全属於上述一系,也未脱离上述任何一系。纵观全经,理、行结合而显现的理论的严密性,显、密结合而呈现的综合性和包空性,是《楞严经》的最大特色。而以如来藏思想为核心而形成的佛性论、心性论、修行论合一的严密的理论体系,正是其之所以在中国佛教享有特殊地位的深层原因。
  (责任编辑:秦人)
  --------------------------------------------------------------------------------
  1.大凡对《楞严经》持怀疑立场的学者,均认为智升的记载是互相矛盾的。而信其为真的学者则坚信《续古今译经图记》的记载,并不大重视《开元释教录》的说法。本文则对此作了另外的解析,请读者参考。
  2.智升在《续古今译经图记》卷尾自附的小注,还有数语,兹录於下:"前记所载,依旧录编,中间乖殊,未曾删补;若欲题壁,请依《开元释教录》"。此处所言"旧当",虽不详其所指,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此条注释针对的是《译经图记》全书,绝非全适用於《楞严经》。其后一语又云:"除此方撰集外,余为实录矣!"可见,智升对此书中译籍的记述是有信心的。
  3.《佛祖通纪》"开元十八年"条记载:"西京崇福寺沙门智升进所撰《开元释教录》二十卷,以五千四十八卷为定数,敕附入大藏。"见《大正藏》,卷49,页374下。
  4.参见罗香林《唐相国房融在光孝寺笔受〈首楞严经〉翻译问题》,《现代佛教学术从刊》第35册,页330-331。另见日本学者见足立喜《〈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译注》。
  5.《〈楞严〉百伪》,载於《吕贗佛学论著选集》(一)页371,齐鲁书社1991年版。
  6.赞宁《宋高僧传》卷六,中华书局1987年版,页113。
  7.见周叔迦撰《楞严经》一文,《中国佛教》(三)页81-82,(上海)知识出版社1989年版。
  8.同7.,页82。
  9.见《大日本佛教全书》第75册。
  1011.同⑤,页370。
  12.元释惟则《大佛顶首楞严经会解》卷一,清末常州天宁寺刻本页32。
  13.参见李富华《楞严经释译》页322,佛光出版社1996年初版。
  14.(日)忽滑谷快天《中国禅学思想史》(朱谦之译),页694,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版。

没有相关内容

欢迎投稿:lianxiwo@fjdh.cn


            在线投稿

------------------------------ 权 益 申 明 -----------------------------
1.所有在佛教导航转载的第三方来源稿件,均符合国家相关法律/政策、各级佛教主管部门规定以及和谐社会公序良俗,除了注明其来源和原始作者外,佛教导航会高度重视和尊重其原始来源的知识产权和著作权诉求。但是,佛教导航不对其关键事实的真实性负责,读者如有疑问请自行核实。另外,佛教导航对其观点的正确性持有审慎和保留态度,同时欢迎读者对第三方来源稿件的观点正确性提出批评;
2.佛教导航欢迎广大读者踊跃投稿,佛教导航将优先发布高质量的稿件,如果有必要,在不破坏关键事实和中心思想的前提下,佛教导航将会对原始稿件做适当润色和修饰,并主动联系作者确认修改稿后,才会正式发布。如果作者希望披露自己的联系方式和个人简单背景资料,佛教导航会尽量满足您的需求;
3.文章来源注明“佛教导航”的文章,为本站编辑组原创文章,其版权归佛教导航所有。欢迎非营利性电子刊物、网站转载,但须清楚注明来源“佛教导航”或作者“佛教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