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塔下听梵音

　　白石塔下听梵音

　　白石塔位于大辛阁村东南，距永清县城6公里。据当地老人讲，塔下曾有寺院，抗战及文革期间被陆续拆除，现在的龙泉禅寺是在旧址上重建的。新建的寺院占地5500平方米，前后三进大殿飞檐高举，斗拱轩昂，雕梁画栋，颇为壮观。

　　进得寺门，新植的松柏修竹掩映着红墙灰瓦，在这尚显平淡的初春季节里，实在让人赏心悦目。靠寺院南墙有一池半月形碧水，是放生池，因为尚未开放，所以池中还没有红尾摇摆。北面前殿两侧的墙壁上，分别雕着两条巨龙，巨龙口中两条贯日白虹喷涌而出，想是为了印证“龙泉”之名吧，虽是人工雕琢，但清凉水气于我们这些生长在平原上的人来说，是一定要驻足的。

　　第一层为天王殿。中间供奉着笑口常开大腹能容的弥勒佛。“弥勒”在梵语中是慈悲的意思，佛界里他是菩萨，还没有成佛，可能是因为人们喜爱他的慈祥、乐观与大度吧，还是拔高地称他为弥勒佛了。佛祖说他在很遥远的年代之后能够成佛，所以佛家也叫他“未来佛”。

　　弥勒佛两侧分别供奉着四大天王。持琵琶的是东方持国天王，原名多罗托，持国的意思是慈悲为怀，他是以琵琶的琴音来感化众生的；拿宝剑的是南方增长天王，原名毗琉璃，增长的意思是让众生增长善根，宝剑用来保护佛法不受侵犯；臂上缠龙的是西方广目天王，原名毗留博叉，臂上缠龙象征着将不信佛法的人用绳索绑来做和尚尼姑，难怪他看起来这么不面善；持伞的是北方多闻天王，原名毗沙门，伞是保护众生财产不受侵犯的。四大天王分别镇守着东胜神洲、南赡部洲、西牛贺洲、北俱罗洲，我们中国属南赡部洲，归那个拿宝剑的管。四大天王中，北天王地位最高，是老大。四大天王所执之物又表示“地、火、水、风”四大劫，即“四大皆空”之意。但民间也称其为“风调雨顺”，因为南天王位于南方司风，而东天王拿琵琶司调，拿伞的当然司雨，缠蛇的司顺，供奉他们，可保民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民以食为天，难怪所有寺庙都要供奉他们。

　　天王殿后西侧，便是白石塔了。白石塔为汉白玉质料，高约6米，共13层，顶端为蘑菇状。每层有八角屋檐，塔身下部为八面石柱，正南面为浮雕蟠龙门棂，门两侧有武士浮雕，正北面为坐式佛像，其余各面皆有碑文，塔座由圆形莲花和八面盆盘式石件组成，檐椽、斗拱、底座皆雕有神兽、花卉浮雕。据县志记载，此塔为辽金时代所建，元明时代进行了重修。文革期间，曾对此塔“破四旧”，红卫兵掘地丈余，以钢绳拽拉，仍完好无损，让人感慨不已，不知它的更深处埋藏着什么秘密。而今，石塔周围已用两层汉白玉八角栏杆围住，檐角上也都系上了铜铃。传说此塔无论从哪个方向看，皆呈倾斜，实地看时，果然如此，可叹古代匠人的神工鬼斧了。

　　很早就听当地百姓讲过，塔上所雕武士为“哼哈二将”，二将威武雄壮，怒目而视。佛教中有载，他们是保卫佛国的夜叉神，相当于我们普通人家的门神。哼将原名郑伦，是商纣王的大将，后拜度厄真人为师，因为勤学得了真传——“窍中二气”，遇有妖魔，只需鼻子一哼，便会有两道白光飞出，吸走敌人魂魄；哈将名叫陈奇，腹中有道黄气，遇敌时只要张口一哈，也能吸走敌人魂魄。看来，这两位金刚真是厉害，“哼哼哈哈”中就不战而胜了。

　　提起这白石塔的来历，有几种说法，一说是某高僧圆寂之地；一说是杭州雷峰塔风卷而来；还有一说较为详实：说大辛阁村原有刘姓富豪，其子刘智聪，自幼博学多才，乐善好施。某年，永清遭灾，七月下雨，八月降霜，颗粒无收，生灵涂炭。刘智聪深知百姓疾苦，但其父不仁，自己也无能为力，终日唉声叹气。一日梦中遇一高僧且行且歌曰：家有万贯家财，不如行善出门；只要三天三夜，便可坐地成人。智聪醒后即打点行装出门，但行了三天三夜，再一辩认，仍在村口。智聪想起僧人所言“只要三天三夜，便可坐地成人”，似有所悟，于是立誓道，他日若能大彻大悟救民疾苦，在此修寺建塔答谢点化。后智聪进京经商，半年竟得巨资，却身染重病，遍医无效，于是想起当日誓愿，便回乡在许愿之处建寺修塔。塔修成后，竟为龙泉，逢干旱之年，可从塔下涌出泉水，滔滔不绝；若是沥涝，积水可从塔下流走。村中老人讲，如果站在塔顶向下投石，能闻叮咚之声。寺修成后，智聪就在此出家了。

　　院中东西两侧各有一座两层小楼，是僧人们修行时晨钟暮鼓的钟楼与鼓楼。这里的钟鼓是龙泉寺引以为豪的地方之一，因为它较一般寺院的钟鼓大了一倍有余。响铜铸造的铜钟有2.5吨，钟身铸有《心经》，鼓的直径有2.5米，在寂静的早晨，钟鼓声可传于十里之外。楼下有功德碑，镌刻着那些对修寺有过资助的人们的姓名，满满的两面，怕有几百人，这些好人当有好报的吧。

　　后面就是大雄宝殿了，殿上供奉着“横世三佛”。三座大佛一样的恬淡一样的慈祥，每尊都有丈余。佛前有各类花卉及果品，身着红衣的善财童子们手执红烛，粉红的莲花下香烟袅袅升腾，巨大的木鱼与铜罄安静地等待着主人的敲击。“横世三佛”即：佛祖释迦牟尼（中央）、药师佛（东首），阿弥陀佛（西首）。“横三世”（空间上）是为了与“竖三世”（时间上）区别，竖三世为：过去世(前世、前生)、现在世 (现世、现生)、未来世(来世、来生)三世，竖三世佛分别为迦叶、释迦牟尼、弥勒三佛。佛祖的来历是众人皆知的，原为释迦部落的王子，为救民苦难，在菩提树下参悟成佛的。药师佛主持东方净琉璃世界，那里是佛教中的一方净土乐园，药师佛曾立下十二宏愿，使琉璃世界人民丰衣足食、无病无灾、解脱苦厄、身心安乐等。阿弥陀佛主持西方极乐世界，是佛国最大的净土，那里没有悲痛和苦恼，遍地铺金，珠宝嵌壁，花香鸟语，乐声悠扬，是佛教徒们最向往的地方。佛经上说，只要虔诚的口念阿弥陀佛，他就会引领你到那里去，故此佛教徒们才会时时诵念这位佛爷的名号，因此他的别名也叫“接引佛”。

　　三世佛下为迦叶、阿难二菩萨。在佛的弟子中，大迦叶是一位年老的上座，过着极为严谨淡泊的生活。迦叶是佛界许多活动的组织者，类似于现在领导们的秘书吧。阿难是佛祖的堂弟，是一位非常聪明的青年比丘，他对佛祖的言论过耳不忘，所以称他是“多闻第一”。佛涅槃后，佛说大会就是由迦叶结集组织的，佛经都是由阿难传诵的，此后，这一老一少，就永久侍立在释迦佛的两旁。

　　再两侧为文殊、普贤二菩萨，他们与大殿后身供奉的观音菩萨合称三大土。

　　文殊菩萨的全名叫做文殊师利，是“妙德”、“妙吉祥”的意思，他管理智慧，代“大智”。他原是舍卫国娑罗门贵族公子，后投奔释迦，修成正果后，列众菩萨之首。另外，他还是佛界众生中最英俊的美男子。他的坐骑是青狮，道场在五台山。

　　普贤菩萨是释迦佛的右胁待，专旨“理德”，表“大行”。他的职责就是将佛门的善普及到世界的一切地方去。普贤的身世较为复杂，众说纷芸，《华严经》上说，他是诸佛之子；《悲华经》上说，他是阿弥陀佛的第八子；有的甚至把他说成女性，《小乘经》上说她是妙庄王次女，也是就是千手观音的姐姐，这种说法在我国是不太认可的。他的坐骑是白象，道场在峨眉山。

　　观音菩萨和弥勒一样，虽非佛国首脑，却最受善男信女崇拜，因为他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使者。他的名字“观世音”即是“洞察世间一切的觉者”的意思，因避唐太宗讳，后简称观音。按佛经记载，观音本是印度某国太子，名叫不晌，成菩萨后，是阿弥陀佛的左胁侍，同阿弥陀佛及其右胁侍大势至，合称“西方三圣”。观音本是男性，唐代以后逐渐变为女身，分析原因可能有二，一是佛经上说观音普渡众生时能作三十三种变化，在我国流行的圣观音、白衣观音、柳枝水瓶观音、千手观音、鱼篮观音、送子观音与青颈观音等都是其变身，仅这座龙泉寺中就供奉着他的四种变身，有这么多般变化，幻成女形也自当然；二是佛界诸佛及菩萨中竟无女性，实不圆满，且有些任务必须由女性来执行才方便，如送子等，有了观音便弥补了此缺憾。观音的坐骑是朝天吼，道场在普陀山。

　　正因为人们对观音的喜爱，所以在大雄宝殿中为他另辟了殿堂供奉，这是比佛更高的礼遇。殿后身是海岛观音群塑，前面有善财童子和龙女，后面有一座假山，上面有五十三参，左右两侧有十八罗汉像。另外，大雄宝殿前殿的东西两侧还有十六尊者像。

　　十六尊者、十八罗汉、五十三参，名称虽然不同，但都属罗汉，罗汉亦称阿罗汉，是声闻乘行者所证之最高果位，含杀贼、无生、应供等义。杀贼即杀尽烦恼之贼；无生为解脱生死、不受后有；应供则是应受一切天人之供养。

　　罗汉们在佛教中的地位虽然不高，但罗汉像的造型却是佛教塑像中最具特色的，究其原因，可能是佛像皆有尺寸特征等约束，罗汉像的塑造却给了人们想像的空间，于是就赋予了他们人世间的喜、怒、哀、乐。龙泉禅寺的十八罗汉与十六尊者造型栩栩如生，十八罗汉自不必说，名字便是由他们的动作来命名的，十六尊的塑像也是神情，体态不同，他们有的眉长拖地，慈眉善目；有的高鼻巨口，喜笑颜开；有的宽额火眼，金刚怒目；有的闭目养神，神态安详。这些罗汉像非常形象地展示出罗汉们的气质神韵，生动地再现了古代佛教僧侣苦苦修行的坚毅、虔诚的性格特征。

　　龙泉禅寺的罗汉像还有另一个较为独特的地方。中原地区的寺院中一般认为十八罗汉既是十六尊者加上迦叶与弥勒二尊者，两者是重叠的。但龙泉禅寺却同时供奉着十八罗汉与十六尊者。据知客僧介绍，十八罗汉与十六尊者是各有其人的，他们皆是释迦牟尼弟子中的佼佼者，他们受了佛的嘱咐，不入涅槃，常住世间，受世人的供养而为众生作福田。十八罗汉分别为：坐鹿罗汉、喜庆罗汉、举钵罗汉、托塔罗汉、静坐罗汉、过江罗汉、骑象罗汉、笑狮罗汉、开心罗汉、探手罗汉、沉思罗汉、挖耳罗汉、布袋罗汉、芭蕉罗汉、长眉罗汉、看门罗汉、降龙罗汉、伏虎罗汉。十六尊者分别为：宾度罗跋啰惰阇、迦诺迦伐蹉、迦诺迦跋厘惰阇、苏频陀、诺距罗、跋陀罗、迦理迦、伐阇罗弗多罗、戍博迦、半托迦、罗怙罗、那伽犀那、因揭陀、伐那婆斯、阿氏多、注荼半托迦。

　　后殿尚在修建当中，知客僧介绍说，后殿将会建成一座四层20米的高楼。第一层为方丈室，第二层为法堂，第三层为观音殿，第四层为藏经阁，其巍峨恢宏可想而知。知客僧说观音殿中将供奉千手观音。关于千手观音，曾有一个传说，观世音菩萨原是妙庄王三公主，欲出家为尼，妙庄王坚决不允，命她以剑自刎，剑不仅没有伤害她，反而将其化为千节。妙庄王又命令将她闷死，使灵魂堕入地狱，但阎王使她复活于南海洛伽山一朵莲花上，她便在南海为人治病。后来妙庄王病瞎双眼，观音以自己的一眼一手为父治病。释迦牟尼知道后深为感动，赐其千手千眼，封“千手千眼观音菩萨”，让其能继续拯救苦难众生。《千手经》记载，千手观音左右各具二十手，手中各有一眼，成四十手，四十眼，每一手中又各有二十五手，二十五眼，而成千手千眼。其含意是：“渡一切众生，毫无阻挡。”

　　其余配殿尚有几十间，也在修缉中，一些工人正在廊前描红绘彩敲凿打磨。东边的侧殿将供奉送子观音和伽蓝菩萨。伽蓝其实就是关公，儒释道中对他都有供奉，在儒家，我们把他称为“武夫子”、“关帝”，道家称为“武财神”，而释家称他为“伽蓝”，也主财。后面是僧人休息用饭的寮房斋堂。西侧配殿供奉药师观音和祖师达摩。药师观音也是观音的一种变身，可为人们驱病除灾。达摩就是那个芦苇渡江、少林面壁的达摩，是大家都很熟悉的。后面是僧人讲经说法的课堂。

　　课堂上供奉的是前面介绍过的西方三圣，堂下有二三十个蒲团整齐地排列着，知客僧说这里就是他们早晚打坐诵经的地方。这位印中师傅随手拿起一本经书，为我念诵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诵经，那声音其实更接近唱，虽然声调平缓了些，而且听不懂内容，但其中的悠扬恬淡却让我有了天花乱坠般的美妙感觉。

　　其实，佛教自汉朝传入我国以来，已逾两千余年，早已经同我们的生活融为一体了，绝不再仅仅是一种宗教，更不是什么迷信，而成为一种真正的博大精深的文化，它与我们土生土长的儒学、道学一起，在潜移默化中滋养了我们一代又一代中国人的心灵。“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普渡众生”，教育我们胸襟开阔博爱众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教育我们弃恶从善改邪归正；“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头上三尺有神明”，告诫我们要独善其身自戒自律；“一切随缘”，教会我们从容坦然和平应对。这是思想上的影响，从语言上说，佛教对我们的影响更大，赵朴初先生说过：“我们日常流行的许多用语，如世界、如实、实际、平等、现行、刹那、清规戒律、相对、绝对等都来自佛教语汇。如果真要摒弃佛教文化的话，恐怕他们连话都说不周全了”。据我所知，天花乱坠、当头棒喝、随机应变、回光返照、不可思议、自在、见地、公案、功课、报应、投机、印证等等词汇也都来自佛教，只是它们与我们的生活纠缠得过深，再也不能察觉罢了。

　　一阵微风吹来，殿角上的梵铃叮咚作响，声音清澈玲珑，不觉让人耳目顿醒，心胸顿开，难怪常建游寺时会留下那样的佳句：“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俱寂，唯闻钟磬音。”这真是一个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