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佛教与玄奘大师

越南佛教与玄奘大师
　　[越南] 越南社会科学院宗教研究所所长 阮维馨
　　近现代越南佛教界以北宗自居，其说也有一定历史根据。但越南佛教首先是由印度直接传来的，到五、六世纪间中国佛教才影响越南佛教。《高僧传》曰：“康僧会其先康居人，世居天竺，其父因商贾，移于交址，会年十余岁，二亲并亡，以至性奉教，服毕出家，行甚峻，为人弘雅，有识量、笃志、好学，明鲜三藏、博览六经，天文图纬所综涉，辩于枢机，颇文翰，时，孙权已制江左而佛教未行……时，吴地初染大法，风化未全，僧会欲使道振江左，兴立固寺，乃杖锡东游，以赤乌十年初达建业，营立茅茨，设像行道。时，吴国以初见沙门，睹形未及，其道疑为矫异，有司奏曰，有胡人人境，自称沙门，容服非恒，事应检察。权曰，昔汉明神，号称为佛，彼之所事岂其遗风耶。即召会，诘问：有何灵验?会曰：如来迁迹，忽逾千载，遗古舍利，神耀四方……权大嗟服，即为建塔，以始有佛寺，故号建初寺。因名其地为佛陀，由是江左大法遂兴……”
　　赤乌十年(247)康僧会从羸喽(今越南河内)到建业(今中国南京)传教。
　　康僧会是羸隣第一个僧人吗?不是，在《安般守意经》中康僧会说到“三师雕丧”，就是说他出家与三师学习。—当时他十岁左右。印度人什么时候到的越南?
　　据《大越史记全书》记载：士变任交阻太守“出入鸣钟磬，具威仪笳鼓吹，车骑满道，胡人夹，焚香者常有数十……”
　　“胡人焚香者”是印度僧人。 ，
　　《后汉书·西域传》曰：桓帝延熹二年和四年，天竺从日南郊来贡。就是说159年和161年印度取海路到日南(今越南中部)，从而到汉朝。印度人到交耻也许更早于159年。
　　跟着商人，印度传教者也到越南国南、中、北部。康僧会的父亲定居于羸陛。当时羸喽是交耻政治、经济中心。
　　不知道有多少胡僧到羸楼。有记载说摩罗耆域、支疆梁接曾在羸陵，但后来他们都到中国内地传教。唯一留下来的是曰伽罗奢梨。
　　越南古籍《领南遮怪》一书有《蛮娘传》，提到羸喽“域之西有佛寺，有僧自西而来，号伽罗奢梨，主持此寺，能立独脚之法，人敬奉之，呼僧为尊师……”
　　伽罗奢梨是蛮娘师父。虽然是民间故事，但今天羸喽城仍在，蛮娘与其师仍奉于佛寺中。越南考古学家曾发掘一殿城墙，发现有东山文化，为汉代南北朝遗迹。
　　伽罗奢梨不是人名。伽罗奢梨梵文的是Kalacanya。伽罗=Kala=黑，知其人肤色黑，即印度人。奢梨=阿奢梨=Acanya，佛教的法师称号，三师之一。是教职称号而非人名。由此命名为尊师一黑尊师。
　　从蛮娘发展到法云、法雨、法雷、法电与石光佛的崇拜。
　　我认为有两个问题。
　　其一，伽罗奢梨有立独脚之法，不是佛教的修道办法，而是耆那教之法。在《大般涅槃经》中，佛祖曾批判此法。疑尊师是耆那教的。耆那教曾于占城国(越南中古王国)有古书为证。但是奢梨是佛教称谓。后来的历史已经把这两种宗教现象集合起来了。
　　其二，石光佛是湿婆教的林伽(Linga)。今天在法云寺仍奉此石头。
　　总的来说我认为伽罗奢梨是耆那教、湿婆教、佛教的融合物。越南早期佛教就是如此复杂!
　　从印度传到越南南、中、北部都有此三教。有文字、古物(考古学所发现的)为证。在越南北部则佛教占上风，形成赢楼山门，其传承不明。直到247年前后才有康僧会。到5世纪才有惠胜，道神(《续高僧传》)。到6世纪才有法贤(?一626)的记载。580年毗尼流支到羸楼见法贤。法贤是我国《禅苑集英语录》最早人物。该书是中国佛教语录类型之一。《禅苑集英语录》(下面简称《语录》)在民间流传。陈文玾先生首先发现和研究。已故陈文玾先生是越南佛教先驱者。1932年远东博古学院杂志登载了他的著名论文《安南佛教——从其开始到十三世纪》。陈文玾先生精通汉文化，通晓汉文、法文。在此论文中他研究了中国的和越南的佛教书籍。他提到伽罗奢梨、康僧会、法贤等等人物。虽然由于时代的关系，论文有某些不足之处，但是今天仍然是我国研究佛教不可忽视的一篇文章。
　　中国禅宗南禅在我国，胜于玄奘大师的唯识宗。
　　《语录》是专讲禅宗的，至今人们都认为毗尼流支传禅宗，由此有毗尼流支禅派(灭喜派)之称。我个人看法则不然。毗尼流支是印度僧人，他到中国参学，曾经看到中国禅宗三祖僧璨，但是说他“师事”僧璨是没有说服力的，他到中国是574年，此时正在佛教法难，僧璨只在山中见他，让他马上南下。他到广州制旨寺译经。594年他在此寺去世。从他所译的三部经《象头精舍经》《报业差别经》《总持经》来看，都不是禅宗的经典，说他传禅宗，是后人之说。
　　羸楼山门主要是奉六度，是教宗，至今仍然如此。当然后期也受禅宗的一些影响，由此《语录》可以区别毗尼流支派与无言通派。
　　无言通传的才是禅宗——南禅。无言通是广州人、百丈怀海的弟子。820年他到越南建初寺。今天建初寺是河内外郊名寺。寺中有无言通肖像。建初寺第一个主持是越南僧人立德大师，他接受无言通，并向他学习，改名为威成禅师。
　　无言通偈曰：
　　诸习浩浩，妄自喧传。谓吾始祖，亲自西天。传法眼藏， 自谓之禅。一花五叶，种子绵绵。潜符密语，千万有绿。咸谓心宗，清净本然。西天此土，此土西天。古今日月，古今山川。触涂成滞，佛祖成冤。差之毫厘，失之百千。汝善观察，莫赚儿孙。直饶问我，我本无言。
　　虽然我不大相信每个字都是无言通的，但总的来说此偈是禅宗要旨。《语录》记载无言通禅派的31位大师。最后一位应王居士是1231年左右人物。
　　南禅正式传人我国以无言通为首。但是建初寺第一主持是立德大师原不是禅师，他在接受无言通禅教后才改为威成禅师。这一现象表示他已改宗，从教宗转为禅宗。
　　从820年越南佛教划分成建初山门与羸喽山门，前者是禅宗，后者是教宗。
　　《语录》排建初禅派第一、羸喽山门第二，但是从年代先后，则后者比前者早300年。为什么《语录》作者这么办?我认为是无言通禅派的禅师所为。虽然书中以毗尼流支派命名羸楼山门，但作者不承认该山门是禅宗。书中记载赢楼山门二十八大师。最后一位是依山禅师(1216年左右)。二十八大师中有22位命名为禅师。从28位语录内容，看到他们都是教禅合一的和尚。就是说禅宗影响日益强大。但是13世纪的竹林宗则教禅合一发展到新一步。
　　陈仁宗(1258—1308)是竹林宗第一祖，竹林宗以马祖即心即佛为基础讲《临济录》，但已经超越禅宗变成三教性的宗教组织。
　　到17世纪明末清初，一大批明人(平民与军队)从广东一带移居越南南部，跟随着临济宗禅师，其中最有名的是元绍(?一1721)。1655年元绍禅师到平定省，后来到顺化传教，形成元绍禅派，提倡禅教一致。临济禅师就在越南南部、北部传教。
　　总的来说，在越南佛教南禅占重要地位。禅风时强时弱，但不断其流。因为从247年康僧会从羸陛到江左传教，则越南佛教与江左佛教关系日益加深，中国北方佛教的影响则不比南禅强。
　　但是越南僧人与玄奘大师也有一定关系。通辩国师(?一1134)有偈云：
　　色是空空即色，空是色色即空。色空俱不管，方得契真宗。
　　显然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的影响。玄奘大师译的《心经》等经仍是我国最流行的经文。但是可惜的是《心经》两个字被误解为“心宗之经”，最近才被改正。
　　在某些佛寺也奉玄奘大师像。羸楼法雷寺有此像，至今仍存。但是相当普遍的是《西游记》唐僧求法故事，不仅在民间中，而且在寺院中都有所传。
　　至于玄奘唯识论则近代越南几位僧人和学者关心研究，但成就不大，影响不广。
　　唯识论之所以没有得到越南佛教界关心，有其历史原因，越南与江左接壤，易于交流。借这个机会我建议玄奘研究中心采取某些具体办法来帮助我国年青一代佛教研究者，有机会到中国学习唯识论，为此我可以荐举越南佛教几名青年来担任此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