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休市虹霁塔何时直腰身？

虹霁塔塔身向北偏东倾斜

　　从2005年开始，介休市就爆出虹霁古塔因周边采矿导致塔身倾斜的消息。两年来，数家媒体包括央视的深入报道，使被指为罪魁祸首的介休市南沟煤矿终于在今年的4月22日被查封。

　　然而，对于媒体谴责的“挖煤挖斜了古塔”的说法，介休市政府有关部门认为还有待寻求科学依据。今年6月23日，介休市文物局组织地质灾害专家对虹霁寺下的地质情况进行勘测，预计要钻探到300米深的地层下取样分析。

　　究竟是不是煤炭采挖后形成的地质灾害导致了虹霁塔的倾斜？并且，此次的勘测数据，也将成为虹霁寺今后维护纠偏的重要依据。之前，山西省地质灾害预防设计研究所在一份报告中称：“如不采取措施，后果将很严重。”倾斜的古塔未来命运究竟如何？如若古塔下果真是采空区，古塔纠偏也就成为无用之举。而此次暴露出来的采空区问题，早已成为煤炭储量可观的介休市一难医的顽症。炮声隆隆塔渐斜

　　虹霁寺，原名宏济寺，位于介休市义棠镇雀鼠谷口的银锭山上。雀鼠谷口因李世民与刘武周对垒而广为人知，虹霁寺更因坐落在雀鼠谷口而扬名。这座古寺始建于唐贞观年间，为市级保护文物单位。虹霁塔矗立在虹霁寺内，建于明代万历十八年，距今有四百多年的历史。

　　介休自古人杰地灵，从虹霁寺俯瞰介休，山上僧侣朝暮诵佛，香火繁盛。明清时期，介休城内街巷纵横，店铺林立，商贾云集，甚是繁华。道光年间，山西初期设立的15家票号中，介休侯氏独领6家。清时，介休64人考中进士，人数位居全省第四。明代立起的虹霁塔，更被迷信之人视为介休的风水塔。

　　民国年间，由于社会动荡，银锭山上愈来愈冷清。新中国成立后，虹霁寺已是人去寺空，无人维护。1979年6月19日，介休市发生了5.1级地震。一些房屋受损，百年虹霁塔不堪震荡，也出现了几道裂缝。

　　现在的虹霁塔所遭受的损坏，已远远不是义棠镇的老人们回忆起来的几道不大的裂纹。虹霁塔明显向东北方向倾斜，虹霁寺内一些建筑也因地基塌陷，破损严重。

　　这一切，与山下的榆沟、北井、南沟三座煤矿脱离不了干系。介休市义棠镇师屯南村某村民说，村中很多人都曾下过井。“以前采矿更是哪儿有煤挖哪儿，根本不管保安煤柱在什么区域。好几个煤矿都打通了，地底下的采空区有篮球场那么大。”

　　义棠镇是介休市的产煤大镇，2005年，义棠镇原煤产量达到了每年60万吨。为了防止地质灾害影响扩大，在公路以及文保单位的周围，有关部门规划出了部分保安煤柱，不允许煤矿私自采掘。但有村民称，义棠镇地下全是煤，在采煤规范不力的时期，不出2.5公里就有一个煤窑在挖煤，难保一些矿主不向保安煤柱“开刀”。

　　在一张地质勘测图上，记者看到，南沟煤矿的采空区距离虹霁寺仅仅二百多米，虹霁寺下是规划出来的保安煤柱。一名矿工告诉记者，这个保安煤柱早已被三个煤矿掏过了。这三个煤矿分布在银锭山周围，它们的年产量均在6万吨以下。上世纪90年代末，榆沟煤矿被查封；2005年，北井煤矿被查封。而南沟煤矿直到今年4月25日，介休市政府下文要求在“2007年5月10日按照六条标准彻底关闭”，才成为介休市第三批被关闭的煤矿。

　　介休市政府一位工作人员对记者说：“银锭山下的几个煤矿都有二三十年的采掘历史，银锭山下的采空区也是一个历史遗留问题。”文物受损禁未止

　　6月11日，《山西省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关于修改〈山西省地质灾害防治条例〉的决定》公布并施行。该条例第十六条规定，在地质遗迹保护区、重点风景区、重点文物保护区、重要泉域水出露带禁止开采矿产资源；在城市规划区、铁路、国道、省道、旅游专线两侧一定距离以内非经省国土资源主管部门同意，不得开采矿产资源。“这样的政策以前就有，但受经济利益诱惑，几十年来，没人管过虹霁寺和虹霁塔的命运，光有人吆喝危险，却看不见实实在在的保护。”师屯南村一位老师不满地对记者说。

　　义棠镇一工作人员说，南沟煤矿一直以来都是政府扶持的企业：“按照采矿许可证许可范围，南沟煤矿无权采掘10、11煤层，事实上，从2005年至2007年以来，南沟煤矿一直在开采10、11煤层。南沟的地质储量1349万吨，如果继续挖掘的话，还可以再挖50年。”

　　2006年，介休全市生产总值75.6亿元，同比增长17.9%；财政收入9.7亿元。介休市政府某领导，在一份2006年的述职述廉报告中曾急切地提到：“连续两年，市委希望介休过10亿，2006年过10亿的可能性很大，但还是没有过去。从2005年到2006年，可以说这两年时间是介休最困难的时期，焦炭市场疲软，价格低迷，调产项目进展不快，非煤焦产业发展缓慢，城市建设落后于人，介休整体的发展与全市人民的企盼形成巨大反差。”焦灼的心态跃然纸上。

　　一旦煤矿被限制，介休市的经济发展就无法摆脱陷入低谷的困境。2003年后，南沟煤矿年产量达到9万吨，每年上缴税金几十万元。有人理解地分析，这或许也是南沟煤矿为何一直没有关停的间接因素。

　　虹霁寺现有僧人负责日常维护工作，他告诉记者，现在，虹霁寺的佛堂都有不同程度的毁损，关帝庙是寺里塌陷最严重的建筑。“古塔不可再生，我希望能看到虹霁塔早日抢修，原貌恢复。”他虔诚合掌。资金掣肘欠保护

　　1993年，介休市政府曾斥资100万元修缮虹霁寺。但当时并未组织专家对文物的原真性进行评测。该工程历时三年，对过殿、山门、台阶等进行了重修。重修过程中，就有施工人员发现，虹霁塔塔身有裂缝直通塔顶。当时因资金不足，施工人员只对9层以下的塔身进行了加固。修缮完毕后，虹霁寺被命名为银锭山公园，向游人开放。2002年，银锭山公园由个人投资维修、管理、开发。

　　由于银锭山公园远离市区，少有人至，旅游开发几成空谈。投资商也没有依照协议对虹霁寺进行维护管理。2005年“五一”黄金周前，介休市文物局对辖区各旅游点进行隐患排查。在虹霁寺内，文物局工作人员发现塔身明显倾斜，塔基出现裂缝并下沉。介休市文物局当即要求开发公司停止开放，组织住寺僧人全部撤离。遗憾的是，这次行动并没有触及核心问题。

　　2005年11月，有媒体对虹霁塔塔身倾斜现象进行了采访，发现塔下200米处的煤矿炮声阵阵，进而分析，煤矿开采是导致塔基下沉的主要原因。

　　2007年1月，省文物局技术中心对现场进行了勘察，认为虹霁寺存在地层断裂、沉降的现象，危及到了整个虹霁寺的建筑安全。历经5次的观测数据表明：塔顶至顶中心偏离80厘米，塔基座北偏东一侧下沉4厘米，南偏西一侧上升1厘米左右，塔身向北偏东倾斜。“今年5月份，我们与山西省地质灾害防治规划研究院签订了合同，23日，勘测动工。经过地质勘探后，我们再与文物建筑专家们，研究确定该以何种方式对古塔古寺进行抢救。”介休市文物局局长裴卫东说。“2000年，比萨斜塔纠偏时，我国的纠偏专家曾应邀赴意大利提出建议，最后，比萨斜塔从塔底抽土将塔基扶正，这项工程花了1000多万美元。目前的纠偏方法大多使用排泥设备将淤泥状土经斜井运至地面存放，在排泥过程中，有控制地使古塔基础原来沉降较小的一侧逐步加大下沉量，从而达到纠偏目的。但如果是地质灾害造成的塔身倾斜的话，就只能治本——治理地质灾害。我省对采空区的治理采用的是灌浆方式，耗资巨大。”山西一古建专家认为，对虹霁塔实施抢救，需要有庞大的资金做保障。

　　介休市文物部门的相关人员则表示，目前资金比较紧张，仅地质勘测一项就花费了约50万元，其他资金还未预算。“如果花费太大，只能考虑将文物迁往异地，但那样的话，就失去了古塔本身涵盖的文化意义。”环境恶化灾害频

　　就在采矿经济撑起介休市经济大厦的同时，矿山环境问题特别是矿山地质环境问题和地质灾害问题日益凸显。

　　在介休市后崖头新村，出现过村民住宅裂缝、煤矿井筒裂缝、地面裂缝和滑坡等地质灾害现象。地质专家指出，灾害原因是采煤导致了地质环境转变和大气降水加剧。同时，义棠镇的麻凹村也成为地质灾害易发区和危险区。

　　近几年来，介休市多处地段出现裂缝、塌陷、地下水疏干等地质灾害。义棠镇、张兰镇、连福镇先后有十多个村庄发生由于采矿引发的地面裂缝和塌陷。山西煤田地质研究所教授王红冬，早在2004年就详尽地阐述了介休市地质灾害的类型及特征，提出过合理的地质灾害防治建议。

　　2005年6月1日，为了加强对地质灾害防治工作的组织领导，介休市成立介休市地质灾害防治工作领导组。而针对义棠镇又划分出了危险防御区域，河西区以郭壁为中心方圆2.5公里范围内及南庄村南一带因地下采空形成的地面裂缝与地面塌陷，河东区麻凹、刘家山、枣凹村区域内因采空形成的地面裂缝与地面塌陷。问题的严重性从一份份政府报告中可见一斑。

　　2007年5月22日，晋中市政府《2007年地质灾害防治方案》发布，文件沉痛地触及到了晋中市经济繁荣的另一面：介休、平遥、寿阳、昔阳、和顺、左权、灵石、榆次8个产煤县（区、市）均有不同程度的煤矿采空区地面塌陷、地裂缝和房屋裂缝。文件要求矿山企业要对采空区、开采区实行监控，对已造成地质灾害的要按“谁破坏、谁治理”的原则妥善处理。

　　采空区的一再沉陷让人触目惊心，虹霁塔的遭遇只不过是将这个矛盾推到了一个高潮而已。采空区怎么治理，是产煤经济遗留的一道惨痛的伤口。直面文物损害和生态灾害，将是下一轮产煤区的阵痛。有经济学家指出：这种疼痛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