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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学成:漫谈《信心铭》 第十五讲、《信心铭》让我们信什么

       

发布时间:2013年11月09日
来源:   作者:冯学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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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学成:漫谈《信心铭》 第十五讲、《信心铭》让我们信什么

 

  在动静两端之间

  我们再看下面一句,“泯其所以,不可方比;止动无动,动止无止。两既不成,一何有尔”。这里的“所以”是指什么呢?是指根、尘、识。这三者相交在一起生成万法,即所谓的“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泯其所以,也就是“心灭种种法灭”。法灭以后又得到什么呢?法灭并不等于灭尽。所谓的灭尽即落入断灭空,那是外道。法灭之后即是我们前面说的“万法一如”,就是“一如体玄,兀尔忘缘,万法齐观,归复自然”的境界,是不受干扰的法界自相,也就是我们法性的自相。

  法界自相是“不可方比”的。你说它是什么?永远都说不清楚,所谓描也描不成,画也画不就。你怎么来规范它呢?它又是怎样的状态呢?“止动无动,动止无止”。我们的心境,我们的真如看起来好像有动静两面。我们修禅定止观,就是要让我们漂浮不定的烦恼、妄念无穷的心思,安静下来,这叫止动。就像踩刹车一样,作为一种制止,“止动无动”是起始的一种状态。

  反过来,从另一个方面来说,真如法性本来就是静止不动,永远不动的。我们的真如从来就在法界大定之中,他本身就是止。如《易经》里所说的“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进一步说,我们的真如又是动而不动的,所以同样是“动止无止”,又是非动非静。你说它是静,它又是动的;你说它是动,它又是静的。你从动的角度来看,它很安静,一点儿都不动;你从静的角度来看,他又是动的,一点儿都不静。

  平时,我们可以好好地关照一下自己的念头,看一看在我们的心地之中,它的来去生灭之相究竟如何?它在什么地方生?又在什么地方灭?它从什么地方来?又到什么地方去?来的时候真正有所来吗?去的时候真正有所去吗?生的时候真正有所生吗?灭的时候真正有所灭吗?你把自己的念头这样反反复复、上上下下、动动静静地看透彻,就会感觉到“止动无动,动止无止”是怎样一种状态了。

  那么,“两既不成,一何有尔”呢?我们心地的实相,不外乎在动静两端之中。动的时候恰恰是静,静的时候恰恰是动。怎样如实地品尝其中的滋味?这的确需要我们做细微的观察。动和静都是我们心里感知的对象,动静二相也不过是我们心中的内容而已。

  当下的这一念,它是什么?它可以容纳动静等等无穷无尽的念头,使其在当下这一念的关口中出入生灭。当下这一念,它本身非动非静,它能够感知这些或动或静、或凡或圣、或烦恼或菩提的种种思维的东西,使它们在此出入。它既产生这一切,它又不是这一切;它永远都在生这一切,它生了这个万念,又不是这个万念。

  随方就圆的这颗心

  以前,我在《心灵锁钥》这本书里谈到,我们赞美自然,赞美宇宙的生生不息,万事万物无不出于兹、没于兹。但是,本体宇宙是恒量的,是不动的。我们的心也是如此。万念漂浮来来去去,无穷的生,无穷的灭,但是我们的心体本身动都没有动。

  当你真正把念头打死的时候,你才明白不管是动念还是静念,不管是圣念还是凡念,原来都是一心所生,一心所幻。如《七佛偈》云:“前境若无心亦无,罪福如幻起亦灭”。达到了“前境若无心亦无”的时候,你就对“一何有尔”有感觉了。我们这个观照之心,能照之心,在万法沉寂的时候,也随之沉寂了。你说它是什么?什么都不是。正如禅宗公案里面经常出现的问题:万法归一,一归何处?

  早在赵州老和尚的时候,就有人向他提问:“万法归一,一归何处?”赵州老和尚回答:“我在青州时,做了一件七斤重的布衫。”这话与“万法归一,一归何处”毫不相干。老和尚这么回答,提问的人傻眼了,半天回不过神儿来。

  很多人都参“万法归一,一归何处”这个话头。高峰原妙禅师初参雪岩禅师时,曾几次被雪岩打出门。一日雪岩忽然问他:“阿谁与你拖个死尸来?”高峰和尚入参堂半月,有一天,梦中忆断桥禅师室中所举“万法归一,一归何处”话,疑情顿发,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一天,正逢祖师忌日,他在寺庙里做法事,转圈行香,突然抬头看见五祖法演禅师写的偈子:“百年三万六千朝,反复原来是这汉。”蓦然有所悟入,打破了拖死尸之疑。

  “两既不成,一何有尔”,这个“一”到底是什么?是有吗?是无吗?这在语言上讲显得淡而无味,必须自己如实地去参。再往下看“究竟穷极,不存轨则”。万法也好,一也好,万法归一,一归何处?究竟到了无穷,到了极处,也就是佛教里经常说的彻法源底,到了源头上,那个根本的地方是什么?

  这里的回答是“不存轨则”。人们常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样规则、那样规则,凡是游戏都需要规则。规则又是从哪里来的呢?产生规则的源头、缘起又是什么呢?规则毕竟是末,不是本,总有一个产生它的东西啊。

  当年,岳飞在宗泽手下当学生的时候,宗泽看到岳飞骁勇善战,野战无敌,十分欣赏他,于是想把布阵密法传授给他,包括诸葛亮的八阵图都要传给岳飞。岳飞却不领情,跟宗泽说他不想学。宗泽很不高兴地问岳飞:“如今国家危急当头,我一心教你兵法,报效国家,你为什么不学呢?”岳飞回答说:“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你看,这就是岳飞的高明之处。“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即是“不存轨则”。

  我们这颗心是方的还是圆的?是大的还是小的?是黑的还是白的?谁也说不清楚。但是,它可以随方就圆,随缘而变。因为心是无相的,真如法性是无相的。但它能无相到什么程度呢?能灵动到什么程度呢?都必须经过严格的修行才能够达到。我常说一个人要在道德上美化自己,智慧上优化自己,力量上强化自己。但是如何美化、优化、强化?这不是一句空话,这个需要功夫。《信心铭》通篇就是在谈这方面的功夫。

  无原则就是最大的原则

  我们要结合自己的修行,在自己的生活环境中慢慢体会“究竟穷极,不存轨则”,把自心的妙处释放出来。我也常说,学佛的人不能学得傻乎乎的,痴呆呆的。学佛的人应该比不学佛的人高明一截。在智慧上高人一截,在力量上胜人一筹。如果你不能高人一截、胜人一筹,学佛学成了无用的东郭先生,那简直是给佛教丢脸!你最好不要在外面宣传自己是学佛的,不然的话就有点狼狈。

  不存轨则,才是最大的规则。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有人说本光法师不讲原则,任何人问他任何事,他都是嗯嗯、对对、好好。所以有人就批评他不讲原则。一次,他跟我说:“什么是原则?没有原则就是我最大的原则,就是我最高的原则。跟这些人有什么原则可讲呢?无原则可讲,无原则可说。”

  有人在马祖面前求问佛法,马祖说:“我这里一物也无,说甚么佛法?”说什么佛法?没有佛法可说。不说佛法才是真正的佛法。如果有一个可说的佛法,那么你就会被它拴住。为什么呢?给你说出来的都是比量的东西,比量的东西不是现量东西,都是人家的东西。就像银行里的钱,哪怕你能借出来用,还是要还。

  下面一句“契心平等,所作俱息”。只有到了不存轨则,才能契心平等,才能所作俱息。我们人之所以没有平等相,是因为我们从生下来的时候,就有一个我的观念。有一个我的观念,立即就有一个非我与之对立。我们的真如自性本来与天地万物为一体的,但是“我”的观念就把自己从天地万物中分裂出来了。于是,“我”也就受到了“非我”的限制。人们为了消融我与非我的界限,就力图把“非我”变成“我所有”,随之而来就有了我的身体、我的家庭、我的老婆、我的孩子、我的父母、我的单位、我的事业、我的票子、我的车子、我的房子,等等。“我的”圈子越拉越大,大到什么时候才到头呢?人心无度,难以满足,大到把地球吞进,把天地吞进,达到我即宇宙,宇宙即我的境界才到头。

  但是,从个人的小我出发,要达到这样的境界很艰难。如何化掉“我”的限制,真正进入“无我”的境界?这是每一个学佛的人要认真对待的问题。如果能够达到契心平等,就没有我和非我的界线,用佛教的话来说,就进入了平等性智。只有进入平等性智,你才能发起妙观察智。万法平等、契心平等了,自己身语意三业的种种躁动、贪嗔痴种种烦恼,才会随之熄灭,即所作俱息。

  话又说回来,我们学佛的目的不是三业息,而是要三业净。今年的柏林寺夏令营,净慧老和尚给每人发了一本小册子《华严净行品》,就是讲如何净身语意三业。如果我们的身语意都是净业了,那么烦恼就息了。这里说的所作俱息,就是指烦恼熄灭。万法皆空,三业也空,色受想行识俱空,六根六尘十八界俱空。如果从绝对的空观来看,“生为尧舜,死为枯骨。生为桀纣,死为枯骨”,那么你的心就得安宁了。

  海灯法师以前常说:“我口所欲言,已出古人口。我手所欲书,已出古人手”。好像我们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想有所作为都出不了古人的窠臼,万事万法都显得毫无意义了。这是消极的吗?它有消极的一面。这是积极的吗?它也有积极的一面。如果你陷入消极的场合里,你就呈现消极的一面;如果你积极地用它,遇到你翘尾巴,贡高我慢的时候,“老子天下第一”的念头就会因此而平息下来。是啊,其实我所做的也没有什么了不起,这些发明创造古已有之嘛。

  牛顿有一句最为人熟知的名言:“如果说我看得更远的话,那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如果没有那些巨人,没有巨人的肩膀,我是很渺小的。因为任何再了不得的知识,哪怕是作为知识塔的塔尖部分,如果没有塔基、没有塔身,它也不可能存在。从这方面来说,所作俱息,就是指让自身不干净的东西平息下去,并不是说我们什么都不做了。该做该为的还是要做要为。

  好好修习八正道

  一个修行者要努力达到有无双遣、动静双遣,要这到一切二法皆不住,一亦不住的境界才行。只有到了这样的境界,真正做到了“二由一有,一亦莫守”,才能“契心平等,所作俱息。狐疑净尽,正信调直”。

  学佛的人狐疑很多。这种狐疑,不是禅宗所讲的小疑小悟,大疑大悟的这个疑。很多学佛的人,今天学净土,明天学禅宗,后天学经教,再过几天又学密宗。为什么对自己所学的东西守不住?并不是因为没有遇到善知识,并不是因为净土、禅宗不行,密宗、经教不好。不是。法法平等,只要是佛法,八万四千法门无一不是解脱之道。关键是你狐疑过多,于法不能抉择,于是这山望到那山高,猴子摘玉米般摘一个丢一个。于法不能生起决定见,这个怪谁呢?怪佛法吗?怪老师吗?肯定只能怪自己。

  我们经常会说某个人走哪儿都坐不住,在哪个法上都坐不住,为什么呢?因为他从来没有认真地在一个法上去信、修、行,没有在任何一个法上深入,其结果在法上不得受用。既然不得受用,就不能产生正信;既然不能产生正信,就难免狐疑。

  当年,圭峰禅师看到当时的佛教状况,在《禅源诸诠集都序》中说的:“以承禀为户牖,各自开张;以经论为干戈,互相攻击。”原来哪里都有这种情况啊!老师传了这个法,我就在这里开门结众,开店营业了。你修这个法,他修那个法,每个人开一个店,各自开张,这样还算是好。若是以“经论为干戈,相互攻击”,我拿这部经来攻击你的那部经,你拿那部论攻击我的这部论,那就让人难以做到“狐疑净尽”了。在唐朝佛教最兴盛的时候,局面尚且如此,何况现在善知识少,有正见、有见地的人很少,大家有狐疑更是难免。那么,我们只有通过全面的学修,达到了“二由一有,一亦莫守”境界,才可能“狐疑净尽”,消解心中的各种狐疑。在“狐疑净尽”的情况下,“正信”才能得以“调直”。

  所以,信是正信,不是迷信,不是邪信。很多学修佛法的人,的确把佛法当成一种迷信,这是学佛人的悲哀。一定不能迷信,一定要正信。正信是什么?三法印、四圣谛、八正道、缘起性空,这些都是正信。如果你觉得佛法太多了,看不过来,学不完,那你就好好修八正道。把八正道守住,就已经不得了了。

  严格地说,现在很多学佛的人连八正道的基础都没有,你正知有吗?正见有吗?正思维有吗?这可是建立我们自己身心性命的一个保护伞啊,是我们最大的护法,最大的加持力。有了正知、正见、正思维这三正,你才能有正语、正命、正业、正精进、正定等等一切。

  如果平常我们的念头一动,都是歪歪斜斜地摆不正,思维也就会不由自主地走入边边角角。如果一个人好高骛远,偏好邪魔外道、怪力乱神的东西,就不能进入正思维。不能进入正思维怎么能有正见呢?没有正见又怎么能有正语呢?再说正精进,你的精进心从哪里来?是想精进后有特异功能吗?是想精进以后能见神见鬼吗?是想精进以后可以发财致富吗?这些问题大家都该好好思量一番。

  如果我们问一个人的学佛动机,学佛的初因,严格地说很多人是过不了关的。在发心上过不了关的人,遇到一些挫折,遇到一些变化,环境稍微复杂一点,就会迷失方向。不然,怎么会有这样功、那样功等不入流的东西冒出来,跟佛教抢生意呢?正信一定要调直,但“正信调直”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现在佛教界的明眼人确实不多。这次去北京见到一些老居士,还有初入佛门的大学生、研究生和博士生,其中真正“正信调直”的,我敢说没有几个。包括一些出家人,你问他出家学佛到底为什么?他未必能回答得很到位,所以也不敢说他的正信就调得很直。“信解行证”是一体的。对佛法有了正确的知见理解,然后通过行,通过相应的实践,得到相应的证量,最初的信才能不退转,才能真正达到正信。

  《华严经》里说:“信乃道源功德母”,但如果没有后面的解、行、证,这个“信”仍然不稳定。所以“正信调直”并不是一句简单的话。正信调直以后,实际上已经在果位上了。它既是因又是果。当信由因到果以后,“一切不留,无可记忆”。万法皆空,还有什么可留的呢?真如是无可记忆的。

  请保持心路的畅通

  有次我去北京,随机给那里的朋友说了一点,说的什么呢?在北京坐车很难受,尽管成都号称私家车全国第二,但把成都的车全部加起来开到北京去,都会显得很稀疏。北京太大了,有八个成都那么大,但那么大都盛不下浩浩荡荡的车流。

  我到北航那边去上课,打的都用了40多块钱,讲完后又到长城边的一个地方参加茶话会。路上堵车,看见车水马龙像长江三峡的水流一样,只不过是这个车流堵塞难动啊,看着脑袋都痛。当时我就给他们说,在北京大家都享受过堵车的感觉,你们想不想道路通畅一点儿呢?那当然,道路畅通多舒服。我说对,道路畅通很舒服,但你想一想,自己的心路通不通呢?我们常说“言语道”、“心行处”,言语道是我们思维运行的轨道,万一这儿堵车了怎么办?心路阻塞了怎么办?阻塞了就得疏通,思路要开通。法眼被遮了又怎么办?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又该怎么办?还是要疏通。疏通之后又是一番什么景象呢?疏通了,道路通畅了,汽车畅行无阻。心路疏通了,念头就畅通无阻了。畅通无阻就不会再拥塞了,它也不会驻留。我就跟他们说了疏通念头的法。

  “一切不留”,可以理解为“通则不痛,痛则不通”。你不要以为自己在学法,天天念咒,天天修大威德、大手印什么的,一旦你把这些所学的法存在肚子舍不得丢,心路就拥堵了。所以真正佛法的高明之处,就是一切不留。一切不留就是心路畅通,一切法都可以无碍通行。

  华严宗说“理无碍,事无碍,理事无碍,事事无碍。”无碍是什么?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通。既不留什么,也不执着什么,这个才是真如的实相,这个才是我们破参需达到的目标。如果不在这里下功夫,把佛法存在心里不丢,不管是禅宗的、密宗的、净土的等等,只要你把它摆在心里留着,对不起,交通就堵塞了。再了不起的法,堵塞了心路,这个法就要下课。我这样说够明白、够清楚了吧?

  洞山祖师讲“三渗漏”,首先讲了见渗漏,“机不离位,堕在毒海”。这里的机,就是一切法。不管是善法还是恶法、是佛法还是魔法,只要堵在心头,机不离位,你便堕在毒海里了。如果没有什么法堵在心头,你就得解脱。这个就叫一切法空,这个就是正法。

  “一切不留,无可记忆”,我们还在留什么?我们还在记什么?打坐观想、磕头念咒都是对机的法,你有什么病吃什么药,我没有得这个病,就不吃这个药。磕十万个长头,把你的毛病降伏住了,收拾完了,也不需再留下什么,再记忆什么了。

  坐在飞机上看长江

  再看下面一句,“虚明自照,不劳心力”。既然心路已经通了,它就能感觉得到来来去去的东西,就像马路上一台监视器,看见你违规,罚款单马上就送来了。

  虚明自照,这里的“照”是不费自己的丝毫气力,就像一盏灯,它在那里动都没动,但它的光明遍照一切。寂而常照,照而常寂,你说它累不累呢?它一点都不累。因为它无有障碍,一切通畅,所以它无所劳累。这个地方正是下一句“非思量处,识情难测”的落处。它是通泰的地方,是纯空状态。它空得越净,流量就越大。那它的流量能达到什么程度呢?达到万法不流。

  我们站在长江边上,可以看见长江水一浪一浪地奔流不息,这是在流。如果我们坐在飞机上看长江,长江就是一条线,一条绸子,一点都不动,甚至跟地图上画的一样。这就是万法不流的状态。在绝对通泰的时候,万法刹那间通行无碍,但在这个动的过程中,它又绝对是静的。在这种情况下,才真正达到了动静不二,大圆镜智就呈现出来了。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心量绝对的空,心量绝对的大,你才有“十方世界现全身”的感觉。

  但是,这种状态你怎么看它呢?它是“非思量处”。你一旦思量它,它就成了你思维的对象,仅仅是一个念头而已,或者是一组念头而已,就不是它了。它本身是“非思量处”,它能产生思量及思量的内容。在这种情况下,它非能,非所,超然一切法,这就又回到庞居士问马祖的话:“不与万法为侣者是什么?”马祖回答:“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汝道”。非能非所,超然绝对至上的它,是什么?什么都不是。为什么?非思量处。你一思量它,就不是它了。

  说到“非思量处,识情难测”,我们又要看到前面所说的“至道无难,唯嫌拣择”。拣择就是思量,拣择就是识情、憎爱。憎爱是人类最原始的观念,人因憎爱而有贪、嗔、痴;因憎爱而有万法的缘起。憎爱是人最原始的精神冲动,这是我们的命根子。要见法身,一定要断命根。

  只有达到“一切不留,无可记忆;虚明自照,不劳心力;非思量处,识情难测”的境界,你才能真正顿断命根。命根顿断之后,便进入转识成智的境界,不然一切都是空话,说得闹热吃得淡白,那可不行。

  还自我于真如

  “真如法界,无他无自。要急相应,唯言不二”。什么是法界?法界就是法性,又名实相。就理而言,法者诸法,界是分界,有区别的意思。法法自住本位,各自有不同的规定性,有不同的属性。法界的说法也多,天台宗有十法界之说,华严宗有四法界之说,中观有一真法界之说,各有各的说法。

  我们可以把法界理解为宇宙实相或者精神实相。既然是法界,是真如法界,用现代生态学的观点来说,它就是一个生命链,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不离开我,我不离开你,是相互形成的宇宙生命共同体。达到了这样的境界,就应了过去革命时期的一句话:“无产阶级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解放我们自己”。

  有些人为了消解烦恼,在自己身上狠下功夫。一个人坐在蒲团上,眼观鼻,鼻观心,一念不生,一念不起,没有烦恼。可一旦离开蒲团,迈出家门,大大小小的烦恼就来了,本来清净的心一下子就被烦恼搅乱了。我们的很多烦恼不是自己的烦恼。烦恼也是缘起的。你自己修行修得再好,外面有麻烦要纠缠你,怎么办?所以,聪明的人会把自己的环境布置得好,菩萨有菩萨的眷属,自己学得好,可以带动一家人都学法,免得生气弄别扭。把家里安住了,再说单位邻居,再把大环境都安住。整个社会是张网,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如果把整个环境都调顺了,那我们才算真正得解脱。

  地藏菩萨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因为地狱不空,他也成不了佛;众生没有度尽,他就成不了佛。这是真理。但话又说回来,众生早就度尽了。为什么说众生早就度尽了呢?运用缩地法,进入时空隧道,过去就是未来,未来就是过去。过去未来都是现在,现在就是过去未来。你能在时间里倒转乾坤,用赵州老和尚的话说是“汝被十二时辰使,老僧使得十二时辰”,那你就可以在时间的因缘里倒提。那么一切都归于寂灭,一切都归于涅槃,一切法都沉寂了。所以说一切众生早已解脱了,哪里还用得着我们在这儿多事,在这里自作多情。

  “真如法界,无他无自”,如果把我的观念熄灭,就没有我与非我的界线。这个界线消除了,即是无他无自。无他无自,就圆融无碍,就真正地还万法于万法,还自我于真如,使自己真正回归到真如法界之中。这样就对了。我们自己就是真如,自己的手和脚不会打架,眼睛和鼻子不会闹别扭。一碗饭吃进去,眼睛说,我每天在给你看路,这碗饭你得先供养我;耳朵说,不行,我最听话要给我;舌头说,我每天给你拉关系,营养得给我等等,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我们自身的真如十分公平,该变红血球变红血球,该变白血球变白血球,该长眼睛长眼睛,该长鼻子长鼻子,它对我们自身的八万四千毛孔都是绝对公平,没有一点私心杂念的。如果我们能够如此善待一切,平等无私地面对万事万法,那确实就了不起了。说穿了,还是一个“无他无自”。

  如何做到无他无自呢?下面说了,“要急相应,唯言不二”。其实,无他无自就是不二。“不二皆同,无不包容”,只有进入不二的境界之中,你才能真正做到无他无自,没有主观与客观的差别,没有我与非我的界限。这样你就是菩萨了。

  常言道:“量大则福大,量大为大人;量小则福小,量小为小人”。大人心量大,他不仅能包容自己,也能包容别人;不仅能包容自己所爱的人,还能包容自己的仇人。能包容自己仇人的人,你才能冤亲平等,做到法法平等,无不包容。

  日面佛与月面佛

  在这样的情况下,“十方智者,皆入此宗”。东西南北,过去、现在、未来一切的智者、觉者,都必须归宗于此。“宗非延促,一念万年”,大家经常说禅宗、净土宗、密宗,这个宗那个宗,知不知道宗是什么呢?宗即宗旨、主题。

  当年,马祖圆寂之前,挂出牌子来,示疾。监院看到马祖大师身患重病,卧病不起了,前来探望请安:“师父,最近身心如何?”马祖回答:“日面佛,月面佛”。一句“日面佛,月面佛”把大家都打闷了,没有人知道老和尚说的是什么。这个就是“宗非延促”。

  “日面佛”就是“延”,“月面佛”就是“促”。佛经里面说,日面佛的寿命为万劫,月面佛的寿命为刹那。我们的思想,我们的精神,我们的言语道、心行处,你说它小吧,确实小,刹那就过了;你说它大吧,又大得没谱,好像又是无穷无尽的。

  我们就用现在、当下一念来感觉。现在,我们大家都在这间屋子里,那昨天呢?已经过去;明天呢?还是未来。昨天有没有一个“现在”?昨天我们在公园喝茶的时候,我们大家都是“现在”,都坐在那里嘛。我们看《阿弥陀经》里称阿弥陀佛是“今现在说法”。明天虽然没到,但明天一定会到的,我们一定会知道,明天也有明天的“现在”嘛。

  所以要搞清楚,这个现在,实际上是不动的!这个现在,并不随着时间的来去而来去。我们精神中间唯一不动的感觉,只有现在!大家想一想是不是这样。就短暂而言,我们一想“现在”时,它已经成为过去,未来的“现在”已迎面而来;从长远来看,一百年以前,我的这个“现在”没有动,一百年后它也没有动。一亿年前的“现在”没有动,一亿年后这个“现在”还是没有动。这个不动的当下一念,你说它是“促”还是“延”?时间有间断性,此时、此刻、此秒是时间的间断性。但时间又有它的延伸性、延续性,从过去无量劫到未来无量劫,这是时间的延伸性。时间的延伸性始终在我们的“现在”之中耍把戏。无穷无尽的念头,就在这个既促又延、非促非延的当下之中,表现出它的喜怒哀乐,表现出人间无尽的悲喜剧。

  佛在这儿说无尽法门,众生在这儿说无尽苦难。这个就是道场,这个就是宗。“宗非延促,一念万年”,我们在这里说一念万年,那我们又如何体证“一念”和“一念万年”呢?不知我刚才的阐述,能不能给大家带来些方便,使大家切实地对“一念万年”有感觉?

  如果对“宗非促延,一念万年”有了如实的体认和感受,那你就知道什么是“无在不在,十方目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超越于此。这时,才真正知道什么是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才能真正享受三界唯心、万法唯识的法味。套用老子《道德经》的说法,你就无为而无不为,无在而无不在了。

  成都文殊院有一副对联:“十世古今,始终不离当念;无边刹海,自他不隔毫端”。这是对“无在不在,十方目前”的最好注解。我们如何去领会呢?当然,我们不必刻意地在意识中去领会,因为念头一动,便“十方目前”,但还是隔了一层。我们要以“真如法界,无他无自”、“不二皆同,无不包容”的大胸襟来感受这个,来体认这个。

  要知道佛法所说的一切,不外乎是唯心的法而已。都是此心,不要作意识会,不要作知识会。如果把它当作一种知识或是一种境界理解,那就和禅宗不相应了。就是要在我们的感觉之中,在当下的体认当中,熟悉它,熟知它,这样慢慢就有味了。

  科学、佛法、老庄

  “极小同大,忘绝境界”,你说它是大吗?它又小,你说它小吗?它又大,正所谓至大无外,至小无内。庄子在《齐物论》里说:“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泰山为小;莫寿于殇子,而彭祖为夭”。如果我们用电子显微镜看,灰尘大如泰山;而我们站在这里看火星、木星,也不过针头大的亮点而已。人们看事物的角度不一样,事物所呈现的大小就不同,极小的东西可以无穷大,无穷大的东西可以无限小。

  据说宇宙大爆炸之前就是一个奇点,这个奇点有多大?我在北京,遇到清华大学基础物理学的一位博士生,我和他聊天文学、相对论、量子力学,聊得非常愉快。他说:“冯老师你连这些都懂啊。”我说:“我不懂,佛法里是这样说的。”早在相对论发明之前,中国的玄学就把这些问题说破了。

  “极大同小,不见边表”,小的不见小的极限,大的也不见大的极限;小没有边表,大也没有边表。这才是“有即是无,无即是有”。

  我们要在生活中,当下去体会“有即是无,无即是有”。功夫纯熟以后,就会有这样一种觉受,一种现量的体悟,而不是停留在知见上。它就是一种觉受,就是一种承担。有就是无,无就是有。有无不二,确实是一种很轻爽的觉受。如果当下能生起这样的觉受,那么对过去、未来同样能生起这种觉受。

  以前在寺庙里呆久了,心烦了,我就会想,这几天肯定要成为过去,一切都会成为过去。确实是这样,时间很快就成了过去。那么未来的东西呢?我们盼呀盼呀,比如,大家都盼着今天的聚会,而现在我们确实已经在一起,也就是说我们大家承担了这个事。面对时间,大家应该有一种自由的感觉。如果你对时间有一种自由的感觉,那么喜怒哀乐就留不住,你就可以自由地支配它,伸缩它。

  我们平时说缩地法,这个也就是缩地法,可以变换时间。只要你心量大,左手伸出去,可以把过去捏住;右手伸出去,可以把未来握住。然后往心坎上一摆,哈哈,过去、未来都在这儿,实实在在的,就要有这种感觉。

  “若不如是,必不须守”,如果你达不到这样一种境界,原因在哪里呢?原因在守。守了就不行。佛菩萨在认可某个罗汉尊者的答话时,常说“如是如是”。洞山祖师《宝镜三昧》开头第一句就是“如是之法,佛祖密付。汝今得之,宜善保护”。用现代的话来说,“如是”就是自然而然的意思。如果我们做不到“若不如是”,那就“必不须守”。你一守就不能空;一守,心路不通,就塞车了。在这种情况下,你才知道什么是“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但能如是,何虑不毕”。

  庄子《齐物论》里有这样的说法:“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天地万物回归于心,能够体认天地万物为一体的,岂唯圣人乎?庄子在《齐物论》还有一句:“既已为一矣,且得有言乎?”你既然已经与天地万物为一体了,还有话可说吗?这个时候已经无话可说了,即“不可说,不可说,非思量处”。但庄子后面还跟了一句“既已谓之一矣,且得无言乎?”你要说明自心与天地万物为一体,你要说明道是什么样子,你就不能无言,也不能无话可说。你要说明这个道,既“谓之一”,要有一个称谓,岂能无言?该说的还是要说。

  但是,庄子又说了,“一与言为二,二与一为三,自此以往,巧历不能得,而况其凡夫!”当我们把菩提大道说得头头是道的时候,道的本身在这里,你又拿什么来对它有个说明呢?就像荷花照镜子,这儿有个荷花,镜子里还有个荷花,那就是“二”了。当我们在看镜子里面的荷花和荷花本身时,就像我们认知“道”和我们“所说明的道”时一样。我们一边看一边揣测,这个道说得准不准确?这个说出来的道,是不是和道本身相符?这个想法就是“三”了。你来看,他来说,大家都来边看边说,于是无穷无尽的说法想法都有了,如老子所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我们凡夫之人,总是要在“有无”之间划一条界限,把“有无”截然地区别对立起来。严格地说,有就是无,所以说“若不如是,必不须守”。

  信这个不可得的东西

  “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但能如是,何虑不毕”。我们要实实在在地看到“如是”,真正的如是,即“二由一有,一亦莫守。”在一亦莫守的时候,还有什么思量处?“非思量处,识情难测”,只有在这个地方,你才能建立信心,才能相信我们这个心是不二的。心就是不二,不二就是心。所以这里说“信心不二,不二信心”。

  读这样的语句,一定要明白语句的来去,分清它的主语、谓语、宾语。首先要信,信什么呢?心就是不二,不二就是心!它就是“言语道断,非去来今”的。我们谈信心,首先要相信我们的心;之后,再通过不断努力地修持,达到明心见性。通过信这个心,从而树立起明心见性的信心,由此牢固的信心不再动摇,最终达到“信心不二,不二信心”的境界。

  这个境界就是“言语道断”啊!我多次说,思维就是言语道,是一个念头接一个念头的,就像大河里的水顺着河床不断地流淌。这是我们的言语之道,也是我们的心行之处。但是,如果我们的精神附着在这个言语道上,那就只能看到精神的内容,而对精神本身反而会迷迷糊糊,看不清楚了。

  无论怎么举心动念,想认识道、认识真如、认识菩提,但所认识的仅仅是思维的内容,是道的影子、菩提的影子而已。菩提和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还是不知道。怎么办呢?只能“言语道断”,不受言语道的支配,不受言语道的蒙蔽。用云门宗的话来说,就是“截断众流”。

  有一次,在柏林寺参加生活禅夏令营,有人提了个很怪的问题,说:“请教冯老师,该怎么对付屋子里的老鼠?”你说打死它吧,犯杀戒;不收拾它吧,它又到处捣乱,让人不得安宁。隔了一天,我跟夏令营的大学生一起在苍岩山行脚,大家正说得热热闹闹的,我突然问:“那儿就有一只老鼠,怎么办?”大家转身去看,我不理他们,自顾自地走了。

  有时候就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来对待有些人的念头。高明的人就是能使别人一瞬间进入“言语道断”的状态,并品尝“言语道断”的感觉。如果你在道理上讲,“言语道断”永远是在比量之中,别人永远得不到体认和感受。当然,如果没有如实地、长久地处于参禅的状态,哪怕你已经处于“言语道断”的状态中了,还是回不过神来,昏浊浊地不知道。只有对破参有强烈要求,而且在参禅状态中入的时间比较长的人,或是起了大疑的人,当他进入“言语道断”的状态中时,猛一回光返照,噢!桶底脱落的感觉即刻现前。

  这是真正的破参,见自己的本来面目。这个时候就是“非去来今”,即“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既然都不可得,那么,这个不可得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今天到这里,《信心铭》就讲完了。信心信什么?就是信这个不可得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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