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毗尼的落日

　　提起释伽牟尼，大多数的国人都知道；而对于蓝毗尼，了解的可能比较少。这是一个地名，位于尼泊尔西南、且与印度接壤，是佛祖释伽牟尼的出生地。
　　带着健行归来的疲惫，我和同伴们离开美丽的费娃湖和安纳普尔娜雪山，汽车行驶在弯曲的山道上。从博卡拉市往蓝毗尼仅200多公里，沿途山路崎岖漫漫、走得有些辛苦，不过，茂盛的原始森林和经典的尼泊尔乡间梯田风光，给我们被颠菠的身躯不少慰藉。
　　正午后，汽车终于行驶在广袤的平原上了----后来才真切体会它的广袤，我们越过边境在印度北部坐了一整天汽车，仍在平原的怀抱里。
　　十一月初，正是这里秋高气爽的季节，一眼望去，平坦的田园里到处是收获的景象，田野间溪水流淌、还生长着古老的大树。。。蓝毗尼到了。这是一个很小的镇子，政府在佛祖的出生地划了一个约有上千亩地的园子，即是纪念园，也提供场地让信仰佛教的各国在这里建寺庙。同为佛教，各国的寺庙在外型上大相径庭，其中，我感觉当数中华寺最雄伟大气。
　　遗憾的是，油然而生的自豪感没能维持多久。
　　中华寺内十分冷清。这些年，我也走过不少大小寺庙，许多名声在外的庙宇热闹非凡、香火鼎沸，也可以用乌烟障气来形容，说实在的，真难以喜欢那样的环境。眼下的寺院，倒是安静、冷清下来了，为什么还是感觉不好呢？在若大的大雄宝殿里，没有诉说的愿望，没能体味出佛的感召力量。相反，是将人拒之门外清高。院内遇到一位国内去的志愿者，幽幽地提醒：你们可以到韩国寺去住。我能感觉出，这话从他的口里出来，是多么的不情愿和难为。
　　其实我们已经自行在对面的韩国寺住下了。相比中华寺的宏伟，韩国寺的外观可以用简陋来描绘。特别是外围供出家人和香客起居的两排房子，裸露的砖墙总给人尚未完工的感觉，但这里很热闹：当地居民每天排长队由医生免费体检，各国慕名而来蓝毗尼的教徒或旅友大多也住在这里。只需简单地登记，我们一行就安置下来了。六人一间，席地台而眠。卧具齐全，屋内宽敞、简洁而干净。
　　知情者告诉我们，中华寺无法接待外来人员，是因为出家人太少，整个寺庙只有一位老主持，身体还不好，而由于这里太过于偏远，国内的出家人都不愿意前来。
　　我无语了。
　　连出家人都难以舍弃凡间喧闹，更何况我们这些俗人呢。早就听说，国内的许多寺庙都是承包经营的，像企业一样地管理、盈利。是啊，当这股焦燥拜金的风潮席卷而来的时候，本应六根清静的佛堂也没能幸免。。。。。。
　　带着些许的阴郁，走进佛祖出生地纪念堂。院内现有遗迹多是建于公园五至七世纪，据说曾有的建筑在十世纪前后被异教徒破坏得厉害，现在仅留下一些殘墙根基。幸好，两棵若大的菩提树仍绿叶常青，其中的一棵直径足有两米，被人们用色彩艳丽的经幡缠绕着，古老斑驳的树干似乎在诉说千年岁月的风霜。
　　从佛祖出生地纪念馆出来的时候，一轮红日正挂在西天。在路边，有一片芦苇丛生的水域，从这里望去，金盘似的红日正缓缓地向地平线坠落。 刹那间，大地沉寂了，感觉有点恍惚，它离我是那么的近，如此的真实，似乎在诉说。。。真想伸出手去将它托举起来。事实上，从公元八世纪开始，佛教就开始从它的诞生地衰落了，有资料说，目前在印度的佛教徒仅占全部人口的1%左右。
　　晚七点，悠长的钟声从寺里传来，这是晚上念经打坐的时间。
　　步入宝殿大堂，在佛经声中席地而坐。五位出家人正专心吟唱，都身着灰色的长袍，看不出那位是主持或方丈，边上与我一样坐着的人不少，除了中韩两国，还有西方人。一位晚餐时见过的中国女子，自称是佛门居士，正随着出家人的唱经声，朝四个方向大幅度的行礼，动作有点夸张。
　　坦白说，虽然进的寺庙不少，偶尔也烧烧香，但我和许多普通的国人一样，不清楚自己算不算佛教徒，因为没有正式行过礼。曾见过一位名寺主持，以他的意思而言，有心是最重要的，不必过份拘于形式，比如初一、十五必到寺里烧香拜佛之类。以我看来，佛教的真谛，是它的睿智和宽容，像平缓的流水般漫过世间、滋润人的心田。西方不少哲学家，对基督教相当反感，而对佛教却评价甚高，尼采就高喊“上帝已经死了”。
　　半个小时的打坐，我没能做到脑子一空白，而是一直在平静地享受着，喜欢空旷的大堂里飘来的轻烟，喜欢听出家人淡定、从容的唱经。
　　我知道，一次打坐、两顿素餐，走马观花地看看佛祖出生地，是无法从中顿悟到什么的。但我相信，对于我和同伴而言，能在纷乱多姿的当下，抽出时间和精力来到遥远的蓝毗尼，这本身就是一件难得而奢侈的精神大餐了。
　　这几天一直在整理图片，当再次看到蓝毗尼的落日时，心里突然一阵抽猝。奇怪的是，我第一次把落日拍得如此灵动，难道是佛门里说的“缘”吗。
　　电视里传来李健的吟唱：这是一个缤纷的世界，让我着迷又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