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太虚大师

怀念太虚大师
　　孙伏园
　　“和易近人，思想通泰”
　　太虚大师于本月十七日在上海槟榔路玉佛寺圆寂了。他是一位中国佛教改革与复兴的大师。有了他的努力，中国佛教可能从窬败腐朽的躯壳中拯救出来，成为贝信仰为中心，以仪式为辅助，以经典为研究对象，以事业为发展手段的一个正常教派。不幸他患血压过高之病，在五十九岁的盛年而圆寂了。
　　我初读他的文字是在亥辛以前的绍兴白话报的绍兴公报中。他是浙江石门（现改为崇德）人，与绍兴的革新家王子余先生为友，所以绍兴的报纸常有他的文字。那时他的论说的内容，只是普及教育，立宪政治等等启蒙运动的倡导，署名佛教改革，便间或署“释太虚”三字。
　　民国十五年我在厦门大学教书，并在南普陀寺佛学院兼了几点钟课。那时太虚到佛学院视察并讲学，厦门大学的教授们发起请太虚吃饭。我因为一向对于佛学没有研究的兴趣，所以没有参作主人，鲁迅先生却参加了。头一天，许多主人们到处搜求佛经来研读，以便次日与太虚大师谈话，鲁迅先生和我都窃笑他们真是“急来抱佛脚”了。次日晚饭时，我问鲁迅先生，午饭公宴太虚的情形。鲁迅先生说，太虚和易近人，思想通泰，所以谈得很有兴趣，谈的大抵是时事，一句也没有涉及佛学，很替昨天开晓车的诸先生们叫屈。
　　我一直没有见到太虚大师直至抗战以后，大家都在重庆，一天我去游缙云山，才在缙云寺中遇见了太虚。谈话之余；却把鲁迅先生所说“和易近人，思想通泰”两句考语证实了。那时印度的鲍斯正到日本去，报上称他为“印好”。太虚大师说，他和鲍斯兄弟二人都相熟，他们都以改革印度为职志，只是苦于英国统治太久，以为印度当务之急，必须离英而独立，至于暂时亲日，只要一旦独立以后驱走日本此驱走英国轻易多了。他说鲍斯之为印好，是由这样一种思想径路诱成的，其情也是很可哀呵。
　　太虚大师的文字典书法都极平易，文字和报纸论文，从未引用佛典术语。书法在欧趟之间，从未羼入古字拗笔。他的谈话词锋也如他的文字与书法，没有一句怪议论，更没有一句独特而不易使人同情或了解的词句。许多人说太虚是政冶和尚，我说他只是一个“近代和尚”，自然他没有古代高僧的怪脾气，但是没有怪脾气正是高僧的构戚条件，佛就是一个平易极了的人，何曾有后世所谓的高僧气呢?
　　摘自《内明》18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