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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若波罗密多心经》讲义

       

发布时间:2009年04月12日
来源:不详   作者: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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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若波罗密多心经》讲义
  此经在《大正藏》中共收有译本九种,流通本是唐玄奘所译本。本讲义是根据玄奘所译本,并用法藏的《疏》。《般若波罗密多心经》《下简称《心经》》的注疏很多,除法藏疏外,主要还有玄奘第子靖迈的《疏》,明德清的《直说》,紫柏老人《洪恩》的《心经说》,智旭的《释要》等等。《佛教子目引得》载有《心经》注疏目录五十四种,当然还不是全部。
  (一)解题:
  古时译经有所谓“五不翻”:第一是尊重不翻。对于应该尊重的名词概念,只译梵音,如般若,梵音为pr ̄na。般若是智慧的意思,但不是一般的智慧,而是一种解空《分析“空”,诸法本无自性,自性空》的智慧,所以不翻。第二是多含义不翻,即一种名词概念有多种含义,中国无适当的字代替,所以只能译音。如“波罗密多”,梵音为Paramita是“到彼岸”的意思,有时可以译为“度”,支谦译的《般若小品》叫《大明度无极经》,译“婆罗密多”为“度无极”,因为只译一“度”字含义似不完全,故译为“度无极”,意谓达到与“道”合一的境界。而《大明度无极经》似均取于《老子》之“知常曰明”和“复归于无极”。第三是顺古不翻,即沿用已久的译音,大家都能了解的意义,所以不翻。如“一阐提”,梵音为Icchantika,意思是“信不具者”,善根断尽的人,此字从来就没有意译,只有音译。第四种为此间无不翻,中国所没有的东西,如巷摩罗果之类,似保持原音不翻。第五为密秘不翻,如咒语,本经最后的咒语:“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即是。咒语一般并无具体意思,是为了免除持诵之分别心,所以不翻。但分析起来有时也有具体意思《见后》。关于“五不翻”也许是齐广州大亮较早提出,据灌顶《大涅槃经玄义》中说:广州大亮立五不翻,“一名含众名……二名字是色声之法,不可以一名累书众名,一义叠说众义,所以不可翻也。三云名是义上之名,义是名下之义,即名是一,义岂可多……若据一失诸,故可不翻。四云一名多义……关涉多处,不可翻也。五云……此无密语翻彼密语,故言无翻也。”玄奘所立“五不翻”前四同大亮,而第五为“生善故,如般若”则不同。
  经题中的“心”字是“核心”的意思,佛经中常有所谓“心要”,是“中心要点”的意思,不是“唯心论”的“心”或“心灵”等义。《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是说,大乘佛法是全部佛法的中心,而般若学是大乘佛法的中心,本经是般若学的中心,所以简称《心经》。有人称经为《多心经》是不妥当的。“多”应和“波罗密”联为“波罗密多”。
  (二)科判:
  分析其文句之段落者,是由姚秦之道安为始,知一经之大意不可缺。
  本经总分为两部分:一为略说,大略说明本旨;二为广说,分别作出论证。
  自“观自在菩萨”至“度一切苦厄”为“略说”,又分四点:(1)点明修行所达到的人;(2)修行人所应修行的智慧(般若,法藏释“般若”为“神鉴”);(3)所了悟的内容;(4)所达到的结果。
  自“舍利子,色不异空”到最后为“广说”,又分为五点:(1)“舍利子,色不异空……亦复如是”,为扫除一般人的疑惑;(2)“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增不减”,说明一切事物本性是“真空”,即“真空”是一切事物的“实相”(本性);(3)“是故空中无色……无智亦无得”,从各方面(十二因缘,十八界,四圣谛等)分析一切是假设的名称;(4)“以无所得故……三藐三菩提”,说明“以无所得”而得解脱,靠般若破除一切法(事物)后,则佛性得藉般若而显现;(5)“故知般若婆罗密多是大神咒”至最后,是赞叹般若的功德,以咒语的形式赞叹。法藏谓,“广说”的五部分为:(1)拂外疑;(2)显法体;(3)明所离;(4)辨所得;(5)叹胜能。
  (三)解说: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度一切苦厄。”  ,
  这四句,一名造修之者,修行所达到的人;二应修习的智慧,修习者之所应习;三所了悟的内容,契证之境;四所达到的结果,明现圆克果。
  (1)“观自在菩萨”:“观自在”是观世音菩萨名号之一。“观自在”,对事理无所障碍(无阂),是就此菩萨自己所能证悟的智慧境界而言。“观世音”是就此菩萨所度众生的悲愿而言。一是自觉,一是觉他。“菩萨”是“菩提萨堙”的简称。“菩提”是“觉”的意思,“萨捶”是有情的意思,有情意的众生。“菩提萨埵”是说“觉悟了的有情者”,或者“能觉能悟的觉悟者”。前者是自觉,后者是觉他。
  (2)“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般若行有二种:一浅,即人空般,若;二深,即法空般若。“行深般若”,即不仅了解人空,而且了解法空。“行”,了解义,一种思维证悟的活动,通过了解人空,且了解法空(色不异空),不仅是知解,而且是证悟(达到一种境界)。“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就是说行者(了解者)证悟人法两空解脱了的境界时。  .
  (3)“照见五蕴皆空”:玄奘弟子靖迈(疏)为“照见五蕴等皆空”,窥基《幽赞)亦有“等”字。为什么用“等”字,靖迈以为“五蕴皆空”,乃至十二处、十八界、十二因缘、四谛也皆空,故有“等”字。
  蕴:旧译为“阴”,积聚义,覆盖义。
  五蕴:为色蕴、受蕴、想蕴、行蕴、识蕴。“蕴”即指由多种事物(物理的,心理的等等)集聚而成,无独立的自性。
  色蕴:指事物而言,最基本的为地、水、火、风,称为四大种色。地是坚性,水是湿性,火是暖性,风是动性。因此,地、水、火、风实是坚、湿、暖、动的代名词。“大种色”指这种物性。另有“大种色造”,也可以包含在“色蕴”中。包括i.可见色,青、黄、赤、白等东西;ii.不可见色,声、香、味、触和眼、耳、鼻、舌、身的神经活动;iii。还包括所谓“无表色”,意识活动所留下的印象。iv还有所谓“自在色”,是指修行人在禅定中所显现的境象(出现的幻觉);所以有一部分生理、心理活动的现象在佛教中也认为属于“色蕴”中。:照佛法看,色法并无实体,因为分析到最后并无实在的地、水、火、风等。无实在的自体,即无自性,“无自性”便是“空”的代名词。
  受蕴:旧注“受”为领纳,大体相当于感觉作用;众生的自身与外界事物接触时就无不有苦乐的感觉。而同样的事物不同的人苦乐的感觉也不相同;甚至一个人在不同情况下,·苦乐的感觉也不相同。可见苦乐的感受并无一定标准。照佛家看,外在事物,既无实体;苦乐的感受,又随时不同。可见受蕴也是无实体性的,无实体便是“空”。
  想蕴:旧注“想者,思想。”是一种心理作用,简称为“取象”,包括了别(分别判断)、联想、分析、综合等心理活动。此种心理活动是以感官所接触到的事物作为依据。有的意识活动虽不以现在的事物作生起的依据,但离不开过去事物的经验,而作为心理活动说,佛家认为自然也是无实体性的,也是“空”。
  行蕴:旧注为“造作”,即意志的活动,也就是说前五识(眼、耳、鼻、舌,身)与外境接触时,经过第六识(意识)的分析、综合等取象阶段之后,便进一步想到如何适应或处理外界事物,作善作恶,就在此一念之间。行蕴的生起,一方面受外界事物的刺激,一方面受过去业力(kalrma)的牵引,并不是有一个意志的实体,所以也是“空”。
  识蕴:旧注“识者,分别”,识即心王,心(意识)是主动者,受、想、行是心所,“心所”意谓“受心所动”。“识”以“了别”(判断)为性,即对外界事物的了解与分别。但受、想亦有分别了解义,但“识”不限于第六识(意识)的了别作用,也兼有第七识(末那识)和第八识(阿赖耶识)的作用,此问题详后。我们可以把“识”了解为心理活动的统一状态(统八识)。即是心理活动亦无实体性,故亦为“空”。
  五蕴都是缘生缘灭,一切皆“空”。只有菩萨才“照见”,即用般若智慧认识一切皆“空”。
  “空”的涵义:佛教常用种种方法说明“空”的涵义,而“空”在梵文为sunya,音译为“舜若”。译为“空”,本易引起误解,好像说“空”就是什么都没有(no-thing,non-being),一切等于零(Zero)。这种了解“空”并不完全相当,“空”和“无”虽有些接近,但也不相同,如王弼解“道”为“无”,“无”是“无规定性”之“本”,金岳霖曾解老子的“道”为“不存在而有”(non-existence but being);郭象解“无”为“无物”,有(non-being)之义。佛教有几种方法说明“空”,主要的有:
  (1)三种假法:(i)是体假,说“空”是没有实体的“假”,如镜花水月,龟毛兔角等,只是想像和幻想的有,而在宇宙间根本无此种实在的事物。由此类推,凡由意识所虚构的事物,都是“体假”。(ii)和合假,说一切事物都是由众多的事物构成,如一座房子,并非本来就具有的,集合土、木、瓦、石等等材料,再加上人工,便成了一座房子,假如没上述这些材料和人工,便没有房子的存在。由此类推广到大干世界,都是“和合假”。(iii)相待假,是因两种事物的相互比较而生起,如因长而有短,因大而有小,以至方圆、上下、正邪、善恶、是非……等等,无此则无彼,故不能独立存在,色与受、想、行、识相对待,叫名色。一切对待名称,都是相待假。五蕴都无实体,由五蕴所生的我,当然也无实体,即是假体。五蕴和我都是和合而成,即是和合假。五蕴互相对待,我与非我,也互相对待,即是相待假。既具“三假”,即是“空”。
  (2)佛教还常从“无自性”上说明“空”。般若空宗的基本命题,“诸法本无自性”。所谓“自性”是说“本来如此”,“永恒如此”,不能造作,不能改变。所谓“无自性”,有如下解:(i)是可塑性,对一切事物可以用人力改变成另一事物。如木形无自性,所以能雕刻成各种形状,又可做成各种器物,假如有了“自性”,就无法改变它的定型,由此推广到整个自然界,一切事物没有不可改变的,就这点看“诸法本无自性”。(ii)是变异性,指自身的变化而言,如水,液体可以变成固体,也可以变成气体,这是最普通的变异,是属于形态的,空间的。另有属于时间性的,例甲物生而乙物灭,乙物灭而丙物生,这是时间上的变异。佛教认为,每经七年,由于细胞不断生灭,人体即全部更换一次,这是由时间又是由空间上的变异。宇宙间的事物都在不断的变化之中,所以是无自性的“空”。
  但“空”不等于“零”,若等于“零”就成为断灭空,不起任何作用,不能出现任何现象,所以《肇论》中说:(中论)说事物都是由因缘和合而成的,所以没有自性。既然因因缘和合而成,所以也是“不无”,不能说根本什么都没有。因为“真无”那么就是说“湛然不动”,什么现象都不会发生。佛家说“空”,只是用否定的形式说明超脱的思想,不要执着什么,不仅否定一切“有”,也否定一切“无”,《中论》三是偈说:“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为了破除人们执着事物有实在的自体,故说“我说即是空”;但倘若对“我说即是空”去执着,那岂不认为“空”是实在的了吗?《肇论》说:“譬如幻化人,非无幻化人,幻化人非真人也。”所以必须加上“亦为是假名”,《放光)云:“诸法假号不真”,不仅事物的名称是假设的,“空”也是“假名”。《大般若经》五五六卷中说:
  “时诸天子问善现(按:为佛号)言:岂可涅磐亦复如
  幻?善现答言:设更有法胜涅槃,亦复如幻,何况涅磐!”
  《大智度论》中说:
  “如服药,药能除病,病已得破,药亦应出,若药不出,
  则复是病。以空灭诸烦恼,恐空复为患,是故以空舍空,
  是名空空。”
  说“空”是为了破除执着“有”,如果“有”已破除,就应知“空”亦是假名,而不是说一切皆“无”,了解这两方面就是“中道观”。“中道观”只是说的一种看法,并不是另外又有一个什么东西叫“中道”。
  这前面一段的意思是说:菩萨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观照所得,知道不仅五蕴中找不到一个固定的实体,乃至五蕴本身也都是无自性的,是人无我,法无我,物我两忘,有无俱泯,而得解脱。所以下面一句是:“度一切苦厄”。
  照佛教看,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四种身苦,此外还有“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和“五取蕴苦”,或称“五阴胜苦”。所谓苦乐都是五蕴所生,并无自性。只有菩萨知道苦乐是五蕴所生起的,能观照出来五蕴是空,就能解脱一切的痛苦和灾难,便得超生死解脱。所以“度一切苦厄”是本经的主要目的,是佛教徒应追求的目标。
  以上是本经的第一部分,先约略地说明本经主旨大意。下面第二部分是展开来作说明。下为菩萨(或佛)告舍利子的话。舍利子,佛弟子之一,慧智第一,因其为众人请问,故菩萨呼其名而告之。内容分五层,据法藏《略疏》谓:“自下第二明广义分,于中有五:一拂外疑;二是显法体;三明所离;四辨所得;五,叹胜能。”靖迈《经疏)谓:“自下第二明亡般若,文亦有四:初约遣执以明般若;二以无所得故下,约就证果以明般若;三故知般若下,广叹显胜;四即说咒下,重结前经,寄咒显胜”。靖迈与法藏的分法略有不同,现据法藏的说法,分别解说如下: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这一段是解释前面的五蕴皆色。为什么“五蕴皆空”?当时的一般人有所疑惑谓:“一切众生,悉见名色等五蕴是其实有,今何以故言菩萨见空”。“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异”可作“离”解,“不离”可解作“不相离”、“相同于”。“色”本无自性,故“不异空”,“空”非顽空,故“空不异色”。如果“色”有自性,就应该永远是“色”;如果“空”为顽空,就应永无色生起。彻尔巴斯基(Stcherbaktsy)的《佛教的涅槃研究》sunyata(译音为舜若多)译“空”为universalrelativ-ity(普遍相对性),意思是“性空”;sunya解释为“空”。缘起性空,“空”不等于“虚无”,只是说“性空”,”性空”是“无自性”义,以“空”为性义。“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可以说是“用”方面说“色”、“空”关系,“色”与“空”必须互相依存,比如杯子可以装水,因为有“空”;“空”能装水,因为有杯子(色),色与空互相为用,所以不异。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是就“体”言,言两者互为一体。“色即是空”是说当体即空,并非“色灭”才是“空”;“空即是色”是说因”空”才有“色”之妙用,比如木头的桌子,因为木头也无自性(空)可以作成桌子,如木有自性则不能作成桌子,所以才有桌子之妙用。故龙树(中论.观四谛品)说:“以有空义故,一切法得成;若无空义者,一切则不成。”
  法藏(金师子章)中也讨论到这个问题。“色”指缘生的法(师子)而言,“空”指无性的理(金)而言。因无自性,故可随缘(据条件而有显现);因能随缘,故非绝对虚无。“色不异空”指“色”无实体而言;“空不异色”指“空”能随缘而言。“色即是空”谓缘起以性空为体,因“色”而显“空”,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谓性空为缘起所依,因空而显色,是即色即空。空有不二,体用如一。色和空的关系,即是建立在缘起性空上,其“用”相同(不异),其体为一(即是),受、想、行、识与空的关系,亦复如是。法藏的<略疏)对此段有注疏,但很繁琐,他自己说这段话有四层意思,谓:“初段文有四释,一正去小乘疑,二兼释菩萨疑,三便显正义,四就观行释”。现录法藏<略疏)并简释之如下:
  “彼疑云:我小乘有余位中,见蕴(按:指色等)无人,亦云法空,与此何别?今释云:汝宗蕴中无人名蕴空,非蕴自空。(按谓:小乘因为人认为“色蕴”等空,而并没有认识到“色”蕴等本性空。)是则蕴异于空。今明诸蕴自性本空,而不同彼。故云色不异空等。”
  “又疑云:我小乘中入无余身位,身智俱尽(按:意谓小乘认为自我和自我的认识都非真实存在L亦空无色等,与此何别?释云:汝宗即色非空,灭色方空(按:意谓小乘还是认为色不空,而只认识到‘色灭’才是“空”)。今则不尔,色即是空,非色灭空,故不同彼。以二乘疑,不出此二,故就释之。二兼释菩萨疑者,依<实性论)云:空乱。意菩萨有三种疑:一疑空异色,取色外空(按:以色之外是空),今明色不异空,以断彼疑。二疑空灭色(按:只有空而无色),取断灭空(按:即顽空,一切皆无),今明色即是空,非色灭空,以断彼疑。三疑空是物,取空为有(按:以“空”为实有,即有一个所谓的“空”),今明空即是色,不可以空取空(按:不能把“空”持着为“空”,而否定“空”即是色),以断彼疑。三疑即尽,真空(按:“空”的真正意思就明白了)自显也。三便显正义者,但色空相望(按:指“色”与“空”相对而言),有其三义:一相违义,下文云空中无色等,以空害色故,准此应云色中无空,以空违空故,若以互存,必互亡故(按:意谓,若“空”、“有”不是相对的,而是相互排斥的,不能两存。如果认为是互相依存的,那么没有一方也就没有另一方了,因此不能是‘相违’的)。二不相阂义,谓以色为幻色,必不阂空(按:如果“色”只是虚幻的,就和“空”并不相碍),以空为真空,必不妨幻色(按:如果“空”是真实意义的“空”,那么也与幻色不相碍),若阂于色,即是断空,非真空故;若阂于空,即是实色,非幻色故。三明相作义,若此幻色举体非空,不成幻色,故由色即空,方得有色,故<大品)云:‘若诸法不空,即无道无果等。’(中论)云:‘以有空义故,一切法得成。’(按:有“空”才得有“色”)故真空亦尔。准上应知,是故真空通有四义(按:指就“空”这方面看有四种意义):一废己成他义,以空即是色故(按:指“空”隐而“色”显),即色现而“空”隐也。二泯他显己义,以色是空故,即色尽空显也,三自他俱存义,以隐显无二(按:指俱显俱隐),是故真空故,谓色不异空,为幻色,色存也;空不异色,名真空,空显也。以互不相碍,二俱存也。四自他俱泯义,以全体相即全夺两亡(按:色空都不存有),绝二边故。(按:以上就“空”方面说)色望于空,亦有四义(按:就“色”这方面看亦有四种意义):一显他自尽;二自显隐他;三俱存;四俱泯。
  并准前思之,是则幻色存亡无阂,真空隐显自在。(按:指幻色有存有亡没有什么隔阂,真空有隐有显是自然如此)。合为一味,圆通无寄,是其法也。(按:无论从“空”还是“色”方面看都是一样的,其义圆通无所障碍,这就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道理)。四就观行释者有三:一观色即空,以成止行;观空即色,以成观行<按:如果能“观色即空”,那么就能成就“止”的要求。“止”释为“止寂”或“禅定”等;“观”,意为智慧。(维摩经)卷五僧肇注:“系心于缘谓之止,分别深达谓之观。”)。空色无二,一念顿现,即止观俱行,方为究竟。二见色即是空,成大智而不住生死(按:指成就大智慧而得超越生死),成大悲而不住涅槃(按:成就大悲愿而得超越涅辆),以色空境不二,悲智念不殊,成无住行处(按:如果悲愿与智慧的观念统一,那就是什么都能成就)。三智者大师,依<璎珞经),立一心三观义:一从假入空观,谓色即是空故;二从空入假观,谓空即是色故;三空假平等,谓色空无异故。”
  按:智者大师“一心三观”义谓: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法藏认为,这一段是“显法体”,是说明“真空实相”的,“真空”的相状(真空的本性)是无相之相,无状之状,他说:“言是诸法空相者,谓蕴等非一,故云法,显此空状,故云空相。”靖迈以此句“释前度一切苦厄”,故云:“正由色等五蕴毕竟同空,无有生灭等故,是故苦厄亦无故,故云度。”下对此分四方面解说,甚烦,故不录。照法藏看,此处“空相”即是“空性”,诸法之性为真空,诸法之体为真空实相,但佛经中,“性”与“相”常是相对而言如“破相显性”,但有时“相”亦可指“性”,如“实相”即指“性”言。
  宇宙间一切事物其本性为真空之体,即所谓其体为真空之实相,此真空实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明僧沥<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注解)谓:“是诸法者,指前五蕴也。空相者,即真空实相也。菩萨复告舍利子云:即了诸法当体即是真空实相。实相之体,本无生灭;既无生灭,岂有垢净;既无垢净,岂有增减乎。”法藏又把“显法体”分两方面解释,前所言为“总”释“是诸法空相”,后别释“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谓:“二别显中有三对六不,然有三释,一就位释,二就法释,三就观行释。”他认为,就“位果”方面说,“不生不灭”是说:“诸凡夫,死此生彼,流转长劫,是生灭位,真空离此,故云不生不灭也。”意谓一般人有生有死,永在轮回生灭之中,于是有生位到死位或死位到生位的不同;但“真空实相”,无有自性,故无所谓“生灭”相。所谓“不垢不净”者是说在道的菩萨阶位,由于在道的诸菩萨虽然已经修习得清净果位,污染的障碍还没有消除干净,与“真空实相”也还不一样,所以名“不垢不净”。所谓“不增不减”者是说在道后佛果位,过去虽然没有除尽各种障碍,但现在已经都除掉了;过去修习所生的万德,虽然没有圆通,但现在己进入圆通境界,这种“真空实相”也还不一样,所以名“不增不减”。至于所谓“法释”,是就“事物”的方面真空状态说的。虽然“空即是色”,但“色”是由因缘所生起,而“真空实相”并无所谓生起不生起;“色”由因缘之消失而消失,但“真空实相”无所谓消失不消失。事物的真实状态是随着事物的变迁流转而不受污染,消除了污染的障碍也就无所谓清净不清净了;排除了所有的(物理的和心理的)种种障碍对“真空实相”并没有什么增加,功德圆满就“真空实相”说又并无所谓增加什么。就“生灭说”是有为法相,与之相对的是“真空”之实相,所以叫“空相”。所谓”观行释”者,法藏据‘‘遍计所执性”、“依他起性”和“圆成实性”立“三无性”观;对治“遍计所执性”立“无相观”,认为一切事物既然无自性,故无可生灭;对治“依他起性”立“无生观”,认为一切事物为众缘引发,既为众缘引起故无自性;对治“圆成实性”作“无性观”,认为既“无相”,又“无性”,因而并非减陨了什么,以智慧观照也并没有增加什么。故“不缠出障,性无增减”;“妄法无生灭,缘起非染净,真空无增减,以此三无性,显彼真空相”。像法藏等这些解释,如果不加以再解说,也是很难了解的,甚至比经文还难解释,它既繁琐,又常节外生枝,而依其华严宗之说法说之。因此,录此只供参考。
  盖宇宙间一切事物都有对待,说长便有短为之对待,说短便有长为之对待;说是便有非为之对待,说非便有是为之对待。有对待就有比较,有比较就有是非。一切分别心都由此而起,有分别心就有执着。有形的事物可以用以言语说明(表述,表诠),“空性”是超越对待之相,无法比较,它是超越生活经验的,所以不能用表诠生活经验的语言文字来表述。不仅语言文字不能表述,乃至思维也不能攀缘(达到)。所谓“言语道断,心行处灭(路绝)”也。只能用否定的方法来遮(说它不是什么)。此文所说“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就是说明“空相”。“空相”没有生灭、垢净、增减种种世间现象。生灭言体,垢净言质,增减言量。“不生不灭”是无体,“不垢不净”是无质,“不垢不净”是无量。现象界(诸法)无不具有体、质、量三种条件;但从诸法自性上言,则体、质、量一无所有,所以说是“空相”。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法藏谓此段为“明所离”,即对十二处等进行分析而加以否定。故谓:“当知十二处等以下四门,悉是遍计所执,皆亦是空。所以然者,依他起之性及园成实性,本离名言分析之相。”此处即分析十二处、十八界、十二因缘、四圣谛等,从各方面来分析“诸法本无自性”。之所以分为十二处等只是为分析方便“假施客名”。
  本经分析“空”共有四处,各有程度上的深浅不同,由浅入深,逐层探讨。第一是“照见五蕴皆空”,是从有以观“空”。因为人们所接触到的一切事物,都是“有”的一方面,当然对“有”容易产生持着,为了破除“有”,所以先否定它,引导大家从“有”入“空”。
  第二是从“色不异空”至“亦复如是”等六句,是从“空”和“有”两方面来显示“中道”。因恐人们执着“空”的一面,所以在破除“有”以后,也要破除对“空”的执着。了解“非空非有”就是“中道”。并非说在“空”、“有”之外还有一个“中道”。
  第三是“诸法空相”,是由“空”观“有”。诸法在自性上都是一样的,即其“寒相”是“真空”,“诸法本无自性”。而“空相”没有现象界所显现的那些有体有质有量的差别对待相。所以从根本上扫除人们的分别观念,无所谓“生灭”、“垢净”、“增减”等等。
  第四是此处上引的一段,从“空中无色”到“无智亦无得”是说的由“空”观“空”,说明“空”也无“自性”,不应去执着。持此“空观”不仅五蕴都不是真实的存在,乃至十二处、十八界、十二因缘、四圣谛以及观照的智慧与所证得的果位,也应一概予以否定。
  前面我们已经讨论过“空”中无五蕴;故“是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这里可以略去不讲。下面讲“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的意思。
  佛教称“眼耳鼻舌身意”是人们的六根;“色声香味触法”是外界的六尘(境)。六根和六尘,共称十二处。“处”是生长义(发生认识的门户、处所),因根尘和合就可以发识(发生认识的作用)。换而言之,即精神活动是由根尘所生起的作用。前五根为感觉器官,第六“意根”当是指神经中枢。前五尘是指一切可以接触到的现象而言,第六“法尘”是指感官所接触到的事物在意识中的重现而言。“六根”是能取(“能”,即认识主体),“六尘”是所取(“所”,认识对象),人们对外界的认识活动,必定要有“能取”和“所取”的合作,才能产生意识活动。十二处的任何一处都不能单独生出识来,也就是都无独立的自性,“无自性”即“空”。
  “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此为释十八界的。六根、六尘再加上“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和“意识”等六识,称为十八界。界是界限义,各有不同的作用,不能混淆。
  眼识依眼根与色而有,如此等等,故亦无自性。如果外忘六尘,内忘六根,中忘六识,即是“三轮体空,一切都无”。<首楞严经)谓:“根尘无依,识性元空”。所以“识”在佛教中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这里必须展开来作一些分析。
  小乘佛教只讲六根、六尘和六识,但大乘有宗则把这个问题讲得很复杂,特别是唯识学对“识”作了很烦琐的分析,这也许很有意义。《成唯识论》卷七中说:“依识所变,非为实有”。所有的东西都是“识”的变现,所以不是实有。(摄论)(<摄大乘论)),无著著,汉文有三种译本:陈真谛译三卷,北魏佛陀扇多译二卷,玄奘译三卷,都详细的讨论了这个问题。
  佛教中有所谓“八识”之说,此说起于何时,颇有疑问。当然到唯识大师世亲时已有“八识”,则是无疑问的。世亲之前无著在《摄论》中尚只说到“阿赖耶识”及前六识,而没有末那识。但在(解深密经)中有“阿陀那识”。这些问题,很难搞清,可靠材料很不足,现在我们只就唯识学所说“八识”作些分析。
  “八识”即眼、耳、鼻、舌、身、意、末那、阿赖耶等。“识”离分八,这是就其发用(作用),的不同说的,实际上只有一个“识”。此中前六识在印度早期佛教中即有,也比较好理解。前五种指五种感觉能力,“意识”原指心理活动;“末那识”乃“Mana”之音译,原也是指“意念”,即以为个别自我意识,依第八识而生起,又执第八执为“我”。但在世亲的唯识体系中,则以“末那”为产生“我执”(把“识”执着为自我的意识活动)之意识活动,成为一种特殊的能力。世亲以为,所谓“末那识”的作用是执第八识以为“自我”(即形成个别自我),正由于是“末那识”执第八识以为“自我”(本无自我),所以一切虚妄皆自末那识生。
  阿赖耶识,因原字“Alaya”有“无没”之意,谓“不失”为“无没”,“虽在生死,亦不失没”(净影注),故可译为“藏识”,是说含藏诸法种子(种子:按《成唯识论》卷二谓:“何法名为种子?谓本识中亲生自果功能差别。一本识”指第八识,其中能够直接产生事物的各种功能,即名种子)。“无没识”意为执着诸法种子不失。第八识(阿赖耶识)可以分两方面说明:
  (i)就自我和主体方面说,阿赖耶即表示“个别自我”(1ndivid-ualSelf),或者个体的自我意识。由于阿赖耶即是“个别自我”(众生各有一阿赖耶识),故个别自我的一切特性,皆依阿赖耶而保存,这就是所谓阿赖耶保藏种子的意思。如(摄论)中说:
  “或诸有情(按:‘有情’意谓‘有情识的生物’)摄藏此识为自我故,是故说名阿赖耶识。”
  阿赖耶识持藏一切种子,而为一“个别自我”,有似“灵魂”,但应注意,说阿赖耶为“个别自我”,此“个别自我”不是客观存在,甚至不全像“灵魂”作为一种实体,只是表示一种主体性,因此如把“个别自我”作为一实际存在也不对,而只能是“识”的集合。
  (ii)就世界或万有方面说:佛教本不承认有独立的外界存在,唯识更造一“现象论”(百法),将万有皆纳入“识”中,作为”识”的变现的结果,“唯识变现”,于是阿赖耶不仅是“个别自我”,而且是万有或现象界的根源。这是因为其他的“识”的变化都依阿赖耶识而运行,现象界即由“识”所生出,所以最后也依阿赖耶识而立。
  总之,阿赖耶识(Alaya)为库藏之义,因为它含藏一切能转变成为“客观存在”(我、法)的种子。从这点看来,阿赖耶识是一切现象的根源。
  这里有两个问题可以讨论:
  第一个问题是:阿赖耶识即是“个别自我”,那么“个别自我”是不是一独立的实体,它是否为真实的存在?然而从唯识学的教义看,把“个别自我”看成真实的和把现象界看成真实的一样错误,因为“个别自我”和现象界一样本身皆属虚妄。因此,阿赖耶识作为“自我”是自身执着为“自我”?还是为另外一种力量执着而为“自我”?这就是唯识学不得不提出“末那识”来解决这个问题,所以世亲以为,“执”第八识以为“自我”乃末那识的特殊作用。
  《成唯识论》卷一中说:“若唯有识,云何世间及诸圣教(按:指各种教派)说有我法(按:指“有我”、“有法”)?”颂曰:“由假说我法,有种种相转,彼依识所变,此能变唯三:谓异熟、思量及了别境识。”“假”是不真实的意思,据窥基所释,“假”有二种:世间所谓的“自我”和“种种现象”叫“无体随情假”,即在本来无有自体的假相上妄执为实我、实法,如龟毛兔角;二、佛教所说的我法叫“有体施设假”,即为了随顺世间的名言,把心识变现出来的有体相状,假说为“我”(自我)、法(现象),如佛、菩萨、五蕴、十二处等。
  “由假说我法,有种种相转”,意谓,假说有我、法,因而有种种现象变现。“彼依识所变,此能变为三:谓异熟、思量及了别境识”。
  “彼”指“我”、“法”,“我”、“法”是“识”所变(由识变现出来的现象),相对于所变来说,“识”就是能变。能变的八识分为三组:“异熟”即第八识,阿赖耶识;“思量”即第七识,末那识;“了别境识”即前六识(眼耳鼻舌身意)。“异熟”是说“异类而熟”。唯识学认为,每个人所具有的第八识,是以过去的行为为因所成熟的果(种子),“因”有善恶的性质的不同,果则非善非恶,果与因异类而成熟,所以第八识又叫“异熟识”。第七识不间断地把第八识思量为自我,所以又叫“思量识”。前六识对外境有辨别了解的作用,所以又叫“了别境识”。
  (唯识三十颂)中说:“初阿赖耶识,异熟,一切种。”这是解释阿赖耶识存在的状态。阿赖耶识是异熟性的,所以阿赖耶识又名异熟识。异熟是经过变化,到此成熟的意思,这是对从前的活动(业)讲的。前生的善恶活动是因,积存在阿赖耶识中经过一段时间,就会成为异熟,异时成熟,如以手投石,手停止了动,石头还在飞,先有动力作用,动力作用停止了,力还未到,所以果的成熟,并不在播种的当时。因果不同时成熟。展现出新的生命形式来,这就是果。所以阿赖耶识是果,不是因,故名异熟。换而言之,阿赖耶识是业报主体或轮回主体。其次,阿赖耶识自身是拥有一切种子存在的,这是阿赖耶识内部构造问题。因此,不可把种子视为外于阿赖耶识的存在。阿赖耶识与种子为一整体的结构。
  这里出现了第二个问题。由于佛教又把“识”分为“心”、“意”、“识”三大类。“集起名心”,指综合作用而言,属于第八识,它储藏过去和现在的一切经验,是“心识”的总库(如:三界唯心,万法为识。“识”是“心”之异名,《唯识论》卷一谓:“识为了别”;同书卷五:“识以了境为自性”。)“思量名意”,指一切分别作用而言,属第六识,不过也兼有第七识的成分。“了别名识”,指前五识及第六识中的五俱意识和独散意识而言。它所担当的任务全属认识范围。“思量”应为第七识,为什么第六识也包含在其中,这或者因为“意识”本身在佛教中又分若干种,在佛教经典中常分有四种:(i)五俱意识:是五根接触外境时与五根俱起的意识。五根只能感觉外境,不能分别其为何物,有了同时参入的意识,才能分别外境的实际情况。(ii)独头(散)意识。独散意识是独立生起的,不需要有外境的助缘(作为辅助条件),但是独散意识所借助(攀缘)的条件,依然是生活经验中的印象(如过去的经验)。(iii)梦位意识,即梦中所现显的事物,是一种幻象,是显现在深层意识中的,不是表层意识所根据的事物。但是幻象依然是生活经验中的一些零星事物所拼合成的,由表层意识进入深层意识中,在表层意识停止活动时,才能显现出深层意识的活动。但是假如表层意识对一切事物不起分别心(执着,有好恶),印象不深刻的事物,就不会收藏在深层意识中。(iv)定位意识,也是一种深层意识的活动,完全是在禅定中发生的一种特殊精神状态,此为普通人没有的经验。
  看来,五俱意识和独散意识是属于第六识,而后两种则属于第七、第八识,梦位意识是把过去的印象在梦中再现为“自我”所执,执着于深藏在意识中的印象在梦中再现。定位意识得到佛、菩萨境界的一种意识,应是把第八识转成一种智慧而有的。因此,”意识”在佛经翻译中,有时指第六识(manavijnana);有时指末那识(manasL但为什么都叫“意识”?在佛经看来,对像和所依的主体是不同一的,如眼识是就眼根而立的识名,眼不等于眼识本身。第六识(意识)是就所依的意根(即第七识)而立的识名,意不等于第六识(意识)本身。所以第七意识和第六意识的相互区别,一是就对象的作用来解释的,一是就对象所依的主体来解释的。
  在佛教唯识学中为什么要有一个“末那识”?末那识执着第八识以为“自我”,但本来没有一个实在的“自我”。由此,一切虚妄皆自“末那识”生出。这就发生出“末那识”与前六识的关系问题。本来阿赖耶识为一切识的根据,所以第八识又叫“根本识”。前六识也是以第八识为根本依止而生起的。如果阿赖耶识为一切识的根据,它自身也应有执自身为“自我”的能力。为什么要“末那识”来执第八识以为“自我”呢?所以看来并没有特别的理由要将“末那识”和“阿赖耶识”分为二识。这个问题,我一直也没有搞得清楚。
  前面我们说阿赖耶识又名藏识,是说它含藏诸法种子。(熊十力《存斋随笔》中说:“说及赖耶识,约有二义:一近于潜意识,即下意识;二近于神我。此二种意义夹在一起。”见<体用论)617页)这就有“阿赖耶识”与“种子”究竟是什么关系的问题?所谓“种子”,实际上说就是”潜意识”,或者说是意识(我们所说的意识)的潜在状态,藏伏在第八识中,具有一种能生的势力,能产生与自己同类的现象(能生自果),所以又叫作功能。阿赖耶识的能够“聚集”一切种子,真谛称它为“宅识”。(辨中边论)说:“识(按:指第八识)生,变似义、有情、我及了。”第八识生起的时候,能够变现出类似外界事物(义),有情识的众生以及第七识(执阿赖耶识为“自我”)和能了别外境的前六识。第八识怎么能变现出世界上的一切来呢?因为它聚集了产生出世界的一切种子。何谓“种子”,也有种种说法,常常引用的是《成唯识论》卷二中的一段:
  “何法名为种子?谓本识中亲生自果功德差别。”
  在第八识中有各种不同的能够亲自产生和自己相应的现象(自果)的一种能生的能力。这种能生的能力(势力)叫“内种”(在阿赖耶识内的),而所产生的与自己同类现象叫“外种”,如一切现象界事物,如房子、桌子、椅子等等、等等,“外种”只是由阿赖耶识变现出来的假象。而“种子”(内种)有两类:一叫本有种子,指阿赖耶识中从来就具有的各种各样的种子;二叫始起种子,是一种“后天”才有的,由“识”的各种“现行”活动“薰习”出现的种子(由活动所引起的影响所生出来的种子)。 
  这里有几个问题可以讨论: 
  第一、在唯识学派中对“种子”(阿赖耶识的成分)是否应分为两类有不同看法。唯识十大论师中,护月以为一切“种子”皆为本有;难陀之说则以为一切“种子”皆为新薰(始起),是后天才有(因起惑、造业、招果而有);护法则融合各派,认为各种事物的“种子”皆有“本有”和“始起”两种,也就是说在无限时间中,阿赖耶识原有各种子,而各种‘‘种子”在无限时间中亦不断接受薰习又成“新种子”。为什么唯识学在这个问题上有很多争论,这里有一个根本理论问题很难解决,即“有两种种子有何根据”?如果为无始以来本有,那么就根本不可能没有,成佛如何可能?如果“本有”指生来就有,那就也有一个“始起”,即由原来的“惑”(造业)引起的果,因此都是“新薰种子”。那么由此推上去还得有所谓“本有”,但推到头又得为“起始”而“本有”也不可能,如果可能则无成佛问题。因此,唯识学的“种子说”很难解释这些矛盾。
  第二、关于“现行”问题:也可以用“现起”这个词。现者,呈现,不像种子那样潜藏着;行者,相状义。“现行”就是说由种子显现而成之相状(此处“相状”并不是指有具体的形状,无相之相,无状之状,各种意识活动也都是),所以现行是和种子相对而言。种子是潜藏的意识成分,现行是显现的意识活动(如贪、嗔、痴等)。
  第三、薰习:习指习气。薰习,由习气所起的影响。习是身、口、意三业(活动所造成的势力)的活动,因此也叫业习。业习是活动的习惯,是身、口、意的活动所刻划的一种性格,形成一种习气,这种活动的余势,可以引起另一种活动。众生(有情识的生物)的习气(新薰种子)由第八识收藏,潜藏在第八识的这种力量,就是我们过去生活中所养成的业习,它能影响众生的现实活动。现实活动的结果又成新的习气(种子)而潜藏在阿赖耶识中。
  总之,照佛教看,广大的宇宙和一切生命活动,都是精神活动的结果,而精神活动又是互相依存,互为条件,无其一亦无其二,无独立之自性,依根(六根)、缘尘(以色、声等为条件)、起识,十八界都是因缘所成,从根本上说是“空无自性”,所以<般若心经)认为都应否定。
  问题讨论:唯识学以为阿赖耶识含藏一切种子,种子是现象界发生的根源(现行之因)。这就是说“种子”是因,现象是果,这无异说“种子”成为了一种精神性实体,或说它是现象之本体。然而佛教的本体(如有“本体”的话)应是“真如”。这样就可能形成二重本体。“种子”可现起种种现象,而真如是不起不作的。这样种子自为,“种子”“真如”自为“真如”。“种子”是变现为一切现象的根源,人们执着现象(包括“自我”)而不得解脱,那么如何解脱,唯识学认为就必须“转识成智”。依靠什么力量“转识成智”呢?这样就引起关于阿赖耶识的性质问题的讨论,对此分为三派:
  (1)《摄论》以为“阿赖耶”的性质为杂染(以阿赖耶为染污及烦恼的根据),这样一来靠阿赖耶本身,人们不可能“觉悟”而得到解脱,所以摄论又立第九识,叫“阿摩罗识”(Amala),作为解脱或得道的根本能力。
  (2)《地论》以为“阿赖耶识”是清净,即为“真如”或“佛性”或“如来藏”。慧远(大乘义章)中说:“前六及七同名妄识,第八名真。”(卷三,<八识义))所以第八识是成佛的根据。
  (3)《成唯识论》以为阿赖耶识非染非净,但含藏的种子有两类:一为“有漏种子”(引起烦恼导致生死轮回的种子);一为“无漏’,种子(断除烦恼的种子)。两类种子含藏于阿赖耶识之中,“有漏’,为“染”之根源,“无漏”为“净”(觉悟)之根源。这就产生了两个问题:(a)阿赖耶识非染非净,所含藏的两类种子为染净的根源,这样就可以问,“种子”和“阿赖耶识”是一是异,从道理上说应是即一即异,但实际上起作用的是“种子”,“阿赖耶识”形同虚设。(b)而“种子”为什么分两类,“无漏种子”(觉悟性或觉悟能力)由何而来,并无明确说明。
  为什么唯识学会发生困难,我想是因为它看到了“空宗”把一切都否定的危险性,使真如佛性无安立处,故立八识以纠正之。但“阿赖识”如即是“佛性”,人们就不必“转识成智”,因人们本身就是“佛”。如”阿赖耶识”不是“真如佛性”,即要陷入二重本体。为什么会如此,就在于佛教要否定现实世界,这样必定把世界二重化,把本体与现象割裂,因此有这样一不可克服的矛盾。这个问题可能很复杂,或者应有更深入之研究。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这一段经文是讲十二缘起的,“缘起”是指事物的起因,一切事物皆待缘而起,也叫“缘生”。佛教认为,宇宙万有都无独立或固定的自体。人生也并非实有,只是依一切现象相互以为条件而存,甲以乙为条件而存有(存在),乙又以丙为条件而存有,以至于无尽,这就是缘起或缘生。“尽”为“灭”义。一般说缘起有四种:
  (1)业感缘起:人们由于起惑、造业、招果三者循环相续,而要受尽种种之苦难,不得解脱。“惑”是心的妄见;“业”是身(行动)、口(语言)、意(意见)留下活动的习惯(影响),“招果”是进入轮回,指活动的结果。
  “业”,梵语Kamma或Karma。“业”作为一种活动的结果看,则必定有此“活动”为谁之活动应加以说明。这里要涉及“欲”与“无明”。依佛教之根本观点,生命活动基本上是“自我”在昏迷中(迷妄之中)之活动,这叫“无明”(迷暗势力)。而“自我”在迷妄中,即呈现为一“盲目意志”,在佛教中称为“行”。就其活动不断追求而言,即称为“欲”。“自我”在“无明”推动下,即成为由“欲”推动的盲目意志。依此,所谓“业”即“自我”在迷妄中之活动的结果,此种结果造成具体生命(积成),且造成相继的“流转”,即“轮回”(招果,招苦果),在相继不断的生死轮回中。业感缘起,在佛教中,为大小乘共同的理论。
  (2)阿赖耶缘起:又称为唯识缘起。因“识”虽分为八,而阿赖耶识为人的根本识,故称“阿赖耶缘起”,此为唯识学所主张。
  起惑、造业、招苦果三者流转,是以阿赖耶识为生起的主体。因为一切现象都是“识”的变现,“万法唯识”,离“识”无“法”可谈,所以<解深密经)说:“诸识所变,唯识所现。”因此,无阿赖耶识则惑、业、苦果失所依据。因为惑、业、苦果都是由阿赖耶识所包含(执持)的种子现行(显现的意志活动)的现象;自我的这种意识活动又影响阿赖耶识(自我自身),成为新薰种子(如用一种香花薰胡麻子,用麻子榨出来的油也有香气,这种胡麻子上的香气就是新熏种),这种新薰种又成为未来的现行。这样a、本有种子(潜意识,意识的潜在状态)遇到一定的条件而成为现行(意志活动所呈现的现象);b、由自我意志活动遇缘而成为各种现象,是由本有种子所作用的;本有种子或染或净,但不可能同时表现出来,而是遇一定条件表现为净或表现为染,所以现行要有其他条件才可呈现(主观意识之条件);c、新薰种子是由现行而成的(现象存于阿赖耶识之中)。这样三者辗转循环,成为一种因果关系而不断。这里其实有许多问题没有完满解决,不说阿赖耶识是生起的主体,为什么阿赖耶识非染非净(《成唯识论》)而可以含藏或染或净的种子?说“本有种子遇缘而为现行”,这些条件是否亦为“本有种子”?根据何在?似乎《成唯识论》并没有完全解决这些问题。
  (3)如来藏缘起,亦称真如缘起:就佛教本身看,唯识的阿赖耶缘起,是就个别自我的意识活动而生起现象界,但各人之阿赖耶识不同,即各有各的现象界(万法唯识),虽说有共相种子,如共相种子可变现为山河大地、草木虫鱼等等“器世界”(即山河大地等),但即为个别自我(Indlvidual self)之“识”,其微细内容也各不相同。所以阿赖耶识缘起只能说明现象的生生灭灭,而不易说明超现象的真如性体(不生不灭之本体)。《胜鬘经》等经论提出“如来藏缘起”,<大乘起信论)提倡“真如缘起”,都以“清净心”或“真如性”、“如来藏”为世界本源。“真如佛性”平等如一(是一绝对自由自主之本体),能随缘不变(在因缘变化中本体不变)。就其不变方面说,是绝对自由自主之本体;就其随缘方面说,则可染可净(看条件),染(对净)则在六道之中,净则出四圣(声闻、缘觉、菩萨、佛)。因此,“真如”虽然随缘有种种现象,而其本身不变,是一不生不灭之性体,故为生生灭灭阿赖耶识的根据。
  (4)法界缘起:“法界”有多义,此指一切事物。阿赖耶识由如来藏(清净心)所生,如来藏的本体是“真如”,而真如本体不能更有所生,万法由如来藏变现;既由如来藏变现,故一切事物必互相通融,因此一事物生起则一切事物即生起;一切事物生起自然任何.一事物都生起,也就是说一切事物互为缘起,互为因果,辗转相生,无有穷尽。广大的宇宙是一个互相联系、互相作用的整体。一切事物,心理的、物理的、时空中的、超时空的,成为一个大缘起,更无孤立的事物,没有单独存在的事物,所以也称无尽缘起。华严立有“判教”学说,他们认为:小乘教为业感缘起;大乘始教为阿赖耶缘起;大乘终教为如来藏缘起;华严经教为法界缘起。佛教讲事物之所以存在,事物之间的关系,大都以这四种缘起为据。这是华严宗所分的,所以法界缘起为最高。但这四种缘起并无高下,只是从不同的角度观察事物。如业感缘起,是就事物的因果关系言;阿赖耶识缘起,是就生起因果关系的心识而言;真如缘起,是就生起心识之本体而言;法界缘起,是就心识之用而言。了解“缘起”,再讨论“十二因缘”就比较好了解了。
  “无无明”中的第一个“无”字和前面六个“无”字一样(如“无色”、“无受想行识”等等)是否定词,说“无明”从根本上说也是不真实的。
  (a)“无明”:意谓本能的无意识的欲望要求,是一种愚昧无知状态,或如一种不由自主的冲动,熊十力说:“无明者,谓一大迷暗势力”,但玄奘认为无名“非懵然无知”。“无名”有许多异名,如“痴”、“惑”、“烦恼”、“愚”、“无知”、“黑暗”等等。
  (b)“行”:由“无名”引起的意志活动。<杂阿含经)说:“缘无名,行者”,以迷暗势力为缘(条件),生起的意志活动。
  (c)“识”:能认识的主观因素,有“六识”或“八识”。一般认为,有“识”才有“行”。佛教则认为“意志活动”是由“无明”作为条件引起的;有了“意志活动”才能引起“识”的发生。因此,这里的“识”只能是潜在的心理活动的因素(尚未成为众生),即托胎前的心识活动。
  (d)名色:所认识的客观要素,所认识的客观要素是由能认识的主观要素生起的。“色”指五蕴中的色蕴,即物理现象;“名”指“精神现象”。其所以称“名”而不称“识”(心识),因为“识”有了别(了解分别)的意义,而在母胎中的“心识”(意识)不能生起现实活动,只有一个“名称”,所以用“名”来称“识”。“名色”以潜在的“识”为条件。这是已成众生但未成形的阶段。
  (e)六人:指眼、耳、鼻、舌、身、意等六根在母胎中的状态,可逐渐长养而成感觉的认识器官,它不叫“六处”,而叫“六入”,是说它可以逐渐长成为“六根”,而尚未长成为“六根”。它是以“名色”为条件,由“名色”引起的。
  (f)触:六入接触事物而始有的感觉。“触”(感觉)要有根(认识器官)和尘(认识的对象)结合才可以生起。感识如果没有六种认识器官作为条件,它是不能生起的,所以它是以“六入”为条件。
  (g)受:对所触(感受到的)对象生起苦乐的感受(领纳)。梁启超认为是“爱憎的感情”。有感觉才可以有以感觉为对象的苦乐的感觉,所以它以“触”为条件。
  (h)“爱·:欲望或者说是“贪爱”,现实的有意识的欲望。“受”还只是苦乐的感受,还没有为欲望,而“爱”则有欲望,它是以“受”为条件。
  (i)取:是执着,对一切事物的追求和执持都是“取”。有欲望就可以引起对事物的追求和执持,这样就把个体作为真实的存在执着之。 
  (j)有:天地万物的现实存在,包括整个世界。另一说“业”。由于有执着,才把天地万物作为现实的存在(或谓活在世上的成年人对于世界迷执为实有)。或说“有”有“三有”即“三界”,”欲界”:有饮食、男女等欲的世界,人类所栖息的世界。“色界”:在欲界之上,已离开了饮食男女的众生所栖息的世界。它仍然离不开物质。无色界:在色界之上,是无形体的众生所栖息之所,无物质的世界,只有精神。
  (k)生:来世的生或个体的存在。因为有执着,把“有”持着为真实的存在,这样必然在轮回之中,而成为未来的生。有天地万物的存在,即有“个体之存在”。熊十办把“生”解释为“来世的生”,那就是说是“轮回”。但这种解释不是佛教的意思,因为“有”己说是世界上的成年人,对于世界执迷为实有,那就不能说“生”是“来世的生”,因“来世的生”并不是现实的存在。所以熊十力先生认为“有”既然是“众生对于世界而迷执为实有”,那么“生”就应是“众生由迷执世界为实有,因而遂增长了他的生存欲望”,即执着于“生”。(或谓“有”是对自身以外的执着,“生”是对自身的执着)。
  (1)老死:有生即有老死,而其中“死”为必然的,不一定非经过“老”,故以“老死”为一支。梁启超把“无名”、“行”说是过去因;“识”、“名色”、“六入”、“触”、“受”为现在果;“爱”、“取”、“有”是现在的因,感未来的果;“生”、“老死”是未来果。或者也可以认为:“无明”、“行”、“识”为过去因;“名色”、“六入”、“触”为现在果;
  “受”、“爱”、“取”、“有”为未来因;“生”、“老死”为未来果。但熊十力先生对“十二因缘”有一些不同看法。他认为,“无明”、“行”、“识”三者虽分为三,而实混而为一。“无明”是一大迷势力,“行”则是承受迷而起成为一种造作(意志活动)的势力,而主导前二者则为虚妄分别(不真实的意识),即是“识”。而这三者为就宇宙的起源而说。五蕴是就现象说(心理的,物理的),而前三者的“无明”不同于五蕴的“痴”(“行蕴”中包含有“痴心所现”);“行”也不同于五蕴中的“行”,“识”也不同于五蕴中的“识”,如果全同则无十二因缘,所以有“无明”、“行”、“识”三潜在者,而有显现的“名色”(五蕴)。所以十二因缘是一过程,由隐而显又隐,不断循环,互相依存,并不能单独存在。由因造果,果又成因,而都无实在性。
  十二因缘中“无明”、“爱”、“取”是“惑”(起因),故曰起惑;“行”与“有”为“业”,为惑弓[起的“造作”,故曰“造业”;“识”、“名色”“触”、“受”、“生”、“老死”为苦。凡苦都有被动性,受“业力”支配。众生因起惑而造业,因造业而招苦果。在受苦时(因不了解受苦之因)而又起惑、造业、受苦三者循环,无有止境,生死轮回,流转不息。佛教讲十二因缘的目的,是说明人生是一个大苦的轮回圈,因造果,果再又成因,循环往复。十二因缘虽支支相扣,无有自性,但人不觉悟时,总得在其中轮回,只有“灭无明”,以至“灭老死”,才可以得到解脱而成佛。
  问题讨论:
  (1)十二因缘中有“行”与“识”,又有“名色”,“名色”中的“行”与“识”与上说的“行”与“识”如何分别?熊十力认为前者为潜在的,后者为现实的;而一般认为分有过去因(行)、现在果(识)。但如为现在果(识)则与“五蕴”中的“识如何分别”?
  (2)“名色”与“爱”等如何分?可以分为现在果与“未来因”,但如梁启超说则不好分。
  (3)“有”和“生”如果都是“存在”,“有”包不包括“众生”的现实存在?是否仅指“众生”存在的环境?如不包括“众生”的存在,那么在(辞海)中说“有”为“由贪欲引起的善与不善的行为”有无根据?有世界的存在才有个体的存在?
  (4)为什么“无明”是十二因缘之始?熊十力解释说:“释迦提倡出世法,本是反人生的思想。其于宇宙人生专从坏的方面去看。,’这是否可以成为“无明”是十二因缘之始的理由?
  “无无明”乃至“无老死”是说明“缘起”,即是说由“无明”为因缘而生起“行”;由“行”为因缘而生起“识”,乃至由“生”为因缘而有“老死”。这叫“缘起门”。假如从“老死”开始,返溯根源,推求为什么有“老死”?是由有“生”,因为有“生”才有“老死”。再推求为什么有“生”?因为有对把天地万物看成是实在的存在(“有”)。由此层逐类推,最后推到“无明”为止。“无明”这种迷无知而不能明了我空、法空,一切执着为实有,于是才有意志活动和“爱”、“取”等烦恼伴随而起。有了“爱”、“取”等烦恼为因,必招感到老、死等烦恼的果。不过这些烦恼的因素,是互相依存的,不能独立存在,无有实体。因此,用一个“无”字来把所有这些都否定。十二因缘既然可以消除,如何消除?就是用“灭无明”的方法,“尽”即“灭”的意思。由“无明”开始灭,直到“老死”为止。这叫“还灭门”。缘起是此有故彼有(“无明缘行”),还灭是此无故彼无(无明灭,行),而起与灭都是缘起,都是无独立的自性,本性是空,所以还灭门也用一“无”字加以否定其实在性。
  “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这两句是说,四圣谛“苦、集、灭、道”也是假立的名称,方便立名,所以说无。四谛是四种真理,惟有智慧高的圣者可以通过这四种真理,所以叫“四圣谛”。“苦谛”有所谓“八苦”(见前)、“五苦”(生老病死、爱离别、怨憎会、求不得、五蕴聚)、“二苦”(内苦:病为身苦,忧愁嫉妒为心苦;外苦:恶贼虎狼等之苦,风雨寒热之灾);“三苦”(一苦苦,身寒热饥渴等苦缘所生之苦;二坏苦,乐境坏时所生之苦;三行苦,一切有为法无常迁动之苦);“四苦”(生、老、病、死)等等分类。“集”,是指业力的聚集而言,招致这些苦果原因。“灭”:消除一切烦恼产生的原因,而达到“常乐我净”的涅槃境界。“常”:永恒常在。“乐”:无苦痛充满欢乐,称“大乐”。“我”:即法身,称“大我”。“净”:即断除一切烦恼,称“大净”。“道”:达到“常乐我净”的涅檠境界修道的方法。
  佛教为了使人们了解“四圣谛”的方便,提出三个不同层次以说明“四圣谛”的属性:第一层次叫“示相”,对“四谛”进行描述,“此是苦,逼迫性;此是集,招惑性;此是灭,可证性(证性);此是道,可修性”。第二层次叫“劝修”,告诉人们应如何修行。“此是苦,汝应知;此是集,汝应断;此是灭,汝应证;此是道,汝应修”。第三层是“作证”:是人们经过修行而达到的结果,可以证实达到的结果。“此是苦,我已知;此是集,我已断;此是灭,我已证;此是道,我已修。”
  “苦”、“集”是世间因果,“苦”是果,“集”是因;“灭”、“道”是出世间因果,“灭”是果,“道”是因。由果追溯原因,因果都是在一定的关系中,由众缘所生。即为缘生,故无自性;所以“四谛”也是毕竟空,应予以否定。
  “智”是能观照的智慧,“得”是为行观照而证得的道理。所以“智”是“能得”;“得”是“所得”。能(能空)把一切看成空无自性的“空”,和能依把一切事物看成是空无自性所得到的道理,其实这两方面也是空无自性的。“能空”是内心空,亦即“无智”之谓;“所空”是外界空,亦即“无得”之谓。境智俱泯,能所两忘,即毕竟空。这是菩萨的最高境界。或者我们也可以说,“法空”是“无智”,“我空”是“无得”能了解“法无我”、“人无我”,就可“无智亦无得”而解脱。
  “以无所得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柄,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密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这一段是说明,以“无所得”而得解脱(不执着什么),靠了般若破除一切法后,则佛性得藉般若而显现。
  此处“无得”与上处“无得”不大相同。上面说“无知亦无得”是为了破除“我执”和“法执”。这里的“无得”是破除广说所谈及的内容。本经由“是故空中无色”起说明五蕴、千二处、十八界、十二因缘,都是空无自性,都应破除,这是一般人把这些执着为真实。“无苦、集、灭、道”是破除声闻乘(声闻:言谓听佛陀言教的觉悟者,只能遵照佛的说教修行,并唯以达到自身解脱为目的的出家人,最高果位为阿罗汉)、缘觉乘(缘觉:音译为辟支迦佛,(a)以出生于无佛之世,当时佛法已灭,但因其前世修行的因缘,自以智慧得道。(b)自觉不从他觉,观悟十二因缘之理而得道)二乘的所执着的。“无智亦无得”是破除菩萨乘人所执着的。此处的“无所得”是总结上文“是故空中无色……无智亦无得”,这一段中所用的十二个“无”字,对五蕴等等一概予以否定,照见一切皆空,离我法两执而得解脱。这是“般若”的妙用,也就是本经的宗旨所在。
  从“菩提萨埵”到“究竟涅槃”是说:菩萨能依般若波罗密多的方法观照(认识)“空”的道理(诸法本无自性故空,空无自性),达到了能知一切空无所得的境地(前面讲的“无所得”故),以前由一切烦恼执着所生的障碍,便一扫而空。即无障碍,自然无恐怖的心理;既无恐怖,自远离一切颠倒梦想。颠倒是由我法两执(把自我和外界执着实有)所生起的一切不合理的观念,如把“无常”看成“常”,把“非乐”看成“乐”,把“无我”执着为“有我”等等。有了这种颠倒的观念,自然会产生梦幻不实的妄想,以求满足欲望。菩萨证悟了“空”的道理,所以能远离一切颠倒梦想,证得究竟涅架的境界。
  “涅槃”是“般涅檠那”的简称,有无生、无灭义。无生是永绝胎、卵、湿、化四生;无灭是与整个永恒的宇宙等量齐观。总之一切动乱纷扰的烦恼,到此都无,而达到“常”(永恒不灭)、“乐”(永除诸苦)、“我”(大我、法身、与万物为一)、“净”(永绝一切杂染)的涅架境界。
  “三世诸佛”以下是说众生靠般若波罗密多而得到无上正等正觉的智慧而得成佛。三世,指过去、现在、未来。“阿”是“无”义,”耨多罗”是“上”义,“三藐”是“正等”义,“三菩提”是“正觉”义。“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即“无上正等正觉”,指对宇宙人生真理有正确觉悟者而言。照佛教看,外道(佛教以外的各种学说)也有觉悟到真理的,但不彻底,不正确。声闻、缘觉也有正确的觉悟,但是只是认识“我空”一面,而还没有说到“法空”,不是普遍的正等(无邪曰正,无偏曰等)。菩萨虽然证得正等正觉,但还不是最上,只有佛才能证得无上正等正觉。  ,
  这里有个问题,上文已说“以无所得故”,方可达到“究竟涅槃”,这里为什么又说“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呢?是“无得”而又“有得”岂非前后矛盾?这是因为前面讲的“得”是指一切有对待的事物而言,如“无智亦无得”,“智”是能得,“得”是所得,互相对待,有对待就有分别,有分别就可以有我法两执,故须破除,所以说“无得”。“菩提”是超越了对待差别的境界,平等如一,我法皆空,它是在破除之后(般若遣相),佛性借助般若这种智慧而显露。本来众生都有佛性,只是受到了种种蒙蔽,在破除了一切障碍之后,佛性就自然显现了。所以说佛不过是已证得菩提的众生;众生是未证得菩提的佛。过去、现在的佛指已证得菩提而言,未来的佛是指未证得菩提的众生而言。无论是谁(众生)靠了般若的智慧达到彼岸,就可以证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故知般若波罗密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常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密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这一段是赞叹般若功德。“大神”是能降魔,比喻般若有极大的力量;“大明”喻赞般若能断除一切愚痴,破无明;“无上”喻赞般若是一切法门(学理)中至高无上的效用;“无等等”喻赞般若威力广大,非余所能及。“能除一切苦”,这包括身心内外一切大苦小苦在内。这些苦都是虚妄不实的,到了真实不虚的境界,一切苦也就自然消灭了。“揭谛”是“去”的意思;“波罗”是“波罗密多”的省语,“到彼岸”义;“僧”是“众”义;“菩提”是“觉”;“萨婆诃”言“疾速”,疾速成就。“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的意思是:去呀!去呀!到彼岸去呀!大众一齐去呀!正觉疾速成就呀!
  <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只有二百六十字(或多一两个字),但包括佛教教义的各个方面,涉及很多名相,它以观自在为修持的目标,以度一切苦厄为全经纲领。一切苦厄,是由自己身心不自在(不能于事理无阂)所引起的。而身心不过是由物质和精神现象组合而成。众生把这些物理和心理现象当作自己的身心,执着不舍,而不知心物都是因缘合和而成,并无实在的自体i一有执着之心,便如作茧自缚,追求物质与精神的满足,而将本来有的觉性蒙蔽住了。其实众生本来就是佛,本来就有佛性,并不是在自身之外另有一佛性。只须把一切蒙蔽自身的污染去掉,便能恢复原有的净清本性,乃至污染的心“智”和求清净的心“得”也一齐去掉,这样就可以去掉一切对待,不再为众生,永除一切苦厄,得以自在无碍而成佛。
  可以讨论的问题当然很多,但这中间有一关键问题似须解决:如果破除一切,也应破除“佛性”,如果不破除“佛性”,那么对“佛性”(清净本性)也应是一种执着,这个问题应如何解释?如果说“佛性”只是一种“觉悟”,那么”觉悟”有没有“主体”?如果没有“觉悟”之“主体”,那么“觉悟”是否就落空,即无所谓“觉悟”与“不觉悟”,如果有一“主体”,那么照说“主体”应该破除,所以“空宗”的“不立自宗”是否能行得通,实是问题。如果立了一“主体”就与“无我”发生矛盾,般若学自然不能是这样的。所以把佛教思想作为一种哲学思想来研究,就会发现它自身并非一十分圆满的哲学体系。如果把它仅仅作为一种宗教看,宗教是一种信仰,有些问题自可不问,所以说“佛教亦宗教亦哲学”,这就看你从那二方面看了。但我们是研究哲学的,因此应该把某些问题提出来讨论。
  参考文献:
  (1)<心经六家注),上海商务印书馆,1920年版
  (2)(唯识三十颂略解),北京法相研究会编
  (3)熊十力:(佛家名相通释),北京大学出版组,1937年版
  (4)熊十力:(存斋随笔),<体用论),中华书局,1994年版
  (5)丁福保:<佛学大辞典),文物出版社,1984年版
  (6)霍韬晦:<佛学<教科书)),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1987年
  (7)汤用彤:(隋唐佛教史稿),中华书局,1982年版
  (8)方立天:(佛教哲学)(增订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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