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学育才 庄严佛土

在北京城南的宣武门外，有一座距今有1400多年的古刹——法源寺。这座古刹以其宏伟的建筑、深邃的庭院、巍峨的殿宇、庄严的佛像和满院的古柏苍松、丁香、海棠而闻名海内外。在这座学习与禅修最幽静的古刹中有汉传佛教最高学府——中国佛学院。大家尊敬的赵朴老就是这所学院的院长。昔日，为了恢复这所古刹，创办这所高等院校，赵朴老不知费了多少心血；20世纪90年代，为了修建古刹、发展佛教事业、培育僧才，又是在他老人家的亲切关怀和指挥下，在这座古刹内兴建了中国佛学院教学楼，并于1998年7月举行了隆重的竣工典礼。典礼会上，佛学院广大师生和来自海内外的众多宾客聆听了赵朴老的重要讲话，目睹了这座宏伟壮丽的教学楼，大家对赵朴老为佛教事业呕心沥血、为法忘躯的精神赞叹不已，我作为赵朴老委托的兴建教学楼负责人，更体会到赵朴老为办好佛学院、培育僧才的良苦用心。

一、多年夙愿

中国佛学院是汉传佛教近40所佛教院校中唯一的一所高等佛教院校（四年制本科）。它是1956年9月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陈毅同志代表党中央、国务院亲笔批准成立的。这所学校的创办，是新中国佛教史上的重大决策，是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绍隆佛种、慧灯常明的重要保证。佛学院在创办之初，就在办学宗旨与目的，教学与研究以及在行政管理上，把继承传统、适应时代，开拓未来有机地结合起来。从这个意义上说，它揭开了中国佛教教育史的新篇章。

中国佛学院在“文革”前培养了大批爱国爱教僧才，赵朴老在佛学院的一次会议上讲道：“‘文革’前中国佛学院在党政领导部门的亲切关怀和全国佛教界的大力支持下，可谓群贤毕至，人才荟萃，师资阵容强大，共培育出400多名具有较高思想觉悟和佛学造诣的汉藏佛教人才，成为全国佛教事业的领导骨干，为住持和弘扬正法、开创佛教事业的新局面，发挥着重要作用。”

1976年“四人帮”粉碎后，一度停办的中国佛学院，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的光辉照耀下，于1980年又恢复教学，到现在又有400多名学僧毕业，这些毕业生除少数选送到日本、斯里兰卡、缅甸、南韩、新加坡、英国、美国等国的高等院校和佛学研究机构进修深造外，其他都分配到全国和地方佛教协会、佛教院校、佛教文化研究机构及各大寺院工作，他们之中有不少已成为佛教界的领导骨干，是我国佛教界21世纪年富力强的重要人才。

随着改革开放的发展和宗教政策的不断落实，一批批寺院不断恢复，一所所佛教院校相继成立，一个个佛教文化研究机构和佛教刊物逐步创办，与此同时，我国佛教与海外的联谊工作也日益频繁，中国佛学院目前所培养的人才，远不能适应当前改革开放和佛教事业发展的需要。按照上级领导部门的要求，中国佛学院在校学僧要达到200人，但由于学校教师、宿舍和其他办公用房异常紧张，多年来在校学僧不足百人（只两个班）。对于这一状况，赵朴老十分焦急，从20世纪80年代初他就多次讲：“法源寺现有中国佛学院、中国佛教图书文物馆和法源寺僧团，三家在一所寺院里，住房异常紧张，很不利于佛教人才的培养，我们必须要抓紧解决这个问题”。又说：“我们要设法筹款，在法源寺西边的空地（有二亩许）上建一教学楼，改变佛学院用房紧张的状况。”

香港旭日集团的杨钊总裁，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他为大陆佛教寺院的恢复和开办、佛教人才的培养投入了大量资金，做了大量功德，深受国内外佛教徒的称赞！杨钊居士得知赵朴老要建中国佛学院教学楼的消息后，于1995年上半年他带领专家来佛学院参访考察，在圣辉副院长、张厚荣主任和我的陪同下，认真进行了考察，他们看到佛学院师生用房极其困难的状况，当即表示捐款300万人民币（实际捐助400万元），在法源寺西侧的空地上建教学楼。杨钊居士的重大义举，坚定了我们兴建教学楼的决心，使赵朴老多年的夙愿得以实现。

二、挥毫劝募

中国佛学院教学楼决定兴建后，赵朴老一方面指示有关人员，对教学楼抓紧进行设计；另一方面又指示抓紧办理有关批办手续。当初步设计：主体工程、内装修及室外附属工程约需一千万元时，年近90高龄的赵朴老十分着急，他个人率先捐助10万元，后亲自挥毫写信劝捐。1996年4月25日，他不顾年高有病及医生的劝阻（医生怕朴老劳累，让其少写字）一连写了三封信，并于4月26日给刀述仁副会长和几位副秘书长写一条子说：“我写了三封信，为教学楼事向上海、广东、普陀山化缘，请诸位看看，如同意即请用快件发出。”信上说：“香港杨钊居士因中国佛学院房屋缺少不足以回旋，发心施资人民币300万元，在法源寺西侧空地上建造教学楼”、“估计建筑费需600万元，尚缺300万元（内装修尚不在内），我会正为此积极筹措。拟请贵佛协予以支援。事关兴学育才，庄严佛土，当荷诸位大德同发宏愿，襄兹盛举，至此企祷。”朴老这封热情洋溢、感人至深的信，字字如千金，句句感动着各位高僧大德的心。原全国政协常委、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上海龙华寺方丈明旸法师接到朴老的信后，当即把个人准备料理后事的30万元人民币全部捐了出来。在明旸法师的带动下，上海市佛教协会和各大寺院、广东省佛教协会和各大寺院、浙江省佛协和普陀山佛协等慷慨解囊，踊跃向教学楼捐款。为了筹措资金，朴老昼思夜想，不是给有关人员打电话询问筹划情况，就是把人叫到医院商谈。此期间，有一次朴老在医院同我说：“为加快筹集教学楼款，你对各地寺院经济状况比较了解，佛学院毕业生分配情况也比较熟，对经济条件好的，又是佛学院毕业生负责的，你可和他们通通电话，让其适当资助”。当1997年10月底朴老发现所筹款还不足时，他于11月3日又给诸位秘书长写条子说：“佛学院教学楼建筑费，劝募已筹得相当款，现还差一部分，我建议向佛学院毕业的现任地方大寺住持、监院的法师们商请帮助劝募”等等。在德高望重的赵朴老的号召和影响下，对教学楼捐助者不仅有很多高僧、善知识，还有很多中国佛学院毕业的法师。他们中有捐5万的，有捐10万的，还有捐几十万、上百万的。先后共筹集到1200多万元。大家那种踊跃捐助的情景十分感人，反映出对培养佛教人才的极大关心和对赵朴老的无比崇敬。有位佛学院毕业的法师在汇款的信中写到：“我是中国佛学院毕业的学生，过去的学习生活，良师益友，历历如在目前，真是百感交集”、“赵朴老和各位法师，为培养佛教人才那种忠贞不渝的爱国爱教的精神，渊博的佛学知识，精严的修持道风，呕心沥血，为法忘躯的菩萨愿行，给我留下了永生难忘的记忆”、“佛学院在朴老的苦心运筹、诸位法师辛勤努力下，中国佛学院所取得的成就是海内外佛教界公认的，佛学院教学楼的兴建，这是母校的一特大喜事，是佛教界为培养佛教人才的重大义举，我们理所当然地应响应朴老的号召，贡献绵薄之力。”

三、为法忘躯

中国佛学院教学楼是培育高等僧才和储存佛教重要经典的大楼，这是关系到百年大计、千年大计的建设工程，所用资金又全部是海内外高僧大德、善知识慷慨解囊相助的，它不同于国家拨款兴建的其他大楼，赵朴老要求必须高标准高质量地把这座大楼建设好，这才对得起解囊相助的海内外四众弟子。为做好这一工作，朴老不顾有病住院（朴老从95年住院一直未出院），对大楼建设中的每一阶段每一环节都想得特别周密细致，都有口头或书面指示，比如：为把大楼的建筑图纸设计好，朴老指示聘请有建筑经验的香港志莲净苑的宏勋法师帮助组织设计并对工程进行指导；还指示请杨钊居士委派高级顾问、高级工程师郑荫普先生对工程进行指导。为充分利用地皮，朴老指示“教学楼最好建成三层，地下一层，地上两层（市文物部门只批地下一层地上一层），尽量扩大建筑面积”。在建筑风格上，朴老指示：教学楼建筑风格应考虑和法源寺这一千年古刹相协调，建成仿清代宫廷式建筑风格比较好，建成的大楼既要实用、美观、大方，又要有超前意识等等。根据朴老的指示，大楼图纸前后曾讨论修改过七次，最后是由朴老审定的。为选好施工队，朴老指示“要根据政府有关部门的规定，施工队要进行公开招标，做到公平合理”。遵照朴老的指示，所请的施工队是由五家施工队参加投标，经七位专家评定，最后报请朴老确定的。

我深深感到：朴老对教学楼工程的指导是极其认真的，工作很细的。从教学楼的筹款、图纸的设计、施工队的确定以及工程进展中的许多重要问题，朴老都详细过问，我曾先后向朴老写过20多次书面报告。在施工过程中，朴老还曾几次提出要到施工现场视察，由于工地高低不平、工料太多、行走不便，怕影响他老人家的健康，均被我们和医生劝阻了。

朴老不仅特别关心主体工程，对教学楼收尾工程及大楼竣工典礼等问题也特别关心。在教学楼竣工前，朴老指示：“教学楼越到后期工作越要认真、细心，做到善始善终”。又说：海内外四众弟子为我们捐那么多款，他们的钱也来之不易，为了表彰、学习和永久纪念海内外高僧大德、护法居士和地方佛教协会对大楼的大力支持和无私捐助，要建立“功德碑”。根据朴老的指示，经会、院领导研究决定以赵朴初会长名义建立了“中国佛学院教学楼功德碑”（碑文附后）。对教学楼的竣工仪式朴老想得也很周到细致，他指示：中国佛学院教学楼是海内外佛教界大力支持和资助下兴建起来的，在中国佛教协会和中国佛学院是件大事，对佛教界也有一定影响，大楼建成后应举行竣工典礼，但规模不宜太大，花钱不宜多。并指示竣工会上让我汇报一下教学楼的兴建情况及捐款收支情况。

当竣工典礼大会决定于1998年7月17日上午举行后，我5月7日即向朴老报告说：“竣工典礼会拟送纪念品有：一套小茶具，茶具上拟请朴老题写中国佛学院教学楼竣工纪念；一把小扇子，扇面上拟请朴老写一首诗。”因朴老眼病住院，数日后未见其回音。因怕晚了纪念品来不及制做，我于5月26日又给朴老写一报告。报告提出“如朴老写字困难，‘中国佛学院教学楼竣工纪念’拟用楷书代替；扇面上的诗拟用朴老以前写的‘多闻多思’代替。请朴老尽快审定，以便进行制做。”朴老看后，不顾眼病困难，即题写了“中国佛学院教学楼竣工纪念”，为扇面题写了“松风水月末足比其清华仙露明珠安能方其朗润。唐太宗赞玄奘法师语”。后署上：“戊寅五月朴初书”并盖章。还于5月28日给我写一条子：“倪强同志：我左眼痛，医生检查接近于盲，尚须再查，只好写大字，用时可缩小。”我收到朴老的墨宝，看了他写的条，既为他的眼病着急，又为他认真负责的工作精神感动不已。

赵朴老因左眼患严重的白内障，动了手术。手术后不久，我在教学楼竣工大会上的讲话稿已写好。当时送不送朴老审阅十分矛盾，送吧，担心朴老的眼睛受影响；不送吧，讲话又很重要，不经朴老审阅不好定稿，且时间又很紧迫。在无奈的情况下，我还是决定呈请朴老审阅。没想到朴老眼刚动手术，看字十分困难，听说他拿着放大镜一字一句地审阅，六千多字的稿子，竟看了近两个小时。朴老看后在稿子上批示：“倪强同志：我的左眼最近动了手术，看字有点模糊，粗粗看了一遍，略删改数字”。朴老这种对工作极端负责的精神让我十分敬佩。

1998年7月17日上午九时，中国佛学院举行了教学楼竣工典礼。会前，朴老高兴地对大楼的各个部位进行了察看，边看边说：“好，好，大楼搞得很好，这回佛学院的条件改善了。”在典礼会上，赵朴老又以喜悦的心情对教学楼给予了很高的评价。朴老说：“佛学院教学楼有这样的规模、标准，在近代史上还是第一次。”典礼会结束后已是11时半了，我们怕朴老太累，劝其就不要参加中午的素宴（在北京前门饭店）了。时年已91岁高龄的赵朴老开半天大会，看去已很疲劳，但他还坚持去饭店参加午宴，并说：“海内外高僧大德这么远来参加大会，对我们有这么大的支持帮助，我应该去”。午宴结束后已近下午一点了，我们劝他到房间休息，他又出人意料地提出“要分别会见海内外高僧大德和施工队负责人”。为节省时间，我们提出一起会见，朴老说：“那不好，还是分别会见，对他们的支持表示谢意。”这样，对香港宏勋法师的代表，杨钊居士的代表，上海、广东、浙江的代表，施工队及工程监理负责人，先后分六批一一进行了会见致谢，并同他们进行了合影留念，会见活动一直进行到下午二时半才结束。被会见的客人们看到朴老这种不顾年高有病、不辞辛劳，舍身忘我无比慈悲的精神，无不为之感动。有的激动地说：“赵朴老为了弘扬佛法、培育僧才，真是呕心沥血，鞠躬尽瘁，这种为法忘躯的精神，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附：启建中国佛学院教学楼功德碑

中国佛学院为我国僧伽教育最高学府。一九五六年初，蒙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陈毅副总理代表党中央暨国务院批准成立。初设佛教专修科及本科班、研究班，复设藏语系佛教专科班。迄一九六六年，毕业汉藏僧伽人才四百余人，均具有较高思想觉悟和佛学造诣。纵遭“文革”劫难，大多犹能肩荷如来慧命，驻锡诸方名山寺院及全国各省、市、自治区各级佛教协会，可谓踵普贤行，起正法于斯世；奋文殊智，擎慧炬于当今。承前启后，继往开来，为全国佛教事业之中坚。 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犹春风化雨，若杲日丽天。华夏同华藏共为庄严，教运偕国运齐其隆昌。一九八○年蒙中央指示恢复教学。我院先后开设预料、本科暨研究生班。八十年代以来，我院学僧先后往日本、斯里兰卡、韩国、缅甸、泰国、英国、美国、加拿大留学者三十余人，率皆攻读硕士、博士学位。自一九八二年迄今，我院毕业学生二百九十六人，多膺全国及地方佛教协会领导工作、佛学机构研究工作、佛教院校教育工作、诸山寺刹管理工作等。所谓般若花开佛苑中，菩提果熟人间世，洵不诬也。 我院适应现在条件，实行间年招生。按普通大学本科标准，实行统考。尤重面试，甄察品德操行，正信纯真，虔心向道，体貌健全，威仪具足。严格把关，择优录取，每级四十至四十五名。贯彻第六届全国佛教代表会议宗旨和一九九二年一月上海佛教院校会议精神，着重自身建设，信仰为核心，道风为根本，人才为关键，教制为基础，组织为保证。实行学修一体、学僧生活丛林化。 一九五六年至一九六六年，喜饶嘉措大师任院长。一九八○年，法尊法师任院长。一九八一年起，由余兼任。执教于本院名德，已故者有法尊、巨赞、正果、观空、明真、义方、尘空法师等，有周叔迦、王恩洋、高观如、虞愚、叶均、黄念祖、郭元兴、刘明渊、戴蕃豫居士等。现在者不及计。 创院以来，坚持正确办学方针，爱国爱教，始终不渝。贯彻学修并重原则，利他自利，勇猛精进。继承开拓我国佛教农禅并举、解行相应之历史家风。致力发扬国际佛教友好往来学术交流之优良传统。维护祖国统一，坚持民族团结。提倡尊师重道，实行教书育人。荷担如来家业，克绍僧伽慧命。 四十二载，既结硕果之累累，新纪方来，更卜鸿猷之烈烈。兹以法源古刹，屋宇迫迮，学院新展，教学缺楼。爰商请于城建，文管诸部门，以本寺西侧空地二亩许，肇建教学大楼。端赖海内外诸方大德、护法檀那、地方佛教协会大力赞助，由中国佛教协会运筹，众志成城，共襄盛举。于院庆四十周年奠基，历时年余，竣工圆满。庆今黉楼已就，谢国恩于无尽。喜学宇功圆，感檀功而有赖。宝所庄严，尽入伽耶三德之秘藏。祗园茂盛，繁兴丛林一体之芳规。清履弥坚，五德名传八极。法幢高举，六和义重千秋。所愿净施建此楼者，同以无所住而生心，不住法以行施。则此不可思议功德，竖穷三际，横遍十方，人人各获全分。犹如一月当空，万川普映，元气值节，大地皆春矣。
爰为铭曰：

深入法源 畅游教海 学苑高登 获世间解
严净毗尼 弘范佛界 爱国爱教 育德育才
三学五明 精研不懈 四禅八定 行持自在
性相禅净 华严天台 大小显密 圆融无碍
承前启后 继往开来 龙象辈出 法流大开
道风为本 慧命是赖 灯传无尽 功垂万代

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副主席
中 国 佛 教 协 会 会 长 赵朴初谨记
中 国 佛 学 院 院 长

佛 历 二 五 四 二 年
公 元 一 九 九 八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