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寺住持慈音和尚

南山寺住持慈音和尚
　　白福生
　　五台山素以佛国净土著称于世, 久远以来, 文殊菩萨游住其中, 为诸众生演说佛法, 因而十方善信慕名前来五台山者, 不绝于道。五台山寺庙众多,古迹遍布, 而位于台怀之南、距大白塔5 华里之处的南山寺, 坐落在万木耸立、景象清幽的案山前端,十分醒目, 建筑布局与山势浑然一体, 别具风格, 独呈异姿。它的住持就是具有丰富经历的禅宗高僧慈音和尚。
　　慈音和尚, 1920 年生, 山西大同怀仁金沙滩日中城(古幽州) 人。俗性赵, 名子明, 出身农民家庭, 世代以种田为业, 生活艰难。12 岁时, 父母迫于无力负担其生活的困境, 只好让他走出乡关, 另谋活计, 遂至五台山金阁寺剃度出家。香港法喜精舍住持智开法师即是他的皈依师父。智开法师为他取名慈音, 号觉空。从此, 开始了他那脱离世俗、无忧无虑的沙弥生涯。少年的慈音虽然淘气贪玩, 但在师父的精心管教下, 学到了不少佛教知识。释迦牟尼勇猛精进、苦修成佛的本生故事深深吸引了他那幼小而聪明的心灵。他记忆力强, 悟性也高, 对诸佛菩萨的教诲总是虔心奉守, 对于沙弥律仪一学就懂, 心领神会, 深得师父赏识。因此, 他学习一年以后, 即在14 岁时, 即受了比丘戒, 成为正式僧人。同年被选送到北京西直门内高井胡同永太寺参学佛法, 涉掠了较为高深的佛教义理。同时还学会吹笙和管子, 为日后弘扬佛教音乐文化奠定了坚实基础。四年之后, 即1937 年七月七日爆发了芦沟桥事件, 全国人民奋起抗战, 慈音和尚被迫停学回到了五台山金阁寺。
　　“七·七”事变后, 日本军国主义猖狂至极, 掀起了大规模的侵华战争。中国人民为了捍卫国家领土和民族尊严, 开始了全民抗战。中华民族是一个热爱和平、奉行信义的文明民族, 面对入侵之敌, 只好拿起武器, 就连远离红尘、世外修行的僧人也为爱国豪情、降魔正气所激荡, 以各种形式参与了反侵略的正义战争。在佛教圣地五台山, 不少僧人受了共产党的影响, 在“僧人虽然出家, 但未出国, 护教卫国”思想的指引下, 脱去僧衣, 穿上军装, 参加了八路军。留寺僧人也成立了僧人自卫队, 积极抵抗侵略魔军。由于慈音和尚身体魁悟, 头脑敏捷,善于随机应变, 富有作战才能, 热血肝胆, 无所畏惧, 因此, 担任了僧人自卫队的分队长, 队员大都是17 岁至22 岁的健壮青年僧人, 正是一支抗击敌军的有生力量。在慈音和尚的带领下, 自卫队向活动在当地的共产党员、八路军干部秘密请教军事作战的方针要略, 学习了不少战略战术, 很快就提高了自卫队的作战能力。1938 年中秋节, 日军第一次侵犯五台山, 慈音和尚带领由一百余名僧人组成的自卫队, 配合马斯林师长率领的二百余名八路军,还有洪涛(四川人) 带领的一百余名农民自卫队, 事先埋伏在金阁岭和蛇沟梁一带, 准备伏击日军。当日军进入瓦厂沟时, 由八路军、农民、和尚、喇嘛组成的协同作战阵线, 一齐动作, 向敌人展开了猛烈打击。他们利用居高临下的有利形势, 用步枪、手榴弹向敌人射击, 由慈音和尚带领的僧人自卫队则把预先准备好的巨石掀动, 阻击敌军。敌军处于沟底, 无法施展枪炮的威力, 对于滚滚而下的巨大石流, 更是无法抵挡, 左躲右避, 进退两难, 难免失败的命运。十一点半左右, 突然飞来两架飞机, 增援日军, 敌机在上空来回飞旋, 乱扔炸弹。其中一颗落到慈音和尚的身旁, 还没有爆炸, 只见慈音和尚奋力一跃, 跑上前去, 抓起炸弹抛向沟底, 还给来犯之敌。那颗炸弹既没有伤及行善惩恶的爱国僧人, 又给不义之日军以有力的还击, 是一颗蕴含佛性的好炸弹, 开出了芬芳的般若之花。这段传奇般的经历, 五台山的老和尚们经常向人讲述, 令人耳目常新、肃然起敬。
　　禅宗, 是中国佛教中活泼生动的一个宗派, 是教外别传的一个佛心宗。它自南梁北魏时, 天竺禅僧菩提达磨来到我国, 传佛心印于慧可, 又经僧璨、道信、弘忍的发扬光大, 到慧能时, 禅宗大盛, 遍及全国, 后又形成了五家七宗。其中临济宗影响深远, 独擅其胜。临济宗是由河北镇州(今正定县) 临济院的义玄禅师开创, 因以为名。临济宗的家风, 机锋峻烈, 有“临济将军”之称, 意谓临济宗似指挥百万师旅之将军, 如以铁锤击石, 现火光闪闪之机用。其接人的方法, 单刀直入, 对学人剿情绝见, 使其省悟。临济宗大机大用, 棒喝齐施, 卷舒纵擒, 杀活自在, 自拈手段, 独耀灵心, 突如青天霹雳, 陆地风波, 令人警悟。慈音和尚就是一位临济传人、得道禅僧。
　　人是宇宙万物之灵, 生活在此地球之上, 即使是在和平的年代, 也常常显露人性的丑恶。佛说“贪、??、痴、慢、疑”五毒, 是众生业障的根本,实难去除, 而一旦产生战争, 则敌对双方无不殚精竭疠、兴谋制策, 非欲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可, 破坏更甚, 尤可哀悯。然而战争有正义与非正义之别, 为了捍卫人类的尊严和谋取和平幸福生活的权利, 有时是走常规的路线不能达到的。慈音和尚是个正义感颇强的禅僧。他说: 对待横造杀业罪的侵略魔军,绝不能慈悲。虽然“皇军”那时气焰嚣张, 不可一世, 但如果顺从其意, 我们中国人受害的将会更多。
　　因此, 我那时非常憎恨那些穷凶极恶的日本人, 佛菩萨都有大无畏的为众生而牺牲的精神, 我们一般的僧人为什么不去效法呢? 自从日军占据五台山以后, 八路军、党的干部常常借宿于邻接交通要道的金阁寺, 因而慈音和尚不免多次与搜寺的日军周旋, 虚与委蛇, 不使得逞。一天半夜, 有个八路军刚刚躲入寺庙, 隐藏起来, 忽然来了日军, 跨着洋刀, 叽哩咕噜, 问有没有八路。慈音和尚十分镇静地回答说: “我是和尚, 不是八路, 这里一个八路也没有。”结果日军扑空而回。佛是为了解脱众生的烦恼而出世的, 佛的出世展示了人性的光辉。慈音和尚作为战争年代的佛弟子, 深得佛法大义, 以禅的精神教其大勇, 行其美愿, 巧妙地克敌制胜, 为五台山佛教写下了光辉的一页。
　　抗日战争结束后, 经过国内战争,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 再到1958 年大跃进, 慈音和尚一直住在金阁寺。1959 年被派到清凉寺当家, 达7 年之久。这期间, 除带领寺僧念经拜佛、参禅办道外, 还喂养一些牲畜, 以增加收入, 维持生活费用。“文革”开始后, 僧人被遣散, 回原籍参加劳动, 慈音和尚也被安置在小北台顶, 接着迁往大同口泉, 以针炙行医, 疗治民间病苦。五年之后, 返回五台县, 到毛家村为人放牛种田。改革开放后, 恢复宗教信仰自由政策, 慈音和尚被召回五台山, 住在龙泉寺。1981年移住南山寺, 1982 年担任该寺住持。他充分利用国家拨款50 万, 广事维修。主要有大雄殿、天王殿、千佛殿、南楼和西楼及殿楼内佛菩萨、罗汉护法神像等, 还维修僧舍30 余间, 使规模巨大、布局奇特的南山寺显得金碧辉煌, 焕然一新。与此同时, 开始传戒收徒, 培养僧才, 大力加强道风建设, 弘扬临济宗风。他的徒弟汇冲、悲善等严守丛林清规, 注重礼仪, 态度和蔼, 好学精进, 博得多人赞誉。在慈音和尚的亲自教授下, 他们于一般佛事之外, 还孜孜钻研庙堂音乐, 弘扬佛乐, 形成南山寺区别于五台山其他寺庙的显著特色。
　　还是在1966 年, 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居士与希罗嘉措大师首次来五台山朝拜圣地、视察工作。当他们到达金阁寺时, 曾专门赏听了慈音和尚等吹奏的庙堂音乐。听毕, 赵会长问: “你们是怎么学会的? 这么好听! 是怎么传下来的?”慈音师等答礼说: “一辈一辈传下来的! ”赵会长说: “五台山庙堂音乐唐代始盛, 表现着北方的浓郁特色, 给人以清凉和雅的感觉。它的声音一高、一平、一低, 如海潮涌起的波浪, 回环往复, 是非常珍贵的佛教文化艺术, 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宗教音乐艺术之一。回去后, 我要向毛主席讲:“五台山把什么丢掉也不能把庙堂音乐丢掉! ”(转述大意) 并指示当地有关负责人要把五台山庙堂音乐整理弘传, 不可弃失。
　　佛教音乐产生于佛教创立时期, 释迦牟尼是在菩提树下得道成佛的, 菩提树又称乐音树, 据说这种树“微风吹树叶, 而出音乐之声也”, 能够发出乐音。在古代印度, 对于佛说十二部经的念诵本身就带有很强的音乐性。《高僧传·唱导篇》载: “天竺方俗, 凡歌咏法言皆称为‘呗’”。“昔诸天赞呗, 皆以韵入弦管。”“呗”是梵音“呗匿”的省略, 意谓歌咏或赞颂; “梵”是印度语“梵览摩”的省略, 意谓清净。因此, 佛教音乐又称“梵呗”。佛教认为音乐具有“宣唱佛理, 开导众心”的功能, 在集众行香时, 可起到“静摄专仰”的作用, 对于佛教徒自己, 则可藉以止断外缘, 净化心灵。佛教音乐经西域传到中国内地后, 受我国传统文化的影响, 互相溶汇, 又经过艺术家的再创作, 因而形成特色鲜明的中华佛曲。佛教音乐一般分为唱导、啭读、梵呗三种形式。五台山庙堂音乐主要指旋律性极强的“梵呗”, 这是一种与经文音乐迥然不同的经外音乐, 音乐的特质极其明显地表露出来, 能给人以更为丰富的审美愉悦。慈音法师担任南山寺住持后,按照有关领导的指示, 当然也不会忘记“文革”初期赵朴初会长的深切期望, 就吸收了一部分有一定佛学素养和艺术素质的青年僧人, 办起了“五台山禅门佛事音乐培训班”, 亲自传授吹奏技艺, 社会各届莫不赞口, 交誉纷弛。五台山青庙音乐用工尺谱曲, 主要法器有: 梅(笛)、管、笙、箫、引锣、钹、铪子、鼓等。慈音和尚的高足汇冲和尚等已经整理出《大乘经》、《秘摩岩》、《上经台》、《万年花》、《净瓶》、《十二层楼》、《云牛鸟》、《叨叨令》、《西方会》、《普庵咒》、《台山五寺景歌》、《药师灯数》、《八仙庆寿》等20 余个散曲, 另外整理出带有唱导性质的曲子, 如《华严会》、《菩萨头》、《千声佛》、《翠花黄》、《无量偈》、《三皈赞》、《方便偈》、《撼动山》、《施食条》、《五方结界》、《五声佛》等20 余个。
　　当慈音老和尚于1994 年退居后, 这个任务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悲善、汇冲等徒弟身上。五台山庙堂音乐的弘传任重而道远, 乃需他们继续努力。敦煌词中有“五台小曲子”六首, 也当是唐代五台山庙堂音乐的一份重要资料。现转录如下, 以供专人方便使用。
　　谡幕遮·五台小曲子
　　大圣堂, 非凡地, 左右盘龙, 唯有台相倚。岭岫嵯峨朝雾起, 花木芬芳, 菩萨多灵异。面慈悲, 心欢喜, 西国神僧, 远远来瞻礼。瑞彩时时岩下起, 福祚当今, 万古千秋岁。
　　上东台, 过北斗, 望见扶桑海畔龙神守。雨雹相和惊林薮, 雾卷云收, 现化千般有。吉祥鸣,狮子吼, 闻者狐疑, 怕往罗延走。才念文殊三两口,大圣慈悲, 方便潜身救。
　　上北台, 登险道, 石径峻嶒, 缓步行多少? 遍地莓苔异软草, 定水潜流, 一日三过到。骆驼屿, 风袅袅, 来往巡游, 须是自身好, 罗汉岩前观涧河, 不敢久停, 唯有龙神操。
　　上中台, 盘道远, 万仞逍迢, 仿佛回天半。宝石　岩光灿烂, 异草名花, 似锦堪游玩。玉华池, 金沙畔, 冰窟千年, 到者身心颤。礼拜虔诚重发愿, 五色祥云, 一日三四现。
　　上西台, 真圣境, 阿耨池边, 好是金桥影。两道圆光明似镜, 一朵香山, 突兀堪吟咏。狮子踪, 深印定, 八德池边, 甘露常清净。菩萨行时龙众请, 居士谈扬, 唯有天人听。
　　上南台, 林岭别, 净境孤高, 岩下观星月。远眺遐方思情悦, 或听神钟, 感愧捻香热。蜀锦花, 银丝结, 供养诸天, 菡萏人间彻。往日尘劳今消灭, 福寿延长, 为见真菩萨。
　　此外, 慈音和尚还非常注重佛教的参学和交流, 1992 年曾应香港智开法师之邀, 与省宗教局李金华局长、高玉虎主任、忻州地区行署宗教局刘天良副局长、山西省佛教协会副会长兼太原崇善寺住持慈贵法师、五台山佛教协会会长请佛法师、五台山普化寺住持藏明法师等组团赴港进行佛教巡礼观光活动。现在慈音和尚的年事已高, 退居二线, 遂由青年僧人悲善继任住持。但他仍关心南山寺的事业。慈音法师是山西省佛教协会理事、五台山佛教协会常务理事, 道高德厚, 声名远播, 社会各届给予很高的荣誉。赞曰:斗隐星沉续佛灯, 拈花微笑作禅僧。
　　清凉也识红尘劫, 解脱何关紫葛藤。
　　火窟生莲连旧梦, 法箫洒露付闲情。
　　穷年兀兀修因果, 见立幢幡位上层。
　　(摘自《五台山研究》199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