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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雨香云(四)

       

发布时间:2009年04月11日
来源:不详   作者: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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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姓名之道俗辨
   国人之出家者,举家居之姓名而并弃之,另作姓名曰释某某。考之古籍,非圣训也。世尊姓瞿昙,来人每以瞿昙呼之,则佛之姓不改。佛之及门弟子,如大迦旃延,大迦叶,大目犍连,弥勒,宾头卢,并是俗姓,未闻别作。或谓释道安初以释为姓,后『中阿含经』至,果有「四河入海,同得咸名;四姓出家,同姓为释」之文。安公冥会佛经,学者乃竞以释为姓。此亦未尽然,四河入海之说,虽大部未来,而别译已有。安公特据之以姓释耳,何悬鉴之有!且释迦乃氏族之称,以佛泯阶级(种姓有贵贱,即成阶级)之别,乃同称释氏以示平等。亦以法从释尊闻,从佛口生,名释子也。当佛教初传,国人之出家者,俗姓不改,如严浮调,朱士行等。其后,学者竞以师之国名为姓,而支、竺、于、康乃杂出,殊失其本。然宋初有张慧严,崔慧观,寇道渊;梁有姚道安;唐有金和尚等,并兼俗姓。迄今西南各省,犹通用张和尚、李和尚之称。或者讥其不脱俗,而实未尝违佛制也。名则佛世之阿难,舍利弗,金□罗,阿那律等,并是俗名。下逮阿育王之世,帝须,耶舍,大天,摩哂陀,末阐提;及后大乘学者,马鸣,龙树,世亲,天主,犹沿以俗名为名。一切有部说,佛谓欲作法名者,应依三尊。然此仅有部晚期所传,诸部则不尽然,如大众部则多用军字。是知改用法名,虽印度旧有,事非佛制。至密宗兴,乃无一不取密名矣!
   二五 昙影与昙晷
   经录传:什公译『成实论』,昙晷笔受。昙晷名不见僧传,今谓即昙影字形之讹也。影助什公译经,见『成实论』之诤辨往返,颇恨其支离,乃结为五番以呈什,什公善之。影之致力『成实』如此,盖笔受之人也。
   二六 布袋和尚
   『传灯录』载:布袋和尚「形栽□■,蹙额皤腹」;「入廛肆聚落,见物则乞」。宋代已「四众竞图其像」。解脱而无所拘禁之风格,大有「游戏人间乐太平」之概,实与南宋之济公相类。然以传为弥勒化身,受中国佛教界尊严之供奉。迨布袋和尚像传入日本,图像歌赞甚多。因其「以一杖荷一布囊」,与大黑天像相类似,为日本人视作福德之神。「布袋蛭儿引颈图」,「大黑布袋博奕图」,「布袋醉后欠申图」,真所谓:「终日酒肆鱼行,何妨游戏放荡」。虽风颠游戏,寓洒脱于滑稽幽默之中,宜其为人所好,然其污损佛法亦甚矣!
   二七 大黑天
   摩诃迦罗,译为大黑,本印度之战斗神,一面八臂或三面六臂,为摩醯首罗天化身。佛教初视为夜叉或龙神,迨密典乃说为大日如来化身。义净西游天竺时,大黑天「手把金囊」像,供奉于厨侧或库前,已成为护持三宝,财富饮食之神矣!
   二八 一阴一阳之为道
   『易』曰:一阴一阳之为道。乾坤初拟于父母,翕辟本形乎性交。初民惊于男女生育之奇,于性交有神秘之感,乃以此而类推宇宙生化。基此而渐入文明,乾坤阴阳乃转化为正反、奇偶──宇宙间相拒相和之理。虽男女之道,为家庭之本,而不复神秘视之。然一阴一阳之道,积古传来之方士,仍有采阴补阳,素女房中之术,视为成仙之秘要。虽此道源远流长,究不无狂愚妖诞之感!梵语三摩钵底,译义为等至,盖形容二者之平等相应,而达浑融一体之地。印度初亦用以称男女之交合,故『婆沙』有「阴阳等至」(或译雌雄等至)之名。遍行外道,与中国之方士相类,素有性之崇拜,渐发为男女和合之秘道。佛法中,三摩钵底为定之一名,以形容从修定而到达身心平等,心与境融之境地。迨密宗继起,融摄遍行外道之术为成佛方便,乃美性交为入定矣。
   二九 中国佛教与边地民族
   我国佛教之弘盛,有关于外族同化及边地民族者至钜。即如大乘八宗:三论宗之自北地而南传者,为摄山僧朗,朗乃高丽(实为辽东人,时属高丽)人。大成者嘉祥吉藏,则为安息族之华化者。唯识宗,传玄奘之学者,首推慈恩窥基;基为尉迟敬德犹子,系出于阗。华严宗亦称贤首宗,贤首法藏,系出康居。禅宗,大兴其道者卢慧能、系出岭南华□杂处之地,五祖称之为□獠。密宗则三大士并由外来。唯天台、净、律,纯由华族弘布而完成之。又如四大名山:普陀山兴起于日本之慧锷,九华山兴起于新罗之地藏,五台山地接北胡,峨嵋山则处西南夷,历为蒙、藏信仰重心。我国佛教得力于外族同化及边地民族,亦即有助于民族间之协和同化也。
   三0 老子生而发白
   神仙传谓:老子处胎八十年而生,生而发白,因名为老子。然此非道家之旧说,元魏吉迦夜所出『付法藏因缘传』(卷五)云:「胁比丘由昔业故,在母胎中六十余年,既生之后,鬓发皓白」。老子生而发白,实取诸佛教之传说。然胁比丘故事,更别有传说为据。佛世有比丘名「上座」,『婆沙论』释其得名因缘,即谓处胎六十年而生,生而发白。『婆沙论』编集于西元二世纪,远在『付法藏传』之前。是则上座之传说,一转而为胁比丘故事,再转而为老子。传说多变,亦甚久矣!
   三一 将心来与汝安
   旧传达磨宗风,答语每从反诘问处着手。如慧可见达磨,乞与安心法。达曰:「将心来与汝安」!可曰:「觅心了不可得」。达曰:「与汝安心竟」。僧璨之见慧可,可曰:「将罪来与汝忏」!道信之见僧璨,璨曰:「谁缚汝」!出言之旨趣并同,实则此是大乘显示胜义之一式。约理,则于无自性处显空性;约行,则于绝情见处体实性。此如『般若经』「三假品」,佛命须菩提「为菩萨摩诃萨说般若波罗蜜」。须菩提乃曰:菩萨不可得,般若不可得,我云何能为菩萨说般若?佛因而印成之曰:如是!如是!若知菩萨不可得,般若不可得,即是为菩萨说般若。一反来问以为答,方等、般若经,实多其例。
   三二 北土重禅
   昙无最为北土之涅槃学者,魏太武中,曾预释老先后之辨,举『汉法本内传』以证之。『洛阳伽蓝记』载:昙无最死后,入冥中,见一比丘来,冥官礼敬甚恭。询之,禅师也。最自以弘赞涅槃,功德难思,而不为冥官所重,心殊不平。冥官告以道在心行,说法不如禅,非故为厚薄也。以此足觇北地之重禅轻教,无惑乎达磨门下之不立文字,能日益弘大!
   三三 求生东方
   北齐真玉,初修求生西方之净业甚虔。后闻东方有莲华藏净土,乃慨然叹曰:「人竞西往,更无东向」,其如东方世界何?乃回心求生东方净土,临终如愿往生。此老于净土念佛法门,可谓独具只眼!如净业成就,十方净土固得随愿往生者也!
   三四 女王与大云经
   女子不得作轮王,声闻法中有此说,大乘则不然。北凉昙无谶所译『大云经』,佛记会中天女,当来以女身作转轮王,护持正法。唐武后之敢于移唐祚称帝,开中国政治史上空前绝后之奇迹,『大云经』与有力焉。当时僧尼,为『大云经』润饰,注释,为武后宣传,颁『大云经』于天下,以示天命所在。武后称天册金轮圣帝,实本于此。时菩提流志来中国,□译圣典,为武后所尊敬。其新译之『宝云经』,较之旧译『宝雨经』,独多天女受记作轮王事,盖取『大云经』说以糅合之。然『大云经』之本义,实指南印度案达罗王朝。如经(卷四)云:「我涅槃已七百年后,是南天竺有一小国,名曰无明。……其城有王,名曰等乘。其王夫人产育一女,名曰增长。……诸臣即奉此女以继王嗣。……满二十年,受持读诵是大云经,然后寿尽」。此则南印度别有女王,不关我中国。古人附会其事,不知何以通经!。
   三五 十六罗汉因果识见颂
   『十六罗汉因果识见颂』一卷,日本续藏经,收入失译中,非也。颂凡十六章,每章为三段。一、颂罗汉之事迹神力,依『法住记』。二、颂因果人天善行,间及我国之俗习。三、颂识见,即「识自本心,见自本性」之意,十九出『坛经』。此杂凑而成之偈颂,实中国禅者不立文字之文字也!
   三六 禅门之风格
   我国之禅者,虽以宗门自居,凌轹诸家,似乎高不可及。然就其风度言之,则禅宗之初,颇近于一分声闻行者。四事恬□,有头陀之风;重实践,不以论说为重;有法堂而不立佛殿;经行坐禅于山边林下,随适而安;解脱之心甚切,所谓「己事未明,如丧考妣」;随闻悟入;凡此莫非古代声闻佛教之遗风。然禅者衣食随缘,不拘于三衣、中食;多从事劳作,如百丈之一日不作,一日不食;自始即别立禅院,与律寺异,迥异于古代。尝考大众部初分,有鸡胤部,衣食等一切随缘,重行证而不务讲说,精进过余人。达磨自南天竺来,唱「南天竺一乘宗」,疑与之有渊源。至于禅者所悟,以达磨所传二入、四行观之,则藏心本净之见也。然离言一句,大小所共,乃至外道有绝言见。浅深万类,唯智者能勘印之耳!
   三七 土地菩萨
   国人每称土地、城隍等为菩萨,颇嫌于神佛不分。今之学者,每举而辟之。然『华严』、『涅槃』等大乘经,有主山神,主地神,主城神等,并是菩萨。秘密教中,则鬼畜诸天,尤多佛菩萨化现,或如来内眷属。夫印度群神,大乘得视为菩萨而融摄之;中国之土地、城隍,安见其不得为菩萨?神秘而泥古之学者,有以语我来!
   三八 佛教之年节
   佛教有安居之制,于七月十五日(或八月十五日)解制。届时,比丘受岁(加一岁),行自恣法,衣食住之受用,得丰乐随意。信众群来集会,布施作福,盖佛教之年节也。此日,称佛欢喜日;此如父母见子女之长成,为之欣悦。释尊在世,旧有此制。传说佛为拔济目莲生母之饿鬼苦,教于佛欢喜日供佛作福,因有盂兰盆会。佛入灭已,乃有灌顶会,菩提会,涅槃会,阿难大会,罗云大会等。迨大乘教兴,因有文殊会,观音会,地藏会等。亦有于祖师诞大为点缀者,如西藏之于宗喀巴等。吾意七月十五日,为佛子年节;而俗称中元,存孝思之美德,可谓道俗兼美!如略其忏焰之繁仪,行自恣之法,一年一度之大会,不亦甚可美哉!
   三九 读新原人论
   人生之任情而动者,不觉也。知以节情而畅其情者,畅其情则为功利,节其情而为道义,义利战于胸次,似觉而实未觉也。情得智泯而净化之者,以智泯情则声闻之己利行,以智化情则菩萨之普贤行,情智未免于起伏,分觉也。任智而行者,情以智转而智在情中,人生之极致,大悲大智之大觉也。以是观之,道家「畸于人而侔于天」,近声闻之己利行。儒者「极高明而道中庸」,近菩萨之普贤行。有高山仰止之心,无达本情忘之术,似而未真,宜乎有「圣人亦有所不知」之叹!冯芝生作『新原人论』,曾不能知人生进程之分齐。欲以形式之概念,拟议于现量之正觉!知佛教之有己利行,而不知菩萨之有普贤行。陷入理学窠臼,悠悠于「二氏」之滥调,安见其能原人也!
   四、中华大藏经序
   佛法为一切智者之学,称实相之理,尽法界之量,备通世出世法,以修身为本,而达自觉觉他之极则者也。粤自能仁启教,贤圣辈出。法肇五天,历千五百年而晦隐;化流四土,竟二千余载而方隆。传通人世,今有三焉:巴利文系之锡兰三藏,详于初五百年之声闻,法化遍缅、泰、寮、柬。蕃藏文系之西藏二部,详于后五百年之秘密,流风被满、蒙、青、康。吾中华之华文系大藏,特详于中五百年之菩萨学。上则声闻三藏,既众部以兼明;下则秘密经轨,亦大体已斯具。历代持宏,余惠远及于越南、韩、日。
   原华文之圣典译传,起于汉元寿。佛书编目,着于晋道安。大藏刊行,始于宋开宝。由中华传韩、日,集录刊布,代有胜业;刊行藏经而可考见者,盖三十二种矣。佛法为究极无上之道,随机利见,流衍不同,而唯华文大藏,足以统五天千五百年圣学之全;穷源竟委,得以见佛乘一味之真。吾中华佛子,宁不引以自庆耶!
   今也变乱日亟,异说方张。值文化日新之世,民族贞元之会,自宜整理大藏,充实而发扬之,平人心地以启世大同。此固识者所共知,宜文六长者发起修订中华大藏经,而得朝野缁素所共赞也!
   修订中华大藏经,广之以四大法类,内容体例,屈序及纲要,言之详矣。试复赘言之。一、历代华文藏典,多少互异,存没不同,今尽举历代藏经,去其重出,综为一部,曰选藏,实历代藏经之集成也。二、元明以来,蕃藏、巴利之文,或有选译;古德著述,遗珍非一。今采集得四百余部,编之曰续藏。极续藏之量,可总摄蕃藏、巴利圣典之译为华文者。虽译华非一日之功,而立此大类,固当续续不已,期乎靡遗。三、华文佛典之传布世界,首赖□译。取今之已译英文者而辑之曰译藏。据此意而引申之,则自小品以至大部,自英语而及余文,契时应机,译藏之业,固方兴而未艾。四、总目录,集一切佛典目录,以备稽考,允治佛学之要事。总此以论,选藏似多而易成;续藏、译藏,始虽简而毕也钜。统四大法类以成中华大藏经,虽续译之功,事有所待;选藏之名,人或未喻。而其董理集成华文大藏经之固有,编续集以充益之,译外文以弘通之,思之深而虑也密,期心远大,非吾中华民族性之博大高明,其何以能此。时历八年,选藏既成。印谬忝发起之列,谨申序赞,以志随喜云尔。中华民国五十二年六月,慧日沙门印顺谨序。
   五、楞严经研究、摄论合刊序
   今之世,非唯神唯物聚讼之世耶?非异见纷纭,而一以资本经济为所归趣之世耶?非西方异见诤执,泛滥横决于全球之世耶?吾中华民族,为经济之所厄,武力之所胁,积久而民失其所信,圣教衰而政治多纷扰;百年来事,思之固无不为之长太息也!太虚大师生于斯世,现菩萨身。本整僧以救教,弘教以护国,兴中国以救世界之悲愿,而以革新僧制,净化人生,鼓铸世界性之文化为事。其智也深,其愿也切,四十年如一日,非乘愿再来,其有能德业如斯之盛者乎!尝探大师之遗教景行,而知其本于中国佛法之体会与融通。唯其悟解之深,乃能极其应用之妙。大师之道,出世而入世,非趋时恋世之可比也!
   距大师之上生,二十年矣。旧历腊月十八日,值大师八十寿辰。子宽长者来访,思有以为大师寿。慨今国土未复,而圣教之忧患方深,正大师悲愿之所不能自已者。为大师寿,其唯阐大师之道乎!乃商印大师遗著『楞严经摄论』、『楞严经研究』。二书为大师早期之作,为大师思想之宗本,而本此以发为护教护国之愿行者。以此为纪念,谋中国佛教文化之复兴;唯佛教之复兴,乃足以寿大师耳!民国五十七年十二月五日,印顺谨序于报恩小筑。
   六、法句序
   『法句』Dharmapada,是从佛说中录出的偈颂集。『智度论』(卷三三)说:这是「佛弟子抄集要偈」;十二分教中,属于优陀那Uda^na(参俱舍论一)。宋译的『法句』,题作『法集要颂』,即是法优陀那的义译。
   据一切有部的传说:「佛去世后,大德法救Dharmatra^ta展转随闻,随顺纂集,制立品名:谓集无常颂立为无常品,乃至梵志颂立为梵志品」(婆沙论卷一);即指『法句』而说。然吴支谦(西元二三0顷作)的『法句偈序』说:「五部沙门,各自钞采经中四句六句之偈,比次其义,条别为品。……故曰法句」。法救为西元前一世纪人,他应该是改编者。从五部沙门的各集『法句』而说,大抵先有名为『法句』的偈颂集,等到部派分流,各部又各有增编、改编。但既然都是从佛经中集出,也就不致因再编而损减了价值。
   『法句』,或译法迹。法是佛弟子所行与所证的。迹是形迹、足迹。依足迹去寻求,可以达到所到的地方。引申此义,聚集多「名」,能因此而圆满的诠表意义,即名为句(此如中国所说的「筌蹄」)。释尊的教说,不外乎「法说、义说」;略集诠法诠义的要偈,即名为「法句」、「义句」。与『法句』相对的「义句」,见于法藏部的『四分律』(卷三九、五四),与我国旧译的『义足经』相合。在其他的学派中,称为『义品』。释尊的时代,亿耳于佛前诵『义品』;古典的『杂阿含经』,说到「诵说法句」。这类法义的要集,释尊住世的时代,已经存在,实是最古的成文佛典。支谦序说:「其在天竺,始进业者,不学法句,谓之越叙。此乃始进者之鸿渐,深入者之奥藏」!意义深长而切要,偈颂又便于读诵。一直到现在,锡兰等处还是以『法句』为初学者的入门书。其实,这不但是「始进名之鸿渐」,还是「深入者之奥藏」呢!
   支谦的『法句偈序』说:「法句经别有数部:有九百偈,或七百偈,及五百偈」。在支谦以前,中国已有『法句』初译的七百偈本。如说:「近世葛氏,传七百偈」。但在我国的译经史上,已无可考见。维只难于黄武三年(西元二二四)到武昌来,支谦从他受『法句偈』,是第二译的五百偈本。但「译所不解,则缺不传,故有脱失」。后来,支谦又从竺将(或作律,或作持)炎,重新校定。竺将炎所传的,又多了十三品,成为三十九品,七百五十二偈;即是现存的吴译『法句经』本。这应该与葛氏的七百偈本相近吧!这已是第三译了。考究起来,维只难的五百偈本,实与锡兰(铜□部)所传的『法句』,大致相当。如现存吴本的三十九品中:
  无常品一──言语品八……锡兰本缺
  双要品九──爱欲品三二
  利养品三三…………………锡兰本缺
  沙门品三四──梵志品三五
  泥洹品三六──吉祥品三九……锡兰本缺
   锡兰传本,恰好缺十三品(十三品共二五七偈)。维只难所传的二十六品,为四百九十五偈,虽与锡兰本不能尽合(次第是十九相合的),大体可说一致。至少,这是大陆分别说系(铜□部也属分别说系),如化地或法藏部等所传,与铜□部相近。到西晋惠帝末年(西元三0五顷),法炬与法立,译『法句譬喻经』四卷。这是『法句』的解说──叙事由与释颂义。品目与竺将炎本一致,但仅是一分而已(法句偈多依旧译)。姚秦皇初五年到六年(西元三九八─-三九九),僧伽跋澄与佛念,译『出曜(出曜即优陀那的意译)经』三十卷。所解说的『法句偈』,「集比一千章,立为三十三品」(经序)。从无常品第一,到梵志品三十三;这是一切有部所传的法救集本。宋太宗时(西元九九0顷),天息灾译『法集要颂』四卷,与三十三品,近一千章的数目相合,引用秦译的原颂极多。约『法句偈』说,这是第四译、第五译了。支谦传说的九百偈本,大抵即指这有部所集本而说。铜□部所传的巴利语本,法舫法师在锡兰时,曾有一译稿。可惜不曾精勘整理,他就去世了!最近由了参法师译为华文,参考舫师的旧稿,只引用了数颂,其他都从新译出。这在我国『法句偈』的译史中,是第六译。
   记得,三十五年暮春,我与了师在重庆分别,他去锡兰修学而我回浙江。竟是六个年头了!今已开始□译,这真是值得庆慰的!巴利语的圣典,希望能不断的译出来!锡兰来信,要我写一篇序。我不会巴利文典,从何谈起!所以略述法句偈的译史以代序。
   我觉得:一切佛法,同源于释尊的身教、语教。在后后的流传中,或重于句义的集理,或重于微言的发挥;或宁阙无滥的偏于保守,或适应无方而富于进取;或局而不通,或滥而不纯:这才因时因地而成为众多的学派。现存的一切佛教,一切圣典,都染有部派的色彩。现代的佛教者,应该兼收并蓄。从比较的研考中,了解他的共通性与差别性。从发展演变的过程中,理解教义的进展,停滞或低落,这才能更完整更精确的体解佛意,才更能适应这无常流变的世间。如执一为是,或自称为原始,或自誉为究竟,自是非他,这于世界佛教的前途,将是一重可怕的阴影!
   一切佛法,同源异流。任何学派、文典,都难以绝对的推为一如佛说,而应从比较中去理解。这可举『法句偈』为例来说明。新译第一偈:「如轮随兽足」;旧译作「车轹于辙」。pada,可译为足,所以新译解说为:如车轮随于拖车的兽足。但也可译为迹:「辙」即车迹,所以旧译都解说为:如车轮的压于车迹而过。由于释义不同,传说的事由也就不同。这是源于同一语文而释义不同的例子。
   新译第五颂的「从非怨止怨」;旧译『法句』,以及『中阿含』『长寿王经』,各部广律,都是:「以怨止怨,决不可能」的意思。「从非怨止怨」,「非以怨止怨」,这是本于同一语句,而传诵不同的一例。
   新译的五八、五九颂,上颂为喻说:如粪秽聚中,能出生清香而可爱的莲华,旧译也都是一样的。下颂是合法:依旧译,于生死秽恶众生中,有佛弟子──慧者,从中出离而得道。『出曜经』作于下贱人中,能出生解脱的圣者。据新译,在盲瞑的凡夫中,佛弟子以智慧光照。这对于从粪秽出生莲华的比喻,似乎不相合。这在菩萨行者,此喻即解说为:莲华不生于高地,必须生于淤泥卑湿处。唯有不离生死的秽恶世间,才能修行成佛,以慧光觉照众生。这是同闻异解,因机而差别的一例。
   新译四四颂:「谁征服地界,阎魔界天界」?旧译作:「孰能择地,舍监(应作监,即监狱)取天」?征服,旧译为择,即抉择……锡兰的解说为「如实了解」,这是一样的。□宾所传,地为爱欲;锡兰传者,以地为自己,以阎魔界为四恶趣,以天界为人及六欲天,意义都不明显,妥贴。原来,「阿含经」中,佛不一定说五趣、六趣,每以现生人间为本,使人了解何善何恶,不致下堕于地狱,而能上生于天趣。所以,征服地界,即人类如实了解,而能自主的(不为他转,即征服意)离地狱而生天。地,是大地人类;监──阎魔界是地狱;天即三界诸天。这如下颂所说,唯有(人间的)「有学」(依有部说,顶位或忍位即能决不堕落),才能决定的于来生不堕地狱而生天趣。这岂非文从义顺!学派的解说,可能为一是一非的,也有可以两存的,也有应该再为确训的:这又是一例。
   略读新译的『法句』偈,使我向来所有的──一切学派,一切圣典,同样尊仰而决不偏从,自由择取的信念,更加深了。世界三大文系的圣典,在彼此交流以后,佛法必将发扬出更精确、更丰富、更伟大的光芒!民国四十一年六月,印顺序于香港。
   七、英译成唯识论序
   『成唯识论』,代表了西元七世纪初,印度瑜伽大乘的正义。在瑜伽大乘中,这是最具权威性的,集大成的论书。
   论到印度的大乘佛学,不外乎空有二轮──中观与瑜伽。空有二宗,都从禅慧的修证中来;都是以「正理」来阐明真义,安立现观次第,作为趣入大乘的轨范。在住持正法,适应时代的意义上,二宗有着一致的倾向,那就是尊重初期的佛法,从深一层的解说中,成立时代的佛学,引导当代的大乘佛教,离偏失而归于中道。龙树的时代,是「一切皆空说」盛行的时代。龙树以缘起为宗,发挥缘起无自性空说,也从空义来成立缘起。弹斥了实有自性说,方广道人的一切都无说,迷恋「梵王旧说」(婆罗门教的旧说)的「心常」说,而归于一切法即空的缘起中道论。弥勒的时代,是「境不成实」,与「自性清净心」──如来藏思想流行的时代。瑜伽大乘的特色,是以刹那生灭的,恒时相续的「一切种子心识」为依,以种子为缘起,来成立流转还灭的一切法。空,是甚深秘密的。钝根不能依空而立一切法,引起了偏见或诽毁,深刻的损害了佛法。所以依「异法是空,异法不空」说,「假必依实」说,宗承『解深密经』的三性、三无性说而破斥「恶取空者」。由心性本净而来的「自性清净心」(如来藏),解说为「心之空性」,「心之真如」。正智属依他起性,是无漏种子(种子是刹那生灭的)所生起的。这样,「常心」与「常智」的经说,被导归于有为生灭的缘起论的正义。虽然,中观是三世幻有者,自空论者;瑜伽是现在幻有者,他空论者,有着教学上的根本区别。然在适应时机,遮遣「恶空」与「常心」,归宗于释尊本教──缘起论的立场,是完全一致的。这所以中观与瑜伽,在印度大乘佛教界,被公认而处于主流的地位。
   弥勒的瑜伽大乘,是由无着传述出来的;根本在广明三乘的『十七地论』──『瑜伽师地论』「本地分」。在「意地」中,说明心意识,有漏与无漏种子,确立瑜伽唯识学的根本。在「菩萨地」的「真实义品」中,阐明了性相空有的正义。其次,抉择「本地分」而作「摄抉择分」(可能有无着的见解在内),对阿赖耶识的理论证明,依阿赖耶识而安立流转与还灭的道理,更明确的表达出来。广引『解深密经』,对于三性、三无性,「诸识所缘,唯识所现」,作了更广的抉择。还有「摄释分」,「释异门分」,「摄事分」;特别是「摄事分」,为『杂阿含经』与『波罗提木叉经』的抉择。承受初期佛法的精义,进一步的安立大乘瑜伽与唯识学。这一根本的,原始的唯识学的特质,是非常明显的!弥勒还有称为「分别」的三部论──『分别中边论』,『分别法法性论』,『分别瑜伽论』(未译),都在共三乘的基石上,安立大乘的唯识学。
   无着传述了弥勒学,又总括『瑜伽论』「本地分」与「抉择分」的要义,而作精简的『显扬圣教论』,这是弥勒学的整理。此外,无着还有自己的论书,主要是称为「大乘」的三部论。一、依『阿□达磨大乘经』「摄大乘品」;造『摄大乘论』。以十种殊胜来总摄大乘要义,是大乘的「摄」论。二、依『阿□达磨大乘经』(及『瑜伽师地论』),造『大乘阿□达磨集论』,这是大乘法相的「集」论。三、依『瑜伽师地论』「菩萨地」,取大乘经说而明大乘唯识,造『庄严大乘经论』(旧译名『大乘庄严经论』。本论是无着所造,依吕澄考定),这是大乘的「庄严」论。在无着的论书中,更多的引用经部师说。风行当时的如来藏说,在『庄严大乘经论』中,也有所引用。然依「性种及习种」,安立「种姓差别」,有毕竟不般涅槃的无性人。可见如来藏是心的空性;缘真如境起无漏智,是所缘缘,而不是无漏功德的因缘性。关于唯识的体系安立,如『庄严论』的「所取及能取,二相各三光」(光是显现的意思)。这是依阿赖耶种子心识,现起所取的器世间,尘,根身;能取的末那,五识,意识。如『摄论』的以「阿赖耶为义识」,依此而现起的「所受识」(六尘),「身识」,是「相识」;「身者识」(末那),「受者识」(无间灭意),「能受识」(六识),是「见识」。阿赖耶识重于种子,由此而起的「相识」(所取),「见识」(能取),一切都是识,一切以唯识为性。这一思想系,演为后代的「一能变」说。无着的论书,在时代佛教的影响下,重大乘,重唯识。在所依的契经中,特重『阿□达磨大乘经』。
   无着发展了唯识学,无着的弟子(也是无着的亲弟)世亲,给予更严正的叙述。世亲对说一切有部系的论师与经师的法义,有最充分的理解(如『俱舍论』)。到了无着晚年,才回心大乘。世亲造了很多的大乘论:解释大乘经的,如『十地经论』,『宝积经论』等;解释大乘论的,如『分别中边论』,『摄大乘论』,『庄严大乘经论』的释论(依吕澄考定。『大乘阿□达磨集论』,由世亲弟师子觉造释论)。创作的论书,主要有称为「唯识」的两部论──『二十唯识论』,『三十唯识论』,都是颂文。『二十唯识论』,重在破斥离心的外境实有说;而『三十唯识论』,成立一切唯识现的正义。无着论的成立唯识,以阿赖耶种子识为本,现起相识与见识,似乎从一心而现起一切,极可能踏上一因论的歧途。所以世亲晚年所作的『三十唯识论』,依「三类识变」立论,重视摄持种子的阿赖耶识现行。这是『解深密经』的传统,弥勒学的本义。如『分别中边论』,以「虚妄分别」为依他起性;「三界心心所,是虚妄分别」,依他起并不限于阿赖耶识。说到识变,「识生变似义,有情我及了」(真谛译作「本识生似彼」,解说为一能变说,而梵本但说是「识」),这与「摄抉择分」所说:「略说有四种业:一、了别器(「义」)业,二、了别依(「有情」根身)业,三、了别我业,四、了别境业。此诸了别,刹那刹那俱转可得,是故一识于一刹那,有如是等业用差别,不应道理」相合。阿赖耶识了别器界与根身;末那了别(执)我,六识了别六境。从三类识来说变现,说了别。所以依阿赖耶识而现起一切,或说依心心所而变现一切,其实都是「各从自种子生」。不离识的唯识学,明确的不同于一因论。在无着论的唯识学中,重在赖耶与末那,这是需要论证的要点。『三十唯识论』,继承了『瑜伽论』以自性、所依、所缘、助伴、作业──五门来分别五识与意地的传统;结合无着论的精义,而以十门等来分别阿赖耶识、末那识与六识。瑜伽大乘的唯识学,到达了更完整的体系。
   在唯识学的流传中,虽然有随顺『摄大乘论』一意识师的学系,如真谛三藏所传的。有随顺『庄严大乘经论』,依如来藏(法界)而明大乘行果,如坚慧的『宝性论』(这二系,都不会说从真净心而生起无明)。然此后唯识大乘的弘扬,主要是依世亲的『唯识三十论』。传有十大论师的注释,可以想见当时的盛况!世亲的弟子中,安慧是精通阿□达磨的学者,着有『三十唯识论』释,现有梵本及西藏的译本。陈那是新因明的建立者,所以这一学系,有「量论」(认识论),「因明论」(论理学)的特长。陈那的弟子护法,著『二十唯识论』释(名『唯识宝生论』),『三十唯识论』释。护法的弟子戒贤,在玄奘到印度时,是一百多岁的老上座,被那烂陀寺的学众,尊称为「正法藏」。戒贤的弟子中,也有『三十唯识论』的注释。玄奘所传的唯识,属于这一学系。以护法说为宗,而撷取诸大论师的精义,糅合为一部『成唯识论』。这是代表那一时代,集唯识学大成的论书。
   从世亲到戒贤、玄奘的时代,有二百多年了。在这长期中,论师们引起了种种问题,提出了种种的解说。经典方面,如来藏与阿赖耶识相结合的,如『入楞伽经』,『大乘密严经』等,也非常流行。唯识(唯心)法门,有了种种的异说。反映在中国佛教界,就是地论宗,摄论宗,与玄奘所传的唯识宗立说不同。玄奘去印度求法,动机是:「誓游西方以问所惑,并取十七地论以释众疑」。他的疑惑是:「双林一味之旨,分成当现二常;大乘不共之宗,析为南北二道。纷纭诤论……莫有匠决」。玄奘是想直探唯识的本源──『瑜伽十七地论』,以抉了当时中国唯心大乘的论诤。玄奘是传大乘唯识学(被称为唯识宗)的,而重心在『瑜伽论』。所以玄奘见到木叉鞠多,就问:「此有瑜伽论不」?玄奘亲近戒贤,戒贤为了传授『瑜伽论』而没有舍身;玄奘也就请讲『瑜伽论』。在那烂陀寺五年中,「听瑜伽论三遍」。等到玄奘回国,是贞观十九年正月。五月九日,开始译『大菩萨藏经』;而在五月十五日,同时就翻译『瑜伽师地论』。玄奘传唯识学,而所重的是『瑜伽师地论』;是以弥勒瑜伽的根本大义,作为大乘唯识正理的准绳。
   弥勒论是唯识学的原始说。无着论发展了唯识学,受时代的影响,略有一心论(一能变说,一意识师,心所即心似现说)的倾向。世亲论立「三类识变」说,而复归于『瑜伽论』的体系。西元五、六世纪,不但唯识的异义众多,阿赖识与如来藏相结合的倾向,也越来越显著。玄奘承受了护法、戒贤的学说,融通陶练了契经的有余说,十大论师的异说,精密抉择(玄奘曾从胜军论师,学『唯识抉择论』),而集唯识学的大成;这就是『成唯识论』。『成唯识论』不说如来藏,以「心之空性」说心性本净,是世亲『唯识三十论』的立场,符顺于弥勒『瑜伽师地论』的本义。『成唯识论』的内容,极其广大,辨析极其精密。虽摄取了众师的异说,种种论义,而对弥勒的瑜伽唯识来说,是极其纯正的!这部代表西元七世纪初,唯识大乘正义的圣典;贯通『阿含』,『般若』,而没有转化为本体论的圣典,留下了永久的不朽的价值!
   中国是大乘佛教国,对佛法有过卓越的贡献,并影响了日本、韩、越的佛教。中国所发展的唯心大乘,是本体论的。如华严宗说「性起」,禅宗说「性生」(六祖说:「何期自性能生万法」);还有天台宗说「性具」。与缘起论为宗本的,玄奘所传的唯识学,并不相同。中国的大乘佛教,有他自己独创的特色。然从承受于印度的大乘来说,那就不是台、贤、禅、净,而是中观(三论宗)与瑜伽(唯识宗)了。
   佛教进入了世界佛教的时代。中国佛教界,要发扬中国所发展的,也应发扬中国所保存的。从印度传来,保存了印度佛学的胜义,而为今日中国所独有的圣典;将之贡献于世界,应是中国佛教徒的责任!中国所保有,而为其他佛教界所没有的,最重要的是:中观系的『大智度论』;瑜伽系的『成唯识论』(『瑜伽师地论』,西藏也有译本,还有梵本的「菩萨地」);还有说一切有部的『大□婆沙论』。太虚大师曾经提议,把这三大部译为藏文,并由法尊法师先译『大□婆沙论』(没有完成),也就是对中国佛教宝藏的珍重!
   民国五十六年秋天,中华学术院召开华学会议,香港韦兼善教授来台湾出席。会议终了,来静室相访。取出所译的『英译成唯识论』,告诉我译为英文本的经过,并请我写一篇序。我钦佩韦教授为学的精诚;并为这部华文佛教所保存的,代表唯识学正义的论书,将传布西方而欢喜!我想,还是略叙瑜伽唯识的源流,以确切说明『成唯识论』,为继承弥勒瑜伽正义的论书,以表示我对『成唯识论』的赞扬,对韦教授译为英文的钦仰!民国五十八年九月一日,印顺序于台北报恩小筑。
   八、影印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记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自童寿译传以来,弘通独盛。盖以经明发心,则大心、胜心、常心,不颠倒心,极心量之深广。论修行,则都无所住,修六度善行,于一切而不着。成果德,则五眼圆明,河沙不足喻其福德,须弥无以拟其身量。是大乘最上乘,得弘一大师书之,倍复清净庄严,艺林所重。流通受持之益,讵可思议也耶!宏德优婆夷,深参世变,笃志真乘,尝建报恩小筑以奉三宝,盖广孝行以通佛道者。今以家翁次伦公,姑边太夫人,七十双寿,适逢金婚之庆。乃率子齐英、齐茂、齐荪,女齐芬、齐芳、齐菁,缘孝思而发心,影印弘一大师所书『金刚经』,以祝椿萱之永茂。伦公与夫人,仁慈为怀,乐善好施,时亲近三宝以为归向。德业常新,且当趣佛智海,法寿无量,不仅世间福乐所归,仁者大寿已也!印顺寄锡报恩,预印经之议,因略记以中祝赞之意。时岁次丁末之春。
   九、胜□夫人经讲记序
  ──在家的·女性的·青年的佛教──
   在大乘佛典中,有两部以在家身分而弘扬佛法的经典,受到非常的推崇。一部叫「居士经」,就是『维摩诘所说经』。一部叫「夫人经」,就是『胜□狮子吼一乘大方便方广经』。尤其是『胜□夫人经』,以「在家」、「女子」、「青年」的胜□夫人为中心。对于重视「出家」、「男性」、「老年」的小乘佛教,成一显著的对比。
   从信行来说,佛法是一切人的佛法。从弘扬来说,佛法也不是专属于出家的。在这娑婆世界,释尊适应时地的机宜,而有出家制。清净修行,专心宗教,成为佛教的中心力量,当然是应该尊敬的。但从来偏颇的发展,引起很多的误会:或以为弘法是出家人的事;或以为护法是护出家人的法。偏以出家身分为典型,所以学佛的,不是志愿出家,就是在家修行,不再从事在家的事业,每每引起社会的讥嫌。不知道佛法的利益众生,是要普遍到每一阶层,每一角落。学佛者要站在自己的岗位,而发扬佛法的精神,去利益大众,摄化大众来归信三宝的。现出家相,只是学佛者的一类。如局限于出家,那弘扬佛法只能跟于口头的宣扬,或领导修持而已。不能即人间正行(人间正当的事业),而引导人来归向于佛法。从大乘经典所见的大乘行者(菩萨),决不如此。如观音菩萨的普门示现一切身分(「应以何身得度者,即现何身而为说法」)。如维摩诘长者,参加一切众会,从事一切事业,甚至到淫妨酒肆去教化。如善财童子参访的善知识,有国王、法官、医师、建筑师、航海家等,还有交际女郎。大乘行者是以在家为主的;弘扬佛法,要这样的将宣传与事业融合展开,佛法才能达到普利众生的目的。
   说到女性,佛法是一向重视男女平等的。但自如来涅槃,厌恶女性的苦行僧──摩诃迦叶集团,适应时代与地域(当时的摩竭陀与鸯伽人民,特别尊重苦行,所以苦行的耆那教,及五法为道的提婆达多,都风行一时),成为佛教的领导中心以来,演化为小乘佛教。小乘的出家僧团,女性一向被贬抑。在小乘发达的地区,如缅甸、泰国等,女众连出家的都没有了。但在大乘佛教中,现在家女子身的菩萨,实在不少!如妙慧童女、月上女、胜□夫人等,都成为一部大乘经典的中心人物。而『法华经』的龙女,『维摩诘经』的天女等,更显出胜过耄年上座(小乘)的胜德。女子比起男子来,自有她的弱点,但女性的柔和、坚忍、慈爱,都胜过男人,而与大乘的特质相契合。一位贤慧的太太,是家庭的融和安定力,也是丈夫在事业上成功的助力,所以轮王也非有女宝不可。在儿女的教育上,母亲的教导更重要。如在家女众,能对佛法有真诚的信心,坚毅的愿力,正确的智力,这对于家庭、人间的净化和乐,可说有着决定性的作用。特别是在佛教弘扬方面,主妇信佛,更是达成佛化家庭的最大力量。这如『胜□经』中,由于胜□夫人的言行化导,首先化导了丈夫──「友称大王」。进一步,「城中女人,七岁以上,化以大乘;友称大王,亦以大乘化诸男子,七岁以上,举国人民皆向大乘」。关于宣扬佛法,女性对家庭、社会,有着这样伟大的影响力,实在是值得重视的!
   经常听人说,学佛是好的,但某人年纪还轻呢!或者说:我过了五十岁,也要归依佛教。在这些人看来,佛教是老人的宗教,是年老退休以后的消遣品。这种观念,障碍了佛教的发展。当然,老年人也是需要佛教的。但如佛教的信众,绝大多数的信众,绝大多数是老年,那不管佛教的真义怎样,佛教也不能不现出衰老、功利、急于为己的趋势了,这那里能代表佛教!从历史看来,释迦成佛不过三十五岁;教团中的青年,如阿难、弥勒等,并不在少数。大乘佛教的佛菩萨,都是相好庄严的少壮。象徵大乘信智的文殊菩萨,永久是童子;骑着狮子,拿起宝剑,表现了雄健强毅的性格。追求大乘佛果的典型人物,『华严经』有善财童子,『般若经』有常啼菩萨,都是青年。『佛藏经』说:老上座们斗诤分散为五部,唯有「年少比丘,多有利根」,主持了正法。确实的,大乘佛教是在青年大众中开展起来的。唯有青年的童真──纯洁的、真诚的、和乐的、活泼的,不厌倦的精神,才与「利他为先」的大乘精神相吻合;才敢有决心趣求究竟圆满的佛果;才能难忍能忍,难行能行,荷担起弘法利生的责任!如胜□是一位青年夫人,他能于佛前,受十大受,立三大愿,结归于摄受正法的一大愿中。从悟解边说,凭他的深智,宣说大乘究竟,一切众生有如来藏(佛性)的胜义。约摄化众生边说,能化导全国人民来归向佛教。这样的佛教青年,才代表了真正的佛教!
   香港学友优昙法师,写有『胜□经讲记』一书,要我写一篇序,讲记的内容充实,我能说些什么呢!不得已,从在家的、青年的胜□夫人,概略的说到大乘佛教的真精神,以作我对本经本记的赞仰!印顺序于台北,民国五十八年六月八日。
   一0、呱□文集序
   佛教在印度,经历了千五百年的发展与演变,成为非常庞大而具有复杂内容的宗教。不论它如何复杂,成为人间最高文化的佛教,到底是从诞生在印度的释尊,体悟人生实相而后流出的。虽也有过去的与他方的诸佛,但从佛佛道同去观察,这等于释尊佛格多方面的表现。一般他方佛菩萨的崇敬者,忽略了此世界即人成佛的释尊,不再注意佛在人间的确实性。畸形发达的结果,造成释尊本怀佛教的没落,流于虚玄而神秘的信仰。佛陀的信仰,不应该只是偶像式的崇拜。要把握佛陀的生命,从佛教不共世间的特质上,坚定自己的信仰,接受释尊指示我们的理解与实践。释尊住世时的佛教动态,与流行在南方巴利文系的佛教相近。但巴利文系的学者,如否认大乘,即不能理解佛陀的本怀。这不妨谈谈大乘是佛说。
   大乘是佛说的信念,我立足在事实的基础上。释尊当时教化的对象,确乎多是声闻弟子。声闻乘者,在平时尤其遇到人事的打击与病苦缠绵的时候,都在请求释尊容许他自杀。这无常中心论者,充满厌世苦行的气味。但释尊本身,在大雄大力大悲愿的伟大生活中,表现了独特的精神;直到入灭的前刻,还在化度须跋陀罗。佛陀是从修学菩萨道而成的;弥勒菩萨却被看为「不修禅定、不断烦恼」的常人。这与厌离世间急求解脱的声闻,有着截然不同的行径,可说非常明白。菩萨道的行解,在早期圣典里,并非没有,这就是本生与本行。杂藏的本生谈等,决非完全后起的。本生与本行,最初集在□尼里,与二部□尼等合在一起。后来,佛弟子把它分离出来,成为杂藏的一分。分离出的本行,有部叫做『大庄严经』;大众系称为『大事』;法藏部叫『佛本行集经』,即传承上座分别说系的正统者──化地部,还是叫做『□尼藏根本』。佛陀的本生谈,虽有小小的不同,可是各派都承认。这本生谈的内容,有小乘学者所不能会通的部分;这在龙树、无着论里,可以明白看出。不同小乘行径的大乘法,可说是释尊化世的大活动。小乘学者接受了本生谈,即不能否认佛陀本怀的菩萨道。也就因为这点,无论小乘学者怎样反对,大乘教法永不动摇它确实可信的基石,终于获得广大的开展。
   不但如此,从历史的检讨上,认为五百结集是部分的;初期小乘佛教的隆盛,只是畸形的发达。我敢说:摩诃迦叶的结集法藏,除时间匆促与少数人的意见以外,还有把持的嫌疑。这并非恶意的诬辱,小乘僧团的争执,本是常有的事。迦叶是小乘圣者,他自以为假使不遇见释尊,也会无师自悟。其实,他无始来的习气,丝毫没有消除──声闻不断习气。在释尊入灭的时候,迦叶带了严谨苦行的头陀集团,急急的赶到拘尸那。他是一位女性的绝对厌恶者,曾受过比丘尼不少的讥刺。他一到,就为了女人眼泪污染佛足的事情,在大众中责罚阿难,甚至指责到阿难请佛度大爱道出家的事。迦叶不在当时举罪,却在释尊入灭不久,给阿难重大压迫,甚至出了六个突吉罗罪。释尊入灭以后,比丘们本来是阿难领导著。迦叶运用了集团多数的力量,使阿难不得不服从,使阿难感慨的说:本来想依附大德,那知反被责斥遗弃呢!讨论到结集的地点,有人主张□舍离,或者舍卫城,但迦叶又主张在王舍城。王舍城是迦叶旧住的教化区,这一次他还是从王舍城来。关于地点的决定,也是很可注意的。迦叶选定了五百人,本来想把阿难除去。阿难多闻第一,这是释尊常常赞叹,也是大众一向佩服的;这才容纳了大众的意见,选举阿难在内。迦叶与阿那律,分批领导比丘向王舍城出发。剩下阿难一人,孤独的到舍卫,又转到王舍。结集的时候,阿难申述佛的遗命,「小小戒可舍」,这与谨严苦行的迦叶,思想上截然不同。结果,不但不遵守佛的遗诲,又给阿难加上一个突吉罗罪。这一次的结集,迦旃延、富楼那、须菩提他们,都没有被邀请,苦行集团的操纵,是非常明显的。关于释尊的言行,不能尽量的搜集,仅是偏于厌离苦行集团少数人的意见。这结果,促成小乘畸形的发展。释尊本身,并没有实行头陀行,也曾劝迦叶放弃头陀行。迦叶本是一位苦行者,他不愿放弃自己的行为,比丘尼们骂他老外道,不是无因的吧!他那谨严刻苦的作风,正被当时的民众,特别是王舍城人崇拜着。释尊因他在社会上固有的声誉,给他相当的尊重,使他归入佛教。这一点,当时虽大大的增加了佛教的荣誉,但事态的演进,反而成为释尊本怀大菩萨道的障碍。我想,假使有人肯搜集迦叶的传记言行,从他的个性与影响佛教两点,作严密的研究,这与理解佛教发展的动向上,是非常有益的。大乘教法,大众系是始终承认的。二世纪多闻部他们的分裂,也与大乘有关。大乘是佛法,我有坚决的信仰。这与南方巴利文系的佛学看,否认大乘甚至批评劝人学菩萨,根本不同。
   释尊住世时的佛教,我也承认比较上接近巴利文系的佛教。或看觉得它既然接近佛教的原始态,佛教徒只要忠实的依着它去行就得。像中国内地的,西藏的与日本的佛教,不免混入印度教的思想与行为。中国内地的、西藏的与日本的佛教,是否如此,是另一问题。巴利文系的佛教者,虽自以为是理智的佛教,说大乘是感情的佛教;在我看来,他们只是依样葫芦的形式崇拜。他们根本的缺点,是忘却佛教是哲者宗教之一;哲者宗教应怎样去信仰它,从来没有理会过。哲者宗教,出现在婆罗门政治没落与刹帝利政治兴起的时代,创教者是实有其人。他承袭固有的文化又批判它。在这哲人宗教的内容里,有着创教者个性的活跃,与他独特的见解。他不像古代自然的宗教,只是某民族思想的反映。哲人宗教里所包含的独创成分,是他的特质与生命。拿佛教的术语来说,就是本怀的实教。那哲人宗教是否值得人类永久的信仰,就看它独创的思想,是否伟大,具有超时代的深见与远见。是哲人宗教的内容,大概可以分为四类:甲、固有文化无条件的因袭;这是否创教者内心所赞同的,或者适应时代而暂时容许的,就看它是否与独创的思想相吻合。乙、多少改造过的旧思想;这假使作为引入真实本怀的桥梁,那还是属于方便。丙、受着时代文明的限制,不能尽量唱道本怀的思想,只能在旧形式中表示新意见。丁、独创的思想。凡是一个理智的信仰者,决不是愚昧的形式崇拜。它要吐弃那暂时容许的因袭部分;它要忽视那适应时代的方便;它不但积极的阐发那独创的真生命,还要使潜在的新意见,从旧形式里解放出来。真正的理智信仰者,看来似乎比形式崇拜者远离了创教者的理解与制度,其实却开显了完成了创教者的本怀。大乘佛教的开展,即显发了释尊本怀的佛教。因了时代思想的适应,确乎与原始佛教有相当的不同。我们要谅解它,要把吻合释尊本怀的佛教,从适应印度文明的形式中,掘发出来。不能只看到大乘佛教中印度教思想的融合,忘记了原始佛教也不能离开印度文明的摇篮。我们应该深入释尊的本怀,这要从佛教无限错综的演变中,从根本佛教的研究中,从身心调柔的体验中,才能完成。在这佛教不兴则灭的现阶段,我们当然不能走上虚玄而神秘的信仰,可也不应该摆出老牌佛教的姿态,引导信众走上形式的崇拜。要把深刻而正确的佛教,积极的发扬起来,让它在这病态进化的世界,完成社会救济与身心解放的两般任务。释尊本怀的佛教是什么?是世界平凡的人类,在生死中发大心,积集悲智的资粮,遍学一切,不急急求证「直入大乘」的菩萨道。这不但适应现实人间的需要,还是释尊人间成佛的本怀。
   慧松法师修学了多年巴利文系的佛教。他在这次归国的途中,曾与我有三天的共话。他想把近年来发表过的作品,编成一部『呱□文集』,要我写一篇序。我告诉他:不行。不过愿意提贡一些意见,请求他的批评。
   一一、中国佛教哲学概论序
   印度大乘之学,植基于『阿含』,弘广于『般若』,经续纷陈,难可详究。其能抉择而显了之者,中观与唯识尚矣(晚期镕铸为真心说,始渐异从来之学。传入我国,真常唯心之说独张。隋唐间异采纷呈,成八宗之瑰奇。唐宋化流日本,初无异于唐宋之旧。迨专取信愿之说出,乃迥乎别矣。近代日本学者,详考深究,每有所发,虽众途并进,要不外归宗于真心及信愿之学也。
   李居士世杰,游心佛法,笃志大乘,其研几之勤,思辨之精,求之我国佛教界,不数数见也。近出其本于中华旧说,日本新论,深究而贯之于「一心」之心得,成『佛教哲学概论』,将以行世。虽未及览其全文,然法苑义林,足备教界及社会学者之研考,则确乎无可疑也。
   概论之组织,以「宇宙本体论」,「宇宙现象论」,说三论、唯识、天台、贤首;以「人生解脱论」,说密、禅、律、净,八宗之大义备矣。佛法初无间于大小显密也,要不外乎教证二门,亦即信解行证。教法为信解,明宇宙人生之现象(相),现象之真相(性),即相而契性之契证,依证而成之圣德。证法为行证,则基信解而持行之道要,达于解脱圣德之实证也。性相显密,莫不备此,故可谓无性相而不涉行证,无行证而不明性相,固难以性相及行证而判论诸宗。本书殆以义承日本学者之绪余,或以用为哲学之说明,故如此耳。
   概论究义深彻,叹为希有。然更有可称叹者:一、我国为大乘第二祖国,阐发之精深博大,世无伦比,宜其为教界所宗仰,国族所弘护。然一以文义深隐,学者每有门墙万仞之叹。又以旧来理学之徒,偏以禅学拟佛法之全,隐蔽法门,渐致式微。今备论乎八宗,如罗列众宝,各呈奇采,乃知佛法之不仅禅也。文又简而义明,学者宜可依之以渐入佛法矣。
   二、佛法或说「唯心」,然非谓无物也,特以一切法不离心而安立,心为一切法之摄导者耳。故究极言之,即空即幻,心色缘成而无碍,初无违于法界平等,一色一香之为中道。或说本性(本体),然非谓穷推冥际,立本体而依之以发生,依之以开展。特以迷情滞于事相,举性以导其悟法相之本空,直显真实相耳。故究极言之,法性无碍于缘起,缘起不异乎法性,性相不一不二,何依何起耶?然世之学者,每以俗说之唯心论,本体论拟之。本书说一心,说本体,不蔽于世学而每显佛法之真,其功德不可量也。山居拉杂书此,用志随喜赞善之情云尔。
   一二、序佛教时论集
   续明法师籍北平,少年受知于开封净严法师,西安妙阔老法师。为学不倦,于战乱期中,来游重庆之汉藏教理院,余因得与相识。抗战胜利,复从余编『太虚大师全书』于奉化雪窦寺。次复共住西湖香山精舍,厦门南普陀寺。后复相偕避赤焰于九龙,四易所居,未尝相离。在港与学友演培法师,负『太虚大师全书』,及正闻学社丛书校对之责。共处十年,识其温厚坚毅,淡泊自得,为教服务而未尝计及利养,但黾勉以从事。年来多论议佛教之作,务平淡,顾现实,要归于本身之奋发,本身之改进。我佛教徒能循此意以行之,于教当不为无益矣。
   余学尚自由,不强人以从己,不饰异以动人。但求相从者,能安心于学,不急功利以渐进云尔。学无止境,无可赞否;而渐以向上,历久弥坚,则余于续师有所取焉!是为序。民国四十二年一月三十日,印顺序于台北善导寺。
 一三、佛学论文集序
   佛法以笃行为尚,而笃行必先之于胜解。解所以导行,故封执名相而蔽于知解者非也。起行待于解,故离解说行,冥目夜游,亦未见其为得也。千年来,中国佛教特重于行,义学且废;义学衰而重行之佛法亦衰。民国以还,义学渐兴。以国难因缘,中国佛教在台岛,日有起色。或为义学之钻研,或为适时之教化,杂志、著述,蔚然云兴,其大法复兴之象乎!惟慈法师青年好学,既从学于武林,复受教于弥勒内院慈老法师之门。今且禁足秀峰,期于有得,其志行盖可嘉矣!顷出其比年写作,凡十八篇,拟集以流通。审其目,则大小兼综。大之为中观、瑜伽,小之为婆沙、俱舍;旁及因明,上论止观,盖亦大乘之学,以一切佛法而为境者也。通百家之学,上正之于佛说;即文义之知,进趋之于实行,庶几其近道乎!是则将来之成就无量,此特始发其轫耳!是为序。
 一四、评新唯识论自序
   这个小册子,是我对于熊十力先生『新唯识论』的批评。从批评的方法说:态先生以为佛法如何如何,以为佛法如何不及儒家。对于这,我不是以「圣言量」来批评他,他已弃佛归儒,「圣言量」有何用处!我是这样说:佛法并不像你所见的如何如何。你以为不及儒家,然从佛法的见地说,不一定是不及,也许是嫌儒家不够。从批评的重心说,熊先生建立的玄学体系,我并不多批评他;我是注重于该论对于佛法有特别关系处,如儒佛、空有、心物、体用。他特别批评无著、世亲的唯识学,因为这一方面,批评他的极多,所以只从大体上略论一二。从批评的动机说:像熊先生那样的年龄,那样的自信,那样有体系的玄学,我并不希望他老自己有何影响。曾读过他的『新唯识论』,而也就觉得佛法如何如何,佛法如何不及儒家的学者,我想或者可以有点影响。特别是理学心传的论法──莫须有法,阳拒阴取法,这种不讲理的讲理,我老大不同情,所以不惜多此一番笔墨。我以为,尽可发扬儒家的微言大义,尽可发表个人独到的思想,尽可说佛法不及我的见解好。在思想自由的环境里,似乎不必附会,用不着窃取!在古代,罢斥百家,独尊一孔,为了巩固圣人地位,维持宗派门户,不得不如此,这还有可说。现代,就是孔子曾经说过,也不一定能提高立论的价值,何必还来这么一套!「不说就是不说,让孔子没有说过吧」!不说,决无损于孔子的伟大,释迦不也是很多没有说过吗!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说为说,不说为不说,也许还要合于孔子的精神呢!不知读者以为如何?民国三十七年八月,印顺序于杭州。
 一五、慈明寺『同戒录』序
   夫「制立学处,说波罗提木叉」,正法所以能住世。尝本此义以读律,久而有所感,深感于佛慈之深且切,设教善巧,而敬法重法之莫如佛也!世尊自鹿苑启化,普为一切修学者说。真发出离心,勤修解脱道,胜义同证,龙象如林。尽善矣,然犹未尽美也。盖重个人而略群体,施德化而未及轨则,虽得其人而道行,犹未免于人在法存,人亡法息之叹。夫佛法之出世,非为一二杰出之士,厥为大众。择智深障薄者而化之,亦化及顽愚。非仅为当前,亦远及末世。故吾世尊,鉴往知来,进而制威德波罗提木叉以摄护学众。「依法摄僧」,以实现和乐清净之僧伽。重群体,重法治,佛法乃得以久住。唯集体之威德,如法之羯摩,化导之、摄护之、警策之、治罚之,而学众无不中绳墨,不期然而渐入于至道。亦唯如法清净之僧团,求之有道,取之有节,教化有时,行止有仪,乃足以适应社会,格化人心。故以□尼摄僧而僧净,内则陶贤铸圣,解脱依僧伽而成就;外则化俗警迷,信敬缘僧伽而增长。佛灭二百年来,国运教运,史称双美。翊赞王朝统一之治平,弘开佛化诸方之盛业,岂非以此为宗本乎?「僧伽如法羯磨,正法住世」,佛语不虚!此非侈谈发心,偏重个人德行者所能知也!
   法流中夏,雅好大乘。律学虽传,而人情或薄礼义,或尊德性。故虽得意忘言,世或不乏其人,而清净僧制,迄未能蔚成风纪。□尼之学,直视为个人之操持;而群治法治之意,晦焉不彰。禅者别立禅院,丛林清规,维大法于千年,亦足以尚矣!而格于佛制,则犹有所遗。令则禅制已息,律意未明;僧伽杂滥,佛法衰微。值衰变之末世复兴佛教,果将何所遵循耶?吾佛教诸大德,比年于台湾一再传授大戒,弘阐□尼。虽方便不足,成效未睹,而或不失为穷极而求诸本者乎?
   智性长老,台岛耆宿。一再弘演□尼,并以三度传戒为愿。慈明寺主圣印法师,性公之上首也。仰承遗训,思有以满师愿,报师恩,以传授大戒事为念,并请有以助成之。余晚年探律,未遑精治,初未敢以律言。兹以随喜赞助,预斯法会。民国五十六年十一月二日开堂,十二月十日圆满,得受具足戒弟子四百二十五人。别授在家菩萨戒,亦三百二十余人。法缘殊胜,亦一时之盛哉!发心受具者,诚能以净斯戒品为道基,进而学习□尼。本群治法治之律意,求僧制之健全,僧伽之和合清净,则于求解脱,弘正法,复兴中国佛教,固无有要于此者矣!依□尼以自利,以利人,人能以复兴中国佛教为志愿,则宜为十方诸佛圣贤所称扬,岂仅满性公长老之遗愿而已哉!时民国五十七年佛诞日,印顺谨序。
 一六、善生精舍序
   佛法无他事,亦善生而已矣!和乐善生,吾人之共向焉。内以调柔自身,扩吾人善生之令德,净化而底于大觉。外则和乐众生,树世间善生之正轨,慈化而达于大同。于自他身心间,克尽善生之能事,则佛法毕矣。
   世之惑者,滞文执义,莫知真宗。闻佛说「无生」为圣者所共证,乃厌生以求灭;视世间如桎梧,而急急于求离。佛说此为疑犬,说此为增上慢人。不知无生之无,是超义、胜义、寂义;无生为善生之净化,即善生之极致,宁离善生而有无生可得耶!或闻佛说「了生死」,乃弃生以事死,以学佛为善死。而后佛法之化,为度亡,为事鬼,终且与鬼教、巫教、神教同流。不知了生死者,即吾人之生死以了悟无滞,不为生死所缚而已。宁有不能善生而能善死,不能了生而能了死者乎!辟偏邪之稠林,开中正之坦道;不厌世以堕小乘:不事鬼以同外道,唯阐扬善生之真义耳!
   善归法师,拟于香港建善生精舍,闻将以弘善生之道。乞为缘起,乃释善生之义以应之。唯希循善生之名以践善生之实,不落善死、度亡之窠臼也!
 一七、华严寺刻经处募捐启
   华严寺新刻佛典数十卷,多躬行实践事,或轨范身语戒惧于起作之处,或发明心性研几于未动之初。平淡切实,选刻者可谓知本矣!夫自觉觉他,佛法之极也。然发业之初,要当自真知灼见始。以知之真见之切,卓然有所立,乃能不溺于声色货利之欲,忘己以为人。选刻者其有所见于此乎!世风丕变,国步维艰,抗战三年余,而爱钱惜命者犹比比。奸伪百出,辱国病民,选刻者殆有所感乎!顷悉华严寺刻经,宗镜和尚实主其事,刻费即其衣钵之余。自选之,自刻之,未尝求助于人。然有力即刻,无力则辍,我尽我心虽得之,揆于时众之需要则未也。乃专函商榷,得其同意。决募集净资,俾得多刻续刻,如火益薪,如灯灯之无尽。其选刻之责,仍由宗镜和尚负之。以佛法之精要若此,时众之需要如彼,选刻者又能善其事!吾知诚信三宝者,必多闻风兴感,起而共成其事矣!为之启。
   (代陶冶公居士撰)
 一八、清念上人传
   清念上人,法讳法慧,福建金门张氏子。年七岁,就傅读。十六岁,慈母去世,哀恋忆念不能已。会观布袋戏,唐三藏取经故事,感于观音大士之神力悲济,因萌出世志。翌年,潜附帆船,投南海普陀山鹤鸣庵而出家焉。光绪十七年,于普济寺受具足戒于慧源和尚。上人志道坚贞,尝患疮四阅月,起卧维艰。会其尊翁来普陀,悯其苦而劝之返;上人安忍众苦,矢志不回。其后参礼诸方,礼佛舍利于阿育王寺,因任阿育王寺副寺十余年。还山,复任普济寺副寺多年。爱护常住物,清廉自持,人以称之。普陀山西南隅,滨海有天后宫,奉天后,渔民以为观音化身而崇敬之。光绪中,广莹和尚改建之,规模粗具。惜继之者非其人,亏累钜万,香火不继者有年。山中长老惜之,因举上人以主之,时民国五年也。上人誓志规复,正其名曰「福泉禅院」。筹还积欠,修葺补苴。其初也艰苦备尝,日以番薯为主食。每年冬,游化闽南,泉厦缁素多识之。又尝游安南,星洲,小吕宋,台湾,淡泊简默,所至从化。上人俭朴审慎,虑亏欠之为累,数年而无所建树,人见其俭也而疑其贪。其后,首筑石围墙,次则重建大殿,香积厨等,精工坚质,焕丽庄严,昔之致疑者无间言矣。会抗日军兴,以寺务付弟子,游化于厦门。迨大陆赤化,乃避地星洲之海印寺。望八之年,犹遍历星、马各地以资摄化;所至,缁素咸尊敬之。民国四十六年一月二十七日,晚食甫毕,寂然而化。得戒腊六十有四,世寿八十有二。荼□于光明山,得大小坚固子甚多。普陀陷匪,势难归葬,弟子印实因奉舍利来台湾,于新竹福严精舍建塔而供养之。上人福缘深厚,年未而立,须发悉白。法相庄严,道貌岸然,信施辄不求而自至。持身恬澹,俭约成性。日称弥陀圣号,以净土为依归。未尝致力于义学,而嘱其弟子盛藏,盛正(印顺),盛求(印实),游学于闽南佛学院等。呜呼!爱护常住,兴修刹宇,志心净土,奖掖义学,上人固无愧于本分衲子矣!音容宛在,风木徒悲,略摭往行以为传,用以告福泉后人耳。徒印顺敬撰。
 一九、法舫法师行传
   法师讳法舫,河北井陉农家子,生于清光绪三十年。幼以避旱灾至北京,就学于法源寺义学。感佛门慈济恩,遂于民国十年,依南岳是岸长老出家也。翌年,佛学院初创于武昌(简称武院),师闻风向往,乃结伴南参,亲炙于太虚大师者二年。转入北京藏文学院,且随留藏学法团西行。中止康定,欲求藏密。然以违缘,遄返武昌,自修于武院者又数年。其学日进,善唯识、俱舍,为众所重。
   十九年秋,师任教于北平柏林教理院,兼世界佛学苑设备处书记。讲『阿□达磨俱舍论』,义解精当,学誉斐然矣!九一八变起,虚大师召之返武院,任世界佛学苑图书馆主任。于苑中编『海潮音』,从事于革新佛教之宣导,亦时出其研究之绪余。其后且三编『潮音』,断续竟五年之久。虚大师曾设预科、研究部于苑中,师居中主持之;且时过汉口佛教正信会,随机利导焉。武院为虚大师僧教育中心,『潮音』则其广长舌。五、六年间,始终以师主其事,实山门之中坚矣!抗战军兴,应学友法尊约,入川主持汉藏教理院教务,二三年间,殊着劳绩。
   虚大师国际访问归来,商得教育部同意,资遣师赴锡兰,弘传大乘。经缅甸,适应战时需要,留年余。三十二年二月,始西出印度;后时往来于印度之国际大学,锡兰之智严学院。师本其□昙之旧学,进求锡兰之初传,因地随宜,小行大隐,每随顺于分别说者。西安筹设巴利三藏院,中锡互换留学僧,胥师有以导成之。三十六年春,虚大师示寂。师念武院旧业,巴院新猷,惧摄持之无人,乃经马来亚、香港而回国。所至辄观方设化,备受四众推重。翌夏,由厦返沪。首礼虚大师舍利塔于奉化雪窦寺,因被举为寺主。嗣回武院,重开讲席。三十八年春,于长沙开般若法会,受任湖南首刹大沩山住持。虽国事日非,无可建树,然亦见诸方器待之深矣!自夏徂冬,卓锡香港。凡五启讲席,法化称盛;且刊行所译『阿□达磨摄义论』。旋应锡兰大学聘,重游锡兰,主讲中国佛学,且二年矣。暇则游化马来亚、暹罗,于『太虚大师全书』之印行,所助尤力。初闻师血压高,以师壮健,咸不以为虑。不图竟于(四十年)十月三日,以脑溢血,俄而示寂,生年仅四十八耳。
   嗟乎!法师善英、日、巴利文,精研法相,兼通世学,其法门之杰哉!比年游化东南亚,道誉日隆。方期□译南传,复兴中土,继虚大师之志行而光大之。宁知众生福薄,象王既去而象子随行者耶?弘愿未酬,识者同悲。谨为略述遗行,以志永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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