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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版中国:永远的敦煌(1)

       

发布时间:2009年04月12日
来源:不详   作者:艾绍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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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版中国:永远的敦煌
  艾绍强
  生于水或将死于水
  尽管去了三次敦煌,但是我没有去看过著名的月牙泉——因为不想破坏心中的美好,不想失望。但是下一次去敦煌时,一定要去看看月牙泉——我不想等到有生之年去一个沙窝边凭吊曾经的一泓神泉!
  毫无疑问,敦煌莫高窟是一个伟大的存在。当然,我们也毫不怀疑这个伟大存在也会有消亡的一天。从最晚的西夏壁画开始算,那些保存到现在的珍宝也有近千年的历史了,更不用说那些南北朝、隋唐的壁画雕塑,全都在千年以上。泥土塑造、颜料绘制、纸张书写的东西,能够保存这么长久,我们真该感谢造化之功。
  从历史记载到考古发现证明,数千年来敦煌一带干旱少雨多风沙的气候特征几乎没有多大变化。可以说是水孕育了敦煌,因为有了敦煌绿洲,才逐渐形成了敦煌这个丝绸之路上的军事重镇、商旅大埠、佛教圣地。这也造就了莫高窟这个伟大的存在。
  但是,水对于敦煌来说又是一个十分现实的矛盾。因为人口增加,开采过度,敦煌的水现在已经开始不能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需求,不仅地面干渴,连地下也干枯了。没有了水哪还会有生命?尽管有人不断地呼喊敦煌会变为第二个楼兰,但这个声音又有多少人听见了呢?
  敦煌害怕没有水,莫高窟却怕水。许多衰老变质乃至消失的壁画,最主要的是因为有水的侵蚀,但是洞窟里的水从哪里来,至今仍然搞不清楚。清楚的是,大量涌入洞窟的人群呼出的水汽,长时间足以毁掉壁画。敦煌因水而生,也许有一天敦煌会因为水而死,这是一种宿命。自然的规律不可抗拒,但是人们还在不懈地努力,利用一切手段,尽可能地延长那些稀世之宝的寿命。只要尽力了,我们的后人会理解的。
  水孕育出大敦煌
  2005年冬天,河西走廊罕见地普降大雪。我们从兰州驱车向西而行,被雪遮盖的大地白茫茫一片,尽管坐着日行千里的汽车,但是连续几小时看着寸草不生、鸟兽绝迹的戈壁荒漠,不由地一种无法言说的凄凉与孤寂一阵阵袭上心头,西行之路今天仍然让人望而生畏。
  从兰州一线过了黄河往西,北边是大山荒漠,南边是高山冰原,中间留了一条狭长的廊道——河西走廊,顺着廊道西行越往西离大海越远,远到了带水的东南季风根本不能够吹到的地方,大地一片荒凉,除了戈壁就是沙漠。
  天无绝人之意,大自然给西行的人留了生路,在这条狭长的廊道上,数十、数百里地就会有一块绿洲,这些绿洲都是依靠南面祁连山的冰雪融水而形成的。祁连山西起敦煌西南的当金山口,东至黄河谷地,全长将近1000公里,山峰大多海拔4000~5000米,4000米以上的山峰终年积雪,高山积雪形成了硕长而宽阔的3000多条冰川。据估计,祁连山冰川储的水量将近1000亿立方米,一年融化冰雪数十亿立方米,冰雪融水有的潜入地下,到山前低地露出形成泉水,有的流入低洼地带形成沼泽湖泊,祁连山的融水在河西走廊汇集成了50多条大小河流,就这样在整个河西走廊连珠穿玉形成一系列绿洲。可以说,没有祁连山的冰川,就没有河西走廊富庶的绿洲粮仓。于是我们看到了武威、张掖、酒泉这几个几乎均匀分布的地名,这些地方每个都是汉代以来丝绸之路上赫赫有名的大驿站、大城镇,同时也是大粮仓。
  出了嘉峪关往西,公路两边更加宽阔荒凉,雪雾迷蒙望不到前路,也看不到归途,荒凉之意愈加强烈,就在莫名的绝望袭来之时,看到了人烟,绝处逢生之感油然而生——我们终于到了位于河西走廊最西端的敦煌。我们从兰州到敦煌汽车走了两天,而敦煌研究院的一位老先生回忆,1948年他第一次到敦煌时,从兰州到敦煌一路居然走了将近40天。在唐代或更早的汉代,从长安出发到敦煌有4000多里路,古人以年月来计算行程,他们的行旅要比我们艰难百倍、千倍,但他们依然执著前行。到了敦煌虽然已经走了几千里,但对于他们来说,这才仅仅是开始,因为从长安到敦煌虽然遥远,但路途中毕竟还有绿洲驿站,而出了敦煌往西,“黄沙万里白草枯”,就是更加荒凉的西域了。
  “敦煌雪山为城,青海为池,鸣沙为环,党河为带;前阳关后玉门,控伊西而制漠北,全陕之咽喉,极边之锁钥。”明代修撰的《沙州卫志》这样描述敦煌,作为战略要地的敦煌地理形势的确重要——我们不禁感叹古人的阔大胸襟与宏伟气度,在五六百年以前,他们就完全像今天观看对于我们考察敦煌来说,这段话最重要的当是“雪山为城”与“党河为带”。敦煌遗书唐代著录的《敦煌录》记“鸣沙山近南有甘泉,自沙山南,其上源出大雪山,于西南寿昌县界入敦煌,以其沃润之功,俗号甘泉。”甘泉水就是现在的党河,上源在祁连山脉的党河南山北坡冰川和疏勒南山南坡冰川。这两座山常年积雪,遍地冰川,古人统称为大雪山,是河西走廊西部和柴达木盆地众水之源,也是河西走廊同柴达木盆地南北两大区域的分水岭。
  中国人讲究名有所出,然而直到现在对于“敦煌”一名的来历依然众说纷纭。《汉书?地理志》东汉应劭注释“敦煌”二字的意义时说:“敦,大也。煌,盛也。”认为敦煌是一个繁华的城市。《元和郡县图志》中解释说:“敦,大也,以其广开西域,故以盛名。”认为此地对于广开西域有重要作用,所以名之为敦煌。但这样的解释总感觉有点不伦不类,许多学者认为“敦煌”一词应是少数民族所呼地名的音译,但到底是哪一个少数民族对地名的称呼,学术界也莫衷一是,有匈奴语音译、吐火罗的音译、羌语的音译等多种说法。甚至还有学者认为,“敦煌”一词既不是汉语语词,也不是少数民族语词,而可能与希腊人有关。
  新疆自治区社会科学院的钱伯泉先生从语言学角度考证后认为,“敦煌”应该是“敦物”的异写或异读,是操阿尔泰语系突厥语的戎狄人的词汇,意为“接连不断”“绵亘”,原来指的是姜姓和戎姓所居的太白山以西的秦岭,因戎狄语中的“敦物”与“瓜”和“九”读音相近,敦物山周围之地就被华夏民族误称为“瓜州”“九州”,后来周王扩张领土,部分戎狄西迁今敦煌一带,因为他们看到南面的大山连绵,就将敦物山之名应用于此,称野马南山和党河南山为敦物山。后异读为敦煌,西汉时西迁的汉族同时也将其误称为“瓜州”。因山名而设敦煌郡后,山名就成为地名了。多数学者认为“祁连”一词就是古匈奴语“天山”的意思,这样连起来看有一定道理,正是因为有南面接连不断的天山,有山上融冰雪而来的水,才形成了敦煌这一块水草丰茂的绿洲,成为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
  河西走廊多数地区降水量远低于蒸发量,地处走廊最西端的敦煌地区,年均降水量仅为40毫米左右,而蒸发量却在2400毫米以上,所以多数地方是戈壁荒漠。敦煌地区主要就是由党河洪积平原、大泉河洪积平原以及党河、疏勒河冲积平原组成的。因为有了发源于党河南山冰川北坡和疏勒南山南坡的党河、发源于讨赖南山一带的疏勒河,才孕育了敦煌绿洲,而三危山南部盆地和山中裂隙渗出的西水沟泉水汇集成的大泉河,则是莫高窟一带唯一的长年水源。
  因为有山上下来的水,在敦煌一带不仅形成绿洲,而且还形成了沼泽湿地和湖泊。敦煌藏经洞出土《沙州都督府图经》等文献记载,“卌里泽东西十五里,南北五里”;“曲泽,东西十三里,南北十五里”;兴胡泊“东西十九里,南北九里,深五尺”;东盐池水“东西二百步,南北三里”……可见在唐代,敦煌四周还是湖泊遍布。
  有水就有生命,在今敦煌县南湖乡的墩墩滩出土文物表明,早在距今四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这一地区不仅有人类生息繁衍,而且已有了高度发达的农业。但是,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敦煌一带活动的大多是游牧民族。
  史籍记载,春秋战国时期,敦煌地区是乌孙人放牧和繁衍生息之所。大约在秦朝末年,游牧的月氏人势力日益强盛,其势力从蒙古高原西部一直延伸到河西走廊西端,不仅占有敦煌地区,而且一直扩展至新疆天山以北到阿尔泰山附近。他们击败乌孙人,迫使其西迁到天山以北地区,而且不断打击以强悍著称的匈奴,使匈奴单于头曼不得不把儿子冒顿入质于月氏。
  冒顿从月氏逃脱回去射杀头曼自立为单于,匈奴在冒顿单于的率领下迅速强大起来,先是打败东胡,而当时正值秦汉战乱之际,“中国扰乱,诸秦所徙适边者皆复去,于是匈奴得宽”,夺取了河套以南的鄂尔多斯地区,然后西击月氏,迫使月氏人大举西迁。河西走廊从此归入匈奴治下,包括敦煌在内的河西走廊西部由匈奴浑邪王统治,东部则由休屠王驻守。此后,匈奴又向南吞并楼烦王、白羊王、河南王的领地,并控制了西域。匈奴占据河西和西域之后,不仅阻隔了东西交通,而且严重威胁着汉朝的安全。
  匈奴隔断东西交通,也阻挡了一种对于中原地区非常重要的物资——玉的流通。大量历史资料和出土文物证明,中原地区与西域的文化与商贸交流的第一媒介,既不是丝绸,也不是瓷器,而是产自新疆的和田玉。玉是先民从石头中筛选出来的“石之美者”。玉在中国历史上占据极其重要的地位,《越绝书》说“夫玉,亦神物也”,一定程度上,玉甚至代表着文化正统的传承。上古时代以琮、璧为代表的玉器,既是巫觋事神媚神的神圣器物,又是巫觋灵魂升天的入门券。到了夏商周,王成了神的代言人,玉亦由巫之神器变为王之祭器。《周礼》所记之圭、璋、璧、琮、琥、璜等六器,都是王祭祀用的礼器。而《周礼》记:“王执镇圭,公执桓圭,侯执信圭,伯执躬圭”,说明玉也是王侯的信符。《说文》释圭为“瑞玉也,上圜下方,圭以封诸侯,故从重圭”。镇有安抚、重压之意,所以镇圭就是王权的象征。《周礼》说“天子用全,上公用龙,侯用瓒,伯用埒。”《说文》释全为“纯玉也”,龙为“四玉、一石”,瓒为“三玉、二石”,埒为“玉、石半相埒也”,可知古人用玉的品质与其地位尊卑密不可分。所谓“纯玉”即后世说的真玉,和田玉因为“声沉重而性温润”而被视为真玉,商周以来一直是天子用玉。
  《穆天子传》载,周穆王一路西行,来到昆仑山北麓,受到西王母的盛情款待,返回时接受了西王母送给他的大量玉石,这说明早在3000年前,新疆玉已大量流入内地。而从史前遗址所出和田玉器推断,和田玉在五六千年前就流向中原了。周穆王西巡的路线,也大致说明了当时新疆到中原地区“玉石之路”的路线,即从昆仑北坡的于阗向东,穿过大漠通过河西走廊、黄河上游、中游,由近到远不断延长,直至中原。
  春秋战国时期,玉石之路上出现了月氏,《管子》记载除了“昆山之玉”外还有“禺氏之玉”也就是“月氏之玉”。这说明中原诸侯国不能从昆仑直接买玉,和田玉必须经过月氏商人转手方可买到,但玉路没有中断,中原地区诸侯各国的玉石需求还可以满足。月氏不敌匈奴而逃窜到中亚,匈奴占领河西走廊与汉室为敌,玉石之路隔断,等于断绝了中原王朝玉石的来源,而玉对于王朝来说是极其重要的物资,对于此汉王朝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为了沟通东西于是就有了张骞的出使西域。张骞通西域,其实走的就是玉石之路,他凿通的东西之路实际上也是玉帛之路。因此,北京大学荣新江教授推测,正是因为于阗的玉通过敦煌源源不断运进中原地区,所以汉武帝时在敦煌西北设置的第一座关就叫玉门关。
  因为马而成就了敦煌
  以今天的地理概念看,对于远在大陆腹地的敦煌,我们很难想象和理解它曾经的繁华和对汉王朝的重要性。起先是因为战争需要,更具体一点说是因为马。匈奴完全阻断了玉石之路,东西交通不畅,而虎视眈眈的匈奴,对于大汉帝国实在是心腹之患。要解决之,需要良马。马,是汉家几代帝王的心腹之痛。冷兵器时代,战马对于任何一方都是至关重要的。马上得江山,这一句中国的古话充分说明了马的重要。春秋战国以来,中原的诸侯国在步战上有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经验,但马上作战并不是长项。战国时期赵国首先“胡服骑射”,向马上民族学习,一时所向披靡,可惜赵国并没有因为有了强大的骑兵而在战国纷争中取胜,最后获得胜利的是祖先给周王室放马的秦赢政。秦的祖先虽然给周王室牧马,但秦的骑兵仍然没有强大到足以和北方匈奴对抗的地步,秦帝国仍然不时受到匈奴的侵袭,于是修筑了万里长城,用墙来阻挡骑兵,虽然不能够根本解决问题,但也挡了一阵。汉高祖刘邦灭秦之后,来自北方匈奴的威胁依然,但是由于多年的征战,大汉王朝初期,竟然在全国之内找不到四匹毛色相同的马来给皇帝驾车。而北方的匈奴却恃数十万骑兵虎视眈眈,刘邦想一举解决北方匈奴的威胁,于是御驾亲征,但在白登城被匈奴围困七昼夜之后,刘邦深切体会到了缺乏精锐骑兵之苦。高帝刘邦以后的惠帝、文帝、景帝,韬光养晦,用“和亲”隐忍了几十年,通过减轻税负徭役,休养生息,强盛国力。到汉武帝刘彻时,全国已有三十余万匹马,汉王朝决定反击匈奴了,武帝仍觉得马匹不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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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要的是没有足够的好马——因为当时汉帝国骑兵的马和匈奴一样,都是蒙古马,个头比较小。而西域有优良的高头大马,武帝希望引进西域的良种改进大汉的马种,建立一支占优势的骑兵,这样就能很快打败匈奴了。汉武帝刘彻喜欢良驹,甚至到了痴迷的地步。那时乌孙还在河西走廊一带活动,武帝听说乌孙的马好,便将江都燕王刘建的女儿细君嫁给乌孙王,得到了一千匹乌孙马,但这远远不能够满足征伐匈奴的需要。后来乌孙被月氏赶到了西边,汉王朝便想联合大月氏,一方面共同抗击匈奴——因为他们曾经强大到迫使匈奴头曼单于将儿子冒顿当人质;另一方面想通过月氏去西域找更好更多的马。有一天,武帝刘彻为求马而占卜,结果得到了“神马当从西北来”的卦辞。于是,在即位的第二年即建元二年(前139),汉武帝就派张骞出使西域,去联合大月氏、寻找好马。
  张骞一路西行并不顺利,走了七八年还不见返回,于是不等张骞回来,元朔二年(前127)开始,汉武帝向匈奴发起了大规模的进攻。卫青、李息出云中,收复河南地区,解除了匈奴对长安的威胁;元狩二年(前121),骠骑将军霍去病“将万骑出陇西,过焉耆山千余里,得胡首虏八千余级,得休屠王祭天金人。”“数万骑出陇西、北地二千里,过居延,攻祁连山,得胡首虏三万余级,裨小王以下十余人”,不仅生擒了浑邪王的儿子,还缴获了匈奴的“祭天金人”,给河西的匈奴势力以沉重的打击。出于统战的需要,当时汉武帝把“祭天金人”这一战利品放置在甘泉宫加以祭供,莫高窟第323窟北壁绘有此段故事。这样连续攻击之下,“金城、河西并南山(祁连山)至盐泽(罗布泊),空无匈奴”。
  元狩二年(前121),汉王朝于河西置武威、酒泉二郡,当时敦煌地区归酒泉郡管辖。元鼎六年(前111),分武威、酒泉两郡之地,设张掖、敦煌二郡“徙民以实之”,同时将长城从令居修筑到酒泉。元封五年(前106),又从酒泉修筑到敦煌以西的玉门,在敦煌的西面分设玉门关和阳关,扼守西域进入河西和中原的大门,形成了“列四郡,据两关”的控制西域之势。天汉年间(前100~前97),又将长城修筑至盐泽,并在长城沿线置烽燧亭障,这样既可以有效地防备匈奴的进犯,又保障了通往西域的道路畅通。
  由于有了安全保障,汉帝国和西域的交往日渐频繁,开始是不绝于道的大汉与西域各国使节,紧跟在使节们后面来的,就是各国的商人。出敦煌市城区,沿着215国道一直向西南,公路两边几乎没有任何植被,全是荒凉的戈壁沙漠。行走将近50公里之后,左边的山前出现了一小片绿洲,这里便是敦煌绿洲赖以生存的党河河口,一座大水库将河口两边的山体连到了一起,在山下根本看不到水的影子。215国道过了党河水库不远就拐向南边奔青海而去,顺着县乡公路继续往西,行十来公里,又是一大片绿洲,与敦煌其他地方不同的是,我们在这里看到许多在新疆才能看到的建筑——四面由砖砌花栏墙壁构成的晾晒葡萄干的房屋——晾房,这里便是敦煌市南湖乡,因为气候和土壤适合栽种葡萄,已经成为专业葡萄生产基地,当地人说这里是“中国第二葡萄沟”——第一是吐鲁番的葡萄沟。
  往西不远处的古董滩上便是汉代的阳关。“西出阳关无故人”,这里是丝绸之路西出敦煌,通西域南道的必经关卡,关城早已湮没无存,我们能够看到的只有一座被称为“阳关耳目”的烽墩,远望西天,大戈壁苍茫无际。转身回望,山前的绿洲一片生机,绿洲之上曾经是汉代的龙勒县、唐代的寿昌县辖地,现在是敦煌市南湖乡。南湖乡所在的这一片绿洲,现在的面积为32平方公里,而在汉代,绿洲的面积远大于此。现在南湖绿洲山前有一座叫黄水坝的水库,在没有水库之前,这里不仅有绿洲,还有沼泽湿地,水库所淹没的地方,汉代称渥洼水,是水草丰美的牧场。据侯仁之先生记录,1940年代南湖绿洲“胡杨以外茂密生长的还有芦苇、红柳以及芨芨草等。草木之中有黄羊出没,还有野马、骆驼和狼群……野鸭和天鹅也不少”,汉代当然比这更甚。
  在西汉敦煌郡还没有设立之时,敦煌一带除了守卫边关的官兵,就是流放屯田放牧的犯人。可以肯定,汉代的敦煌南湖绿洲上,一定有众多野生动物,野马不过是其中最寻常的一种。但是,当时从这里捕获的一匹野马却让汉武帝很是高兴了一阵。
  《汉书?武帝纪》记载:元鼎四年(前113)“秋,马生渥洼水中。”在敦煌南湖一带流放的犯人中,有一个来自南阳新野叫暴利长的,这是个有心计的家伙。他在渥洼水边放马时发现,一群野马常来饮水,其中有一匹野马长得神骏非凡,便想逮住它,但野马警惕异常,轻易逮获谈何容易。于是暴利长用泥塑了一个假人,泥人手持套马杆立在水旁。时间长了,来饮水的野马见水边的泥人没有动静,便不再警惕。有一天,暴利长
  将自己打扮成土人立于水旁,那群野马果然又来饮水,其中就有那匹骏马,趁野马不备时,暴利长挥杆抛套将其套住。暴利长当过小官,知道武帝好马,便千里迢迢到长安,将野马献给了武帝。献马时暴利长称马是从水中跃出的,武帝喜出望外,这正好应了“神马当从西北来”的爻文,认定此马是太一神所赐,兴之所至,作了一首《天马》之歌:
  太一贡兮天马下,沾赤汗兮沫流赭。骋容与兮跇万里,今安匹兮龙为友。就在汉武帝开始征伐匈奴的第二年,也就是元朔三年(前126),张骞趁匈奴内乱,带着妻子和助手甘父逃回了汉地。张骞带回了西域的诸多信息,其中一条就是大宛有汗血宝马,说在大宛国贰师城(今土库曼阿斯哈巴特城,一说即现乌兹别克的费尔干纳一带)附近有一座高山,山上生有野马,奔跃如飞,无法捕捉。大宛人春天晚上把五色母马放在山下,野马与母马交配,便生下汗血宝马,汗血宝马出汗时肩上殷红如血,胁如插翅,日行千里。对于如此好马,汉武帝当然动心,便不断派遣使者出访大宛,以至于通往大宛的道路上,汉朝的使节不断,多的时候达到几百人,少的时候也达到百余人,他们带着钱币和节牌,希望购买到大宛良马。长安距大宛数千里之遥,“汉使数百人常乏食,死者过半”,代价不谓不大。但汉武帝要获得汗血马的欲望,却一点也得不到满足,大宛人不仅不给卖马,甚至将马藏了起来,汉使连看一眼都不成。
  武帝当然不肯就此罢休,为得好马在所不惜:“上遣使者持千金及金马,以请宛善马。”大宛王却以为奇货可居,金马换马也不干。汉使一气之下大骂一通,用金马捶地而去,大宛王觉得汉使欺人太甚,便命令手下在半路拦截,不仅夺了汉使财物,而且将其杀害。马没买到,而且抢掠了财物,杀害了使节,闻此消息,汉武帝怒不可遏,决定惩罚大宛。太初元年(前104),汉武帝封宠妃李夫人之弟李广利为贰师将军,率领数万人出征讨伐大宛。长途劳顿李广利的大军到达大宛已经是兵困马乏,一战不利,且伤亡惨重,人马只剩下十分之一二,只好退回敦煌,向皇帝请援。汉武帝闻听兵败消息不禁大怒,下令玉门关守将,对退入玉门关者立斩,于是李广利的部队只好驻扎在敦煌外,不敢入玉门关半步。太初四年(前101)春,汉武帝下令李广利再次征伐大宛。这一次征伐实际是一次全国总动员,武帝“赦囚徒扞寇盗,发恶少年及边骑”,全国军民“传相奉伐宛”,史书记载当时是“天下骚动”。从各地调发来的兵士6万人,马3万匹,牛10万头,以及转运粮草的驴、骡、骆驼万余和不计其数的民夫,一时间边关小城敦煌车辚辚马啸啸,千军万马准备出征。为配合伐大宛,同时还发了18万大军到酒泉、张掖北部的居延、休屠防范匈奴。征伐时,为了断绝大宛王城的水源,派了水工专家;为了选马,还带了两名相马专家。
  李广利率领大军越盐泽(罗布泊)、涉流沙(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围攻大宛城四十多日,杀死大宛兵将无数。眼看汉军就要打下大宛城,大宛城内上下惊恐不安,发生政变,众人斩杀了国王与汉军议和。《史记》记载,大宛人与汉军相约:“汉无攻我,我尽出良马,姿所取,而给汉军食。即不听我,我尽杀善马。”允许汉军自行选马,并约定以后每年大宛向汉朝选送两匹良马。于是李广利挑选了良马数十匹,中等以下公母马3000匹,选了一个过去对汉使友好的人当大宛国王,然后与大宛订了盟约,引兵返回。经过长途跋涉,到达玉门关时仅余马1000多匹。这一次伐大宛,李广利获得的千里马名为“蒲梢”,武帝将其命名为天马,又作了诗歌一首:天马来兮从西极,经万里兮归有德。承灵威兮降外国,涉流沙兮四夷服。征伐大宛不仅获得了汉武帝梦寐以求的汗血宝马,而且在征伐的过程中,“所至小国莫不迎,出食给军”,大军一路宣扬大汉的国威,震慑了西域各国,扫清了大汉通往西域的障碍,因此《史记》说“汉既诛大宛,威震外国。”
  从建元二年(前139)张骞出使西域开始,到元鼎六年(前111)汉王朝正式设立敦煌郡,再到太初四年(前101)完全清除通往西域的障碍,因为有了品种优良的马匹,大汉帝国的军力逐渐强大,西域逐渐安靖,大汉与西域交往由此走向了正常。
  华戎所交一都会
  司马迁将张骞出使西域称为“凿空”之行,意思是说张骞出使西域,开通了西域道,打开了双方交流之路,使汉与西域诸国互有了解,而从此之后丝绸之路等于正式开通,成为国家的、正规的中西通途。不过,“丝绸之路”这个名称并不是中国人所发明,在古代并没有这一称呼。这个东西往来交通路线总括性的名称,是1877年由德国著名地质学家、地理学家里希霍芬(F.VonRichtyofen)首先提出的,他在其《中国——我的旅行志研究》一书中,用了“丝路”(Seiden—strasen)一词,得到众多学者的赞同。1910年,德国历史学家赫尔曼(A.Herrmann)在所著《中国和叙利亚间的古代丝路》中,对丝路做了进一步的文献考察,于是“丝绸之路”名称正式确立。
  今天我们乘车沿丝绸之路西行,过玉门、安西之后如果不是刻意去敦煌,顺着312国道一直往西就直接进入新疆了,但是从汉代一直到隋唐,西行之路无论如何都是绕不开敦煌的。
  汉帝国通往西域的道路,从长安或洛阳出发,经咸阳,一路沿泾河,经固原、景泰进入河西走廊;一路沿渭河,经陇西、金城(兰州)进入河西走廊。然后两路合并经武威、张掖、酒泉、安西到敦煌,从敦煌向西道路一分为二,分别从玉门关、阳关西出为南北二道。
  《汉书?西域传》载:
  从鄯善傍南山北,波河西行至莎车,为南道,南道西逾葱岭则出大月氏、安息。自车师前王廷随北山,波河西行至疏勒,为北道,北道西逾葱岭则出大宛、康居、奄蔡焉。
  今人考证,南道是从敦煌阳关(今南湖)出,西南沿阿尔金山北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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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伊循(今新疆木兰),沿塔克拉玛干沙漠南缘至且末(今且末)、精绝(今民丰)、扜罙(今策勒)、于阗(今和阗)、皮山(今皮山)、莎车(今莎车),由此经蒲犁(今塔什库尔干),越过葱岭,出明铁盖山口(阿赖山脉,今吉尔吉斯共和国境内),沿兴都库什山北麓、喷赤河上游至大月氏(定都巴尔克)和安息(赫康托姆菲勒斯)。北道是出玉门关西行,过榆树泉,经贝什托格拉克,穿越汉代称为白龙堆的罗布泊碱滩北头,由罗布泊北经楼兰,沿孔雀河北岸西抵库尔勒,再往西到焉耆、轮台、龟兹(今库车),再至姑墨(今阿克苏)、温宿(今乌什)、尉头(今阿合奇)至疏勒(今喀什),经捐毒(今乌恰),从西姆哈拉越过帕米尔高原到大宛(费尔干纳盆地)、康居(撒马尔罕及其附近)。从康居西北可通奄蔡(咸海东北),向南可到大月氏,西南可通安息。
  通往西域路线由于战争等因素,时有变化,或改变方向或绕道而行,到了隋代裴矩《西域图记》记载,赴西域之路有了三条道。北道自敦煌至伊吾,经蒲类、铁勒部,渡今楚河、锡尔河而达西海;中道出敦煌至高昌,经焉耆、龟兹、疏勒,越葱岭,再经费尔干纳、乌拉提尤别等地而至波斯;南道出敦煌自鄯善,经于阗、朱俱波、渴盘陀,越葱岭,再经阿富汗、巴基斯坦而至印度各地。但是,北、中、南三条道路,无论走哪一道,都是“发自敦煌,至于西海”。可见隋代的敦煌仍然是出西域的咽喉之地。
  西汉设立敦煌郡之后,为了充实边防,一方面征发调集大批兵士到敦煌戍守,一面大量迁徙内地的贫民、囚犯来敦煌定居。实行“屯田戍边”,也就是且守且耕,亦农亦兵。汉朝形成的屯田制度,被后世的许多王朝应用,这样,不仅就地解决了边防的给养,省了转运粮秣的大量人力物力,而且还可以将结余供应往来的使者和商人,甚至还可以出售牟利。广袤肥沃的土地和丰富的冰川融水等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加上中原先进农耕技术随着移民的传入,敦煌的农业生产飞速发展了起来,不长时间内就可以保证移民和驻军的需用。李广利初次征伐大宛时,敦煌郡建立不到10年,但当时的敦煌已经可以供应李广利败退回来数千兵士、牛马的粮草,可见屯田面积不小,粮食产量不低,粮库有足够的粮食可以供应。敦煌的粮食不仅自给自足,而且在中原地区发生饥荒和灾难时,还能调拨出大量的粮食予以支援,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了唐代。《太平广记》记录:河州敦煌道,岁屯田,实边食,余粟转输灵州,漕下黄河,入太原仓,备关中凶年。
  西汉时敦煌是一个面积广阔的大郡,回溯历史我们发现,敦煌是一个庞大的地理概念。汉代一直到两晋敦煌范围包括党河流域和疏勒河流域的广大地区,包括今天的敦煌市、安西县、阿克塞哈萨克族自治县和肃北蒙古自治县的一部分,一度时期甚至连罗布泊地区都囊括进去了,总面积将近17万平方公里,与现在的贵州省一样大;唐代的面积亦达到15万平方公里,大小差不多接近现在的山东省。西汉敦煌郡下领敦煌、效谷、冥安、渊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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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勒6县,元始二年(公元2年)统计,总共11200户38335人,还没有现在中原地区一个普通乡镇的人多。曾经在西部边疆生活了三十多年的班超说:“塞外吏士,本非孝子顺孙,皆以罪过徙补边屯。”大量迁徙到敦煌的移民中,虽然多数是普通贫民和罪犯,但也有一些是因犯罪而贬谪徙边的世家豪族、犯罪官员、叛逆书生。比如武帝征和二年(前91)戾太子刘据叛乱事件之后,受到牵连的许多官兵被发配流放到了敦煌,《汉书》记:“吏士劫略者,皆徙敦煌郡”。这些人大多具有较高的文化修养,他们的到来,使中原汉文化传播到了敦煌地区,他们本人及其后裔也成为当地的望族和大姓,如敦煌地区的翟姓,即是汉朝著名宰相翟方进的后裔。这样虽然直接推动了敦煌社会文化的发展,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一直到东汉前期,敦煌仍旧是一重要边防军镇,还没有发展成为商贸城市。
  由于北匈奴的不断侵扰,东汉时通往西域之路曾经“三通三绝”,但经窦固、班超等人苦心经营,得以保持连通。东汉后期,敦煌逐渐发展成为经营西域的中心,控制中西交通孔道的咽喉要冲。
  汉末一直到两晋十六国,数百年间,中原地区战火弥漫,干戈不息,“秦雍之人死者十八九”,长安有民谣曰:“秦川中,血没腕,唯有凉州倚柱观。”敦煌地区却因为远离政治中心,成为一个政治相对稳定、经济繁荣的独特地域。这便使得“中州避难来者日月相继”,385年江汉百1万户、中原百姓7000余户到敦煌。395年后凉内乱,西奔敦煌、晋昌的武威、张掖以东之人有数千户之多。此时,武威、张掖、敦煌一带居住的移民多达23000余户、10万余人。
  敦煌地方政权在安抚流民同时,积极发展农业,进行了一系列的水利建设。前凉沙州刺史杨宣在州南修阳开渠15里,又在州东修北府渠长45里;前凉敦煌太守阴澹在州西南修阴安渠7里;后凉敦煌太守孟敏在州西南修孟敏渠(又称孟授渠)20里。在重视农耕经济发展的同时,更依赖于敦煌总凑西海之道的有利条件,地方政府大力发展了商业。三国曹魏时敦煌太守仓慈,打击豪强大族解除其武装,鼓励胡汉通婚,为往来胡商提供种种方便,促进了贸易的发展,使“商侣往来,无有停绝”,“商胡贩客,日款于塞下”,敦煌逐渐成为商贾云集、贸易发达的商业都会。
  汉以来,敦煌文人学士大量涌现,已是文化极盛之地。魏晋以后世家大族的到来,更使敦煌地区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文化兴盛,涌现出了一大批硕儒大家。有历西凉、北凉和北魏三朝的大儒刘昞,在西凉任儒林祭酒、中郎、护军等职;北凉为秘书郎,掌管著书证史,一度被尊为国师,文武百官一律听其讲学。还将所著的《敦煌实录》十卷、《凉书》十卷献于南朝的刘宋。北魏灭北凉后,年近古稀的刘昞再入北魏,对于北魏朝政和文物制度
  的建立多有贡献。刘昞一生著有《略记》、《凉书》、《敦煌实录》、《方言》等著作;并注疏《周易》、《韩子》、《人物志》、《黄石公三略》等书。其《敦煌实录》,是我国古代第一部实录性的史书,在中国史学史研究中占有重要地位。
  也有后魏时“博通经传,聪敏过人,三史群言,经目则诵,时人谓之宿儒”的阚駰。他曾撰《十三州志》等著作。《十三州志》是继《后汉书?郡国志》之后的又一部重要史地著作。书中对河流山川、地名物产等都作了认真的考证,在很多地方纠正了前人的错谬,极具学术价值。
  还有生于累世宦族之家,在西晋王朝任驸马都尉、雁门都尉、酒泉太守等职的大书法家索靖,他与同在太学学习过的汜衷、张甝、索玠、索永被称为“敦煌五龙”,俱以文学闻名当时。索靖博通经史,在文学和书法艺术上造诣尤深,其书法气势雄厚,古朴似汉隶,转折似今草,在中国书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著有书法学专著《草书状》等。
  在李约瑟的《中国科学技术史》一书中列为中国古代科学家之一的赵,曾任北凉太史令。十六国时著名的天文学家和历学家,著有《七曜历数算经》、《河西甲寅之历》、《阴阳历书》等。此外还有东晋时期的宋纤、宋繇,十六国时期的索绥、索袭,都是各有所长的学者。最有名的当推东汉大将张奂和其子张芝、张昶。张奂少年立志:“大丈夫处世,当为国家立功边境”,后来成为骁勇善战的名将。辍官后闭门讲学,授徒千人,著《尚书记难》三十余万言。其子张芝、张昶均擅书,分别被后人尊为“草圣”、“亚圣”,而索靖则是张芝姐姐的孙子。
  从魏晋一直到隋的大多数时间里,敦煌地区社会安定、商贸繁荣、文化发达、百姓乐业。隋代大业年间,隋炀帝杨广在张掖铺设盛会,宴请西域27国首领,这一史无前例的国际性交流活动,正说明了西域之路的畅通。唐前期的敦煌,得到了充分的发展。唐朝的各种制度有效地在敦煌实施,敦煌的生产稳步发展。水渠灌溉系统得到完善,敦煌城四周就有5条水系、84条水渠构成的水利网。此外,还配以严密的管水配水制度,设置专职官员和管理人员对水资源进行管理,耕地面积扩大,敦煌农业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唐王朝还十分重视河西的畜牧业,并以一套严密的组织机构进行管理。进入七世纪后,大唐王朝的富庶和开放,使丝绸之路贸易更达到了鼎盛。当时与敦煌发生贸易关系的地区范围非常广泛,市场上有来自中原的丝绸、瓷器,也有来自新疆西藏的玉石、珍宝;有北方的驼马、毛织品,
  也有本地出土的五谷。还有来自高丽、波斯、印度、东罗马等东亚、西亚、南亚及欧洲等地的货物,商品种类有棉布、丝织品、铁器、银器、玉器、竹器、畜牧产品、药材、化妆品、食品、颜料、兵器等20多种,贸易兴盛可见一斑。这些物品除了部分为敦煌当地消费之外,大部分易手后再销往其他地区。
  在敦煌和丝绸之路沿线,除了往来不断的朝贡、外交使团在从事官方贸易之外,当时已经有一批职业商人在从事长途贩运贸易,其中最杰出的代表就是来自中亚地区的粟特人,他们许多人在敦煌定居,除了从事经常性商业活动之外,还在敦煌开办了酒店、旅馆等。据统计西晋时居住在敦煌的粟特人就有百家之多,到唐朝,粟特人集中聚居于敦煌县城东的安城,被编为从化乡,唐天宝九年(750)有300多户1400人。
  正是因为丝绸之路的兴盛,东西方文明交融汇聚,西传东渐,使敦煌成为中原与西方经济文化交流的吐纳口,南朝刘昭注《后汉书》时,引《耆旧志》说敦煌:国当乾位,地列艮墟;水有县(悬)泉之神,山有鸣沙之异;川无蛇虺,泽无兕虎;华戎所交,一都会也。
  “神圣”的金光闪耀之地
  到敦煌莫高窟之前,我从来没有到过敦煌市,更不用说莫高窟了。印象中的石窟一般开在高山峭壁之上,崖体也应该是质地比较均匀的砂岩之类,比如龙门石窟、云冈石窟。所以,我想象莫高窟的地形一定也是有高山更有峭壁。
  从敦煌市区去莫高窟时,敦煌研究院的人说:“到山上去。”这更加深了我对山的想象。然而从市区出来往东走了十公里左右,一直没有看
  到山,公路往南一拐,在一片戈壁滩走了15公里,同行的人说莫高窟到了——大山显然还在远处,但确实是上山了,“莫高窟洞前比敦煌市区要高出200米。”敦煌研究院的人告诉我。
  远远望去东边有几座高耸的山头,敦煌研究院的人告诉我那是三危山。有不少人认为那就是《尚书》里提到的三危地,并且写出长篇大论,但严肃的学者认为二者根本没有关系。往右看,北边的戈壁开始渐渐由北向南升高,出现一条长长的峭壁,没有想象的高,由北向南顺着一条小河边伸向高处,很显然这是山前洪积扇经过河水侵蚀下切形成的。
  地质工程专家、敦煌研究院副院长王旭东研究员解答了我的猜疑。
  王旭东告诉我,从大的地理位置看,敦煌莫高窟位于青藏高原西北缘,在距今2.85亿年的古生代二叠纪以前,这里还是一片浩瀚的大海,
  二叠纪以后结束海水浸漫。随着南部的祁连山、阿尔金山逐渐上升,洪
  水携带大量砾石、砂土等向北边盆地倾泻堆积,在三危山一带逐渐堆积
  形成由砾石、细砂和钙泥质胶结的、厚达一二百米的砂砾岩体——玉门砾岩、酒泉砾岩。
  王旭东他们的研究表明,距今250万年的更新世以后,由于山前盆地发
  生了缓慢上升,南面山上的冰雪融水及降雨下泻,形成一条河流,河流下
  切岩体,形成一条长1680米、高45~10米的崖壁。是怎样的河流才能切穿那厚厚的岩体呢?王旭东说:“就是洞窟前面
  的这条大泉河。”历史上曾经被称为宕泉的小河,现在称大泉河或西水沟,是一条泉水
  河。源头在南边60多公里外的野马山,河水是由冰雪融水和大气降水下流汇集而成的,从上游往下经过大片戈壁,一般在地下流淌,夏季发洪水时才有地表流水。到了距莫高窟南5公里处,地下潜流以泉水形式露头,向下成为一条长年性河流。
  大泉河的流量变化极大,多年统计的平均径流量为每秒100升多一点,平时由于蒸发量大,一日之内上午还有流量,到下午就可能干涸。但是夏季经常暴发洪水,来势凶猛陡涨陡落。敦煌研究院的老同志回忆,他们曾经想用大泉河水发电,于是自己动手修渠打坝,结果安上电机打开水闸,发出的电像萤火虫般亮了一下再也没有发光——水太少带不动发电机。现在大泉河的水在莫高窟南面700米处被一堵水坝拦着,是敦煌研究院生活、绿化和改善环境的主要水源。
  我特意去看了看大泉河,冬天的大泉河上结了冰,将整个河床都盖住了,看不见河里到底有多大的水。王旭东说,河里的水量很小,小到还没有流出窟区北端就断流了。就这样小的流水,用多长时间才能下切出那陡峭的崖壁呢?“数百万年!”王旭东说。
  数百万年的流水下切,形成一道陡直的崖壁,这一道崖壁在1600多年前,被一个云游的僧人发现,于是开始了近千年的佛教洞窟开凿。
  “山崖在人们的宗教生活与信仰中起着独一无二的作用。”在中国和印度联合举办的“中印石窟艺术讨论会”上,印度克里希纳博物馆馆长贝纳尔吉教授说:“山是苍天与大地、伟大与渺小、人间与天界的连媒。”他认为,山吸引了信徒们去修行,修行的人需要找到挡风遮雨的地方,山洞遂成了理想的场所,久而久之洞窟艺术便兴盛起来了。而印度学者约什先生则更详细地指出,佛教洞窟始于公元前3世纪阿育王治下的南赡部洲,
  沿海地区的修行者为了能够在雨季有个庇护所,便在岩崖上开凿洞窟,开始时一般是一个僧人在一个洞窟修行,后来慢慢出现修一个大洞,里面再修若干小洞,或者一个地方修许多小洞,形成洞窟群,供多人同时修行。在大乘佛教发展之后,以人为模型的佛像占据了统治地位,洞窟里面开始雕塑佛像,洞窟也由原来的人迹罕至之地,搬迁到距离村落城镇比较近的
  地方,逐渐形成寺院式的佛教活动场所。这样的形式随着大乘的影响扩展,一路向东,一直传播到了中国。
  据《隋书》记载,东汉明帝永平三年(60),汉明帝刘庄晚上梦见一个头后有项光的金人,在宫殿上空飞来,于是第二天召集群臣占梦。这时有一个叫傅毅的大臣说:“我听说西域有神,其名叫佛,皇上所梦一定便是。”汉明帝于是派遣中郎蔡愔、博士弟子秦景等往天竺寻访佛法。以后蔡愔从天竺带回高僧摄摩腾、竺法兰及佛经四十二章,开始在中国建寺、造像,于是佛教便传入中国。
  地近佛教第二故乡西域的敦煌,较早地受到佛教的影响,一则来往的
  西域商人中许多是佛教徒,再则从中原西去求法的、东来传教的高僧在过往
  敦煌的同时,驻足译经说法、设坛建寺,到西晋太康年间(280~289),敦煌不仅有寺院,而且已经形成了颇具规模的翻译佛经团体。
  据《高僧传》记载,大约在三国时的魏正始五年(244)前后,外国僧人竺高座在敦煌收世居敦煌的月氏人竺法护(昙摩罗刹)为徒,到晋武帝时带他云游西域诸国,学会了三十六国语言和文字,携带大量胡本佛经东归,在敦煌、长安等地组织译场,翻译佛经,“德化四布,声盖远近,僧徒千数,咸来宗奉”,成为中国佛教史上早期的著名译经大师。竺法护的
  弟子竺法乘先跟随他至长安协助译经,后返回敦煌,建立寺院,广收门徒,影响竟超过了师傅。有这样一段文字记载竺法乘的功绩:
  西到敦煌,立寺延学,忘身为道,诲而不倦。使夫豺狼革心,戌狄知
  礼,大化西行,乘之力也。
  十六国时期,佛教在敦煌更进一步发展,史籍记载公元406年在敦煌城南一次受戒的僧人即有12人,至北凉时,敦煌已经是“多有塔寺”了,出
  现了单道开、竺昙猷、释道法、昙摩蜜多等高僧。
  敦煌莫高窟保存的武周圣历元年(698)“李君莫高窟修佛龛碑”中记载:
  莫高窟者,厥初,秦建元二年,有沙门乐,戒行清虚,执心恬静,
  尝杖锡林野,行至此山,忽见金光,状有千佛,遂架空凿岩,造窟一龛。次有法良禅师,从东届此,又于师窟侧,更即营建。伽蓝之起,滥觞于
  二僧。复有刺史建平公、东阳王等,各修一大窟。而后合州黎,造作相
  仍。实神秀之灵岩,灵奇之净域也。
  关于莫高窟洞窟开凿开始时间,敦煌研究院的学者告诉我,有西晋末年的说法,也有东晋永和九年的说法,但是现在多根据此段碑文记载,认为是前秦建元二年(366),乐僔在石壁上凿开了一个用于修行的石窟。乐僔开窟之后不久,另一个叫法良的僧人也来此地开窟修禅,于是规模宏大的莫高窟石窟群由此开始了。
  对于碑文描述的“见金光”之说,许多学者认为应该是事实,新疆社科院钱伯泉先生说他曾经三次实地观察发现,每年夏秋朝阳初升时,在莫高窟前沙山的某个位置向西方的莫高山张望,有可能出现“忽见金光,状有千佛”幻境。他认为“莫高”一词是突厥语“神圣”之意,可能古代的当地居民也看到过“金光”并以为神才名山为神圣山。
  长期以来,对“忽见金光,状有千佛”的认识,却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中南林学院风景气象研究中心主任赖比星2004年在《敦煌研究》发表文章认为,“金光”其实是自然界在一些特殊气候、地理环境条件下形成的较为常见的一种大气光像,即“宝光”。而“千佛”则是观者自己的身影投射到“宝光”环中所形成的,由于云雾迷漫导致本影轮廓模糊,使观者误将其当做“佛祖”显灵,再加上半影或虚影的错位放大,相互重叠及遮掩作用,更觉得光环中有无数个“佛体”在跃动。赖比星说,如果用现代气象物理学解释,莫高窟的“金光”和“千佛”是在光的“衍射-反射”成像原理下形成的一种特殊光象,学术界称为“宝光”。这是一种在云雾山地的地方常见的一种大气光象,以往在峨眉山多见,故有“峨眉宝
  光”之说。实际上,“宝光”在黄山、庐山、五台山等地山区,甚至一些
  稍有起伏的平原地带也可以看到。但是,赖比星的这种说法并不适用于敦煌,他所说的其他几个地方的
  “宝光”现象,与大气中的云雾有很大关系,在空气中含水量高的地区适用,但在敦煌这个极度干旱的地方显然是说不通的。
  在莫高窟对面的山坡上,我发现许多石头上有一些闪烁金色光芒的鳞片状物质,用指甲抠似乎有一定弹性。敦煌研究院副院长王旭东研究员对我说,“李君莫高窟修佛龛碑”中记载的“沙门乐僔……行至此山”,
  “此山”应该指的就是莫高窟对面的三危山。
  三危山的山体由敦煌群变质岩系组成,主要的矿物成分有石英、云母、角闪石等,其中云母包括有黑云母、白云母、金云母、绢云母等,各种云母的总量最多达到20%,“在阳光的照射下,山体可反射出奇异多彩的金光。”王旭东强调,“忽见金光,状有千佛”的现象完全可能发生。
  如此看来,当年乐僔云游至此,阳光照射之下,山上的石头反射出道道金光,在戈壁沙漠里行走多时的他,眼花缭乱出现如佛的幻觉,再看山崖底下小溪潺潺,绿树成荫,实在是修行好地方,于是开窟修禅于此。
  不管当年的修行者看到的是不是云母发出的光芒,乐僔和他之后的信徒们一定是认为他们找到了修行的圣地,纷纷开凿洞窟,坐禅修行。开始一人一个小窟,逐渐扩展成为多人共同修行的大窟,并且逐渐发展成为传播佛教理义和礼拜的场所。这样一来,洞窟就越修越大,里面开始供奉佛像,墙壁上描绘各种佛教故事。
  生生不息的凿窟塑佛
  莫高窟的洞窟开凿于酒泉砾岩组成的崖体上。王旭东告诉我,酒泉砾岩主要由卵石、积沙和钙泥胶结而成,处于半胶结状态。这种半胶结状态的砾石层在长期的地层自重压力下,仍在进行缓慢的固结作用,使砾石层大多坚实而稳固,能形成陡立的崖壁和天然拱,凿窟时亦能形成良好的洞室拱顶,但又因为其中夹杂有砂质,形成微层理结构,使得局部稍显酥松,有利于凿洞筑窟。虽然如此,以当时的工具水平,开凿洞窟仍要花费巨大的精力。
  乐僔之后在莫高山的石壁上凿洞窟的,已经不仅是僧侣们,更多的是由世俗人士为了消灾祈福以个人或家族名义出资开凿,其中的大型洞窟多数是由豪门大族出资开凿的。从敦煌文书中发现的《营窟稿》看,一个洞窟从始建到完成,一般需要经过整修崖面、凿窟、绘制壁画塑像、修造并装饰窟檐或殿堂等程序。石窟的营造者大致分为3类:窟主(即石窟的主人)、施主(出钱出力帮助窟主建窟的人)、工匠(石窟营造的具体操作者)。而工匠又按照实际需要分为石匠(打窟人)、泥匠、塑匠、画匠、木匠等。
  从文献记载看,敦煌古代的工匠不仅分工细致,而且各个行业的工匠甚至有技术级别,细分为都料、博士、师、匠、工等。都料也称都师、都匠,这个名称起源较早,指的掌握设计与施工的匠工,应该是技术最高的师傅。柳宗元在《梓人传》里记“梓人,盖古之审曲面势者,今谓之都料匠云”,从柳宗元记录那个梓人所说:“吾善度材,视栋宇之制,高深圆方短长之宜,吾指使而群工役焉。舍我,众莫能就一宇”和后来他所见知,都料自己并不参加劳作,而是负责工程的规划设计和现场的施工指挥,在敦煌壁画中绘有手持矩尺参与劳作的工匠,应该就是都料。都料的名称直到元朝仍在沿用。
  博士本来是古代学官名,六国时有博士,秦因之。但古代对茶坊伙计、手工艺者也尊称为博士,唐代成为工匠的级别。这一级别的工匠在各行各业里都有,他们是从事高难度技术劳动、并且可以独立承担本行业所有技术施工的高级工匠。比如敦煌遗书里记录的“上仰泥博士”,就是往洞窟顶部上泥的匠人,往顶上上泥是泥匠活中难度最大的技术活,所以能干这个活的匠人就是博士。
  敦煌工匠中称“师”或“先生”的,主要用于从事画和塑这两个行业的匠人,绘画和泥塑行当与其他工匠不同,或许匠人都有一点文化,或许因为这两个行当或多或少沾染点文气,因此就称为“师”或“先生”,更多的可能有一些尊重的意思。从技术级别上讲,“师”或“先生”与博士是同一级别的,都可以教带徒弟。
  匠是各个行当里最多的一般技术劳动者,也就是能够独立完成其行当的一般技术工作的人。而工则是一般的杂工,帮助匠人从事某一工作的人。
  在由卵石、积沙和钙泥胶结而成崖面上开凿洞窟其实并不容易,根据敦煌研究院孙儒僴先生研究,在没有爆破技术、金属工具也有所限制的条件下,以唐代的工艺水平,凿掉1立方米岩石需要5个劳力。根据计算那种
  岩石每立方米大概重2.5吨,建造于唐代的第16窟是莫高窟最大的洞窟之一,总计空间将近2000立方米,全部凿开需要劳力上万,凿出的岩石如用牛车一次运500斤左右算,需要运将近2万次!
  我们根本无法想象古代工匠是如何利用他们的智慧来开凿洞窟的,
  莫高窟第130窟里是有名的南大像,洞窟的高度达27米。据唐咸通六年
  (865)的《莫高窟记》载:“开元中僧处谚与乡人马思忠等造南大像
  高一百廿尺”,以及《瓜沙史事系年》记“开元九年僧处谚与乡人马思
  忠等发心造南大像弥勒高一百廿尺”说明,此窟开始开凿于唐开元九年
  (721),而上世纪60年代曾经在该窟的顶部壁画地仗与崖体之夹缝间,发
  现书有“开元十三年(725)”题记的发愿文幡一条,说明这座大窟最多用了4年时间就凿出来了。不过,洞窟凿好以后,还有一系列的工程做完才意味着一座佛窟的完工。研究人员从130窟甬道所绘的供养人像推知,此窟的最后完成是在唐代设立晋昌郡的天宝元年(742)至乾元元年(758)间,也就是说,这一大窟从在崖面上开凿石洞,到塑像、彩绘壁画最后完工,
  总共耗时30年左右。据统计,从公元366年到1944年敦煌艺术研究所成立,经过1000多年的
  开凿、整修,莫高窟山崖上共保存有618个洞窟。
  敦煌莫高窟的石窟,开始主要是禅窟,一般是僧侣单独坐禅的修禅场所,由于比较注重生活与修行,所以这种洞窟比较小,也比较方整,壁画装饰更是简朴。墙壁后面有耳室禅房;或是在墙壁上直接凿成拱形的佛龛,提供给僧人打坐、观想等修炼之用。如268窟,甬道式佛窟后部塑有佛像,窟的两侧各开二小禅窟,作为静坐禅修之用。
  后来禅窟完全发展为和一般寺庙一样的传播佛教理义和礼拜的场所
  了,和一般的寺庙一样,往往前室为天王殿,后室为佛殿或大雄宝殿。莫高窟各个时代的石窟的形制各不相同。一座完整的洞窟一般由前室、
  甬道和后面的主室三大部分组成,虽然洞窟的形制有多种,但是前室和甬道没有大的区别,区别主要在主室。有中心塔柱式、覆斗式、背屏式等。
  北魏时期出现的中心塔柱式石窟,又称为“塔庙窟”,是以中间的柱身代表佛塔的存在。此形制源自于印度早期的“支提窟”,支提就是未埋“舍利”的塔,仅作为佛陀的法身代表。因为印度早期的佛教,曾经有好几百年不造佛像,故以塔的形象作为代表。塔柱四面均开有佛龛造像,窟的四壁绘佛经经义画,供信众右绕塔柱观像、经行、礼佛,窟前顶部作人字披形,塑出汉式屋顶架构形象。此形制洞窟盛行于北朝,如北周的428窟。
  盛行于隋唐以后的覆斗式石窟,顶部天井好像是倒过来的米斗,并且
  绘有藻井,在洞窟后壁开佛龛或壁前置佛坛,四壁为佛经经变画,是以大型佛教尊像为表现的窟室,也称为“佛殿窟”,由于内部没有中心塔柱,所以空间宽敞,接近一般寺庙的大厅式布局,可容纳更多参拜信徒。如盛唐的45窟,是更具有汉式建筑风格的形制,也更适合于宗教活动。
  晚唐出现的背屏式石窟,是凿窟之时在坛后沿正中留出一面石壁,石壁由坛上直通窟顶,在石壁前安置主尊佛像。其洞窟形制接近覆斗式,也是方形平面、覆斗顶,但在四角凿一菱形,绘制四大天王。通常洞窟四壁都不开龛,而是将佛、菩萨等造像安置于窟内中央靠后的坛上。此外,坛四周与四壁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可当做通道。
  除了上述的这些石窟形式之外,另外还有两种数量少但体量大的石窟,那就是涅槃窟和大佛窟。
  涅槃窟俗称卧佛窟,平面为横长方形,在窟中再造一横长形高台,
  佛的涅槃卧像横卧在台上,卧像前面没有任何遮挡,直接呈现于信众面
  前,以供顶礼膜拜。涅槃就是修真悟道,灵魂得以脱离肉体,解脱生老
  病死和轮回之苦,进入不生不灭的境界,而无悲苦烦恼、永享极乐。因
  此,涅槃像一般都体态柔软、姿态优美,神情如睡梦般安详宁静。如中唐的158窟,佛长15.8米,寂静安详,右胁卧于洞窟中央,流露出涅槃不生不灭,寂灭为乐的神态。
  莫高窟有南大佛和北大佛两个有名的大佛窟,北大佛在96窟,此窟开凿于初唐,也就是莫高窟标志性的建筑——九层楼,内供奉35米的大弥勒佛像;南大佛在130窟,是盛唐时开凿的,内供奉弥勒大佛高26米。大佛窟一般都是根据巨大佛像的需要,开凿足以容纳佛像的大空间,因此,整个窟形大都为下大上小,下部是平面的方形,上部石壁向上逐渐收小,窟顶为覆斗式或为圆穹形。为了窟内采光及让人就近瞻仰佛像,在佛像面向正壁开几个小窗,窟内亦有供攀登的通道。
  数量惊人的佛教壁画
  莫高窟山崖上共保存有618个洞窟,其中492个洞窟里面有雕塑和壁
  画。有彩色塑像2415尊,有壁画4.5万平方米,壁画的总面积差不多有五个半标准足球场大,如果将这些壁画按1米的高度连在一起,整个长度有45公里,就是坐着汽车边走边快速扫一眼也得一两个小时。
  壁画实际上就是佛教的宣传画,但这种宣传画作得很高明。它和其他的宗教艺术一样,通过描写神的形象、神的活动、神与神的关系、神与人的关系,达到宗教传播的目的,寄托人们善良的愿望,安抚人们的心灵。佛教之所以能够深入人心且传播久远,除了僧侣们孜孜不倦地传播,与这些宣传画也是有很大关系的。当然莫高窟4万多平方米的壁画并不是用简单的宣传画就可以概括的,里面有着丰富的内容。
  壁画大量的是佛教故事画。其中有画释迦牟尼生平事迹、前生累世修行故事,有讲佛门弟子前世、今世因缘故事,以及寓言、童话、哲理故事、佛教历史故事等,还有大量的则是反映世俗生活内容图画。这些壁画虽然描绘的是虚构内容,但是其描画的山川地形、亭台楼阁、人物服饰、器具等等都是画家以其所处时代社会生活为依据的。
  敦煌的壁画内容大体可分为下列几类:
  佛像神像
  这些佛像大都画在说法图中。其中包括各种佛像,如三世佛、七世
  佛、释迦牟尼佛、多宝佛、贤劫千佛等;各种菩萨,如文殊、普贤、观音、势至、地藏、引路等;还有天龙八部,天王、龙王、夜叉、飞天、阿修罗、迦楼罗(金翅鸟王)、紧那罗(乐天)、摩呼罗迦(大蟒神)等。另外汉
  族神话中的神仙如:东王公、西王母、伏羲、女娲、朱雀、玄武、青龙、
  白虎、飞廉、雷公、霹电、雨师、方士、羽人等。据统计莫高窟壁画中的说法图有933幅,共绘有各种神态各异的佛像神像12208身。
  故事画
  为了广泛宣传佛经佛法,必须把抽象、深奥的佛教经典史迹用通俗的、简洁的、形象的形式灌输给民众,以感召他们,使之笃信朝拜。于是,在洞窟内绘制了大量的故事画,让民众在看的过程中,受到潜移默化的教育。故事画内容丰富,情节动人,生活气息浓郁,具有诱人的魅力。故事画又分为几种,有佛传故事画、本生故事画、因缘故事画、比喻故事画等。
  佛传故事画主要宣扬释迦牟尼的生平事迹。大多是依据佛教中的有关记载画的,其中许多是古印度的神话故事和民间传说,经过佛教徒加工修饰,附会在释迦身上。佛传故事大多选一两个代表性的情节来表现,一般画“乘象人胎”、“夜半逾城”的场面较多。但是第290窟绘于北周时的佛传故事,用六条横长卷画幅顺序绘制87个画面,描绘了释迦牟尼从诞生、
  出家到成道的故事。而第61窟绘制于五代的壁画,利用屏风画分割的形式,将佛诞生之前的传说到入胎、出生成长、出家、苦修、悟道、降摩、成佛以至于涅槃的全部情节,画了128个画面,是莫高窟内容最丰富的故事画,这样的鸿篇巨制,在佛教故事画中十分罕见。
  本生故事画描绘释迦牟尼过去若干世忍辱牺牲、救世救人的各种善行,宣传“因果报应”“苦修行善”的故事画。敦煌早期壁画中较多这种题材,有“九色鹿本生”、“萨埵那舍身饲虎”、“尸毗王割肉救鸽”、
  “须阁提割肉奉亲”等,这些故事画大多描绘具体,明白易懂,如第257窟
  绘制于北魏的“九色鹿本生”,用中国传统的长卷连环画形式,按从两头到中间的顺序描绘了九色鹿舍己救人的经过;第428窟北周时代的“萨埵那舍身饲虎”,用上中下三段长卷画面,详细绘制了萨埵那太子从离家到以身饲虎、造塔供养的14个情节。
  因缘故事画描述释迦牟尼度化众生的故事。佛教初传入中国时,讲
  究修“六度”即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等,因此壁画中充满施舍、忍辱和牺牲的本生故事,佛教初传入中国时,有些因缘故事很难被普通百姓所接受;后来佛教灵活地与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开始宣扬孝道、因缘。与本生故事的区别是,本生只讲释迦牟尼生前故事;而因缘
  则讲佛门弟子、善男信女前世或今世之事。敦煌壁画中主要因缘故事有
  “五百强盗成佛”、“沙弥守戒自杀”、“善友太子入海取宝”等。故事
  内容离奇,情节曲折,颇有戏剧性。
  比喻故事画是释迦牟尼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地给佛门弟子、善男信女讲解佛教教义所列举的故事。这些故事大都是古印度和东南亚地区的寓言、童话,被佛教徒收集记录在佛经里,保存至今。敦煌壁画中的比喻故事有“象护与金象”、“金毛狮子”等。
  佛教史迹画
  是描绘佛教传播中的历史人物、事件、佛教圣迹、遗迹、灵异感应事迹、高僧事迹以及各种瑞像图、戒律画等,是形象的佛教史资料。如“张骞出使西域图”、“释迦浣衣池”、“石佛浮江”、“隋文帝请昙延法师祈雨”、“张掖西影寺瑞像”、“唐僧取经图”等等,据统计这类题材的
  画有67种之多。这类画多绘于洞窟龛内四披、甬道顶部和角落处次要地方,但有的也绘于正面墙壁。
  经变画
  利用绘画、文学等艺术形式,通俗易懂地表现深奥的佛教经典称之为“经变”。用绘画的手法表现经典内容的叫“变相”,即经变画;用文字、讲唱手法表现的叫“变文”。
  广义地说,一切以佛经为依据的绘画,都是经变画。狭义地说,经变画是将一部经图解成一幅巨型画,它不像故事画那样单纯地表现一个有头有尾的故事,而是综合表现某一部乃至几部佛经的主要场面。
  莫高窟有经变33种、千余壁,基本分为叙事性经变和西方净土图式经变两种类型。叙事性经变有一定的故事情节,或者以一定的情节来表现佛经的教义,画面也有一定的顺序,和故事画有某些相像。净土图式经变则是以佛所在的净土世界为中心,表现净土世界的种种场面,部分经变也有故事情节,但故事的画面不占主要地位。
  供养画
  供养人就是出资建造石窟的人,他们为了表示虔诚信佛,留名后世,
  在窟内画上自己和家眷的肖像或出行图。供养人画记录的都是有名有姓的真实人物,包括僧尼居士、王公贵胄、高官军将、世家大族、士庶百姓、画师塑匠、仆婢倡优、西域国王、王子、商旅等等。因此,在莫高窟的壁画上,我们既可以看到河西和瓜沙节度使张议潮、张淮深、张承奉、曹议
  金的供养像,也可以看到于阗国王李圣天、于阗太子从连、于阗公主、甘
  州回鹘公主的供养像,还有吐蕃持钵僧、扫洒尼姑以及愿意“舍贱从良”的奴婢母女的供养像等,莫高窟大约有供养人的画像5000多身。
  装饰图案画
  装饰画主要绘于窟顶藻井、佛龛、供桌、壁画边沿,佛像的头光、身光以及人物的服饰和器物装饰也绘装饰图案花纹。装饰画随时代而异,主要有花草、莲荷、枝叶、蔓藤、果实、火眼、星辰、云气、狮虎、飞马、盘龙、鸟禽,以及飞天、化生童子等,丰富多彩,千变万化,具有高超的绘画技巧和丰富的想象力。
  敦煌壁画除以上内容外,还有建筑画、器物画、花鸟画、动物画等,艺术价值弥足珍贵。
  在结构布局、人物造型、线描勾勒、赋彩设色等方面,不同时期的主要内容和艺术风格各不相同。在最早的第268等北凉洞窟里,壁画有佛像画、故事画、供养人画像以及装饰图案。故事画为佛传故事和本生故事组图,供养人画像很小,主要表现大乘佛教修六度的内容。
  北魏时代出现了大量的说法图,位置显著、场面宏大。故事画主要
  是本生故事和因缘故事,从单幅组图发展为横幅连续画;画内有榜题说
  明内容,仿汉晋绘画“左图右史”的形式,画内人物活动与自然环境相
  结合,但住房山丘与人的比例不协调,颇有唐代张彦远所言“水不容
  泛,人大于山”的特色;广泛应用装饰图案,供养人的画像依然很小,人物按照身份排列。
  西魏时代壁画仍注重故事画,但出现了佛教与印度诸神在一起、道家天宫诸神与佛禅结合、西方日月神阿波罗、狄安娜与中国的日月神伏羲、女娲同时出现,印度的金刚力士(药叉)与中国大力士乌获同聚一窟的现象。
  北周时代壁画故事画大发展,出现了佛传故事三条重叠呈Z形,连续
  80多个画面的宏大结构,因缘故事情节细腻真实,人物形象生动活泼。隋代壁画中各种经变故事逐渐形成,法华经变、维摩变、药师变、弥
  勒变日益增多,故事画逐渐减少,装饰图案大量吸收波斯花纹。初唐壁画主要为各种净土变,如阿弥陀佛净土变、弥勒净土变、维摩
  变等,体现了中原流行的佛教大乘净土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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