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荡的开山祖师

雁荡的开山祖师
　　许宗斌
　　中国成名较早的名山，往往都有一位开山祖师。而开山祖师常常是佛、道二界中人，原因在于佛教、道教的寺庙兴盛往往是名山出世的一个标志。
　　雁荡的开发，现在比较一致的说法是始于南北朝、兴于唐、盛于宋。始于南北朝的依据之一是大诗人谢灵运任永嘉郡守时曾游雁荡南缘斤（筋）竹涧，作有《从斤竹涧越岭溪行》。也有学者认为谢灵运曾深入雁荡山腹地，只是谢灵运不幸被害，著作散佚严重，找不到他写雁荡的更多作品，让人以为他只到过雁荡山的边缘。但不管怎样，谢灵运只是过客，所以开山祖师的位置还得留待别人来坐。
　　唐朝时，文献已有雁荡山的记载。大龙湫有“审言来”摩崖，传说是杜甫祖父杜审言的题名，但有学者指出此审言不是彼审言，姑置之不论；而灵峰景区雪洞有开元二年九月“太守夏启伯到山”的题刻却是千真万确。此外，大历年间高僧、大书法家怀素曾在雁荡雪洞抄小乘经典《四十二章经》，咸通年间高僧善孜曾在灵峰洞修行，张又新、释惟一、贯休等有写雁荡山的诗篇。至此，雁荡山该有一位开山祖师面世了。
　　这位应运而生的开山祖师就是诺讵罗。诺讵罗也作诺矩罗、诺讵那、诺讵那罗等等，译音不同。诺讵罗何许人？有两种说法。一说他是来自外国的洋和尚，见于怀素的《与律公书》：“雁荡，自古图牒未尝言。山顶有大池，相传为雁荡，下二潭，为龙湫。山南有芙蓉峰，下有芙蓉驿。西竺经：诺讵罗尊者居震旦东南大海际，村以花名，山以鸟名。”后来贯休、沈括、李孝光等都是直接或间接沿袭了怀素的说法。贯休画过诺讵罗的像并加题赞：“雁荡经行云漠漠，龙湫宴坐雾蒙蒙”。沈括在《梦溪笔谈》里说：“按西域书，阿罗汉诺讵罗居震旦东南大海际雁荡山芙蓉峰龙湫。”李孝光则在《秋游雁荡记》一文中较详细地记述了诺讵罗东来的故事情节：
　　讵罗游方时，师悬语之曰：“若行四方，当值胜妙山水，起塔立寺。花名村，鸟名山，则其地也。”讵罗适行此山下，问田间老父，所居云何？父曰“芙蓉村”。又问山云何？曰“雁山”。讵罗曰：“是吾师所语我者，吾与此乎老矣。”入，过四十九盘，结屋谷底，面湫水以居。
　　怀素说的“西竺经”，沈括说的“西域书”，其实都是泛指当时佛教徒心目中的西方佛家经典。如要坐实，当是公元二世纪师子国（今斯里兰卡）庆友尊者（难提密多罗）著的《大阿罗汉难提密多罗所说法住记》，唐时由玄奘和尚翻译为汉文。《法住记》列了十六罗汉的名字，其中“第五尊者名诺讵罗”，“第五尊者与自眷属八百阿罗汉多分住在南瞻部洲”。中国即属南瞻部洲。《法住记》关于诺讵罗的记载就这么几句。想来怀素关于“诺讵罗尊者居震旦东南大海际，村以花名，山以鸟名”的说法是加上了民间传说的成分。庆友尊者所处的年代相当于中国的汉朝，如果从庆友那时算起，诺讵罗来雁荡山就早于汉代了。十六罗汉是佛陀座下的高徒，诺讵罗是大力神。如果从佛陀那时算起，时代就更早了。当然，按照佛陀的安排，罗汉是不死之身，长在人间护法，直到未来佛出世为止，诺讵罗活到汉唐以后也是符合逻辑的。不过，那样一来，诺讵罗飞锡龙湫就成了佛教传说故事而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于是，就有了第二种说法，诺讵罗不是外国和尚，本是四川眉州青神县人，俗名罗尧运，法名讵那，出家后居青神之中岩山，后飞锡来居震旦东南大海际雁荡山龙湫。永乐《乐清县志》、朱谏《雁山志》都持此说。旧温州府志也说“蜀之中岩，温之雁荡，名重天下自尊者始”。《广雁荡山志》收录旧传为尊者所作的《讵那尊者偈》：“眉州山水发长源，瓣香曾结雁宕缘。多年长忆中岩路，万里相寻东海边。柱石浑如天柱立，龙湫何异母龙泉。眼前境界皆相似，一笑渠侬正脉传。”学者吴天五认为此诗极烂，是伪托。
　　佛经里的诺讵罗是佛教传说人物，永乐《乐清县志》的编者和朱谏可能觉得以他为雁荡开山祖师有点缥缈，所以取诺讵罗为蜀僧之说。然而查有关资料，不仅几种高僧传均无罗尧运其人，且连四川中岩山那边也不提罗尧运，而是和雁荡山一样把十六罗汉中的第五位尊者诺讵罗列为自己的开山祖师。看来，罗尧运也非实有其人，亦属传说人物。
　　这样，有人就把北宋时第一个在雁荡山建寺的全了法师看做雁荡的开山祖师。全了实有其人，而且是温州本地人，永乐《乐清县志》、明僧明河撰的《补续高僧传》和曾惟的《广雁荡山志》都有全了的小传。全了是雁山十八古刹之首能仁寺的始创者，雁山十八古刹中有十七座始建于北宋，其中由全了始建的至少有三座。十八古刹的相继建成，是雁荡山盛于宋的一个重要标志。所以史志称“雁山之显，皆自全了发之”，明人徐颐也说：“雁荡之胜名天下，盖自玄黄开辟，造物者极神工鬼斧之奇秘，其灵迹迨宋僧全了始发。”有趣的是，人们把花村鸟山的故事又移到全了头上，说全了在西天竺遇异人指点，要他到一个村以花名山以鸟名的地方去，说那是诺讵罗尊者的道场，“数适当兴”，意为现在已到了复兴的时候了。全了法师由此来到雁荡山，开始大兴雁荡佛寺的事业。
　　那么，到底谁是雁荡的开山祖师呢？做个折中，我以为可以效桐城义法，把佛教传说人物诺讵罗视为开山初祖，把现实人物全了视为二祖，如此就可“摆平”了。
　　温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