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陲散记

西陲散记
　　翱翔在团絮浪涌的云海里，远方的喜马拉雅山半露半显，峻岭河川都在脚下呼呼而过，浩然无匹，心驰神鹜。想必天上诸神俯视大地，也该是这种景观，只是凡人心里还有无穷欲望，镇日里营役劳碌，相对于希冀无求的信众，不知谁才更有人生乐趣。
　　法维口述
　　陈山鸿笔录
　　也因为年青，也因为信仰，去年四月放下工作，远赴尼泊尔去短期修行。留宿的柯邦寺(KopanMonastery)，除了当地喇嘛，还有不少欧美信众，来学静坐和佛理。柯邦寺在半山腰，前眺是楼宇密布的莫丹那市(Bouddhanath)。国内唯一的国际机场跑道，仿佛触手可及。
　　寺后童山群峦衔踵蜿蜒，在和风中，拨开矮草灌木，攀上最高峰顶，手扪蓝天，俯览全市，帐篷外仰数夜空群星，拂晓烹茶，静候橙红的朝霞，是年青登山者的最爱。
　　辩经课余，在庙后小圃的绿荫下小酣，和异国学友交换见闻，笑谈人生，回不因孤身在外，而感到闲寂。每逢周末休假，家近的尼泊尔喇嘛便归省叙天伦，寄宿在国外善信们，则纷纷下山入市，浏览古迹胜地。
　　尼泊尔的兴都教，婆罗门教和佛教杂沓相安。十户一庙，百步一刹，可说是满天神佛。只是街巷密衍，有街名也不易找到庙址。幸亏有位格西（密宗黄教的佛学博士）带路，顺利找到塔址。
　　双杨穆(Swayambu)佛塔虽是世界最古老佛寺，因为毗邻兴都教庙宇，佛教气氛较淡.反而是莫丹那佛塔较宁静祥和，四周的佛寺和藏民较多，佛教气氛浓烈，虽然是世界最大的佛塔而成旅游胜地，却还没被市侩铜臭化。
　　自街外三数层楼高的天台咖啡座，可以纵览莫丹那寺佛塔全景，遥见群鸽盘旋低飞，晨昏俯视信众列队如龙，绕塔诵经膜拜，不由得心生法喜，尤其是卫塞节那晚，各户人家摆开小摊，陈列一个个酱碟大的油灯，供信徒和旅客点燃，一时烛影摇红，万灯萤动，白塔亮若灯笼，喧嚣暖意，弥漫到午夜。
　　旅游指南还介绍几间庙有神迹，所谓神迹，大多数是自然显现在洞壁石块，纹理类似人形或人留踪迹。如泊宾的莲花生大师的秘修山洞和洞中手印，附近庙中的石块，有个六寸长的盘膝坐莲绿度母，虽然不能明辨眉目，也使人联想翩翩。只是加雕在左侧的四臂象鼻神，兴都教味浓些，加德满都市内还有个佛像，据说是由水井内自然浮现，虽然不能亲证灵验，香火倒很旺盛。
　　体验当地人箪食瓢饮的生活三月后，在新的朋友赶来会合。当地各旅行社在周二或周六，都有组团乘车往西藏。四人订了辆高身多裕达旅行车，出发当日，才知背信的旅行社插了个洋人散客，老外不时探听当地政治，搜集西藏独立资料，弄得我们一路担心被公安拦路，冲冲热兴冷去半截。当时西藏关卡已在欢庆香港回归，张灯结彩，匾楹高悬，一改严肃气氛。不过，在近处摄影留念，公安仍上前阻止。西藏因要求独立，所以许多敏感设施，中方不准外人拍摄，沿途只好按机不动。
　　沿途触目都是山水，时有满地黄花，摇曳在波动的草原上。远山云绕，近水澄绿，绵羊如絮，长路如蛇。也许是地高就天低的错觉，入夜的繁星仿佛就在眉前闪烁，银带似的星河，横亘天际，时有轻纱似的薄云，幡帜般飘拂来去。旷畅的心情，似乎已远飙到天外，再不烦恼回国后高积的工作。
　　除了边界时有土崩，入藏后一切还算顺利，只是车子颠簸在碎石路上，撞得七荤八素，只有近乡镇的柏油路才顺坦些，沿路民房和餐馆设备简陋，物质拮据，一般民众衣着也不太光鲜，尤其草原上的小孩，脸颊多被冻伤成棕褐色，连望著汉人的眼神也总有敌意。不过，我们事先早有听闻，并带了大量面巾，糖果，铅笔及作业薄等文具，济贫拯弱，虔诚膜拜，礼佛不辍，使敌意退减，友善推脸。
　　四天后到了拉萨，不过，一路的宿食都达不到旅行社规定的水准，还被逼住四人一小房，伙食多数又贵又粗砺不堪，小小餐室的一小杯咖啡索价二元新币，幸亏队员们备有快熟面做干粮。处处显见导游从中过份抽扣，罔顾职业道德，以致旅程结束时，全体表决：给司机的小费多过给导游。
　　布达拉宫殿群虽然是上千百年古迹，但是善信宁可楞腹奉佛，所以内外装饰得飞檐画栋，佛像或雕或绘，纤肖如生，缨络灯擎，藻井画壁，金碧辉煌。宫内虽然可拍照，但是收费昂贵，不如省拍几张照片，买本近百页的介绍书，图文并茂，又解说详尽。
　　因为不在旅游旺季，又没特殊庆典佳节，可以仔细欣赏雕工画技，边沉沐在号角立鼓和呗吟交响中。在层叠难数的宫顶俯览拉萨全市，却是座座新式钢骨森林，尤其宫前那道新围墙和广场，更白得刺眼。广场原是由小湖填平，湖畔民房被迁徒到公家组屋，内外整顿虽使拉萨更现代化，但是新旧建筑格式不太统一。
　　行程少不了大昭寺，据说寺内佛像是佛祖亲自加持，文成公主入藏时带来。大清早就有数百善信密集寺外，一开门便抢上二楼，凭栏为一层楼高的佛像献哈达。
　　宗咯巴大师在藏人心目中，地位仅次于佛祖，据说甘灯寺是大师生前面壁修行处，洞小又尘黝，简陋局促，常人委实难在内打坐。洞里石上有个据说是大师所留手印，其他类似的神迹庙宇还不少，只是没时间一一参拜浏览。
　　西藏虽然不算富裕，机场倒很有国际水平。我们夹在络绎往来的游客里，顺利登上飞机。翱翔在团絮浪涌的云海里，远方的喜马拉雅山半露半显，峻岭河川都从脚下呼呼而过，浩然无匹，心驰神鹜。想必天上诸神俯视大地，也该是这种景观，只是凡人心里还有无穷欲望，镇日里营役劳碌，相对于希冀无求的信众，谁知谁才更有人生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