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佛教导航>> 五明研究>> 宗教研究>> 宗教比较>>正文内容

王阳明何以不提陈白沙──“儒佛会通”在明代心学史的实例

       

发布时间:2009年04月12日
来源:不详   作者:姜允明
人关注  打印  转发  投稿

王阳明何以不提陈白沙──“儒佛会通”在明代心学史的实例
  姜允明
  第三次儒佛会通学术研讨会论文选辑
  (1998.12.26出版)
  页193~204
  华梵大学哲学系发行
  本文全文由华梵大学哲学系提供,特此致谢
  --------------------------------------------------------------------------------
  页193
  一、前 言
  我在别的论文中曾以最有关键性之处,考证王阳明(守仁,1472-1529)是陈白沙(宪章,1428-1500)的真正衣钵传人[注一],并列举了阳明‘致良知教’等等主要的学说是如何透物到白沙学的提示而发展开来,虽然更详尽的分析比较,尚待大量篇幅加以整理,但已有足够证据看得出所谓传习录》,所传为何,所习为何,十分明显,不言而喻。这本师生间相互切磋商量的对话集,由徐爱、钱得宏……等门人刻录而成的作品,若取名白沙学传习录》则更为接近王阳明一生奉白沙为圣人,遵白沙著作为圭杲的真相,只因为王阳明不提陈白沙之名,造成三史上记载白沙学‘所传不远’[注二],直到当代权威学界也都认为陈王之间并无承传关系,这种误解已经成了五百年来一误再误的定论。
  本篇论文拟以儒佛会通的观点;配合时代政治背景的推理以分析此一公案产生的缘因,不但可以化解对历史事实的误会,更可以进一步凸显白沙与阳明‘自得之学’的精义,陈王为核心的明代心学可以说是儒佛会通的典范实例。
  页194
  二、一言不及
  历代学者乃至当代新儒家都曾对陈王之间并无承传关系的‘微妙’关系作过评论,较为具体明显的例子有如:顾宪成(1550-1612)认为阳明傲慢、黄宗羲(1610-1695)质疑阳明何以不提白沙,熊十力(1885-1968)认为阳明不提白沙正是‘敬恭长辈’,陈荣捷认为王阳明未读过白沙子集,牟宗三认为白沙无真正孟子工史----等等纷纷不同的恻隐与解读[注三]。王阳明既然承认过自己有‘乡憨气’,或许有人会采用今日习用的术语而质问:阳明有‘侵犯智慧财产权’的嫌疑,而认为必须加以‘撑穿’。
  其实这一类评断除了疏忽陈王的承传关系之外,同时也忽略了明代因禅儒交融而产生的复杂问题。在我们深入探讨阳明何以‘一言不及’白沙之前,首先必须对阳明保持沉默的实际情况作一番具体的审查与厘清,以达成还原历史事实的真面目为最高目的。
  王阳明为谈到陈白沙自然是众人耳熟能详的是,其实顾宪成,熊十力所谓‘一言不及’,实际上指的是传习录》中不曾提到陈白沙之名,阳明虽然与白沙衣钵传人湛甘泉(若水,1466-1560)‘一见定交,共创圣学’[注四],称呼甘泉为‘圣人之徒’[注五],而且一直维持书信往来,但传习录》中亦不曾提到甘泉,自然容易引生阳明不重视白沙与甘泉的印象,而这种错误的印象即是造成一般研究阳明学的学者刻意去忽略白沙与甘泉的通病,甚至有贬低陈湛的倾向。
  我们翻遍整部《阳明全书》;除开传习录》的部分,阳明提到陈白沙两次,例如一次在〈湛母墓志铭〉中称颂湛母之贤,送甘泉至白沙先生门下而曰‘宁学圣人而未至’,阳明更认为‘不亦之乎!’[注六],另一次给白沙门人陈东川的诗中谓:‘白沙诗里蒲阳子,画是相逢逆旅问’[注七]。以上两次虽然是有关称阳白沙为圣人以及读过白沙子师级的事,但仅只是在白沙门人之前提白沙,亦只能证明阳明热衷于交往白沙门人或友人,而且这种情况在阳明一生之中从未间断。十八岁时过广信,娄谅之事亦与白沙有间接关系。娄谅是白沙同窗挚友,一生书信往来,一四八三年(时阳明十二岁)白沙受宪宗礼聘入京师,轰动朝野,咸为圣人复出,当时亦由在朝任官的娄谅之弟娄克让及其子招待,阳明后来亦与其子有往来。照常理阳明访娄谅时除谈格物以及圣人可学而至之外,话题应包括陈白沙。
  王阳明在谪龙场驿之前已交往过不少白沙门人,例如在阳明洞时的道士许漳、在朝任官的姜麟、湛甘泉、雀子钟、杨琠、陈东川…….以后还有与阳明五十岁揭良知教有关的林光,其中白沙衣钵传人湛甘泉自然是最具有关键性,甘泉
  页194
  甫自停留九年的白沙里入京[注八],阳明之即往见定,共创圣学[注九]甘泉赠与白沙著作,并受‘云锦裳’象征阳明亦为白沙衣钵传人,阳明曾‘誓言终不渝’,发誓终生不改如果后来可以不算数,不但阳明‘知行合一’,‘致良知’的学理都要互解,整个中国哲学的道德理性也要全部崩溃了,但由阳明学的发展都依据白沙的提示看来,这种一律可以消除。
  总之,王阳明一面积极交往白沙门徒,另一方面却在门人面前‘一言不及’白沙,虽然阳明去世后,其门生大都称赞白沙学,但入其门者当时根本不知白沙,只有其大弟子王龙溪(1497-1582)后来拜甘泉为师,由甘泉告知才恍然有悟而说:‘我朝理学开端还是白沙,至先师而明’[注十]这样的话,以上看来。我们可以作一结论而判定王阳明是完全‘刻意’不提白沙,而在此看饲有去的现象中,表面上有一段百死千难、辛酸艰困的路途,背后更隐藏了复杂而值得再三玩味的学思历程,我们如果不深入探讨还其真貌,便有可能陷入胡直(庐山)所指出的陷阱,他说:
  ‘夫阳明不语及白沙,犹白沙不语及敬轩(案及薛宣),此在二先生自知之,而吾辈未臻其地,为可代为之说,又代为之争胜负,则凿矣。’[注十一]
  三、程朱官学
  明朝是一个政治乖戾,士气亦极败坏的时代,心学之起,欲重整儒风,起八代之衰。陈王固然代表的是抗议精神,但其命运也注定走入一生崎岖多荆的道路,在此应先了解其时代的政治与学术背景。明太祖朱元璋于一三六八年建朝,主政三十年,其本人其实出身寒微、不学无术,一旦大权在握,便建立一套移孝作忠,阳儒阴法等等是君位为至高无上的权威的政体理论,以便做为中央统治的工具,同时为了光耀门楣,选定同姓的朱熹为唯一正统的‘官学’,于是朝野铨选人才作为御用文人[注十二]。成组登位后(1403),陆续编修《性理大全》、《五经大全》、《四书大全》之类的朱子和宋儒的学说与注解,便是所谓‘钦定教科书’的制订。朱注的正统官学既之,朝廷便大事奖掖科举制度,科举一途更成为社会追求功名利禄之唯一门径,这种垄断学术,尊经泥古,八股文取士,举国弟子所习仅是毫无意性的文字躯壳,如
  页196
  陈白沙所谓:‘诵其言而忘其味’[注十三]。
  这种明初士风颓废的学术背景,到了陈白沙的时代已有六十年,到了阳明时代更历经一个世纪,他们的诗文中对这一类士风演变每下愈况的趋势,感叹无以复加:
  ‘今人溺于利禄之学深矣!’
  ‘士习日渐颓废’
  ‘交道陵夷,士风颓废莫甚’[注十四]
  陈白沙甚至借用元儒徐衡的话暗喻心须‘焚书一遭’:
  ‘字炎汉至今,文字记录著述之繁,积百千年于天下,至于汗牛充栋、犹 未己也,许文正语人曰:‘也须焚书一遭’,此暴秦之迹,文正不讳言之果何谓哉…..后之学者,记诵而以耳,词章而以耳。天之所以与我者,固然莫知也,夫何故?载籍多而功不专,耳目乱而知不明,宜君子之忧之也。’[注十五]
  王阳明见此,亦步亦趋,甚至付诸行动,在龙场时所著五经臆说》,后来有人问及,只留下<序十三条>,其余阳明笑答曰:‘付秦火久矣!’[注十六]
  陈白沙是明代心学开山祖师,虽然当时以具有朝野公认‘圣人’的身份,但他反对官学正统所引发的士风,却为程朱学者所不能忍,其同窗白鹿洞书院主事胡居仁(1434-1484)便以大量文字大事攻击,直指向白沙为流禅的异端,兹选录一部份便可见激烈而偏颇:
  ‘娄克员、陈公甫分明是禅学,所以转建狂大’[注十七]
  ‘陈公甫云:‘静中养出端倪’,又云:‘藏而后发’,是将以道理来安排作 弄,都不是顺其自然’[注十八]
  ‘陈公甫亦窥见些道理本原,因下面无循序工夫,故遂成空见’[注十九]
  陈公甫说:‘不由积累而至者,不可以言传’,则四书六经不是以载道矣![注二十]
  页197
  陈公甫言:
  ‘物有尽而我无尽,即此(佛)意也’[注二一]
  陈公甫言:‘一片虚灵万象存’,是要将天地万物强包放胸中,本一体何用强包,强包愈乖离了。[注二十二]
  ‘陈公甫旷大,今有才气底人多喜之,所以鼓动得人,又气魄大,中人以上为其所引,中人以下为其所驱,为实尤甚’[注二十三]
  陈公甫说:
  ‘物有尽而我无尽’,分明异端释氏语。释氏见性之说,他妄想出一固不生不灭底物事在天地间,是我之真性,谓他人不能见,不能觉,我能独觉……殊不知物我一理,但有偏正清浊之异。以形气偏之,生必有死,始必有终,安得我独无尽哉?[注二十四]
  ‘是之愚者,莫愚如老佛……陈宪章又要微尘六合,岂非愚之甚乎?’[注二十五]
  ‘章德茂言陈公甫不害世,只有今之贪利禄者为害也。是不知莠之乱苗,但之嵩草之害苗也。’[注二十六]
  ‘礼义人心固有,朱子去远而山学家礼妙之者甚众,今被陈公甫辈务为高远,厌礼节之卑近烦细,不屑为之……’[注二十七]
  ‘……如公甫之说,是常把这天地万物积放胸中,只弄得这些精神,岂瑕再去思量事物之理,固张皇宣赫,自己不胜其大。故下视圣贤,小视天地。其曰:‘生不知好,死不知恶’,是他本来面目,心实不然。故作此大码头来吓人也!’[注二十八]
  四、儒佛交融
  胡居仁对白沙的攻击,较之宋代朱子批评象山有过之而无不及,元仁宗二年(1313)宋儒奉祀孔庙时,陆象山就是因其流禅而被除名,白沙因明代士风颓败,图已力挽狂澜,屹立不摇为明儒开拓出一条崭新的康庄大道,但胡居仁的人身攻击,以大量文字‘三致其意’,目的在直指白沙所传为‘佛意’、‘异端’、‘危害甚大’等等,与官学之场对之而不可容忍。
  王阳明家世三代任官于朝,其父王华(龙山公)曾任孝宗筵讲官,一生不沾异
  页198
  道外术,讲课喜引程朱。偏偏阳明自幼生性‘好高骛远’、‘豪迈不羁’,十二岁开始崇慕轰动朝野的‘圣人’白沙。王华私下熟识胡居仁,无论从自身身份,官学之场等等政治因素去考量,必然是视陈白沙为绝对禁忌,这是顺理成章的事,王阳明《年谱》中不少对阳明‘读书为圣贤’的志向有‘其父忧之’、‘教子甚严’……这样的记载,必然明确的再三告诫阳明万不可也。阳明既然为希望希天而之志立诚,以致于一生中一方面热衷于秘密寻访白沙门生已求教白沙学,另一方面在子弟面前传述申论白沙学而绝口不提白沙,显而易见的,这种看似矛盾的现象因有特殊的隐衷而赋予合情合理的解读。但是阳明在与湛甘泉一见定交,之誓终生不渝去做白沙衣钵传人之后,受白沙的道德感召一时正义凛然,奋不顾其父劝阻而上疏,终受庭杖,死而复苏,开始踏上了一生‘白死千难’的困学历程。
  我们如果采取另一角度去评断胡居仁并不难看出他的攻击并非完全是空穴来风。白沙不但受禅宗思想得影响,而且受惠良多,其学佛意浓厚是不争的事实,他对胡居仁肆意攻击反讽之曰:
  ‘诗到尧夫不论家,都随何柳傍何花;
  无住山僧今我是,夕阳庭树不闻鸦!’[注二十九]
  陈白沙是宋明儒家中最无门户色彩的思想家,盖因其人见识广大、心胸开朗,当白沙毋殁,甚至还以佛仪葬之。总之,破除门户框框教条的陋习就是白沙学的精义所在;他曾直接了当的说:
  ‘撤白氏之藩篱,启六经之关键!’[注三十]
  大部分宗儒都曾经受惠于佛学的影响,用周予同的话来说:
  “吾人如谓无佛教即无宋学,决非虚妄之论。宋儒之所以号召者曰儒学,而其所以号召者实为佛学。要言之,宋学者,儒表佛里之学而已。”[注卅十一]
  无可讳言,宋儒也曾经有大量辟佛言论,陈白沙则对佛学方法上的优越性引入儒家的修德功夫,凸显出儒佛融合可以达到圆融无碍的境地,有一赵提学者,问及援佛入儒是否即有流禅有嫌,白沙的回答是:
  页199
  “佛氏教人静坐,吾亦曰静坐;曰:“惺惺”,吾亦曰:“惺惺”。“调息”近于“数息”,“定力”有似“禅定”。所谓流于禅学者,非此类欤?”[注卅十二]
  以上所见,有关于这一类或援佛或批佛的儒佛之争,问题复杂,见仁见智,但我们可以作一结论式的评断,即整个宋明儒学的发展史,自此宋五子,程朱学派发展到象山、白沙与阳明的心学过程,实际上走的是儒释道“三教合一”的一系列运动。到了陈白沙又把三教融合无间的理论在他的待境中带到另一个高潮。儒家思想到了明代,因吸收佛道精华的结果,无论在形式上,方法上,概念上都已经相当接近,连对禅家与反白沙怀有敌意的“纯儒”胡居仁都要感叹儒佛的“相似”已经达到几乎可混淆乱真的地步,他说:
  “禅家害道最甚,是他做功夫与儒家最相似。他坐禅入定功夫,与儒家存心功夫相似。他们‘心空’与儒家‘虚心’相似。他们‘静坐’与儒家‘主静’相似。他们‘快乐’与儒家‘悦乐’相似,他们‘性周法界’与儒家‘虚灵知觉’相似。儒家说从身心上做工夫,他亦专要身心上做功夫。儒家说‘诚意’,他便发‘诚心’,似是而非,莫过于禅家,所以害道尤甚。”[注卅十三]
  胡居仁的观点虽然仍大有商榷的余地,但正可以用来证明儒佛会通已达到了不的地步。
  页200
  五、以心传心
  页200
  有关陈白沙如何受禅宗尤其是惠能《六祖坛经》的深远影响,曾有专文讨论[注卅十四],有关王阳明如何受禅学的影响日本学者尤其是久须本文雄和忽滑谷快天[注卅十五]曾有详尽的分析,明代心学的风格上,由博反约,重内轻外,体会佛典的心净常乐,采用惠所所指:“有人教坐,看心观静”[注卅十六]的修行方法,由静坐入门,直探心体自性,明代心学的崛起,禅学思想的刺激功不可抹,方法上的灵活运用可以造成学理上的创新突破,释儒同参,亦有助于相互叩击,相互印证。我们甚至可以说以儒通禅,儒者可以为真儒,以禅会儒,禅家亦可以为真禅。象山、白沙、阳明都有融汇儒佛的倾向,儒佛会通在明代心学的发展上见证到最佳的典范实例。
  如果要再进一步比较白沙阳明与禅的关系,举一例而言,在儒佛的核心概念“本心良知”与“本性清净心”作义理上的解析比较。我们会遭遇到更复杂的问题,或面临儒佛会通之间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而引发似禅非禅的争议,这一类问题的深层面本来已属本文范围之外,我们的兴趣仍然集中在阳明何以“目空千古,直不数白沙”〈顾宪成语〉,这种批评产生的原因完全是对白沙阳明的中心思想“自得之学”欠缺根本的理论而引起的,这也是禅学方法影响明代心学的重要部份,可以在“学理层面”上厘清阳明未提白沙的缘因,加上第三节在“社会意义上”所作的解读,便可以对陈王二子间历来烟沉不彰的公案勾勒出其全貌。禅宗哲学的宗旨是建立在“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注卅十七]的一句见道语的理念之上,六祖惠能又说:
  “诸佛妙理非关文字”[注卅十八]
  所以有所谓:
  “以心印心”,“心通”,“道由心悟”[注卅十九]
  这一类“以心待心”的说法。陈白沙回应之曰:
  “往古来今几圣贤,都从心上契心传。”[注四十]
  这种“言语道断”,“不说破”的禅法,在白沙学上完全是同曲同工的。白沙在岭南海讲学近四十年,用意于“簿书之外”,“只对青山不著书”,正如大弟子张诩说:
  页201
  “我白沙先生起于东南,倡道四十年,多示人以无言之教。”[注四十一]
  其子弟有意合撰语录亦为白沙劝阻,他的传授方式大都仅以“心学法门”,“学之指南”,“为学次第”去点醒提示,至于对“本心善端”,“良知本体”的体验,“客来莫问我,北壁有团蒲”[注四十二],必须亲身的经验去自悟自解,有如六祖惠能所说:
  “各自观心,自见本性”[注四十三]
  这种自悟自得的内观体验,直捷证悟心灵实体,以陈白沙的话来说:“深思而自得”[注四十四],用阳明的话来说:“待人自悟而有得”[注四十五],白沙与阳明都不事著述强调,阳明五十岁语得白沙“学之指南”中一句“致实以防动之流”,而点出“致实”即“致良知”,兴奋不已,“不得己与人一口说尽”,其实颇有悔意,他说:
  “只想学者得之容易,把作一种光景玩弄,不实落用功,负此知耳。”[注四十六]
  阳明在起征思田之前,与门生论<大学问>,门人有请录成书者,阳明说:
  “此须诸君口口相传,若笔之于书,使人作一文字看过,无益矣!”[注四十七]
  六、结 语
  由以上看来,我们可以直截了当的说,由陈五所代表的明代心学,其实就是禅学的儒家学说。杨复所(1547-1599)说:
  “谓佛学自汉代传入,实误也。所传入者仅为粗迹,
  页201
  而其精神早存于本土。”[注四十八]
  白沙要以禅法启出经关键,《传习录》也要穿上禅家语录的外衣,以唤醒儒家经典的内在活力,陈五二字强调的是以生命去直下承当,躬行实践而自喻自证,即是由自我发见,自我实现到自我完成的“自得自乐之学”。自得的实质意义指的是:本心良知创生造化以通合天地的过程,由此身昂藏,无畏于威势尊贵,感出然心怡的一种绝对自由之境。这也是超手言诠,不可说破的见道体验。白沙要“再向秋风寄此音”,阳明一生明辨此“黄钟音”,以心传心,绝不足为外人道也。但是阳明不提白沙之名,捉弄历史五百年,我们还得从“自得”的学理中去解开其中的吊诡,方能还原其本来面目。
  阳明去世时,任国子监祭酒的湛甘泉为其作墓志铭,但不久见《传习录》,指阳明为“目中无师”,阳明学从此被禁近四十年,直到甘泉去世之后为止,然后再大行其道,“门徒遍天下,其弊滋甚”,清儒反指责阳明“须负覆明之责”,记载的历史与真实的历史之间总有一段距离,如何使二者距离缩近,则须兼具征观与宏观多面向的判断,这自然是学术上严肃的课题。
  --------------------------------------------------------------------------------
  注 释
  [1] 参考拙著〈从白沙到阳明〉,九卅大学东亚传统会议,(1994年),收于黄俊杰等主编《东亚文化的探索─传统文化的发展》,正中书局,1996年。另有拙著多篇,较重要者有〈三人行─论陈白沙、湛甘泉与王阳明的承传关系〉,《华冈文科学报》,中国文化大学文学院,1998年,第二十二期,页1-22。
  [2] 《明史》,〈儒林传序〉。
  [3] 以上散见于〈从白沙到阳明〉,〈三人行─论陈白沙、湛甘泉与王阳明的承传关系〉。
  [4] 王阳明《年谱》,三十四岁条。
  [5] 同上,四十岁条,〈别湛甘泉序〉。
  [6] 《阳明全书》《诗集》,页183。
  [7] 湛甘泉于一四九四年从学百沙门下,至白沙于一五○○年去世后再守丧三年。
  [8] 湛定交之年,阳明《年谱》列在一五○五年年底(成化十八年与正德元年之间),根据湛甘泉之记载应在一五○四年,较为可靠,因阳明《年谱》是钱德洪、罗洪先等人在阳明去芯三十几年后才著手撰写,可能记忆上有微小偏差。
  [9] 《龙溪先生全集》,卷十,<复颜冲宇>。
  [10] 〈寄唐仁卿伯元书〉,引自《白沙丛考》,见简又文《白沙子研究》,香港猛进书屋,1972年,页387。
  [12] 见《明史》,卷二八二,页1。
  [13] 《白沙子全集》,卷一,页18。
  [14] 均见《白沙子全集》,〈浴沂亭记〉,〈与胡提学〉,〈与张廷实〉卷三,页31,页42。
  [15] 同上,卷一,页17-18。
  [16] 《王阳明全书》(一),《文录》,卷一,页125。
  [17] 胡居仁《居业录》,冈田武彦主编《近世汉籍丛刊》,页193。
  [18] 同上,页81。
  [19] 同上,页82。
  [20] 同上,页104。
  [21] 同上,页203。
  [22] 同上,页228。
  [23] 同上,页268。
  [24] 同上,页283-284。
  [25] 同上,页304。
  [26] 同上,页322。
  [27] 同上,页381。
  [28] 同上,页434。
  [29]《白沙子全集》,卷十,页69。
  [30] 同上,卷二,页27。
  [31] 周予同《朱熹》,上海商务印书馆,1935年,页5。
  [32] 《白沙子全集》,〈复赵提学〉,卷三,页25。
  [33] 胡居仁《居业录》,丛书集成简编,卷七,页80又冈田武彦主编《近世汉籍丛刊》,《居业录》,卷四,页446-447。
  [34] 参考拙文〈六祖坛经对明儒陈白沙的影响 〉,收于姜允明《当代心性之学面面观》,台北明文书局,1994年,页139-153。
  [35] 久须本文雄《王阳明的禅的思想研究》,名古屋,1959年。忽滑谷快夫《阳明与禅》,中译本,刘仁航译,上海,1921年。
  [36] 《六祖坛经笺注》,〈定慧品第四〉,无钖丁氏藏版,台北维新书局,1977年,页45。
  [37] 同上,〈跋〉,页113
  [38] 同上,〈机缘品第七〉,57
  [39] 同上,见页5,页34,页92
  [40] 《白沙子全集》,卷十,页37
  [41] 《明儒学案》,卷六,<通政张东所先生诩>。
  [42] 《白沙子全集》,卷九,页4
  [43] 《六祖坛经笺注》,〈般若品第二〉,页52
  [44] 《白沙子全集》,卷一,页22,卷三,页62
  [45] 《王阳明全书》(一),《文录》,〈大学问〉,页123。
  [46] 《年谱》,五十岁条。
  [47] 《文录》,〈大学问〉,页123。
  [48] 赵厚《杨复所全集》,1599年,页10。

没有相关内容

欢迎投稿:307187592@qq.com news@fjdh.com


QQ:437786417 307187592           在线投稿

------------------------------ 权 益 申 明 -----------------------------
1.所有在佛教导航转载的第三方来源稿件,均符合国家相关法律/政策、各级佛教主管部门规定以及和谐社会公序良俗,除了注明其来源和原始作者外,佛教导航会高度重视和尊重其原始来源的知识产权和著作权诉求。但是,佛教导航不对其关键事实的真实性负责,读者如有疑问请自行核实。另外,佛教导航对其观点的正确性持有审慎和保留态度,同时欢迎读者对第三方来源稿件的观点正确性提出批评;
2.佛教导航欢迎广大读者踊跃投稿,佛教导航将优先发布高质量的稿件,如果有必要,在不破坏关键事实和中心思想的前提下,佛教导航将会对原始稿件做适当润色和修饰,并主动联系作者确认修改稿后,才会正式发布。如果作者希望披露自己的联系方式和个人简单背景资料,佛教导航会尽量满足您的需求;
3.文章来源注明“佛教导航”的文章,为本站编辑组原创文章,其版权归佛教导航所有。欢迎非营利性电子刊物、网站转载,但须清楚注明来源“佛教导航”或作者“佛教导航”。
  • 还没有任何项目!
  • 佛教导航@1999- 2011 Fjdh.com 苏ICP备12040789号-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