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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谛顿、渐现观之初探(1)

       

发布时间:2009年04月12日
来源:不详   作者:释开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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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谛顿、渐现观之初探
  释开仁
  大   纲
  一、前 言
  二、现观四谛之定义
  三、“契经”之顿、渐见四谛思想
  四、部派时期之顿、渐见四谛思想
  (一) 渐现观四谛
  (二)顿现观四谛
  五、初期大乘佛法之现观思想
  六、结  论
  【参考书目】
  【附录】
  一、 前 言
  四圣谛(catvari aryasatyani, cattari-ariya-saccani)或四谛─苦、集、灭、道,是整体佛教的纲要。佛陀说法的目的,无非令众生如实了知“苦之实相”、“集苦之因”、“苦之可灭”及“灭苦之道”。佛法中的四谛与缘起,二者并非是不相关的,如十二缘起可作四谛观(如老死,老死集,老死灭,灭老死之道……为四十四智)。[1]所以缘起正见,也即是知四谛慧。不过,说明上有竖横之不同诠释吧了。四谛约有情生死流转及涅槃还灭的现象,说明众生由世间走上出世间的过程。而缘起则侧重于普遍理则之阐明,彼此无多大的差别。佛陀成道后初转法轮,即开示此四谛法门。[2]且所谓“见法即见佛”,此法即缘起四谛之法。[3]见此真相才有生死可了,涅槃可得,佛道可成。
  四谛法为有情从凡入圣之关键所在,世、出世间八正道之别,也以四谛法为决定内容。[4]因此,对于四谛之观察,则显得格外重要了。
  然就众生千差万别的根性及所修习的法门之不同,而呈现出顿、渐见四谛之诤议。这种诤论,于部派时期,已形成二派对立的学说。其中原因之一乃是二派之性格有很大的不同。说一切有部系对一切法的自相、共相等,不厌其详的分别抉择。但是大众部系则重于贯通与圆融,故彼此所呈现对法的判说,就有若干之距离了。后来的论典,如《俱舍论》、《顺正理论》、《成实论》等,都有记载当时教界的主要诤论。如诃黎跋摩(Harivarman)的《成实论》,即将之归纳为“十论”。如《成实论》卷2(大正32?253c)说:
  于三藏中,多诸异论,但人多喜起诤论者,所谓:二世有,二世无;一切有,一切无;中阴有,中阴无;四谛次第得,一时得;(罗汉)有退,无退;使与心相应,心不相应;心性本净,性本不净;已受报业或有,或无;佛在僧数,不在僧数;有人,无人。
  上座部(Sthavira)系的说一切有部、犊子部、正量部、贤胄部等,皆提倡“渐见四谛”;而分别说部、法藏部、说假部、大众部(大众、一说、说出世、鸡胤四部)等,则是倡导“顿见四谛”。其中有折衷派,如化地部、经部等。[5]其实,他们的出发点,本来就不同,要将二者并起来作比观,乃至欲判别谁较吻合佛意,克实不易。因为彼此皆有依据(经典或教义)及修行经验,故为了慎重起见,还是依二家各别系统之说法加诸诠释,先不必在引证上去否定别家之说法,且必须客观地看待史实,如此才比较可以窥探其学说之本来风貌!
  所以,本文针对“四谛顿、渐现观”作一鸟瞰式的介绍,试图作一思想之探微及厘清一些问题,诸如:A.《阿含经》的四谛现观,有顿、渐之分吗?B. 部派中对于四谛现观,是基于什么因素而有顿、渐之别呢?C.《大智度论》说到菩萨以一谛入道,钝根声闻以四谛见道,这种思想是否渊源于部派,甚至阿含?依修道次第而言,“顿见四谛”可行吗?也许会碍于学力之不足,思辨之晦钝,未得赋予全面性地了解与拣择,故有疏漏及不足之处在所难免,尚祈诸先进不吝指正为荷。
  二、现观四谛之定义
  现观,是一种直接的体验,并非是意识的分别、抽象的说明,更不是普通生活的经验;它是内心深入对象(所观的理)的一种特殊经验。以现代术语来说,即是一种神秘经验(mysterious experience)。这种直觉的经验,本来为世界各宗教所共有,而且是宗教徒始终追求的理想境界。
  不过,佛法所提及的现观(abhisamaya),在内容上则与其他宗教有天渊之别了。[6]简言之,即是一种睿智的直觉能力,当下清晰明了地证知真理。
  其实,abhisamaya(巴、梵同)的语源是abhi(向、对)-sam(聚、集)√i(去、行)。综合的意义为“契合”或“融合”。此处系指能观的智与所观的理契合为一之状态,也就是现证或亲证的意思。在古代文献,如吠陀(Veda)等,很少见到名词形的abhisamaya,多半是以动词形abhisameti出现。而abhisameti在巴利语中,有通过 (comes by),获得 (to attain),了解 (realize)和领悟(grasp)之意。从此可以发现abhisamaya的词义演进的脉络。在佛法常用的现观意义,应是clear understanding(清晰明了),intuitive grasp(直觉),insight into(洞察)和comprehension(理解)。不过,最主要的还是full understanding of 4 sacca(完整的明了四谛法)一义吧![7]
  为何佛法所说的现观不共于其他呢?这是因为佛法重视在未入现观前的修学阶段,必先经过多闻、寻思、伺察、简择种种的过程,这一切总名为“思择”。思择,是纯理智的观察。当从其中得到一种正确的概念之后,再在诚信与意志集中之中去审谛观察,以达到现观。所以,佛法真可说是信仰与理智合一的宗教。
  其实,现观的意涵非常广泛,然为何一般提及现观时,即会联想到四谛现观呢?这是因为体证四谛无间等(“无间等”是旧译[8]),是凡圣的关卡,是舍染从净的开始,故现观一词,佛法通常会专用于观察四谛。“谛”(satya,sacca)是审谛不倒,而确实如此的意思,经中常以“如”(tatha)来形容“谛”。[9] 要知道,启发无漏慧的,即是四谛之法,如《杂阿含经》卷16“404经”(大正2.108b)说:
  我成等正觉,自所见法,为人定说者,如手上树叶,所以者何?彼法义饶益、法饶益、梵行饶益,明、慧、正觉、向于涅槃。…是故比丘,于四圣谛,未无间等者,当勤方便,起增上欲,学无间等。
  又《杂阿含经》卷15“396经”(大正2?106c)亦说欲得“法眼”当于四谛作无间等。
  现观四谛的方法,在古老教法中,必须以“蕴、处、界”为对象,以观诸法共相─非常、苦、空、非我,厌、离欲、灭尽而得解脱。这在《杂阿含经》251经及256经可以明白知道。另,现观虽有正断烦恼的能力,可是我慢等微细结使尚未清除,这在《杂阿含经》卷5“103经”(大正2?30b)称为“乳母衣余习”。见道者必须继续加强戒定慧之修习,一直到圆成四果圣位,始能将此余习尽断无余。
  所以从上述看来,现观是对于四谛真相的一种直觉的体验,是入圣流的初始,是不共外道的佛法经验。
  三、“契经”之顿、渐见四谛思想
  古老的契经中,四谛是主要的教说。《杂阿含经》379经、395经等,或《中阿含经》卷7“31经”〈分别圣谛经〉、“30经”〈象迹喻经〉等,对四谛皆有详尽之说明。然在《杂阿含经》中对于现观四谛,有多处提到,如《杂阿含经》卷31.“891经”(大正2.224b)说:
  佛告比丘:具足见真谛,正见具足。世尊弟子,见真谛果,正无间等,彼于尔时,已断已知,断其根本,如截多罗树头更不复生。…
  又《南传》14〈相应部〉二“现观相应”(p.167)言:
  诸比丘! 同此,见具足之圣弟子,达于现观之人,即灭尽苦终较多,残苦为少。此则,灭尽前者之苦蕴而终者,与极七返生相比,此百倍、千倍、百千倍亦所不能及。诸比丘!如是大利为法现观,如是大利,为得法眼。
  现观四谛既然如此重要,那要如何起修呢? 《杂阿含经》明显的说明,四谛作观必须次第渐修,如《杂阿含经》卷16“437经”(大正2?113b)说:
  若有所言,不由初登、而登第二、第三、第四,登升殿堂者,无有是处。
  《杂阿含经》卷15“397经”(大正2?107a)说得更为明白:
  我于苦圣谛未无间等,苦集圣谛、苦灭圣谛未无间等,而言:我当得苦灭道迹圣谛无间等者,此不应说。所以者何?无是处故。
  也就因此,我们必然获得一个结论就是,四谛现观,定渐非顿。如《杂阿含经》卷16“435经”(大正2?112c)说:
  此四圣谛,为渐次无间等,为一顿无间等?佛告长者:此四圣谛,渐次无间,非顿见无间等。
  总之,《杂阿含经》所记载四谛的现观,是透过知、断、证、修的依次完成,非可逾越或同一时达成,这点为其所特重坚持。[10]
  现今传于南方佛教系统的五部尼柯耶(nikaya)之〈相应部〉中,对于四谛内容有完备诠释的,是〈转法轮品〉。[11]其中现观四谛之说,有“渐见”与“顿见”二种不同的倾向,如汉译《南传》18〈相应部〉六“谛相应”(p.355)言:
  诸比丘!譬如作如是言:我尚未作重阁堂之下层,即欲建筑其上层,无有此理。诸比丘!如是,若作如是言:我对苦圣谛未如实现观,对苦集圣谛未如实现观,对苦灭圣谛未如实现观,对顺苦灭道圣谛未如实现观,而作苦之边际,无有此理。…诸比丘!譬如作如是言:我既作重阁堂之下层已,再建立其上层,有此道理。
  另,汉译《南传》18〈相应部〉六“谛相应”(p.335)则言:
  友等!我自世尊处,曾亲闻、亲受:诸比丘!见苦者,亦见苦集、亦见苦灭、亦见顺苦灭道。见苦集者,亦见苦、亦见苦灭、亦见顺苦灭道。见苦灭者,亦见苦、亦见苦集、亦见顺苦灭道。见顺苦灭道者,亦见苦、亦见苦集、亦见苦灭。
  这类能见苦亦见集、灭、道等谛者,显然是有“顿见”之倾向。
  其实,在《阿含经》里头,二种说法都有提及,可是为何到了部派时期会形成二派之对立呢?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宗所传诵之“契经”为关键处吗?我以为:彼此之间除了所传诵之“契经”不同外,也许还有关系到修行经验之传承问题(尤其对三三摩地的不同判说)。关于这些问题,接下来的章节,当作一详细说明。
  四、部派时期之顿、渐见四谛思想
  (一)渐现观四谛
  对于四谛顿、渐现观的论诤,早在说一切有部《大毗婆沙论》集成以前就已存在了,故待各部派论书与思想确立后,自然呈现异见之诤议。
  说一切有部的修道阶位,分为三贤、四善根。三贤即是五停心(不净、慈悲、缘起、界差别、数息)、别相念住(身、受、心、法)、总相念往(总观身、受、心、法为无常、苦、空、非我)三位,这叫做外凡位。四善根就是暖、顶、忍、世第一法,这称做内凡位。而修学整体的过程,则有加行道、见道、修道、无学道之分。
  这里所谈的观察四谛,主要位次在于四善根,整个四善根位所修的观法就是四谛理。(有部以现观的立场看待四谛)即:“欲界”及“色界、无色界”的四谛(合为上下八谛)。且在各谛中观四行相,故总共为三十二行相。就是说,于苦谛下观非常、苦、空、非我四行相;于集谛下观因、集、生、缘四行相;于灭谛下观灭、静、妙、离四行相;于道谛下观道、如、行、出四行相。
  在见道的阶位,历经十六个心刹那(八忍、八智),其中前十五心为见道,第十六心属修道。如此就苦、集、灭、道四谛各观四行相,而契入四谛的真理来断掉烦恼。
  阿毗达磨本以修行为宗要; 阿毗达磨(abhidharma)应译为现(对)法,就是无漏慧对于法(四谛或灭谛)的直观。诸大德内修禅观,外究法义,禅教相互参证,而渐成定论。如修习重二甘露门,经暖、顶、忍、世第一法;观四谛十六行相而渐见四谛。说一切有部的传承与论书,亦是渊源于禅师禅观的修证。从禅出教以后,由于最早完成思想的体系,故取得有部正宗之地位。[12]
  说一切有部认为四谛的性质不同,无法同时现观四谛(这当然也有关系到有部自宗的个性偏重所致)。[13] 要入见道时,必须在四谛十六行相加行中,渐次的减缘减行,由苦谛中的无常、苦、空、无我行相中的一种入手,经世第一法位入正性离生。有部说四谛不顿现观的理由,乃是有关于“自相、共相”的问题,如《大毗婆沙论》卷78(大正27?405a)说:
  现观谛时,虽观共相而不现观一切共相,谓但现观少分共相,然自、共相差别无边…即五取蕴合成苦谛,如是苦谛亦名自相亦名共相,名自相者对余三谛,名共相者诸蕴皆有逼迫相故。思惟如是共逼迫相,即是思惟苦及非常、空、非我相,亦即名为苦谛现观。如是现观,若对诸谛名自相观,若对诸蕴名共相观,由对诸蕴名共相观故,现观时名观共相。由对诸谛名自相观,故于四谛不顿现观。
  另,有部坚持现观的次第,须先观苦,乃至最后观道。如《大毗婆沙论》卷78(大正27?404b)说:
  问:因论生论,何故行者入现观时,先现观苦,乃至最后现观道耶?答:依粗细故。谓四谛中苦谛最粗,故先现观。渐次乃至道谛最细,故后现观。如学射时,先射粗物,渐次乃至能射毛端。
  又同卷(大正27?405b)说:
  复次于一一谛尚不顿观,况有一时顿观四谛。谓现观位先别观欲界苦,后合观色、无色界苦。先别观欲界集,后合观色、无色界集。先别观欲界灭,后合观色、无色界灭。先别观欲界道,后合观色、无色界道,故无顿观四圣谛义。
  在有部《大毗婆沙论》中有提到三种次第法,其中便有“现观次第”。[14]这现观之依据,主要来自“契经”。如《大毗婆沙论》卷103(大正27?533a)言:
  如契经说:给孤独长者来诣佛所,顶礼佛足,白佛言:世尊!诸瑜伽师于四圣谛为顿现观为渐现观?佛告居士:诸瑜伽师,于四圣谛定渐现观。如渐登上四桄梯法。
  此处的“契经”,应该是指现存汉译《杂阿含经》436经(同内容的尚有435经及437经)。[15] 有部四大论师之世友(Vasumitra)及法救(Dharmatrata)皆同样赞同此说法。[16]
  有部是事理二谛说,四谛事相是世俗谛,四谛的理(共相)是胜义谛。[17]四谛各有四行相。苦谛的四行相:苦行相是限于苦谛;无常行相,可通苦、集、道三谛;空与无我行相,是通于四谛(及非择灭与虚空)的。集、灭、道谛的四行相,则是局限于自谛,与苦谛不同。因此,我们从苦谛四行相可以看出,空与无我,是一切法中最通遍的共相(胜义理)。换言之,无漏慧所通达的空、无我行相,唯是苦谛。关于上述内容,列表如下:
  接下来要提的是有关三三摩地的问题:部派间对“无相”(animitta)与“无愿”(apranihita)先后有受到不同的影响,但似乎各部派均认同“无相”即是“寂灭涅槃”。有部以为“无相住”(animitta-vihara)者是十五心的见道位。[18] 这样说来,其把“无相”、“见道”(darwana-marga)及“正性离生”(samyaktva-niyama)看成是一体了。且说唯缘“空”(wunya,subba)与“无愿”三摩地能入正性离生。这是因为其将众生根性分为二类:一是“见行”(修空三摩地)。二是“爱行”(修无愿三摩地)。[19] 另,有部亦主张修证者的证入,有渐登初果,或直入二果、三果的不同。[20]
  话说回来,其实有部别观四谛的根本意趣,是说明在观谛理时,应先收缩其观境,集中于体悟“苦谛”中流动演变的诸行无常(见苦谛时不见其他三谛,如是从苦而集,而灭,而道,渐次证见),没有“作者”“受者”“我”的诸法无我,之后通达“灭谛”中不生不灭的寂静涅槃。
  传承有部修证历程的《俱舍论》为出身于北印度犍驮罗国首都布路沙城(Purusapura)的世亲(婆薮槃豆 Vasubandhu,旧译天亲)所著。其整体的架构,虽多少掺杂经量部的思想,但大体上还是以有部的思想为主。这难怪《俱舍论》被称为是出入于有部与经部的折中学派。虽传说世亲为反有部而造此论,不过,对于有部修道次第的传承,世亲是完全接受的。[21]所以,此论才被称为是《大毗婆沙论》思想的摘要。也就这样,教界普遍上视此二论为同一体系的思想。在修道的阶位中,二者同以四谛十六行相为观法,这在《俱舍论》中之“分别贤圣品”即可明白看出。
  在此引用《俱舍论》之主要原因,乃是有关其对“三种现观”之阐述。这三种现观在《大毗婆沙论》虽然略有提到,可是并未作进一步之说明。[22] 待《俱舍论》的出现,才将之作一详细的解说。《俱舍论》卷23“分别贤圣品”(大正29?121c)说:
  详诸现观,总有三种,谓见、缘、事有差别故。
  所谓“见现观”,系指唯以无漏慧,于诸四谛的一一自相,如实的觉了现见。简言之,就是在如实见“苦谛”时,与其余三谛是无法同时觉了现见的,这是因为彼此的行相不一。如《俱舍论》中所引的“契经”说:“诸圣弟子,以苦行相思惟于苦,…(乃至)以道行相思惟于道”。[23](思惟有胜解、观察之意)故此名为“见现观”。
  第二是“缘现观”,《俱舍论》说是无漏慧及慧相应的心心所法,同一所缘,名之为“缘现观”。换言之,即是以无漏慧在观苦谛时,与此慧相应的所有心所,跟著同一所缘地生起现观慧。或有言缘迷境,迷于苦谛有“我执”生,若于现观中缘此“我执”,悟达“我相”的不可得,就可对治实有的“我执”了。此名为“缘现观”。
  最后是“事现观”,这就是前面所说的诸相应法及余俱有法,同一事业(功用),名“事现观”。这里的余俱有法,指的是“道共戒”及“生住异灭四相”等不相应行法。其主要要表达的意思是,若能初观“苦谛”时,即能断除“苦”下的“集谛”烦恼,证得“苦”下的“灭谛”择灭,及修治“苦”下之“道谛”。如是在现观见“苦”时,同时生起“集”“灭”“道”三谛之断、证、修的力用。[24]其实,这里主要是分析大众部的顿见思想,何以见得?于《俱舍论》卷23(大正29?122a)说:
  若诸谛中约见现观(或缘现观)说顿现观,理必不然,以诸谛中行相别故。若言以一无我行相,总见诸谛,则不应用苦等行相见苦谛等,如是便与契经相违。…若彼复谓见一谛时,于余谛中得自在,故说顿现观,理亦无失。然于如是现观中间,有起不起,别应思择。
  这里说“见一谛时,于余谛中得自在,故说顿现观,理亦无失”,看似有部也同意此说法,其实他始终坚持的是“渐现观”。有部以为:大众部所说的顿现观,以此三种现观来看,仅是相当于“事现观”,而非“见现观”或“缘现观”。有部认为见一谛时能得自在,就好像在观“苦谛”时能生起(无漏的)“道共戒”,于其余三谛亦同时能生起,这种说法是可通的。然而这种“道共戒”及“生住异灭”等不相应行法的生起, 与“见现观”(或“缘现观”)如实觉了四谛的一一自相,毕竟是不一样的。而且四谛的各自行相不一,不能说觉了一谛即等同觉了四谛,这是有部自宗之根本立场。
  有关此项问题,在《大毗婆沙论》中的阿毗达磨论者曾回应分别论者同样的疑难。分别论者引“契经”来确立自宗之学说,[25]可是却遭到有部论师之批评,说他误会了“契经”之涵意。有部以为:要说于苦谛无有疑惑,即其余三谛同时无有疑惑的话,这应该是指证入果位之圣者而言,因为初果才正式尽疑,故不应诠释为在加行位的凡夫所能办到的事。四谛有各别的四个行相,性质不同,不能说观见了“苦谛”即同时了解其余三谛。[26]
  接下来世友论师亦同样说到,此“契经”主要针对“疑不现行”者而说的,因为此类人已得“非择灭”故。另,大德法救则说:“彼说若住苦法忍时,若于四谛不皆得,信必无住义。如持泥器至重阁上,投之于地,未至地顷器虽未破必当破,故亦得破名。”[27] 若以十五心言“顿现观”,理应无失。从“因中说果”的角度而言“顿现观”,论师们是允许此一方便说的。但是,基本上否认在十五心之前的加行位中,可以有“顿现观”的能力。
  假如说《俱舍论》之“缘现观”即是有部原义的话,那可以确定此“顿现观”说法仅囿限于世第一法位以后的事。纵然说有部承认可以“顿现观”,不过其背后主要还是传递“渐修”的思想,且规定唯以“苦谛”为下手处。综合上述的分析,可以得到一个结论就是,有部与大众分别说部虽然同样说“顿现观”,可是彼此却呈现出若干的距离。
  关于世亲所解说的三种现观,同时代的众贤(Sajghabhadra)论师虽传说曾造《顺正理论》来破斥《俱舍论》。不过,对于这三种现观,众贤几乎完全采纳世亲的说法,这在《顺正理论》及《显宗论》可以清楚看出。[28]
  话说回来,虽然有部处处评破大众分别说系的“顿现观”思想,可是这只是“为止他宗所说,及显(自宗)正理”的心态来辩论而已。故为了客观地处理这个问题,必得要从大众分别说系统之传承先作一番了解不可,要不然,可能会步上重蹈顾此失彼之过失。
  (二)顿现观四谛
  每一个部派,不一定有大量的论书,但都有奠定自部宗义的根本论书。大众部系的论书,过去没有译为汉文(仅有释经的《分别功德论》),现在也还没有发现。对于大众部的论书,可说是一片空白。然其的确是有论书的,只是极为少数,不够完备。故唯得从其他部派所传之论书中,寻找一些有关大众部系的些许看法。[29]
  有关“见灭谛得道”的思想,在《杂阿毗昙心论》卷11(大正28?962a)有如此的记载:
  萨婆多(说一切有部)及婆磋(犊子部)部说次第谛无间等;昙无得(法藏部)等说一无间等。…说一无间等者,…如灯俱作四专:热器、烧炷、油尽、破闇。如是一智知苦乃至修道;是故一无间等。
  法藏部(又称达摩鵋多部Dharmaguptaka)所提倡的顿现观,理论上说只要现观四谛的任何一谛,便可同时现观其余三谛。但在四谛之中,很明显的法藏部是比较重视“灭谛”。(其实是涅槃之异名)[30]
  在于契入正性离生来说,法藏部以为唯有“无相”三摩地能入见道。如《大毗婆沙论》卷184(大正27?927c)说:
  或复有说:唯无相三摩地能入正性离生,如达摩鵋多部(法藏部)说。彼说以无相三摩地,于涅槃起寂静作意入正性离生。
  缘“灭谛”入正性离生,见道名为无相住者,是法藏部从“契经”得来的立论。虽然阿毗达磨论者不认同法藏部的说法,可是依然成为“一谛现观”的学派之一。
  其实,在《大毗婆沙论》卷105(大正27?541b)说有五个地方可以谈“无相三摩地”:(a) 空三摩地 (b) 见道 (c) 不动心解脱 (d) 非想非非想处 (e) 无相三摩地。 这里特别要提的就是,有部所言的“无相住者”,认为是七种圣人的第六类(综合随信行、随法行),说是初果向者,位置于见道位之十五心。这里因为于见道十五心时,是“极迅速,难了知”的状况,故不可安立施设,而才儱侗地名之为“无相住者”。(《大毗婆沙论》说唯佛能遍知其次第。)
  可是,其他部派则不这样认为,如法藏部说:无相住者是由于“于一切相不复思惟,证无相心三摩地具足住”,[31] 而并非如《大毗婆沙论》所说的那样。[32] 依第六名无相住者来说,在圣道的修行中,知苦、断集而证灭谛,名为圣者,也许“见灭得道”说更合于(契)经义呢![33]
  在《大毗婆沙论》记载有“见灭得道”思想的,还有分别论者(Vibhajyavadin)。有关分别论者提倡“若于苦谛能无有疑惑,于其他三谛亦无有疑惑”的立场,由于上一节已叙述,故于此略之!
  《舍利弗阿毗昙论》,是印度本土分别论者的论典。在《舍利弗阿毗昙论》卷16(大正28?633b)上说:
  何谓无相定?除空定,若余定,以圣涅槃为境界,是名无相定。复次无相定,行是相,涅槃无相,行有三相,生、住、灭,涅槃无三相,不生、不住、不灭。…思惟涅槃,得定心住正住,是名无相定。
  无相定,依修行者的用心不同,浅深不一。依质多罗(Citra)长者所说,是“一切相不念(作意),而修成的三昧”。[34] 作意(manasikara),或译思惟、念、忆念。究竟的无相,如《杂阿含经》卷45(大正2?331b)说:
  修习于无相,灭除憍慢使,得慢无间等(此非指“道谛”的无间等),究竟于苦边。
  浅的无相定是可能会退堕的;深的则是见灭得道,成为圣者;最究竟的,当然是一切烦恼空,阿罗汉的不动心解脱(akuppa-cetovimutti)了。[35] 分别论者所说的“见灭得道”,主要依据“以圣涅槃为境界”来修行。初修时以涅槃为所缘,思惟涅槃来安住其心,直到令心定于不生不灭的涅槃境界。若能使能观的智与所观的理(即涅槃)统一的话,此刻即可称为见一灭谛(涅槃之异名)而同时现观其他三谛。见道后继续再以涅槃为所缘,精进地修习,最后必证不动心的阿罗汉果。
  分别论者的“见灭得道”说,在与世亲、众贤同时代的婆薮跋摩(Vasuvarman)译义为“世胄”所造的《四谛论》卷1(陈真谛 Paramartha所翻译),有这么一段记载:
  分别部说:此中说苦相即是苦谛,相生是烦恼;业即是集谛;相灭即是灭谛;是法能令心离相,见无相,即是道谛。若见无为法寂离生灭,四义一时成。异此无为寂静,是名苦谛。由除此故无为法寂静,是名集谛。无为法即是灭谛。能观此寂静及见无为,即是道谛。以是义故,四相虽别,得一时观。(大正32?378a)
  对此,有难问说:若观一苦谛即能现观其他三谛的话,那又何需有集、灭、道三谛呢?是《四谛论》卷1回应说:
  我不说见苦谛即见余谛,我说一时见四谛,一时离(苦),一时除(集),一时得(灭),一时修(道)故,说余非为无用。(大正32?379a)
  此《四谛论》之意涵非将四谛作为四类事理,各别的去分别了解而已,而是从实践中,离苦、断集、证灭,而统一于修道的。因此,《四谛论》卷1(大正32?377c)才会说:
  云何一时而得并观者?答:由想故。经中说修习无常想,拔除一切贪爱,是想境界即是苦谛;一切贪爱即是集谛;拔除即是灭谛;无常想即是道谛。以是义故,虽四不同,一时得见。复次,由思择故,…思择五阴贪爱,未生不得生,已生则灭。
  依《四谛论》的意见,不但是一心见道,修行时也如此。但是对于传统所认为四谛的渐修次第未能采用,而说一时现观四谛。在文中更举“火”“日”“灯”“船”为喻,以明一时见谛之道理。[36]
  从以上显然可以看出,分别论者所强调的是“一时现观四谛”,非以一谛之现观而遍通其余三谛。那其与先前法藏部的见“灭谛”得道,不就不同了吗?我以为:法藏部重视的“灭谛”,系指无为寂静的意义,并非是四谛的法相之一而已。其实,法藏部亦认为,当现观四谛时,可以同时知苦、断集、证灭及修道,就如灯火同时加热容器、烧灯炷、耗灯油及破黑暗一样。
  主张四谛顿现观的,据《异部宗轮论》的记载还有大众部。大众、一说、说出世、鸡胤四部本宗同义说:“以一刹那现观边智,遍知四谛诸相差别。”(大正49?15c)大众部是在现观见谛以前的世第一法位,能一心观四谛。但是,这还是现观以前的世俗智,由此引入现观。以意推测,也即是见灭无为。它说在现观的那一刹那,同时完成差别相的观察。这是藉般若现起之功能,于一顷念心中消融了四谛的差别相。如《异部宗轮论》说:“一刹那心了一切法,一刹那心相应般若知一切法。”(大正49?15c)
  现在说说分别说部系的铜鍱部者之《无碍解道》、《解脱道论》及《清净道论》。
  巴利藏《小部》的《无碍解道》有引经说,四谛“是如,不离如,不异如。”[37] “谛”(sacca)是“如”(tatha),“如”是“不异”的意思。依《无碍解道》〈现观论〉言:“依如之义而有谛现观。”[38] 所以,在〈谛论〉才会说四谛是同一通达的。也就是“一时见谛”。为什么四谛能同一通达?因为四谛是同一所摄,如〈谛论〉说:
  同一所摄则一性,一性则依一智通达,故四谛同一通达。[39]
  论中说四谛是依四行相、九行相、十二行相来同一所摄的,因为四谛同样有“如、无我、谛、通达”四行相,故说四谛是同一所摄、同一通达。有关于此,示表如下:(请参照下一页)

四諦義相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四行相

無我

通達

九行相

無我

通達

通智

遍智

修習

現証

十二行相

如*

無我

通達

通知

遍知

如*

所知

現証

觸接

現觀

  * 此处的“如”在原典同是tatha,但是在PTS《PATISAMBHIDAMAGGA》以为第8的原文可能是tatra。(p.107);而在英译《THE PATH OF DISCRIMINATION》则以为第8的原文应是dhata. (p.299/305) ~ 详见附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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