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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佛教对孝道的受容及后果

       

发布时间:2009年04月16日
来源:不详   作者:冉云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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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佛教对孝道的受容及后果
  冉云华
  从传统到现代——佛教伦理与现代社会
  页107-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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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佛教为了本身的传统,不得不对其本身的教义及实践形式,作不断的修改,以适应新的社会环境及文化压力。佛教的伦理偠值的变更,就是一个最佳的例证。这一种伦理价值的改变,在同一文化圈子里面,还表现得不太明确;但是当佛教传入一个新的地区,其原有的伦理价值与位置,就受到当地原有社会文化的压力。为了佛教的传播与成长,佛教界的领袖人物,不得不对传统中的若干教义、实践方法及其在佛教中所占的地位等,作合适的修改。中国佛教对孝道的受容与重视,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中国佛教特别重视孝道,是一件人所熟知乐道的事。经过几位名家如陈观胜、道端良秀等人的讨论,学术界几乎公认注重孝道是中国佛教的特点之一。[1]这种看法一直被保留下来;直到近数年来,研究印度佛教的学者如邵朋、史太朗的研究发表,[2]重孝是中国佛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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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参阅Kenneth K. S. Ch'en 着The Chinese Transformation of Buddhism(新泽西州,普林斯顿大学出版,一九七三年版),页14-50;道端着《佛教?儒教伦理》(京都,平乐寺书店,一九七八版)。
  2. 参阅邵朋Greg. Schopen, "Filial Piety and The Monks in The Practices of Indian Buddhism: A Question of Sincization Viewed From The Otherside",《通报》卷70(一九七四),页110-126。史太朗John Strong, " Filial Piety and Buddhism: The India Antecedents to A Chinese Problem", 收于P. Slater等人编辑之Traditions In Contacts and Chang (Waterloo, Ont.: Wilfred Laurier大学出版社,一九八三),页171-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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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点的说法,才受到了挑战。这两占学者从印度的经典中,征引证据,特别是地下出土的金石资料,说明印度的佛学徒,早已重视孝道。因此,孝道是中国佛教特点的说法,是偏颇的意见。
  自从上引的两篇论文出版以后,据笔者所知,从事佛学研究的学者,对这个问题再没有进一步的讨论,在这种情形下,孝道在印度佛教中的地位,是否像在中国一样受到重视,抑或有所不同,还是一个值得重新检讨的问题。从整个的问题着眼,作者仍然觉得中村元氏的说法,较为公允:他认为孝道在印度佛教中,只被看作是次要道德行为的一种;不像多数中国佛教领袖,视孝为佛教思想与实践的「最高的德行」[3]。中村氏的评论,重点在于泛论中国人的思想方法,书中的许多结论都没有详细讨论,只指出其它人的研究成果,作为论点的根据而一笔带过。因此这一问题,还值得再加检讨。
  本文想从下列三个方面,证明孝道虽然在印度佛教中受到注意,但是所处的地位,远不及在中国佛教中那么重要崇高。这三个方面是:中国政治、社会、文化对孝道的重视,远超过在印度的传统;中国佛教人士所承受的孝道压力,要比印度的沉重甚多;孝道与中国官僚政治的结合,是印度历史所没有的现象。就是在这一伦理制度之下,佛教徒不但接受了特重孝道的新观点,并且因此而受到经济上的损失。这些事实也是印度佛教史上所未见的。
  研究比较政治史的人士都深知,中国与印度政治结构最重要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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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中村元Hajime Nakumura 着:The Ways of Thinking of The Eastern Peoples(火奴鲁鲁,东西中心出版社,一九六四年版),页2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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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异,就是中国社会常受中央集权政府所控制。中央政府的政治思想,及一切规定在世局稳定的时代,政令大多可以下达,强制各级人民遵守。印度的历史正好与中国的制度相反,地方的实权通常被控制在数以千计的大小土王(Raja)手中。在印度的历史上,全国在一个有力的帝国政府统治之下的时间,要比中国短小得多。
  自从佛教东传之始,中国的佛教人士马上就察觉到,由于政治文化的不同,给佛教徒造成很沉重的压力。政治与宗教的冲突、国家经济与寺院财产的矛盾、伦理重点的分歧等等,都使中国佛教领袖所面临的问题,与印度原有的规制,有很大程度上的差别。本文仅就与孝道有关的问题略加探讨。佛教入华的确实年代,虽因史料的缺残与混乱,无法弄得清楚;但其时约在前后汉间一点,已为学术界所承认。而汉帝国的中央政府,又是以孝为本,以孝治国。为了推广孝道,汉代政府曾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在伦理方面,上自天子,下达百官都将孝道尊为行为上的最高轨范。在育上,将《孝经》尊为经典,特设博士授经于帝国学府。在法律上,强制尊重孝行、优行者褒奖,违犯者重罚。除了官方重孝之外,民间组织对孝道的重视及对孝行的监督,更巩固孝道在中国的地位。再加上后代二十四孝一类的故事,使原来的伦理行为,又涂抹上一层超自然的神秘力量。[4]
  汉代中央帝国政府注重孝德一事,有很长而持久的传统。打开正史如《汉书》或《后汉书》一看,人们不难发现汉代皇帝的谥号,由「孝惠皇帝」起,绝大多数的统治者都在谥号中,以「孝」字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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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参看唐君毅着:《中国哲学论?原道篇》卷2(台北,学生书局,民七五年全集本),页129-135。关于孝道在传统中国社会上的地位,参阅Hsiu Yu-wei着,"Filial Piety and Chinese Society" 收于C. A. Moore主编:The Chinese Mind (火奴鲁鲁,东西中心出版社,一九六八年),页167-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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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但以与民休息的文、景两位,或者平疆拓土、名振史册的「孝武帝」,享有以「孝」冠号的荣誉;就连那位末代皇帝刘协,也被谥为「孝献皇帝」。虽然这些谥号只是官样文章,不必对号中的好听字眼,认真评论——错认皇子龙孙个个都是标准的孝子;可是在数以千百字的好听中文中,偏偏选取「孝」字,作皇帝的称号,而且一用就延续了四百多年,这绝非一件无义意的游戏。不但天子如此,百官更是上行下效,身体力行,教育子弟,齐家治国。
  解释孝的伦理及行为轨范的权威,是《孝经》。这部书的来源,传为孔子应其弟子曾参而说的。但是这一传说,早为学者们所怀疑。这本经典虽然有古文与今文的版本分别,但其内容与基本精神,并没有差异。自从这部书被尊为「经典」以后,就一直受到儒家的重视。后来更有孔子「志在《春秋》、行在《孝经》」的说法,就使得这两部经书,有凌驾于其它经典之上的状态。虽然书中的哲学理论,并不高深,甚至还有些地方与古典的儒家理论不大融通;[5]但是对孝的实践方法与伦理基础,都提出了简易而有系统的说教,所以很受社会上流人士的推重。例如从南朝的「佛教天子」梁武帝(502-549在位),到清世宗胤禛(1722-1735在位)为止,皇帝为《孝经》制「御注」的,远远超过对其他经典的注释。
  中国历代政权,不但用褒奖孝行、加强教育等方法,实现以孝治国的思想;并且更采用刑法惩罚的手段,阻吓不孝的人物。在政府中任职的大小官僚,如违反了孝行标准,轻则受到责斥,重者甚至丢官。庶民可能受到的惩戒更重,有的可以被判为死刑。道端良秀在他的专著中,列举了许多例子,说明传统中的刑法如何处罚忤逆不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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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上引唐君毅书,页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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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罪犯。在那些案件的事例中,不但有人被斩首、绞杀等重刑,更有活剥人皮皮等残酷的处死办法[6]。
  与上述的情形相反,帝国政府对孝行杰出的人士,给予很大的荣誉。这些有名气的孝子,有的生时已经受到表扬,有的以建造牌楼作为褒奖,甚至在官修的「二十四史」里面,专为孝子列传,使他们能够流芳万世,为民楷模——例如《晋书》、《旧唐书》、《金史》、《元史》等、都有〈孝友传〉部分。《梁书》、《陈书》、《北史》皆有〈孝行〉传纪,其它如《南史》等也有〈孝义传〉。这种对孝道的多样宣扬,真是规模宏大,持续千年,在世界其它的文化史上,再找不到类似的例证;自然在印度历史上,也没有出现过类似的现象。
  不但中国历代王朝官方提倡孝道,就连中国民间也是样的尊重孝德。俗话中「百行孝为先」一语,足以表达这种心态。这里特别值得注意的,即传统的中国社会是以农业经济结构为基础,其中家庭血缘关系是社会结构的主要环节。在很大的程度上,大家世族都建造他们一族的祠堂。祠堂的功能是对祖先作季节性的祭祀,并对族中的重大事件作自治的决定,其中对子孙们的行为,特别是对孝行的监督,自然是主要的作用之一。祠堂及其功能的出现,保证孝行实践的贯彻。这就表示在山高皇帝远的穷乡僻壤,政令法律所达不到的地区,孝道在「家法」的保障下,仍然得到有力的监督。
  由于官方的提倡、家族的重视、教育的熏陶、民间文学的传播,再加上刑罚的镇压,孝道在中国社会文化中,形成一种庞大的力量。儒家的重孝由孔子、孟子的时代起,早为人知。就连以反对正统的道家,到了道教时代也要将孝道纳入教义,才能赢得社会的拥护。孝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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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前引道諯原书,页3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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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文化中的势力,达到了无可阻碍的地步。
  佛法传入中国之初,马上就感受到中国传统重孝的压力。例如早期的道经《太平经》,就曾指责佛教僧人有「四毁」之事,因此不可以作「化首」也不可以作「法师」。汤用彤氏早就指出,道教指控佛教僧人的「四毁之行」,前两项皆以不孝为题:「一为不孝,弃其亲。二曰捐妻子,不好生、无后世。」[7]这种来自孝道的压力,不但见于道经,也见于佛教数据——例如《牟子理惑论》在讨论佛教与中国伦理时,首先讨论的就是孝的问题。反对佛教的人士批评说:沙门落发剃度,违犯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8]而佛教僧人的出家不娶,更与孝道「无后为大」之训相违。他们质问说:「福莫踰于继嗣,不孝莫过于无后;沙门弃妻子、捐财货,或终身不娶,何其违福孝之行也?」[9]不但反对佛教人士,以《孝经》的规范,批判佛教;就连牟子的回答,也是以《孝经》中的章句,作为为佛教辩护的依据。牟子在讨论生死鬼神、神仙道术等问题上,都是如此。这或者是牟子想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办法,以加强他的说服力;但也可能是在当时存在的汉译佛经中,无法找到更合适的理论,作为权威。所以他不得不引用《孝经》的名言,承认孝道是「至德之要道」[10]。
  《牟子》书中对佛教与孝道是否相合的大辩论,并有结束,孝道对中国佛教徒的压力不但未见放松,反而一波大于一波,汹涌不绝,气势浩大。陈观胜氏分析这一问题时曾经提出,中国佛教界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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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引自汤着《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北京,中华书局,一九八三年新版),上册,页74。
  8. 《大正新修大藏经》卷52(以下简称《大藏》),页2c。
  9. 同前,页3c。
  10. 同前,页2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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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应付这一压力时,曾在不同的阶级提出不同的响应:从翻译印度佛经中与孝有关的经典,到制造重孝的「伪经」,再到把重孝的观点,融入佛经的疏着与斋仪之内。[11]
  「伪经」中的《父母恩重经》,对父母在育养子女的过程中,所付出的辛劳,特别是母爱的伟大,有着生动具体的描写。佛教通俗文学故事「目莲救母」等,都在告诉读者,表明佛教也非常重视孝道。后来的中国佛教思想家,更以「经疏」、「经钞」、「修道仪轨」的形式,描绘出他们是如何的重视孝道。例如唐代的佛学思想家宗密(780-841)就认为:「始于混沌,塞乎天地,通人神,贯贵贱,儒释皆宗之,其唯孝道矣。」[12]在宗密的观念中,孝道不但超越时间与空间,并且也不受社会、宗教等规范的限制。孝不仅是伦理上的中心,并且是宇宙性的真理。对佛教而言,宗密认为:「经诠理智,律诠戒行。戒虽万行,以孝为宗。」[13]在印度佛教的戒律中,从来莫有以孝道为戒宗的说法。
  如果仅仅是宗密一个人,写出上面所引用的发言,大家可以把它们看作是极少人士的个人看法,不必太加注意;但是事实证明,宗密所持的立场,也可以在别人的著作里面,看到同样的呼声:僧人如法琳(562-639)、神清(820亡)、契嵩(1006-1071)、袾宏(1535-1615);俗家护法的居士如李师政(唐代人)、张商英(1043-1121)等;就是最好的代表人士。[14]因为篇幅的关系,我们不必把他们的言论,一一列出,也许举出十三世纪的高僧虚堂和尚(智愚,1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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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参看本文[1]所引陈书,页18-19。
  12. 引自《盂兰经疏》,见《大藏》卷39,页505a。
  13. 同前,页505b,并见拙著《宗密》(台北,东大图书出版公司,一九八八)页97-98,241-243。
  14. 见上引道端袙,页141-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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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69)的言论,就可以代表此种趋势。他曾经说:「天地之大,以孝为本。」[15]又说:「以孝为本,则感天地、动鬼神。」[16]虽然宗密曾经说孝可以「通人神」;但是「动」字比「通」字,要更积极、更有力一些。由此可见孝道在中国佛教中的地位,随着时代的进展,更增加其比重力。
  佛教与中国孝道的结合,使中国式的佛教更适合中国社会,这一点早为学人的研究所肯定,也为大家所乐道称颂。但是不要忘记孝道在中国传统中,不仅是伦理标准,并且和政治体系与经济结构,紧密的连结在一起。佛教界人士既然重孝,就不免要受到与孝有关社会制度的影响。那些影响,有助于佛教发展的好影响,也有不利于佛教的坏效果。这种反面的后果,还没有受到应有的注意;但其对佛教伦理与社会,都有着重要的反思价值。这就是本文所要讨论的另一个重点。
  《佛祖统纪》卷48 称,南宋理宗淳佑十年(公元1250)三月,有一位政府的官员上书,要求政府禁止官僚家族指占有额寺院。这件事涉及了官员家族没有功德坟寺的制度,这是孝道的伸延;也涉及了有势力的人士,藉行孝的名义,侵占了佛教寺院的财产。这份官方文书称:
  臣僚上言:国家优礼元勋大臣、近贵戚里,听陈乞守坟寺额。盖谓自造屋宇,自置田产,欲以资荐祖父,因与之额。故大观降旨:不许近臣指射有额寺院,充守坟功德。及《绍兴新书》,不许指射有额寺院,着在「令」甲:凡勋臣戚里有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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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大藏》卷47,所收《虚堂和尚语录》,页1058b。
  16. 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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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止是赐额,蠲免科敷之类、听从本家请僧住持;初非以国家有额寺院与之。[17]
  从这一段引文,人们可以看出几点:一、宋代的政府允许某些达官贵人,为他们的祖坟乞额建庙,以尽孝道。二、那些自建的庙宇在求得赐额以后,即享有蠲免科敷之类的权益,也有自聘功德院的自由。从大观年代(1107-1110)起,已见于官方的诏令。
  依常情推测,佛教与官僚阶层的结合,应该对佛教有利——使那些寺院得到免税等权利,及高层官僚的保护。但是《佛祖统纪》所记的数据,却是相反的现象:佛教寺院被官僚家族指占为功德坟以后,就受到财产损失:
  迩年士夫一登政府,便萌规利:指射名剎、改充功德,侵夺田产,如置一庄。子弟无状,多受庸僧财贿,用为住持;米盐薪炭,随时供纳,以一寺而养一家……[18]。
  那些官僚家族,就是这么样以孝敬祖先的名义,通过向政府的申请,公开的将某些佛教寺院全部占为己有,变为家族的私产。
  除开上述的官方资料以外,《佛祖统记》 还记有一份佛教方面的数据:当时有一位名唤思廉的沙门,上书给杜清献公称:
  ……今昧者为之则不然,以祖父玉体之重,不能捐财买山,既已夺僧蓝之地以为坟,而又欲影占数寺,称为功德,举寺中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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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引自《佛祖统纪》卷48,《大藏》卷49,页431b-c。
  18. 同前,c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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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诸物而有之。今日发米。明日发茶笋、又明日发柴炭、又明日发竹木,甚至于月奉水陆之珍。一有亡僧,则必掩取其物,归之私帑。尝闻时贵之言曰:请过功德,一针一草,皆我家之物。[19]
  这位沙门的信件与上引的「臣僚上言」,同发生于公元一二五○年。信中所言的杜公是杜范,十三世纪曾任宰辅,颇有政声,也是一位同情佛教的大官。我颇怀疑「臣僚上言」的起因,就是沙门思廉致杜公的信所引起的。无论全部事实真象如可,那些官僚家庭侵占佛教寺产的程序,已从信中看出大概:先请准指射佛作为祖坟的功德寺院,撤换主持并向寺院索取各种物资,最后在寺僧去世时,且将其所遗,全部夺取。
  按照《佛祖统纪》所记的文献观察,这种影射佛寺为官僚家族功德院的事,并非个别案件,而是在佛教界人士的眼光中,实为一种流行的风尚。不然的话,沙门不会上书求救,官僚更不会上言求正。上面所引的官方文献,也证实这种事实与风气:
  况宰执之家,所在为多。若人占数寺,则国家名剎,所余无几。官中如有科需,则必均诸人户。岂不重为民害?[20]
  这一段数据显示,官僚家族强占佛教寺院的事件,有扩大的趋势,因此一些官僚才提出建议,处理这一类的纠纷。如果强占私庙为功德的倾向,不能被抑止的话,就会产生双重后果:失掉名剎大寺,加重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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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同前。
  20. 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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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人民的税役负担。在南宋政府财穷势绌,人民负担已经沉重的时刻,这无疑是一种很危险的局面。这种局势日益恶化的势态,也可以从前面所引的沙门信件里,得到更进一步的证实:
  今名胜道场效尤而夺取者,几遍诸郡。一属功德则使庸缪之辈以居之。方竭力奉承之不暇,又宁能办清供以安广乎!以故寻师问道者,翩翩南北,但能嗟时事之不然而己![21]
  从上面所讨论的事实里,本文达到下列数点结论:
  一、虽然研究印度佛教的学者,近年指出印度佛教早已含有孝行;但是孝道在印度佛教中的地位,远比不上它在中国佛教中所占的份量。中国佛教重视孝道,有其内在的原因,也有外来的压力。
  二、外来的压力来自儒家重孝的传统、皇室的提倡、刑罚的威胁与镇压、家族组织的监督,与通俗文化推波助澜所造成的形势。所有的这些伦理、政治、法律、社会、及文化的压力,都是在印度历史上看不到的。就以政治压力而论,印度历史上的统治者,常见的称号多是摩诃逻阇(Mahaaraaja),或转轮王(Cakravarti-raaja)等;据作者所知,还没有一个印度帝王,将「孝」的同义字,加入他的称号之内。如果把这一情形,与汉代中国皇帝以孝为号,世代如斯长达四百年的事实比较,中、印两国政治伦理重点的不同,就已非常明白。而政治伦理对佛教的压力,自然也有很大的差别。
  三、正如「中国佛教」一辞所表明,中国佛教徒也是中国人,生活于中国社会圈内,受了中国文化的熏陶,与中国的思维方法有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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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 同前,页432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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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裂、血肉相连的关系。虽然信仰佛法的僧众,以「释」代姓,表示他们已经出家;但是换姓、落发、披缁、颂经等新的形象与法事,并莫有也不可能使他们脱离中国社会,与中国传统一刀两断,清楚划分界限。中国佛教界人士的翻译、甚至制造「伪经」的事实,正好说明佛教人士的中国问题与情怀。
  四、由于社会文化背景的巨大差别,孝道在佛教文献中所占的地位,自然不同。就以隋代阇那崛多等人所译出的《起世经》为例,看一看它对孝道作了怎么样的处理。经文说:
  四大天王,集其眷属,普告之言:汝等各往,遍观四方。于世间中,颇亦有人修行孝顺,供养父母、恭敬沙婆罗门不?于诸尊长,崇重以不?修行布施,受戒禁不?守摄八关,持六斋不?[22]
  「孝顺父母」在这部佛经中,只是「世间法」(伦理)的一部分,并不占有首要或特殊的地位。在「世间法」中,除了供养父母以外,还有恭敬沙门,乃至持行六斋等一连串的义务,孝道只不过是伦理行为的开始而已。中国的学者自然清楚孝道在印度佛教中的地位,是「孝顺父母、师敬三宝」[23]。但是印度佛教典籍,从来没有像中国僧人那样,认为孝道是「始乎混沌,塞乎天地」,「天地之大,以孝为本。」[24]尽管龙树山(Naagaarjunakonda)出土的碑铭,证实印度佛教中也有孝道行为——这一事实必须承认——但是铭文中并没有认为孝是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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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 见《大藏》卷1,页347a。并参阅同书所收《起世因本经》卷8(载于402a)。
  23. 同前。
  24. 见[12]、[15]。
  页119
  之本,或「戒虽万行,以孝为宗。」[25]
  五、中国佛教人士,在中华传统重孝的压力下,将孝道在佛教中的地位,上升为「至德之要道」。这种改变曾对佛教在中国的繁荣,产生过良好的作用。不过孝道在中国并不是一个单纯的伦理标准,而是与社会经济及官僚结构等,有着密切的连系。佛教接纳重孝一事,自然会受到这一方面的影响;而这一类影响通常是反面者占多数。《佛祖统纪》所记南宋事件——官僚家庭在行孝的名义下,指占僧寺为功德坟——,正好证实了这种恶果。这就说明佛教伦理与社会结合时,有一定的限度与立场;否则不但与世无益,甚至会使佛教本身受到某些可以避免的损失。
  六、僧人是佛法的三宝之一,他们的素质对佛教的前途、伦理与社会等,都有决定成败的关系。如果僧人的素质优良,在社会上有影响力,那么佛教伦理对现代社会,一定会产生有益的作用。与此相反,如果寺院是由「庸僧」主持,佛教伦理不但无法适应现代社会的要求,作出必要的修正;反而会与社风的恶劣风习同流合污,乃至失掉佛教原有的伦理教育。
  七、本文所引用的材料,与所讨论的主要题材,是由汉代到宋代,因此与现代社会的关系不大;而这次学术会议的主题,却是「佛教伦理与现代社会」。其实这种表面上的不调洽,并不具有严重的义意。这是因为从佛教哲学上观察,世俗现象无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皆是生死轮回、无我无常、妄虚不实,在本质上实无差别。何况本次大会是在台北举行,此地的传统文化影响力,远比别处要浓厚得多。就以一本台湾近年出版的书籍为例,即可说明今日台湾佛教与传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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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 见[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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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间的密切关系。这本书题名《佛法与孝道》,内刊三部传统的经典:《盂兰盆经》、《孝子经》、《父母恩报报经》。[26]现代的资料只有二份:一位法师的讲经笔记,与一位的演说而已。内容仍然着重于古代经典的讲解与诠释。由此可见,本文中所讨论的问题,并非与今日社会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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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 此书题为《显明》,南怀瑾住,台北十方禅林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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