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里兰卡之旅（一）

　　序幕
　　西元前三世纪，印度的阿育王为了弘扬佛法，派遗他的一个儿子与及一班僧团到印度南端对开的一个岛屿传教。他们与该岛国的国王会面相谈，而国王很快即皈依成为该岛国的第一个佛教徒。佛教也很快成为该岛国人民所共同信仰的宗教。漫漫的两千多年，该岛国人民一代一代的承传著这生命信仰直至如今，并往将来走去！这个岛国就是——斯里兰卡。
　　六年前八月的某一天，我和七位朋友从香港乘坐飞机奔往斯里兰卡——开始了我们十七天的斯里兰卡之旅。此行目的有二，除了是游览一下该国的佛教道场外，最重要的是往学习南传的禅修法。
　　甫下机，我们即感受到浓浓的佛教气息——机场内有一佛教书籍文物专门店；由机场到酒店的公路两旁，很常会看见佛像和佛塔。
　　我们入住的酒店座落在海傍，看那汪洋大海，一卷卷的浪潮由远至近卷过来，卷起了我们这斯里兰卡之旅的序幕。岸?岩石激起层层浪，还有空中飞翔的海鸟，此情此景，令我们的内心非常舒畅。
　　赤足
　　打后数天，我们都是往一些佛教地方参观。进入这里的寺院有一规则要遵守，令我们这群城市人有点不适应——不得穿著鞋履进入寺院范围。我们往往要在车内脱下鞋履，赤著脚横过马路或行人路步入寺院，这是我们在城市鲜做的事，而最难忘的是赤光的脚掌在寺院内满布砂石的庭院地上步行时的刺压痛楚。
　　莲花
　　往这里的寺院参拜，还有一点与我们在港参拜截然不同——斯国人总是每人手捧一朵新鲜莲花来拜佛，而不是点燃线香来拜佛。这是一新鲜美好的经验，令我们很难忘。所以，当地寺院前总有一些摊档，摆放著不同颜色的新鲜莲花，让信众买来拜佛。而我们发觉当地很多地方都有栽种著不同颜色莲花的池堂，或许是作供应信众拜佛之用吧。
　　坐姿
　　我们曾参观过一尊被誉为标准坐姿典范的佛陀坐像。我们参观过后，内心都出现一个疑问：“为何该像的坐姿是单跏趺，而不是我们心目中的标准坐姿——双跏趺？”及后，我们更发觉我们到过的每一处地方所供奉的坐佛像都是单跏趺坐姿的，而不是北传佛教的双跏趺坐。谈到佛像的坐姿，令我想起我们静坐的坐姿一般都要求双跏趺坐是最好的。但有些人执著于姿势，不明白“定”能生起于任何姿势的道理，那就有问题了！以双跏趺静坐，定境未必一定深，相反，以散盘，甚至是坐在椅上双足放地而坐，却定境不浅的，都有人在。这正显示姿势与定境没有一定的关系。
　　僧侣
　　斯里兰卡的二千万人口中，约有一千四百万的佛教徒。而比丘约有二万多，寺院有五千多座，大小不等的佛学院有三百多所。当地的僧侣受到人们所敬重，在社上享有崇高的地位。他们有些会担任学校的老师，除了佛学，还会教授其他学科。（一）
　　斯里兰卡之旅（二）　　 参
　　遗址
　　在斯里兰卡有数处占地很大的古代佛教寺院遗址。破损了的佛像，倒塌了的寺院，荒废了的僧侣聚居地，在这些遗址内到处可见。从规模来看，这些遗址的往昔应有黄金的一页，僧侣的人数非常庞大。由于极具历史文化的价值，这些遗址都被好好保护，及逐步修补，以待日后重现昔日的容貌，有些更是联合国拨款修建的。面对这些遗址，我真有点唏嘘──无常的巨轮不断辗噬世间的一切。
　　追忆以往众圣者，缅怀他们的生活，
　　尽管一切成过去，今仍有人证涅槃。
　　苦行林
　　一行八人往访苦行林──一个不准外人进入，住了十多位僧侣的小山。该批僧侣除了每日早上十时下山接受村民的食物供养外（我们当日也有参予供僧之举），其余时间则坐禅与行禅，不会再下山。他们分布住在山上的独立小屋，屋内只有一床一桌及屋外一条用作行禅的沙径，除此，别无任何起居生活的设施。没有坚固的道心，是绝对不能长期安住在该山上的。
　　我们各人都怀著敬仰之心离开该地。
　　森林落日
　　我们驱车横越一森林，时间是黄昏。美丽的景色忽然在途中呈现──一遍广阔的森林，尽处中央有一座很大的佛塔，右上角则悬浮著一个大大的橙红日轮。森林，佛法，夕阳，这组合令人有奇妙的感觉。久住于建筑物森林的我们有回归大自然的舒畅；“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却告诉我们无限好的东西，总是稍瞬即逝。今天，我们能接触佛法，明天，我们将会做甚么？夕阳告诉我们：人生逝去的种种就让它们逝去，最重要是能把握珍贵的当下，莫待日轮西沉后慨叹！
　　我们告别夕阳，告别森林，奔往我们的明天。
　　静室内的一席话
　　游毕数天的佛教道场，我们踏进旅程的另一部分──十天的禅修学习。
　　一个晚上，在一以烛光照明的小静室内，开始了我们的学习。甫开始，即听到我以前从未听过的一种方法，这亦是日后直至如今我最受用的一种方法──我们要以慈心待人，甚至是对我们内心的妄杂念。我们要接纳内心生起的所有妄杂念，要视他们如好友般，与他们一起共存，切莫拒绝、排斥他们。数年后的我深深体验到此方法也可应用在日常生活面对恼人、不合意的人和事之上。
　　瑜伽
　　十天的禅修课程，每天都会加插两节一小时的瑜伽练习。起初我们感奇怪为何禅修要练习瑜伽。及后禅修导师解释：瑜伽练习能令韧带不会那么紧而易于盘腿，同时也可令身心舒畅而易于入静。因此，初习禅者能练习瑜伽是有一定好处的。但绝不是习禅一定要练习瑜伽，所以，练习与否，悉随我们各人的喜好。
　　星夜的谂诵
　　每晚我们都会与导师及其他学员在一仅以一枝蜡烛照明的禅堂内研讨禅法。结束后，首先在佛像前进行当地语言的念诵礼拜，跟著进行由我们八人念诵的中文礼赞（这是导师特别要求加插的，他表示非常欣赏北传的中文念诵）。有些人只会欣赏自己所修宗派的仪规、念诵，对其他传承派别的却不懂得欣赏；而导师不但欣赏自己的，也欣赏其他传承派别的，这是非常值得我们这群总是倾向分别爱憎的人所学习的。
　　结束研讨及念诵后，我们八人总爱在禅堂外逗留十分钟交流一下各自的心得及感受。禅堂外的天际满布我们从未见过那么密集的星星，而四周还有莹火虫闪飞。城市人的我们挺是难忘这情景下的时光。（二）
　　斯里兰卡之旅（三） 　　参
　　佛像
　　一个黄昏，在空无一人的禅堂内有一人安坐，安详地面带微笑，怀抱著一尊约19吋高的佛像（那是我们从香港请来的）。刚巧路过禅堂门外的我看到此情景，导师像是入了定似的坐著，怀抱著，四周一片静谧，禅堂、导师、佛像合而为一，我可感受到宁静、安详、慈悲、感恩……一切尽在无言中。
　　直观
　　导师经常鼓励我们单独在郊野漫步，不运用自己过往的经验、概念来直观周遭的花草树木和落日，以及静听风声和雀鸟之声。
　　我发觉此方法与禅宗的方法是一样的。当时心想为何南传与北传的方法是一样的。数年后的我才知道南传、北传、藏传的禅法，有些是一样的，没有分别。
　　老鼠
　　禅修中心的山坡树林内的一间小木屋住了一名中年德国男子，听说他已在中心住了一年多。他平常很少下来参与大众的活动，只见他每日上午下来洗衣服，一下一下的动作，非常缓慢的洗衣服，如此特别，令我印象深刻。他间中会出现在我们晚上的大众研讨会，每有发人深省的洞见。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与一位朋友上山探访他。他在屋前用干草铺了一条十多呎长用来经行的小径。每天他在小径上经行及禅坐共8小时。我们进入了一所十呎平方的小屋，一，一桌，一尊6吋高没有鼻子的小木佛像，再别无余物。他告知我们木屋内住了一群老鼠。他刚搬入内居住时，非常愤怒，因老鼠们经常在屋内四处跑，每天留下很多粪便在屋内，并且把他的小木佛像的鼻子咬掉了。生气了数天后，他反省到老鼠们比他早入住此屋，他自己却是侵略者，那么自己为何要气恼那些老鼠呢？他开始学习接纳老鼠们，与他们共存，共住一屋，不再气恼了。他还笑说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计算头尾的老鼠数量——一个很好修习“正念”的机会呢！（据悉他已在数年前出家为僧了。）
　　甲虫的趣事
　　有一晚的研讨会发生了一件颇为有趣的事。导师刚教导完我们八种对治恐惧生起的方法，与我们共同研讨之际，忽然有一只直径2吋多的甲虫在禅堂我们的上空盘旋并发出直升机飞行时的声音，轧……轧……轧轧轧轧！内心恐惧的我们由于刚接受了对治恐惧生起的方法，所以不好意思表现出恐惧，唯有硬著头皮强作不惧的安坐继续与导师研讨，事实上，我们恨不得即时起坐远离那甲虫。幸运地，那甲虫最后在上空俯冲到导师身旁降落，我们避过了一吓人的接触。
　　值得一提的是那甲虫在导师的眼睛前（眼睫毛前）掠过，但导师眼也不眨的续与我们交谈，反观我们的表现，令我体会到纸上谈兵的无用。
　　临别的叮咛
　　时光匆匆，又到了最后一次的研讨时候了。导师嘱咐我们回港后不要放弃禅修。但他明白我们城市人是忙碌终日的，所以他说最好能维持每日坐禅一次，如不能的话，起码也要保持觉知的心——每天生活上的喜怒哀乐、忧悲苦恼，最好能在生起时觉知它们的生起及生起的原因，否则，也要在忙碌整天后，静下来好好反观自己整天心的活动行为。
　　寻觅
　　人一生也在寻觅。孩童时寻求父母的爱；青少年时寻求学业有成；成年后寻求事业成就，寻求共渡一生的伴侣……寻寻觅觅，不断寻觅，不同的阶段寻觅不同的东西。我们一行八人到斯里兰卡寻觅禅法，寻觅修行之道。寻觅完了，踏上归途的我们，各人又开始了各自的另一寻觅。
　　流水岁月
　　七年岁月流水般逝去，回忆斯里兰卡的日子，光景宛如昨。当年一起学禅法的朋友，一人已出了家，另外有三人则在港推动南传禅修。导师曾先后来港五度弘扬禅法，受其教益者不少。“人间花草太匆匆，春未残时花已空”人世间的生命来去匆匆，导师已于本年三月二十二日病逝。
　　在每一个时代，总是有些生命在地球不同的地方默默地发光发热去照亮自己也照亮别人，如流星般划破人类历史的夜空。行文至此，感恩之泪一涌而下，探头外望，窗外有一流星划过长长的夜空，我看见导师正在流星内向我微笑挥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