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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庄子》到《淮南子》到佛学的“形神”说

       

发布时间:2009年04月13日
来源:不详   作者: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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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庄子》到《淮南子》到佛学的“形神”说
  “凡人之生也,天出其精,地出其形,合此而为。”(《管子·内业》:)人是有形有神的,形实而神虚,神主而形从。将“形”与“神”合而论之,已在《庄子》中屡见,按照老子“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观点,庄子认为宇宙开始之时还没有“有形”的具体事物,因而也没有事物的名称,由于“道”是不断变化的,但在变化中有相对的稳定,这就是“留动而生物”,阴气与阳气合而万物生,世界上才有了具体的事物。“物成生理谓之形,形体保神”(《庄子·天地》),“形”与“神”就此成为生理学的哲学领域内的一对范畴。在人的耳目闻见范围之内,各种事物各有形状,我们才能将这一事物与那一事物予以分别。“夫精粗者,期于有形者也;无形者,数之不能分也”(《庄子·秋水》),这说明“形”对区别各种事物的重要作用。关于在一事物尤其在一个人身上,“形体保神”,“有生必先无离形”,“形”与“神”共处一体,二者不可乖离,庄子很多地方是从“无为”观点出发阐述他的形神统一之说的,《在宥》篇以广成子告黄帝“治身”长久之道云:“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静必清,无劳汝形,无摇汝精,乃可以长生。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汝神守形,形乃长生。”这个“神”,就是我在前一章里引钱钟书先生语所谈的第一义之神,即静态之“神”,消极被动之“神”。广成子说他就是采取这“抱神以静”、“守其一以处其和”的养神之术,“故我修身千二百岁矣,吾形未常衰。”在《达生》篇里,庄了换了个角度,即“养形”的“无为”而可使“神”“无不为”。他说:世俗之人都以为“养形足以存在”,因此为“养形“而有各种物质的追求,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养形必先之以物,物有余而形不养者有之矣。有生必先无离形,形不离而生亡者有之矣。”这就是说,“形”不能全凭物养,有“形”之人并不一定都有“神”,都有健全的生命。“形”对“神”的存在有什么反作用呢?“形”为自身存在而受世间事物所累,则“神”散而不能聚,必有所亏;“形”若能免受世事所劳,“弃世则不累,无累则正平,正平则与彼更生,更生则几矣。”当他心性纯正平和,形体也就随之健康,从而“神”就不亏而旺:“夫形全精复,与天为一。……形精不亏,是谓能移。精而又精,反以相天。”形神均健的人,就能随天地更生变化而变化,因此,“养形”得法,可以使精神进一步完美,进入“无为而无不为”的炉火纯青的境界,这样就有助于天地自然的发展,故说“反以相天”。
  庄子的“形神”说是建立在他“养生”的理论基础上,与文学艺术方面的“形神”说似乎尚无直接的关系,然而,在《达生》篇里,有两则描叙能工巧匠的创造性劳动而出神入化的寓言。一则是“痀偻者承蜩”,讲的就是“用志不分,乃凝于神”:佝偻者举着一根顶端装粘胶物的竹竿捕蝉,每举必得,孔子见而惊讶,问他:“子巧乎,有道邪?”痀偻者回答,说他除了对举竿这一基本功经过刻苦训练之外,更重要的是在捕蝉时排除外界一切干扰,精神集中——“吾处身也,若厥株拘;吾执臂也,若槁木之枝。虽天地之大,万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吾不反不侧,不以万物易蜩之翼,何为而不得!”这则寓言说明了一个“忘形”而能“凝神”的道理。另一则寓言讲的是一个专门制作悬挂钟磬等乐器之“鐻”(即木架)的木匠,“鐻成,见者惊犹鬼神”。因为“鐻”之上要雕刻鸟兽等装饰图象,人们大概就为他雕刻的鸟兽逼真传神而惊。鲁侯问他:“子何术以为焉?”这位巧匠回答:“臣,工人,何术之有!虽然,有一焉:臣将为鐻,未尝敢以耗气也,必齐以静心[1]。齐三日,而不敢怀庆赏爵禄;齐五日,不敢怀非誉巧拙;齐七日,辄然忘吾有四肢形体也。当是时也,无公朝。其巧专而外骨消,然后入山林,观天性形躯,至矣,然后成见鐻,然后加手焉,不然则已。则以天合天,器之所以疑神者,其是与!”他实际讲了两种形神关系,一是创造者本人,忘己之形体而凝己之神,二是对于创造对象,观其形而得其神(天性),于是,以己之心性自然之态“合”于外界鸟兽天然神态,“鐻”就如神工所造的一样。
  先秦以来很多重要哲学观念向文学艺术的转化,几乎都与《淮南子》有关。《淮南子》从道家养生理论出发,进一步地探讨了形、神、气的关系,它不但在哲学、心理学乃至生理学方面初步完成了形神理论的建构,而且直接联系到绘画、音乐、舞蹈创作中形神的审美处理。《原道训》对形、气、神三者的关系作了如下阐述:
  夫形者,生之舍也;气者,生之充也;神者,生之制也。一失位则三者伤矣。……形者非其所安也而处之则废,气不当其所充而用之则泄,神非其所宜而行之则昧。此三者不可不慎守也。……今人之所以眭然能视,覮然能听,形体能抗,而百节可屈伸,察能分白黑,视丑美,而知能别同异,明是非者,何也?气为之充而神为之使也。
  前章我已介绍了《淮南子》关于“气”、“志”向“神”转化的论述,这里,它就每个具体的人而指出:“形”是人的身体(“形骸”),人的生命所居之舍;“气”是充注形体之中的血气,人的生命原质;“神”是人的气、志、性、情、欲融合而转化成的无形的智慧与认识客观事物的种种能力,它反过来又主宰(“制”)着人的生命。“神”因“气”而显,“气”因“形”而运,“形”为“神”而用,三者互相循环作用即为人的生命运动。“形”与“气”还只是生命现象,惟有“神”表现为生命功能。《淮南子》对“神”之功能,作了很多描述:《原道训》中有:“神与化游,以抚四方。……神托于秋毫之末而大与宇宙之总。”“物至而神应,知之动也。”《俶真训》里有:“志与心变,神与形化”、“身处江海之上,而神游魏阙之下。”《览冥训》中有:“夫目视鸿鹄之飞,耳听琴瑟之声,而心在雁门之间,一身之中,神之分离剖判,六合之内,一举万里。”《修务训》里对人主体之神的发挥、作用及其表现,作了更精辟的描述,那就是我在《创境篇》所引,谈“见无外之境”的“且夫精神滑淖纤微,倏忽变化……此圣人之所以游心”的那段话。淮南这些说法固然夸大了精神的无限作用,但也说明了主体之神处于自在自为的境界,的确具有“无不为”的态势,其中有的话已接触到审美想象的问题,与艺术创造与鉴赏发生了联系。《庄子·让王》中有“身处江海之上,心存魏阙之下”,《淮南子》改“心存”为“神游”,对刘勰《文心雕龙·神思》,肯定起到了启示、点拨的作用。陆机《文赋》“精鹜八极,心游万仞”那段描述诗文家凝思构思之状的话,也似乎从“圣人游心”这段话中化出。
  关于形神关系,《淮南子》明确提出了一个“神制则形从”的观点,较之《庄子》借广成子之口所宣扬的“神将守形,形乃长生”有更积极的意义,它强调的是“神”的主宰作用。《原道训》里说:
  以神为主者,形从而利;以形为制者,神从而害。
  它举了两个“神”不能为主的例子:精神失常的狂人,一是贪饕多欲之人。前者“动静不能中”,自己的形体受到各种伤害而不自知,以至“形神相失”。后者被权势所迷,名位所惑,精神为此而消耗,最后是“形闭中距,则神无由入”。有《诠言训》里,它又重申这一观点:
  神贵于形也,故神制则形从,形胜则神穷。聪明虽用,必反诸神,谓之太冲。
  《淮南子》的作者对于人的“养生”有了这样明确的观点,便自觉或不自觉地将它应用于观察客观的事物,尤其用来观画听音乐,这样“神主形从”便成了一项审美标准:任何艺术品都必须有“君形者”,无“神”之“形”不会是美的。《说山训》中有几句话,可能是对中国造型艺术最早提出“形神兼备”的审美要求:
  画西施之面,美而不可悦;规孟贲之目,大而不可畏:君形者亡焉。
  西施是有名的美女,孟贲是令人生畏的勇士,画他们如果有形无神,形虽美虽雄壮但无生气,不能使观者获得真正的美的感受。“夫孔窍者,精神之户牖也。”(《精神训》)人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是传心中之神的“孔窍”,《淮南子》的作者已悟到画人必须画好眼睛的道理。画是直观的,静态的;舞蹈是动态的,跳舞者的形体动作也必须传神才是美的:“今鼓舞者,绕身若环,曾挠摩地,扶旋猗那,动容转曲,便媚拟神,身若秋药被风,发若结旌,骋驰若骛。”(《修务训》)此中所说的“便媚拟神”特别值得注意,18世纪德国文艺理论家莱辛在他的名著《拉奥孔》中提出了一个“化美为媚”的观点:“媚就是在动态中的美。……我们回忆一种动态,比起回忆一种单纯的形状和颜色,一般要容易得多,也生动得多,所以在这一点上,媚比起美来,所产生的效果更强烈。”其实“媚”就是动态之“神”的外现,无“神”便不能有“媚”的审美效果,莱辛所举“媚”的诗例,恰好也是写眼睛的:“阿尔契那的形象到现在还能令人欣喜和感动,就全在她的媚。她那双眼睛所留下的印象不在于黑和热烈,而在它们‘娴雅地左顾右盼,秋波流转’。”《淮南子》早于《拉奥孔》近两千年就提出“便媚拟神”说,是对审美范畴的形神说一大贡献。音乐的欣赏仅凭听觉,《淮南子》也提出了要有“君形”之“神”,这“神”又怎样把握呢?《说林训》云:“使但吹竽,使工厌窍,虽中节而不可听,无其君形者也。”“中节”是音乐之“形”(凭耳感觉),此语还未说破“神”为何物,《泛论训》中对此作了补充,说不懂音乐的人唱歌,“浊之则郁而无转,清之则火焦而不讴”,而真正的歌唱家的歌唱,“愤于志,积于内,盈而发音,则莫不比于律,而和于人心。何则?中有本主,以定清浊,不受于外,而自为仪表也。”唱歌者音声之发,亦是他主体之神在“定清浊”,是他郁积于心中情志的表现,“情发于中而声应于外”才能唱出感人的歌声,若“中”无“本主”,便会清、浊失当。《诠言训》还说过:“不得已而歌者,不事为悲;不得已而舞者,不矜而丽。歌舞为不事而悲丽者,皆无有根心者。”为强调音乐歌舞也须传神,这里提出了一个很严格的标准:“不得已”。从“心”而发者就是“不得已”,“无有根心”而发,只不过是“强哭”“强亲”。
  《淮南子》对艺术创造的“形神”问题,已比前人论述得更具体、更明确,因此,对艺术创造的实践之术也有探讨,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求艺术家在进入创作过程时,创造精神要保持一种高度自由的态势,要写形不能执着于形,要传神又不能执着于神,“不为物先倡,事来而制;物至而应。……无须臾忘其质者,必困于性;百步之中,不忘其容者,必累其形。”一切都要顺其自然而发,有意识地“扶其情”就会“害其神”,刻意地“饰于外”就会“伤其内”。它反复地肯定庄子所赞扬的疱丁解牛那种“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的技巧自由发挥,《齐俗训》说这种技巧的自由发挥是一种难传或者不传之道:
  若夫工匠之为连鐖运开,阴闭眩错,入于冥冥之眇,神调之极,游乎心物众虚之间,而莫与物为际者,父不能以教子。瞽师之放意相物,写神愈舞,而形乎弦者,兄不能以喻弟。
  这些话,已经初步接触到一个重大的美学问题,那就是:艺术家所赋予他创造对象的“神”,实质上艺术家主体之神的对象化表现,“形乎弦者”之“神”,就是“瞽师”“放意相物”之神。这为艺术创造中解决对象描写的形神兼备、尤其解决“有神”的难题,提供了进一步探讨的途径。
  自《淮南子》之后,形神问题的研究,更多地还是在哲学领域里展开。东汉的一位唯物主义哲学家桓谭,在他的主要著作《新论》中就专写了《形神》一章。他反对当时神仙方术家们关于强化“养神保真”之说而堕入极端谬误之中,具体论述了人的形神关系:“精神居形体,犹火之然烛矣。……烛无,火亦不能独行于虚空。”强调精神是依赖于形体的,形体对精神起决定作用。他的论述在哲学甚至生理学领域无疑是绝对正确的,但对于文学艺术未必尽然,此姑不论。也就在桓谭的时代,印度佛教开始传入中国,佛学关于形神问题,也有它独特的观点,那就是人一旦入于佛界,在极乐西天,就“形尽神不灭”了。佛教从东汉传至东晋,中国有了自己的佛学理论家,曾长期居住庐山,与陶渊明结为挚友的慧远,他佛学著作中于形神问题便多有论述。在一篇题为《沙门不敬王者论》的论文中,慧远立于“形尽神不灭”的立场,竭力阐释“神”高于“形”,“神”可表“形”、“传”于“形”的观点。他首次提出了“神”、“情”、“物”三者关系说,上承《易传》的“穷神知化”:
  知化以情感,神以化传;情为化之母,神为情之根。情有会物之道,神有冥移之功。
  这段话,如果我们把它从佛学的神秘氛围中提升出来,上联《易传》、《庄子》、宋、尹和《淮南子》,(慧远是最先将《易》、《庄》糅于佛学的一位学问渊博的和尚),那么,就可将与前面已论及的人的主体之神贯通起来:“穷神知化”的前提是以情感物,感物而能“化”是有“神”的表现(即《管子·内业》所云“一物能化谓之神”),说“神为情之根”、“神有冥移之功”不正是强调了主体之神的功能、作用吗?但慧远论此时不强调“形”为“神”之用,“神”可在虚空中运行而施其“冥移之功”,这样就转向“形尽神不灭”的佛家立场了。当然,在一般情况下,慧远并不否定“形”与“神”的相对存在,但既然“神”高于“形”,那么,“神”对“形”的主宰作用就比《淮南子》的“神制形从”说更彻底了,他在《襄阳丈六金像颂》一文中,谈他为佛造像是以“神”传“形”,因为如来“元迹已邈”,不能确知他的具体形象,如是便根据佛学传承的如来精神拟佛之形:“每希想光晷,仿佛容仪,寤寐兴怀,若形心目。”这样,佛像的塑造,便是“拟状灵范,仪形神模。”在另一篇也是记述为如来画像的《万佛影铭》里,还这样说:
  廓矣大像,理玄无名。体神入化,落影离形。……
  谈虚写容,拂空传象。相具体微,冲姿自朗。……
  妙尽毫端,远微轻素。插彩虚凝,殆映霄雾。迹以象真,理深其趣。……
  这些话,如果我们从艺术创造的角度去看,就一点也不神秘,那不过是艺术家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而已。但慧远提出一个以“神”传“形”,由“神”而想见对象的“容仪”,在当时尚在“贵形似”的情况下,便是“空谷足音”了。引所谓“体神入化,落影离形”,实质上就是五百余年后司空图“离形得似”的问题。以“神”传“形”(“拂空传象)作为一个与以“形”写“神”相对而立的美学命题,也是在唐以后的诗歌创作中,才为诗人和诗论家所注意。如果说,《淮南子》关于形神问题的论述用以指导艺术创作有实践意义的话,那么慧远之论,不啻已暗示了一个更高层次的审美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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