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部门不务正业，专务副业？

上周去南方做调研，巧遇某省民族宗教厅的领导。未想他曾看过我文章，谈话就在直率与犀利中展开了。

这位副厅长首先说，你在文章中所说的宗教灰市理论很有意思，我要与你聊聊。现在的《宗教事务条例》，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缺少实施细则，在实际工作中没有可操作性。现在的情况是：没有登记的场所占据了绝大多数，而几乎所有这些场所都得到地方政府的支持。乡村小庙一般都是村支书、村长或退休干部在负责，而一些规模较大甚至很大的场所，直接就是政府所建，作为旅游区的一部分，建好后再去招聘和尚道士。我们宗教事务部门根本管不了。我要说的是：对于未按条例登记的场所，该如何处置？现在没有实施细则，没有退出机制和惩罚机制，条例就成为一纸空文。

与此相关的一个问题是，党政领导与宗教的关系底线在哪里？如何理解政教分离的原则？现在的佛寺开光，或者什么典礼，动辄就是市长主持仪式，市委书记作主题演讲，党政几套班子全部出席。这到底是党政活动，还是宗教活动？而且他们擅长先斩后奏，先把仪式完成了，然后给我们个报告，说某某场所需要登记。我们对于这些地方领导没有办法。我准备明年在全省范围内禁止任何大型的宗教活动，因为现在所有的大型宗教活动实际上都成了党政活动。现在很有必要对我们国家的政教关系的界限说清楚，现在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将来要出大问题。

这种情况的出现与现在的宗教主管部门也有关系，这位领导继续说。有些宗教部门的领导，非常热衷于参加开光、典礼等活动，可以说是不务正业，专务副业，不管正事，专搞邪事。宗教部门的职能，应该是在法律层面为宗教活动搭好平台，建好框架，让宗教信众自己活动。但现在职能部门对此没有兴趣，反而喜欢直接插手、甚至组织一些宗教活动。这搞乱了很多人的思想，使一些基层领导认为宗教活动也是政务活动的一部分。

谈话的场所是一辆中巴车，上面还有若干佛教僧人。其中一位佛协领导吃惊地说：“厅长您也讲政教分离了？”意思是我们早就弄不清什么是政教分离了。另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年僧人则露出了似笑非笑的无奈表情。

这位职能部门的领导说出了当前宗教工作的要害。在东北某市，市委书记直接担任佛教文化促进会的会长，而每年一次的佛教文化促进会年会，更是集合全市的力量，所有的党政领导也必须出席，佛教俨然成为这个城市的“国教”。对于这些活动，我们真的搞不清领导们是在弄宗教搭台、经济唱戏，还是政府搭台、宗教唱戏。多个调查都表明，党的干部信仰宗教已经毫不鲜见，考虑到一把手一言九鼎的政治生活语境，书记将自己的宗教信仰加诸所管辖的区域，也不是没有可能。

政府直接管理宗教事务与“补偿说”有关。文革之后，在全面落实宗教信仰自由政策的旗帜下，政府对宗教有许多直接的支持，包括建设宗教场所、宗教院校，为教职人员比照公务员级别发放工资等，这被解读为对过去破坏宗教场所等行为的补偿。目前的问题，这个补偿是否将无限地延续下去？而且不同宗教的补偿将如何平衡？我国实行改革开放已经有30多年，这些有关政教关系的基本问题也到了认真讨论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