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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姜查的禅修世界(一)

       

发布时间:2009年04月11日
来源:不详   作者:阿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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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序 这本书将改变你的生命
  作者:阿姜查著 赖隆彦译
  我不太晓得如何介绍这位我所见过最有智慧的人才好。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有机锋与活力、率真与实话、庄严与亲密,以及幽默与严肃的戒律、动人的悲心与自然的解脱。阿姜阿玛洛(Ajahn Amaro)对本书精彩的导读,将他描写得很传神。
  多数阿姜查的教导,是藉由举例、譬喻与活泼的对话所作的即时开示。他的教导直接而诚恳,没有任何保留。“观察人世间的苦因,它就像这样。”他会如此说,而将我们的心导向实相。因为他是个拥有十八般武艺的巧师,他与每位访客都坦诚相见,对眼前的处境皆保持幽默与直观,因此,很难完全用语言捕捉他教学的活力。所幸他的遗产还包括近两百座寺院、许多活生生的优秀传法弟子、数百卷泰语绿音带,以及数百万个被其智慧感动的人。
  在这些篇章中,你将发现阿姜查的另外一面,有条不紊与略微严肃的一面,它们的场合主要是针对比丘、比丘尼与访客团体所举行比较有系统的长篇开示。在这些教导中,他邀请我们所有人省察教法的本质,思惟它们,并将之谨记在心。在这本书中,他不厌其烦地提醒我们,无论我们是谁,生命的状态都是不确定的:“如果死亡在你里面,那么你可以逃到哪里去呢?无论是否害怕,你都一样会死;死亡是无法逃避的,”以这个事实为基础,他举出超越生死轮回的解脱之道。“这是重点:你应该持续思惟,直到放下为止。那里一无所有,超越善恶、来去与生灭。训练还颗心,安住于无为法中,”他宣称,“解脱是可能的。”
  那些会遵循这位亲爱导师教导的人,都一定愿意探索他们自己的心,把结松开,放下执著、恐惧与我见。“如果你真的了解,则无论你过的是哪种生活,你时时刻刻都可以修行。为何不试试看呢?”阿姜查建议,“它将改变你的生命!”
  愿阿姜查所传达慈悲佛陀的祝福,能充实你的心灵,并利益十方一切众生。
  献上我诚挚的敬意。
  杰克·康菲尔德
  于心灵磐石中心 
  加州·伍德克,2002年
  推荐序 与证悟者的生命相遇
  作者:阿姜查著 赖隆彦译
  世界上的佛法书有两种,一种是为了满足读者的理性追求而写成的,例如图书馆里满柜子能增长佛法知识的书;另一种则是让我们在书中探险,而在路途中与另外一个生命的相遇,就如《阿姜查的禅修世界》这套书。
  (全心融入贴近阿姜查的心灵世界
  这套书不是阿姜查特别为告诉读者什么刻意所写的,而是一群泰国比丘、农民、官员、西方嬉皮、教授等,在面临生命困顿,企图从佛法寻求答案时,与这位慈悲长者的心灵对话。
  对本书的读者而言,如何在这些随机的对话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启示呢?我想很关键的一点是,千万不要用第三者的旁观心情,以喝茶读小说的态度,“在一旁”轻松阅读;而是要将自己全心融入,才能真正尝到阿姜查以毕生经验,顺手捻来的简单话语里所蕴含的无穷滋味。如果你可以试著贴近阿姜查,顺著他所锐的个人经验,去观察自己,在自身上运作,你就会在书中与这位证悟者的伟大心灵相遇。
  (阿姜查的修行方法来自森林的体验
  在今天这个资讯取得非常容易的时代,学习佛法的方式很多,而阿姜查为何偏偏选择森林苦修这古老的头陀行呢?在原始森林中,人类无法享有现代文明所提供的安全与凭障,更没有社会与物质的支持。生活在其中,人类不再是唯一的主控者与活存者,他必须学习森林中的其他生命和平共存,赤裸裸地独自面对动物的威胁、疾病的侵袭,以及巨大的死亡恐惧。这是一般人想也不敢想的修行方式,但却能打开了心灵的无限可能。让我用我的一位朋友的经验,来说明在原始森林中,心灵是如何被开发的微妙过程。
  我的这位朋友是个女企业家,在硅谷拥有百万美金的股票,却为了治病而走进森林禅修。刚开始,她的老师让她待在一个非常简陋但尚有人烟的禅堂禅修,但是她仍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于是,老师就教她往森林更深处去禅修。当她走进森林里的小木屋,发现满地都是蚂蚁爬上爬下,蜈蚣窜来窜去,蜘蛛还会从天花板垂坠下来。她感到很可怕,根本就无法静下来打坐,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把地打扫干净,或怎样把从虫子赶走……就如所有自许为文明人会有的惯性反应一样:这是我的地盘,非我族类都给我滚。表面上,这只是对舒适环境的基本需要,但更深一层来看,其实是现代人很习惯的一套自我中心的运作。
  这位企业家朋友的转变,来自一位她认为很不认真的禅修者所给的震撼教育——她竟然可以花三、四个小时,只为了将一只掉到坑里的青蛙救起来。更让她印象深刻的是,等那只青蛙爬出坑后,这位森林行者还不停的柔声细语地安抚那只青蛙,就好像在对一个的受惊吓的小孩说:“不要害怕、没事了”……。她被这个举动给深深震撼了。
  于是,她花了七、八个小时,把蚂蚁放在纸上一张一张把它们请走,并告诉蚂蚁:“我在这儿修行,让你们不要伤害我。”逐渐地,她的心开始感觉到她与这些大自然里的大小生命不再是互不相干的。接著,她和周遭环境的关系就有了奇妙的转变,她似乎觉得它们是来守护她的。这种密切的连结感,竟使她快速地突破原来禅修的进程。禅修到后来,她听到屋顶传来轻悦的笑声;两天后的清晨,竟发现屋子四周开满了不属于那个季节的花。
  许多选择森林修行的人都有类似这样的历程:从害怕被外来力量侵害的自我中心(恐惧死亡),转化到领悟自己与其他生命息息相关,终至体会生命与生命之间,应该是开放、给予、相容与平等的。
  对阿姜查来说,在艰困的森林苦行里,支持他不放弃的也是对死亡的拥抱、坦然以及真实地面对。阿姜查的伟大,不在于他是一代大禅师,而在于他让我们知道他和我们每一个人一样都怕死,只是他让死能够进入到真实的拥抱历程里,因此能够有多一分的坚持与超越。
  (十年的重病与超越
  在经过四、五十年的禅修后,阿姜查晚年生了重病,一病十年,到最后几乎没有办法开口讲话,只能用手指比划,可是他仍照样教导别人禅修。肉体上的剧痛中,并没有阻碍他继续与众人分享佛法。
  一般人在学佛时难免会有一种期待:希望藉由学佛可以免于横逆而永处顺境,可是我们迟早会发现,这种期盼并不是一个必然。学佛并不能保证我们一辈子都在顺境中,学佛只是让我们能够身在痛苦里,心却不被痛苦所掌控;透由单钝地接受自身的感受和情绪世界,学会面对这些逆境,并观察我们怎么面对它。
  我们随便翻阅这套书的任何一章,不难发现他经常挂在嘴边的提醒:修行就在我们这个身体。修行不在于我们读了什么书,也不在于我们记得了什么道理,而在于我们能够观察。我们的眼、耳,鼻、舌、身是如何为外界所引动,我们的心又是如何因这些引动而起了喜恶的反应,阿姜查要我们去仔细观察这一连串的变化是如何运作的。
  他所道出的这个单纯的原则:往内去观察我们自己,并不是阿姜查的发明,而是佛陀的方法,也是历代禅修者共同秉持的方法。佛教和其他灵修传统不一样之处,就在于观察此时此刻、观察自己的身心,那么,到底要怎么样去观察呢?
  (以生病的身体为老师
  在南传巴利经典《相应部》里记载:有一天,佛陀去探望一位生病的比丘,佛陀就问他说可以忍受吗?可以忍受病痛而愁烦不再增加吗?比丘刚开始说不行,觉得身体很痛、心里很烦,还是很难遇。佛陀就对他税,要用自己的心去观察自己和这不舒服的境界的关系,观察痛是如何产生、增加的程度如何,痛是如何在身体里移动,细微的观察所有的变化,如此忍受力就会增强。
  身体不会带给我们快乐,因为肉身会生病、会老化,也会死亡。因此,我们能做的只是培养我们的心,不让它受外在的变化所遮蔽,错把五蕴的感受当成是主宰,其实那只是短暂的现象,可是我们大多没有这层的观察,很容易就被感受的假相所主宰。
  生病的时候,让生病的身体成为我们的老师,就可以引导我们迈入新的道路——让心引领我们。我们可以决定在那时候只做一个好的病人,好好休息,不要再忙著让我们的心去映照外在世界,而是让心映照出我们自己。阿姜查的一生就是告诉我们——照顾我们的心。虽然有很多痛苦在我们的身体发生,在我们的周遭发生,但是我们可以有一条新的路,就是照顾我们的心,让心不会因为身体的舒服与否,就跟著起舞。
  阿姜查的教导重点,就是要我们学习观察自己的心。每个人的心就是一个舞台,台上的舞者自己决定了舞蹈的演出:心,也像一面反射镜,整个世界都是我们心的投射,是我们决定了自己所感受的这个世界,而不是世界真的以我们所认为的面貌存在。
  (修行的道场就是我们的身心
  阿姜查不断地重复强调:修行的道场就是我们的身心,在我们的六根里、在我们接触外境中去观照。我们必须在眼、耳、鼻、舌、身接触外境的当下,去仔细觉察,心如何被这些外境对象引发出不同的反应,而这些反应又如何构成我们一连串的行为,以及一连串的喜恶分别的制约反应。
  阿姜查以非常浅显活泼的比喻,让我们知道如何在这个修行道场里用功,如何在这过程中找到内心的光明、清净与喜悦。他的方法归纳起来,就是戒、定、慧三学。这三个步骤好像是一个连续、互相关联的过程。从观察我们自己的内心做为始点和核心,来指导我们如何去观察自已的内心世界,并从这儿超越和放下、不执著。
  (慧——修行的开始
  阿姜查认为戒、定、慧三者的核心在于智慧:他不是指开悟这个层次的智慧,而是指我们在面对人世这实存的经验里面,能够去辨识什么会导致痛苦,什么会导致快乐的因果关系的智慧。除非我们能如实的去观察所有的因果相互的变化,我们不会发现自心是如何的被蒙蔽,又如何的自我欺骗。
  但为什么人们不想要脱离苦,原因在于我们根本就不想看苦。因为我们不想看苦,所以不能认知苦,当然就不想脱离苦了。阿姜查用了一个比喻:一个人在袋子里面抓摸,但是他不晓得袋子里是鱼还是蛇,他不知道、也不想看清楚袋里的东西,如果他看到袋里蛇的模样,一定会把手放掉,但他没看见也不想看,才会把手伸进袋里抓摸。我们的烦恼与痛苦也是一样被放在遮蔽的袋子里,如果我们不愿意看,就会被烦恼之蛇所侵害。唯有拥有能够辨识生活中苦之蛇的智慧,我们也才会产生动力,想要寻找到可以脱离苦的方法和机会,让心获得真正的平静。因此,戒、定、慧三学须以慧为发动的开始。
  (戒——修行者的保护衣
  阿姜查认为,知道苦的因果循环是让我们愿意修持戒律的根本动力。而这些戒律的目的,并不是要控制或形塑我们,而是要让我们保持醒觉,在保持觉察力的增长上去持守这个戒律。所以,犯戒是非关道德的惩罚,而是显示自己的正念还不够强,才会犯戒。持戒,是帮我们在提升内心的专注力与智慧的开发上,建筑一道保护墙。唯有对自我内在的有限性能有所觉察,我们才会意识到需要持戒,以保护自己的生活和世界。阿姜查认为这样的了解就是智慧的发挥,而不在于以这样的规则、规矩,来要求别人或环境,而是从这些规矩里检验和提醒自己,如何让己的觉察力与正念能够持续。
  (定——培养专注平静的心
  追求内心的平静,关键不在于要有很好的老师,也不在于一定要到特定的地方去,重要的是要懂得训练自己的心。训练我们的心能够找到合适的修行的场所,也就是所谓的“业处”。
  基本上,阿姜查所提出来的是南传佛教一脉的方法,先从观息开始,再从观息到观身,然后观察五蕴,再到观察五蕴的苦无常,进而产生厌离。他的观息方法有个很大的特色,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先把整个息从鼻端进入到身体,到胸部、腹部,同时仔细观察从吸进来到吐出去的每个历程。等到这三个点让我们注意力安定下来时,第二个阶段就是把这三个点放下,然后单以气息在鼻端或上嘴唇的出入做为观察对象,之后才把正念建立在鼻端呼吸的出入。在这过程最重要的关键就是放松,接著观察三十二分身发毛爪指甲等。这个南传的观身念处的方法,能够破除我们习惯性地认为身体是“我”的、要保持健康、很害怕受到任何损害的执著,尤其能够看清我们身体是四大组成,没有一个“我”存在。
  观察身体的三十二分身有个好处,对修行过程中身体因修行而产生的疲劳、对天气的热或冷等,会有内在力量能够忍受。这样将有助我们在禅修过程中敢于挑战自己,而让自己的心力可以引导培养专注力。培养专注力的目的是让心能够平静和安定,之后才有能力进一步观察觉知的心。
  (戒、定、慧相互关联,互为因果
  在这个观心过程里,我觉得最难的,就是它不断重复提醒我们在观照自己的心时,不管是什么念头、感受,都得直接面对它们,去看这些痛苦或快乐是怎么生起的,更要去观这些痛苦或快乐生起的根源是什么。在观的过程中,不管念头是什么,觉知的心若是清净,就可以清楚觉察这些念头所引起的感受与反应,念头只是进来然后就离开,心却不会被这些喜恶情绪带著跑。阿姜查以蜘蛛与蛛网来比喻:蜘蛛结好网以后,就在这个网的中心伺候著,当虫子闯进来,就像烦恼进入,这时蜘蛛就离开网中心去抓这只进来的虫,然后又回到网的中心。
  整个阿姜查的指导就在智慧,关键还是在于我们去觉知自己的心,对于所接触任何状态不执著,可是也不逃避,而是去直接观察。他又用一个很有趣的比喻,说痛苦烦恼都有它们的家,贪有它的家,烦恼、嗔恼也都有它们的家,你就是观察它们,然后让它慢慢回到它各自的家。他用这样的比喻是要告诉我们,对待烦恼不是去讨论应不应该有烦恼,而是能够清清楚楚的看著烦恼来了,让烦恼自己回家去,始终保持做“自己做主人”这般的清明。
  我们的内心若有这样的平稳力与觉照力,就是真的定力和智慧。由于定力和智慧的增强,也会进一步地支持与强化戒行。戒、定、慧是互相关联互为因果的,绝不只是单一命题,或者只是阶梯式的次第。戒、定、慧三者相辅相成的关系,在阿姜查这么有修为的禅师的解说下,让我们看出那是一个立体且互动的修行历程。
  (持续精进需要慧力
  在第三部“慧”篇里,阿姜查告诉我们如何持续地保持精进。禅师比较著重的几个提醒中,第一个就是修行的场所是我们的内心,而非任何其他的事物。阿姜查提醒当时与他一起修学的禅修者:我们有一种习惯,认为要得到修行的成果要累积很多的经验,或者要有很好的老师,这种消费心态,是与切入了解、观察自己的心,进而能够离苦是背道而驰的。
  因为心的特性就是会去抓取对象,这种抓取是一种贪爱,有了贪爱,就会想进一步保持它、拥有它,于是就会对可能失去它、不能掌握它产生恐惧和焦虑。我们长期顺应著心的这个特性活著,在它的惯性思惟下运作而不自觉。我们大部分的时候是活在焦虑、不安与矛盾里,这是由于我们顺著我们的心要去追寻什么、去抓取什么的习惯性导致,这不是法,那么法的价值是什么呢?法的价值就是在看到心是无常的,心所抓取的对象也是无常的,没有一个是永恒不变的,如果有永恒不变的话,那是因为我们自己夸大性的期待,导致我们希望它永恒不变,阿姜查在帮助我们看到心的特质,期望我们不要被自己的想法所控制。
  (觉察惯性就可以灭苦
  不要跟著想法走,但是我们该如何辨识不要跟自己的想法游荡呢?记得!当我们把自己所想绝对化时,就会被自己的想法控制。阿姜查举了好几个很实际的例子,如:有禅修者认为,“放下”这个想法是老师教的,很重要,所以就什么都放下,包括房子破了也要“放下”不管它。这就是把“放下”绝对化,而没有在每一时刻观察我的心与什么样的境界接触,去观察那个苦是如何生起,却把“放下”当成了我唯一想要掌控和自我满足的假相运作。
  我们的心本性本来就是清净的,只要不随著惯性反应进入一个惯性的制约历程,我们在当下就可以灭苦,在当下就不会随着习惯反应而活,而是跟著法。
  什么是“法”呢?就是智者自觉,就是观察我们的心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自己去做的,也没有辨法从外在任何一个资源里面去找到的;只有自己回过来观我们的心,如何生起贪爱与愤怒。在此比较不一样的伦理道德思惟是——只是很单纯地观察,让这些心念能够自己生起,自己息灭,但是要达到这样的境界并不容易。这需要一颗十分安静、平衡的心,才能观察如此快速的心理活动历程。
  (“受”字诀——切断惯性反应
  但是,初学者如何才能不跟著自己的习惯反应走呢?阿姜查甚至提出一个口诀——“受”。当快乐或烦恼的感受来了,却一下子断不了的时候,你就念“受”。用这个来切断我们习惯反应的纠缠历程。第二就是去观察内心战场是如何展开,又是如何活动的,但是这个方法需要有一个非常稳定的心做为基础,才能够去看内心还个战场,如果自己的修行不平衡时,有时候去看内在的战场时,常会撑不住,这时就要靠平时累积的“定”力了。
  阿姜查对于观察自心的智慧与累积佛教知识的不同,也提出一个很重要的辨别——知识的累积事实上只是记忆的增加,并不是观察。佛教对我们的心理活动有丰富的细微描述,知道这些描述只是记忆,并不是真的知道,唯有透过自己的观察去体会到这些细微变化,才是真的有了智慧。就像看一个人从树上掉下来,可以知道他撞断几根树枝,但是若是自己从树上跌下来,恐怕就除了感到很痛外,根本就观察不到折了几根树枝。
  重要的是,我们能够观察自己所产生的痛苦与快乐,而且是持续不断地观察,这持续不断地观察以及自我的诚实面对是一种精进,这种精进与平常精进有什么不同呢?关键在于这个精进在于“放下”——不执著我们任何的思考与感觉,只是单纯地观察自己身心世界的活动,而不执著那就是我的身心世界,甚至连想它就是这样的概念都不要生起。
  (分享阿姜查这位老友的心路历程
  当我们把修行变成一个熟悉的习惯时,心会比较平静,身体的负荷也会比较低,接著就有余力去观察内心的种种想法是如何生灭,并能随时提醒自己放下、不执著。最后,我们就可以养自己的心像一个空房子,烦恼的客人来了,它也会走。这不是消极被动或弃械投降,而是清楚冷静地让烦恼的客人进来,然后离去。让我们不住任何执著,只活在当下、活在觉知的观照里。
  这是一个方向,有助于我们在面对自己的生活惯性时,可以从佛法里得到脱离自我束缚的苦的可能历程、做法和方向。就如他在书中不断提醒我们,不管我们想修行或根本不想修行,都还是要持续修行,这样才有脱离苦的一天。
  阅读本书可以感受到阿姜查的坦承与慈悲,感觉到他毫不保留地把他的世界与修行的心路历程整个敞开,希望藉由他的历程与经验,让我们对“法”与修行有依循的方向,而且更愿意更喜欢地持续地修行。
  所以读本书时,不妨用遇到一位关心我们心灵成长的老友一般的心情,聆听他的经验分享,并学习将他的指导落实到日常生活中实践。
  导论 灭苦之道
  作者:阿姜查著 赖隆彦译
  阿姜查开示一景
  夜幕逐渐低垂,森林响起无数蟋蟀与知了一波波奇异的叫声,稀疏的星光在树梢闪烁。在愈来愈昏暗的天色中,有片温暖的灯光,发自一对煤油灯,照亮了高脚茅篷下的空间。灯光下,十几个人聚集在一个矮小结实的比丘旁,他盘腿坐在藤椅上。空气中弥漫著祥和的气氛,阿姜查正在开示。
  这群人可说是形形色色:最靠近阿姜查(或“隆波”Luang Por,尊贵的父亲,是学生对他的昵称)的是群比丘与沙弥,多数是泰国人与寮国人,但其中还夹杂著几个白人——一个加拿大人、两个美国人、一个年轻的澳大利亚人,以及一个英国人。在阿姜前面,坐著一对衣著入时的中年夫妇——女的绑著头巾并佩戴金饰,男的则衣著笔挺——他是远道而来的国会议员;他们趁公务之便,前来致敬并供养寺院。
  在他们后方不远处,有群为数可观的当地村民,散布在两侧。他们的衬衫与上衣都磨平了,瘦削四肢上的皮肤晒得黝黑与发皱——像当地贫瘠的土地一样干枯。其中有些人是隆波儿时抓青蛙与爬树的玩伴,在他出家之前,每年播种与两季结束收割时,他们都会互相帮忙。靠近后方的一侧,一位来自瑞士夫里堡(Freibrug)的教授,她和另一位同修会的朋友一起前来研究佛教;女众分院的一位美国八戒女①陪她前来,担任森林里的响导与翻译。
  她们身旁坐著其他三、四位八戒女,是来自女众分院的长老八戒女,她们藉此机会前来向阿姜请教一些女众道场的事务,并请他到森林另一边对女众团体说法,距离他上次拜访,已过了好几天。她们在那里已待了好几个小时,因此在致敬后,便与来自女众道场的其他访客一起告辞——她们要赶在入夜前离开,时间已有些晚了。
  靠近后方,在灯光尽头处,坐著一个板著脸约三十几岁的青年。他侧著身体,显得有些尴尬与别扭。他是当地的流氓,瞧不起一切有关宗教的事物,不过却勉强对隆波表达尊敬;可能是源于这比丘强硬的风格以及安忍的力量,以及他认为在所有宗教人士中,他是真正有内涵的——“但他可能是全省唯一值得礼敬的人。]
  他愤怒与沮丧,得了心病。一周之前,跟著他一起混帮派且出生入死的心爱兄弟,在几天前染患疟疾去世了。从那时起,他就感觉心如刀割,人生乏味。“若他是在打斗时被刀砍死,我至少还能报仇——现在我能做什么,找出叮他的蚊子并杀死它吗?”“为何不去看看隆波查呢?”一个朋友这么对他说,因此他来了。
  隆波在说明时爽朗地笑著,手上拿著一个玻璃杯阐述他的比喻。他已注意到阴暗角落里那个别扭的青年,于是他极力哄劝他到前面来,就好像是在钓一尾难缠与机警的鱼:接下来,这流氓将头埋在隆波的手里,如婴儿般哭泣;接著,他对于他的自大与执著感到好笑,了解到自己并非第一个或唯一一个失去兄弟的人,愤怒与哀伤的眼泪,于是转变成宽心的眼泪。
  这一切都发生在二十个陌生人的面前,不过气氛却显得安全与值得信赖。虽然他们来自各行各业与世界各地,不过此时此地都是“同行法侣”(saha dhammika),以佛教的术语来说,他们都是“老、病、死的兄弟姊妹”,所以同是一家人。
  (阿姜查的教导风格
  这种场景,在阿姜查传法的三十年中,上演了无数次。有些具有远见的人,经常会在这时带著录音机(并设法找到足够的电池),才能捕捉到收集在本书中的一些谈话。
  读者在阅读书中长篇开示时也应知道,这种情况并不罕见,尤其是在这些非正式的谈话中,无论教学的连贯性,或所针对的对象,都是高度自发与无法预测的。阿姜查在教导时,在许多方面都很像是乐团指挥:不只要领导和谐声响的连贯性,且要注意在场人员的个性与心情;在心中融和他们的语言、感觉与问题,然后自然地做出反应。
  对聚集在他身边的群众,前一刻他可能正在用剥芒果皮的对错方式做比喻,下一刻则以同样就事论事的亲切态度,转而描述究竟实相的本质。前一刻他可能板著脸孔冷淡对待骄傲自大者,下一刻则对于害羞者展现和蔼与温柔的态度。有时,他可能正与村里来的老朋友谈笑,一转身,则盯著某名贪污的上校,恳切地告戒他解脱道上诚实的重要性。几分钟前他可能正在责骂某位穿著邋遢的比丘,接著,让衣服从肩上滑下,露出圆滚滚的肚子。若碰到有人提出机巧的学术问题,想与他做高深的哲学对话以展现才智时,他们经常发现,隆波会将假牙取下,交给随侍的比丘清洗。与他对话者,接著必须通过大师的测试,在清新的假牙装回去之前,透过紧闭的大嘴唇回应他深奥的问题。
  这本合辑中的一些谈话,即出现在这样一种自然的场合,其他的谈话,则是在比较正式的场合,如诵戒结束后,或僧俗二众于朔望之日的集会,无论是前者或后者,阿姜查从未事先准备。本书中没有任何字是说话前预设好的,他觉得这是个重要的原则,教师的职责是根据当时的需要而说法——“若非活在当下,那就不是法。”他这么说。
  有次,他邀请年轻的阿姜苏美多(Ajahn Sumedho,他的首位西方弟子),对巴蓬寺的大众谈话。这是一次震撼教育,不只必须对几百个已习惯阿姜查高水准机智与智慧的听众发表谈话,还必须使用三、四年前才刚开始学习的泰语。阿姜苏美多的内心充满恐惧与想法,他曾读过六道轮回对应心理层次的关系(嗔恨对地狱,欲乐对天堂等),他判断这会是个好主题,并已想好如何遣词用字。在那个重要的夜晚,他自认为发表了一次漂亮的谈话,隔天许多比丘都前来向他致意,称赞他的谈话。他觉得松了一口气,且颇为自得。不久之后,在一个安静的时刻,阿姜查向他示意,直盯著他瞧,然后温和地对他说:“不要再那么做了。”
  这种教导风格并非阿姜查所独有,而是泰国森林传统广泛采用的方式。也许在此有必要先说明这传统的特性与起源,那将更有助于我们了解阿姜查智慧生起的背景。
  (在森林觉悟的森林传统
  森林禅修传统可说在佛陀出生之前就已存在,在他之前的印度与喜马拉雅山区,不乏有人为了追求精神解脱而离开城市与村庄,独自到山区与森林旷野去。就跳脱世间的价值而言,这是项很有意义的举动。森林是个野生自然的地方,在那里只有罪犯、疯子、贱民和离俗的宗教追寻者——那是个不受物质文明形式影响的地区,因此适合开发超越物质文明的心灵面。
  当菩萨(即得道前的释迦牟尼)于二十九岁离开宫廷时,他便进入森林接受当时瑜伽苦行的训练。这是个大家耳熟能详的故事,他因为不满最初接受的教导而离开老师,去寻找自己的道路。他确实办到了,在尼连禅河②畔的菩提树下,位于现在印度比哈尔邦(Bihar)的菩提伽耶(Bodh—Gaya),发现了真理的准绳,他称之为“中道”。
  佛陀经常被描写成是在森林诞生,在森林觉悟,一辈子都在森林中生活与讲学。若可以选择,森林是他最优先挑选的生活环境,因为他说:“如来乐住于隐处。”现在大家熟知的泰国森林传统,遵循的是佛陀所鼓吹的精神生活,且依据佛陀时代的标准修行。它是佛教的南传支派,经常被称为“上座部”(Theravada)。
  (上座部的传承
  就简略的历史记载来看,佛陀去世后不久,便有一次大型的长老集会,目的是结集教法与戒律,使用的标准语言形式被称为巴利语(Palibhasa)——“经典语言”。百年之后,这些结集的教法便成为巴利藏经的核心,是后来佛教各派的共同基础。一百多年后,他们又举行第二次结集,再次检视一切教法,试图调和各方意兄。不过,结果是造成僧伽的第一次重大分裂。多数僧伽希望改变其中一些规则,包括允许出家人使用金钱。
  少数团体对于这些可能的改变抱持谨慎的态度,他们宁可这么想:“嗯!不管它是否有意义,我们希望按照佛陀与他原始弟子们的方式去做。”那些小团体据悉是由长老(巴利语thera,梵文sthavira)们所组成。又过了大约一百三十年后,他们逐渐形成,“上座部”(Theravada),其字面上的意思是“长老们的说法”,那已成为他们一贯的宗旨。这传统的特质可以如此形容: “无论好与坏,那都是佛陀制定的方式,因此,那也是我们要做的方式。”它一直拥有这种特殊的保守特质。
  如同一切宗教传统与社会团体,一段时间后,佛教出现许多派别。据传在佛陀灭后两百五十年,在印度阿育王的统治时期,对于佛陀教义持有不同见解的教派与传承,总共有十八个,也许还更多。在斯里兰卡也建立了一个传承,由于地处偏远,恰好避开印度的文化动乱,那是婆罗斗教的复兴这动,以及从西方到东方的宗教冲击,这些全都造成了佛教思想新形式的崛起。这传承以它自己的方式发展,较少外来的输入与刺激,它发展出自己对巴利经典的注解与诠释,重点不在于发展新观点以面对其他信仰的挑战,而是增加对巴利经典细节的探讨。有些以譬喻为主,是为了吸引一般社会大众的心;有些则较哲理化与形上化,诉求的对象是学者。
  上座部佛教就如此走出自己的风格,尽管印度次大陆上有战争、饥荒与其他文化动乱,上座部还是保留原貌至今,主要是因为它最初是在一个比其他地方都更安全的避风港——斯里兰卡岛上建立的。虽然其他佛教部派也在此弘传,不过,上座部佛教始终是该岛的主要宗教。
  这传承最后传播到南亚地区,传教士在不同时期从斯里兰卡与印度出发,到达泰国、柬埔寨、寮国,后来再从这些地方传入西方。上座部在这些地区传播时,仍维持以巴利藏经为信仰主轴的传统。当它在新国家建立时,始终对原始教法保持强烈的尊重与敬意,并尊重佛陀与原始僧伽——最早的林住比丘们的生活型态,这模式就如此被代代传承下来。
  (森林传统的衰退与复兴
  显然地,千百年来政治情势起起伏伏,不过这传统始终维持不坠。当斯里兰卡的宗教出现危机时,一些泰国比丘就前来扶持;而当它在泰国衰退时,一些来自缅甸的比丘则前来挽救——数百年来,他们都一直相互扶持。因此这传承才能持续流传,且仍保有大部分的原始面貌。
  除了衰退以外,这些循环的另一个层面是关于成功的问题。经常,当宗教顺利发展时,寺院会变富有,整个系统接著会虚胖与腐化,然后被它自己的重量压垮。此时,就会有个小团体说:“让我们重新回到根本上!”他们出离世间,进入森林,恢复遵守律法的原始标准,修习禅定,并研究原始教法。
  注意这个循环很重要:进步、过度膨胀、腐化、改革,这过程在其他佛教国家的历史上也发生过很多次。诸如西藏的巴楚(Patrul)仁波切,以及中国的虚云老和尚(两者都出现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观察这两位杰出人物的生活与修行,完全符合森林传统的精神。这两位大师选择过最简单的生活,且严格持戒,都是拥有高深禅定与智慧的老师。他们极力避免阶级与俗务的牵绊,透过智慧与戒德的纯粹力量,发挥深还的影响力。这也是泰国伟大森林阿姜们典型的生活型态。
  十九世纪中期以前,泰国佛教有各式各样的地方传统与修行,但精神生活则普遍坠落,不只戒律松弛,教法也混杂密咒与万物有灵论的痕迹,且几乎不再有人修定。除此之外,也许最重要的是,学者所持的正统意见(不只是懒散、无知或困惑的比丘),皆认为在此时代不可能证悟涅盘,事实上,甚至连入定也不可能。
  这是振兴森林传统者拒绝接受的事,也是导致他们被当时大长老僧伽会③视为异议者与麻烦制造者的原因,其中许多人(包括阿姜查),受到他们自己上座部传统内多数研经比丘们的鄙视,因为森林比丘们主张:“你无法从书本中得到智慧”。
  关于这点有必要多加阐述,否则读者或许会质疑,为何阿姜查在某种程度上反对研究——特别是上座部被认为是最尊敬佛语者。这对泰国森林僧的描述是个关键:决定将焦点放在生活风格与个人体验上,而反对书本(特别是注释书)。有人可能会觉得,这种想法过于放肆或自大,或可能是不学无术者的嫉妒表现,除非他了解到,学者的诠释正在将佛教带入黑洞中。总之,那是种有助于心灵改革的情况,正是这种肥沃的土壤,促成森林传统的复兴。
  (阿姜曼影响了森林传统
  若没有一位特殊大师的影响,泰国森林传统不可能存在于今日。他就是阿姜曼·布利达陀(Ajahn Mun Bhuridatta),一八七O年生于泰国紧临寮国与柬埔寨的乌汶省(Ubon Province)。从当时到现在,那里都是不毛之地,不过也正是这块土地的艰苦与人民的和善性格,成就了世间稀有的心灵深度。
  阿姜曼年轻时拥有活泼的心智,他在即与歌谣(泰文morlam)的民俗艺术方面表现优异,并热衷于心灵修行。在成为比丘之后,前往追随一位稀有的当地森林比丘阿姜扫(AjahnSao),向他学习禅定,并了解到严持戒律对于心灵进步非常重要。他成为阿姜扫的弟子,积极投入修行。
  这两个元素(即禅定与严格的戒律),虽然从现在有利的位置来看可能并不起眼,然而,当时戒律在整个地区已变得非常松弛,而禅定更是受到很大的怀疑——可能只有对黑暗艺术有兴趣的人,才会笨到去接近它,它被认为会让人发疯或使心灵著魔。
  阿姜曼适时且成功地对许多人解释与证明禅定的功效,并成为僧团更高行为标准的典范。此外,虽然地处偏远,他仍成为全国最受敬重的心灵导师。几乎所有二十世纪泰国最有成就与最受尊敬的禅师,若不是直接师承于他,就是受到他的深刻影响,阿姜查也是其中之一。④
  阿姜查出生在泰国东北部乌汶省家村里一个和谐的大家庭。约九岁时,他选择离开家里,到当地的寺院居住。他先出家成为沙弥,由于持续感受到宗教生活的习唤,在届满二十岁时便受具足戒。身为年轻的比丘,他研读了一些基本的法义、戒律与经典。之后,由于不满村庄寺院的戒律松弛,以及渴望得到禅定的指导,于是离开这些相对安全的限制,采取头陀(tudong)比丘的苦行生活。他参访了几位当地的禅师,并在他们的指导下修行。他以头陀比丘的形式云游了好几年,睡在森林、岩穴与墓地里,并曾与阿姜曼有过一段短暂但充满悟性的相处时光。
  (阿姜查向阿姜曼请益
  根据由帕翁努(Phra Ong Neung)比丘所作,即将出版的隆波查传记《乌汶的珍宝》或《莲花中的珍宝》(Uppalamani)有段关于他们相遇的最重要描述:
  两安居结束,阿姜查与其他三位比丘、沙弥与两位在家人动身,长途跋涉走回伊桑(1shan,泰国东北方)。他们在邦高(BahnGor)暂停,休息几天后,继续朝北展开两百五十公里的行脚,到了第十天,他们抵达塔帕农(That Panom)的大白塔,一座古代湄公河岸的遗迹,礼拜供奉在该处的佛陀舍利后,便继续行脚。沿途发现路上有森林寺,就留下来过夜。即使如此,那仍是一段艰辛的旅程,沙弥与在家人纷纷要求回头。当他们最后抵达阿姜曼的住处沛塘寺(Wat Peu Nong Nahny)⑤时,一行人只剩下三位比丘与一名在家人。
  当他们走进寺院时,阿姜查立即被它祥和与幽静的气氛所感动。中央一座小会客厅,打扫得一尘不染,他们见到几位比丘正在安静地干活,散发出谨慎而沉着的优雅气质。这座寺院带给他前所未有的感觉——静默中充满著奇异的活力。阿姜查与他的同伴受到亲切的招呼,并被告知帐伞(泰文glot,撑开蚊帐的大伞)摆设的位置,然后,他们痛快地洗澡,洗去一路的尘垢。
  到了晚上,这三位年轻比丘将只层袈裟整齐地披在左肩上,怀抱著既期待又畏惧的忐忑心情,前往会客木屋,向阿姜曼⑥顶礼。阿姜查双只膝跪地爬向大师,另外两位比丘则在他的两侧,他们逐渐接近一个瘦小而年老,却坚毅如钻石般的身影。当阿姜查向他顶礼三次并选择适当的距离坐下时,不难想像阿姜曼深邃而透澈的眼神是如何凝视著他;一位坐在阿姜曼稍微后面的人慢慢挥舞扇子驱赶蚊子。当阿姜查的眼光向上时,瞥见阿姜曼的锁骨明显地突出苍白皮肤上的袈裟,而他的薄唇则被蒟酱汁染红,与他奇异的光采形成醒目的对比。基于比丘之间尊敬戒腊的习俗,阿姜曼首先询问访客,他们出家的时间、在哪些寺院修行、旅途的细节,以及是否对修行有任何疑惑?阿姜查吞了一下口水,是的,他有。他过去一直热心研究律典,不过却遇到挫折。戒律似乎太繁琐了,很难落实,似乎很难持守所有的规则,标准在哪里呢?阿姜曼向阿姜查建议“世间的两个护卫”——惭与愧⑦为他的的基本原则。有了这两种美德,其他的就会随之而来。他接著便开始讲述戒、定、慧三学,四正勤⑧与五力⑨。他的眼睛半闭,声音愈来愈洪亮而迅速,如同在逐步换向更高速的排档。他斩钉截铁地描述,“实相”与解脱之道,阿姜查与同伴听得浑然忘我。阿姜查后来说,虽然他走了一整天的路已筋疲力竭,听到阿姜曼的开示却让他倦意全消;他的心变得平静而澄澈,觉得自己好像从座位上飘到空中。直到深夜,阿姜曼才结束谈话。阿姜查回到伞帐,神采奕奕。
  第二晚,阿姜曼给了他们更多的开示,阿姜查觉得他对修行已不再有任何疑惑。他生起前所未有的法喜,现在要做的,只是把了解化成行动。确实,这两晚带给他最大的启发,是阿姜曼的训诫让“见识实相”(sikkhibhuto)。但最清楚的解释,就是给他一个至今仍欠缺却必要的修行背景或基础,即心本身与心里刹那生灭状态之间的区别。
  “阿姜曼说,它们只是状态,因为不了解这点,我们才会将它们视为真的,视为心本身;事实上,它们都只是刹那的状态。当他那么说时,事情突然变清楚了。假设心中有快乐——对心本身而言,它是不同的事,是不同的层次。若你了解这点,你就可以停止,可以将事情放下。当世俗谛(世间共许的实相)被如实看见时,它就是腾义谛(究竟的实相)。多数人把每件事都混为一谈,说成心本身,但事实上,有心的状态和对它们的觉知。若你了解这点,就差不多了。”
  到了第三天,阿姜查顶礼阿姜曼后,就带著他的伙伴告辞,再次追入普潘(Poopahn)偏僻的森林中。他就此离开沛塘寺,再也没有回来过⑩;不过,他的内心满怀启发,一生受用不尽。
  (建立森林修行体系
  一九五四年,在经历过许多年的行脚与修行后,他受邀前往靠近出生地邦高村旁的浓密森林安居。这片树林无人居住,是公认毒蛇、老虎与鬼魅的出没处,就如他所说的,是最适合森林比丘居住的理想地点。一座大型寺院围绕著阿姜查建立起来,愈来愈多比丘、八戒女与在家居士前来听他说法,并留下来和他一起修行。如今在泰国与西方,共有超过两百座山丘与森林分院住著他的弟子们,在那里禅修与传法。
  虽然阿姜查在一九九二年逝世,他所建立的修行体系仍持续在巴蓬寺与其分院流传。通常一天有两次团体禅修,且有时会有一位资深教师开示,禅修的核心是生活的方式。出家人除了劳动之外,还要染整与缝补自己的袈裟,尽量做到自给自足,并维持寺院建筑与地面的整洁。他们过著简朴的生活,遵从托钵与日中一食,以及限制私人财物的头陀苦行。森林各处散布著比丘与八戒女独居、禅修的茅篷,他们还在树下干净的路上练习行禅。
  在西方一些寺院与泰国少数寺院中,禅修中心的地理位置即说明这风格可能略有差异。例如,瑞士的分院是座落在山脚下村庄里的老旧木造旅馆,虽然如此,简朴、安静与严谨的精神,仍是它们一贯的基调。严格持守戒律,在和谐与有条不紊的团体中,过简易与单纯的生活,以便让戒、定、慧能善巧与持续地增长。
  除了住在固定场所的寺院生活之外,在乡间行脚,朝圣或寻找独修静处的头陀行,仍被认为是修行的重点。虽然泰国的森林正在快速消失⑾,过去在行脚时经常会遇到的老虎与其他野生动物也几乎绝迹;不过,这个生活与修行方式仍可能持续下去。
  这个修法不只在泰国,被阿姜查、他的弟子们与其他森林僧保存下来,它也在印度与其他许多西方国家,被他的比丘与八戒女弟子们延续著,例如:向当地居民托钵维生,只在日出与中午之间进食,不携带或使用金钱,以及睡在任何能找得到的遮蔽处。
  智慧是一种生活与存在的方式,阿姜查努力将简单的出家生活形式完整地保存下来,以便现代人依然能学习与修行佛法。
  (阿姜查对西方人的教导
  有个广泛流传并已得到证实的故事。一九六七年,在新出家的阿姜苏美多抵达并请求阿姜查指导之前不久,阿姜查开始在森林里建造一座新茅篷。正当要安置角落的柱子时,一个帮助建筑的村民问到:“咦?隆波!我们为何要盖这么高?屋顶比平常需要的高出很多呢!”他很困惑,如这种建筑的空间通常都设计成足以让一个人安住即可,—般是八乘十呎见方,屋顶的高度则大约七呎。
  “别担心,不会浪费的,”他回答:“有天,一些西方比丘会前来此地,他们比我们高很多。”
  在这第一位西方学生抵达后,人潮即连年和缓而持续地涌入阿姜查寺院的大门。从一开始,他就决定不给这些外国人任何特殊待遇,而是让他们尽量适应当地的气候、食物与文化,并进一步利用任何他们可能感到的不适,作为开发智慧与耐心的方法。智慧与耐心,是他认为修行进步的核心特质。
  尽管有让僧团处于单一和谐标准的重要考量,不让西方人有任何特殊待遇,但于一九七五年,在因缘际会之下,国际丛林寺(Wat pah Nanachat)仍然在靠近巴蓬寺处成立,专供西方人修行。
  说话当时,阿姜苏美多与一小群西方比丘,正准备前往靠近姆恩(Muhn)河畔的分院,他们彻夜停留在朋怀(Bun Wai)村外的小森林,碰巧那里有许多村人是长期追随阿姜查的信众,他们既惊且喜地看著这群外国比丘,一起走在他们满是灰尘的街道托钵,他们询问这些比丘,是否可在附近的森林安住下来,盖座新寺院。阿姜查应许这个计划,这针对与日俱增有志于出家的西方人所设的特别训练寺院,于焉成立。
  不久之后,阿姜苏美多于一九七六年受到某个伦敦团体的邀请,前往英格兰建立一座上座部寺院。翌年阿姜查前来,将阿姜苏美多与其他几位比丘留在汉普斯戴德寺(Hampstead Vihara),一栋位于伦敦北方闹街道上的公寓住宅。几年之后,他们搬到乡下,并建立了好几座分院。
  (阿姜查的弟子们向西方传法
  从那时起,阿姜查的资深西方弟子们,就在世界各地展开建寺与弘法的工作,其他寺院陆续在法国、澳大利亚、瑞士、义大利、加拿大与美国等地成立。阿姜查本人曾于一九七七、一九七九年两度前往欧洲与北美,并全力支持这些新机构的建立。他曾说过,佛教在泰中,就如一棵老树,过去曾繁荣茂盛,现在它老了,只能结出几颗又小、又苦的果实。反之,佛教在西方,就如一株年轻的树苗,朝气蓬勃并充满成长的潜力。不过,它需要适当的照顾与支持,才能顺利地茁壮。
  一九七九年访问美中国时,他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在西方,英国是个适合佛教建立的好地方,但它也是个古老的文化:美国则不然,它拥有年轻国家的精力与可塑性——这里的每件事都是新的,只有这里才是佛法真正可以兴盛的地方。
  当他对一群刚成立佛教禅修中心的年轻美国人说话时,还加入这样的警语:
  你们将能在这里成功地弘扬佛法,前提是要敢于挑战学生的欲望与成见(直译为“戳他们的心”),若能如此做就会成功;若无法这么做,若为了讨好他们而改变教导与修行,以迎合人们既有的习惯与观念,你们将会一败涂地。
  虽然这本书包含许多清楚的佛法解释,不过若先将本书常用的关键字、态度与概念厘清,或许会更有帮助,尤其是对那些不熟悉一般上座部说法,或特殊泰国森林传统的人而言。
  (四圣谛是佛教的基因密码
  虽然佛教各种传统中都有静多佛经,但有种说法是,整个教法都包含在他最早的开示——《转法轮经》(Dhammacakka-ppavattana-sutta)中,那是他觉悟不久后,在波罗奈国⑿的鹿野苑对五比丘所说。在这简短的开示中(大约只需二十分钟就可诵完),他解释了中道与四圣谛的本质。这教导通用于一切佛教传统,就如一粒橡树籽包含了最后长成巨大橡树的基因密码一样,一切多采多姿的佛陀教法,都可说是从这“根本智”⒀中衍生出来的。
  四圣谛的形成,就如同阿轮吠陀⒁的医方解释:(一)病症:(二)原因:(三)预后;(四)治疗。佛陀总是充分利用当时人们熟悉的架构与形式,此例即是他心中的蓝图。
  第一圣谛(病症)是苦(dukkha)——我们会感到不圆满、不满足与痛苦。虽然我们也可能会对一个粗糙或超越的本质,有刹那或长时间的快乐;不过,心总是会有不满的时候。这范围可能从极度痛苦,到一些无法持久的微细乐受——这一切都隶属于“苦”的范畴。
  有时,人们阅读第一圣谛,却将它误解为绝对的陈述:“一切领域的实相都是苦的。”这陈述为一切事物作了价值判断,不过那不是此处要表达的意义。若是如此,那就意味著每个人都没有解脱的希望,而觉悟事物存在实相的“法”,也无法带来安稳与快乐;然而,根据佛陀的智慧,是可以的。
  因此重点是,这些是“圣”谛,而非“绝对的”真理。它们是在相对真理的意义下,名之为“圣”;不过,当它们被了解时,会为我们带来“绝对”或“究竟”的领悟。
  第二圣谛是苦的起因,是以自我为中心的“渴爱”(巴利语tanha,梵文trsna),原文字面上的意思就是“口渴”。这渴爱或执著,就是苦的因:可能是对感官欲乐的渴爱、成为什么的渴爱、身分被肯定的渴爱,也可能是不要成为什么的渴爱,或消失、消灭、摆脱的欲望。这有许多细微的面向。
  第三圣谛是苦灭(dukkha-nirodha),即预后,nirodha的意思就是“灭”。这意思是,苦或不圆满的经验可能消失,可能被超越,可能结束。换言之,苦并非绝对的真理,只是一种暂时的经验。心可以超越它,获得解脱。
  第四圣谛是灭苦之道,是到达第三圣谛的方法,从苦的起因到达苦灭。其处方是八正道,其要素为戒、定、慧。
  (颠扑不破的因果法则
  佛教的一个重要世界观,是颠扑不破的因果法则——每项行为都有一个同等与反向的作用力。这不只见于物理世界,更重要的是,也适用于心理与社会的领域。佛陀深入实相本质的智慧,让他了解到这是个道德的宇宙: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自然即是如此运作。无论是现世受报,或未来世报报,符合因的果报必然会出现。
  佛陀并澄清,“业”(巴利语kamma,梵文karma)的关键因素是动机。如同上座部经典中最著名,也最受喜爱的《法句经》(Dhammapada)卷首所说:
  心是一切事物的先导:以恶心思考与行动,优愁必将随之而至,就像车辙跟在牛车后面一样;以善心思考与行动,快乐亦必随之而至,如影随形,永不分离。⒂
  这个理解,多数的亚洲地区很早以前就知晓并视为理所常然,本书中的许多开示也处处看得到回响。虽然在佛教世界里,它算是一种信仰;不过,它同时也是可透过经验被认知的法则,并非被当成老师的保证或某种文化使命,而被盲目的接受。当阿姜查遇到不相信这说法的西方人时,他不是批秤他们,或驳斥他们持有邪见,或觉得必须让他们以他的方式去看事情。他对有人能以如此不同的态度看事情感到有趣,会请他们描述自己如何看待事情运作,然后由此展开对话。
  (每件事物都一直在变化
  本书书,另一个他经常反覆谈论的教学重点,是存在的三个特征。从佛陀的第二次开示(即《无我相经》,Anattalakkhana Sutta),以及他往后的教学生涯中,都一再强调一切现象,无论是内在或外在、心或身,都有三个不变的特征——无常、苦、无我(anicca,dukkha,anatta),每件事物都一直在变化:没有任何事物能一直圆满或可靠;也没有任何事物可以真的被说成是“我的”,或有个真实不变的“我”。当这些特征透过直接体验、了解与觉知时,智慧就真的可说是露出了端倪。
  无常是智慧生起的三个要素中的第一个,阿姜查长久以来一直强调,无常的思惟是智慧的首要入口。如同他在<静止的流水>中所说:
  在此所说的不确定性就是“佛”,“佛”就是“法”,“法”就是不确定性。凡是看见事物的不确定性者,就看见它们不变的实相。“法”就是如此,而那就是“佛”。若见“法”,就见“佛”;见“佛”,就见“法”。若你觉知事物的无常或不确定性,就会放下它们,不执著它们。
  这是阿姜查教学的特色,他习惯使用人们较不熟悉的“不确定性”(泰文my naer)来代替“无常”。“无常”会让人感觉比较抽象或专门,“不确定性”则更能妥贴地传达遭遇变化时心中的感觉。
  (透过否定的方式表达
  上座部教法一个最重要的特色,以及本书常使用的说话方式,是探讨它们“不是”什么,而非它们“是”什么,以此来解释实相与到达实相的方法。在基督教的神学语言中,这被称为是种“遮遣的(apophatic)方式”——谈论上帝不是什么,相对于“直说的(kataphatic)方式”——谈论上帝是什么。这种“遮遣”的阐述风格,也称为“透过否定的方式”(vianegativa,千百年来,不少重要的基督徒使用遇,其中一个立
  即浮上心头的人物,是著名的神秘主义者兼神学家,基督教的圣约翰⒃。这风格的范例从其诗作<登上加氽默罗山>(Ascent of Mount Carmel)即可看出端倪,他如此叙述心目中最直接的灵修方式(即直上山顶):“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即使站在山上,也没什么。”
  巴利经典拥有许多相同的“透过否定方式”的风格,常被读者误解为虚无主义的生命观。实相虽然无法往前更进一步,不过我们很容易由此看出误会如何形成,尤其若有人是来自于习惯以肯定方式表述生命的文化。
  有一次,在佛陀觉悟后不久,他走在摩竭陀国(Magadhan)乡村的路上,前往寻找之前和他一起修苦行的五名同伴。途中,另一位头陀行者优婆伽(Upaka)看见他走来,深受佛陀外表的震撼。不只因为他是位刹帝利王子,有著皇室的气质;且因他身长六尺以上,相貌堂堂,却穿著头陀行者的破衣服,而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优婆伽深受感动:
  “朋友!你是谁?你的脸如此明亮与洁净,你的态度如此威严与平静,你一定发现了什么伟大的真理,朋友!你的老师是谁?你又发现了什么?  才刚觉悟的佛陀回答他:“我是一个超越一切烦恼者,一个全知者。我没有老师,我是世上唯一的正觉者,没有人教我这个——我是靠自己的努力完成的。”
  “你的意思是说,你宣称自己已战胜生与死?”
  “是的,朋友!我是个胜利者;现在,在这心灵盲目的世上,我将前往迦尸国(Varanasi),敲响无死的鼓声。”
  “祝你顺利,朋友!”优婆伽说,然后摇著头,走另一条路离开。(《大事》第一篇,第六页)
  (实相难以言传别愈描愈黑
  佛陀从这次相遇了解到,直接宣示事实不一定能激发信心,也不见得是与他人沟通的有效方法,因此在抵达迦尸国外的鹿野苑,遇见先前的同伴时,他探取一种更接近“分别论说”(vibhajjavada)⒄的方式,所以才有四圣谛准则的产生。这反映了表达形式的转变,从“我已获得正等正觉”,到“让我们探讨人为何会感到不圆满(苦)”。
  佛陀的第二次开示(即《无我相经》),也是他在迦尸国鹿野苑所说,且是让五比丘觉悟的教法,就充分发挥,“透过否定的方式”。在此并不适合详细阐述该经,不过,简单来说,佛陀以寻找自我(巴利语atta,梵文atman)为主题,让人们藉由分析,去发现自我并无法在身或心的元素中找到,藉由如此的陈述,他说:“于是,睿智的圣弟子们,对色、受,想,行,识,皆不再渴爱。”心就这样获得解脱。一旦我们放下错误的执著,实相就会呈现出来。由于实相难以言传,因此最适合也最不让人误会的方式,就是留白,别愈描愈黑——这就是“否定方式”的本质。
  (避免谈论成就或禅定的境界
  绝大多数佛陀的教法,尤其是在上座部传统中,就是如此表现解脱道的本质,这是遵循它的最好方式,而非热烈地添加说法于标的上。这也是阿姜查的主要风格,他尽量避免谈论成就或禅定的境界,以此对治心灵唯物论(获胜心、兢争与嫉妒),并让他们的目光放在最需要的地方——解脱道上。 
  若情况需要,阿姜查谈论起究竟实相也很有特色,那就是明快与直接。关于<趋向无为>、<胜义>与<无住>的谈话,都是这方面的范例。不过,若他认为一个人的理解还不成熟,而他们却仍然坚持询问胜义的特质(例如他在<什么是“观”?>中的对话),他会巧妙地回答,如同他在那次对话中所说:“根本没有任何东西,我们不称它为“任何东西”——它就是那样存在!一切都放下。”(直译为:若那里还有什么,就把它丢去喂狗!)
  (教法最重要的元素就是正见与戒
  当被问到,他认为什么是教法中最重要的元素时,阿姜查经常回答,根据他的经验,一切心灵提升都得依赖正见与纯净的行为。针对正见,有次佛陀说:“就如黎明预示日出一样,正见是一切善法的先导。”建立正见的意义是,第一、拥有一张值得信赖的心与世间的地图,特别是关于业报法则的正确评价;第二、依据四圣谛去生活,据此将受、想与行的流动,转变成智慧的燃料。将这四点变成罗盘的方位,可以藉此调整我们的理解,并导正我们的行为与动机。
  阿姜查将“戒”视为心的大守护者,并鼓励所有认真追求快乐与光明人生的人,都要用心持戒——无论是在家众的五戒⒅,或出家众的八戒⒆、十戒⒇与具足戒(21)。戒律,即善的行为与话语,能直接让心与“法”一致,成为定、慧与解脱的基础。
  内在的正见必然导致外在的持戒,反之亦然,它们是相辅相成的。若了解因果,明白渴爱与痛苦的关系,我们的行为自然就会更加调和与自制。同样地,若我们的言行是恭敬、诚实与仁慈的,就能创造出内在平静的因,如此将更容易让我们了解控制心的法则与它的运作,而正见也将更容易生起。
  阿姜查经常提起的这层关系有个特别的结果,就如他在<世俗与解脱>中所说,一方面既洞见一切世间法(例如金钱、修道生活与社会习俗)的空性,一方面又完全尊重它们。这听起来可能有些矛盾,不过他了解,中道是解答这类难题的同义词。若执著世间法,就会被它们压迫与限制;而若想要对抗或否定它们,将会发现自己陷于失落、冲突与迷惑中。他了解这点,只要秉持正确的态度,两者都可获尊重,且是以一种自然与自由的方式,而非被迫或妥协的方式。
  可能是由于他在这领域拥有深奥的智慧,因此,才能一方面保持比丘坚苦卓绝的传统与苦行,一方面又能完全放松,不会受他所遵循的规则所束缚。对许多见过他的人来说,他似乎是这世上最快乐的人——这事实说来可能有些讽刺:他一生中从未有过性经验;没有钱;不曾听过音乐;每天经常得腾出十八至二十个小时待人接物;睡在一张薄薄的草席上;有糖尿病与各种疟疾症状;很高与巴蓬寺有“世上伙食最差”的名声。
  (阿姜查训练弟子的方法
  阿姜查训练弟子的方式有许多种,教导当然是用口说,我们已谈过不少。不过,多数学习过程都是因势利导,阿姜查了解,要让心真正学到“法”并被它转化,这课程就应藉由体验而吸收,而不只是智力上的了解而已。因此,他运用一万条出家生活、团体活动与头陀行的事件与观点,做为教导与训练弟子的方式,包括:社会工作计划,学习背诵规则,帮忙处理日常琐事,随机更改时间表等,这一切都拿来作为研究苦的生起与灭苦之道的道场。
  他鼓励做好准备学习一切事物的态度,就如在<法性>的谈话中所说。他会一再强调,我们就是自己的老师,若具有智慧,一切个人的问题、事件与自然的面向,都能指导我们;若愚昧无知,即使佛陀出现在眼前解释一切事物,也无法让我们产生深刻的印象。这智慧也出现在他处理问题的方式上——他更常回问对方来自何方,而非根据他们的主张回答问题。通常当被问到某些事时,他会先接受问题,慢慢将它拆开,然后再将片段还给提问者,接著他们就会了解它是如何组成的,且会惊讶阿姜查让他们回答自己的问题,以此完成对他们的指导。当被问到他如何能经常做到这点时,他回答:“若这人不是已知道答案,不会一开始就提出这样的问题。”
  他所鼓励并贯穿本书教导的基本态度,还有:第一、必须于禅修中培养一种深切的发心;第二、善用修行环境以培养忍辱。后者近来较少受到重视,尤其是在西方讲究“速成”的文化之下,不过在森林生活中,它几乎被视为心灵训练的同义词。
  (了解苦的因并放下
  当佛陀首次开示出家戒时,他是在竹林精舍对一千两百五十位出家弟子说的,他的第一句话是:“忍辱,是让心从恶法中解脱的最佳方式。”(22)因此当有人前来向阿姜查诉苦,说她们的丈夫如何酗酒与今年的作物歉收时,他的第一个反应经常是:“你能忍受它吗?”这里说的不是男子气概的表现,而是指出超越痛苦事实的方法;不是逃避、耽溺或单靠意志力咬牙撑过,不!鼓励忍辱是说在困境中保持稳定,确实领会与消化痛苦的经验,了解它的因,并放下它们。
  阿姜查的教学,当然有许多场合是同时对在家人与出家人说的,不过也有许多例子并非如此。这是阅读本书广泛题材时应牢记在心的要点。例如,<使心变好>的谈话就明显是针对在家听众——一群前来巴蓬寺“供养僧团并为自己求功德”(泰文tam boon)的人;而<欲流>则只对出家人说,在那例子中只有比丘与沙弥。
  这种区别,不是因为某些教导是“秘密”或比较高级的,而是基于因材施教的原则。在家人的日常生活,当然会有不同的考量与影响范畴,例如他们必须试著找时间禅修、维持一份收入,以及与配偶共同生活——而出家人则没有这些考量。此外,最特别的是,在家团体不必持守出家的戒律。阿姜查的在家弟子一般而言只需遵守五戒,而出家人则需遵守八戒、十戒乃至两百二十七条具足戒等不同程度的戒律。
  当他单独教导出家众时,焦点则会更放在出家生活方式上,以此为关键的训练法;因此,会著重于教导那种生活方式可能产生的障碍、陷阱与荣耀。由于泰国寺院的比丘,平均年龄通常介于二十五至三十岁之间,他们必须严格遵守独身的戒律:因此,阿姜查需要善巧地疏导不安与性欲的能量,那是比丘经常会面临的问题。当这些能量获得适度引导之后,人们就能控制与运用它们,且加以转化,这将有助于禅定与智慧的发展。
  (修行时多受点打击是很自然的
  在一些例子中,对出家人的谈话语气,要比对在家人严厉得多,例如在<“法”的战争>中的谈话。这种表现方式,显露出某种“不收犯人”的风骨,那是泰国森林传统许多老师的特色。这种说话方式的目的是为了激起“战斗意志”——无论事情多么困难,都要作好承担一切苦难准备的心态,达到智慧、忍辱与正信。
  有时这种态度在请气上会显得过于强硬或好斗,因此读者们应谨记,这些语言背后的精神是为了激励行者与鼓舞内心,在面对各种挑战时提供支持的力量,让心顺利地从贪、嗔、痴中解脱出来。正如阿姜查所说:“所有认真修行的人,都应期待经历许多摩擦与困难。”心正在接受训练,以便对抗以自我为中心的习气,因此多受点打击也是很自然的。
  关于阿姜查在这方面的教导,尤其牵涉到“更高”或“胜义”的词汇时,很重要的一点是,他不会独厚出家人。若他觉得一群人都已可以进入最高层次的教导时,他会自由与公开地传授,无论对象是在家人或出家人。例如<趋向无为>,或在<静止的流水>中所说:“人们一直在学习,找寻善与恶,但对于超越善与恶的东西,则一无所知。”和佛陀一样,他从来不会,“留一手”,他只根据何者对听众最有利而选择教什么,不在乎他们持戒的多寡与身分的高低。
  (阿姜查强调修行的实用性
  阿姜查最为人所知的特色之一,是敏于排除与泰国佛教修行有关的迷信。他强烈批评充斥在社会中的巫术、护身符与算命,也很少谈论前生或来世、他方世界、天眼或神通经验。若有人来向他询问下次赢得乐透彩的号码秘诀(这是一些人前往拜访著名阿姜的常见理由),他们通常会得到很简短的忏悔。他了解,“法”本身就是最无价的珍宝,能提供生命中真实的保护与安全,却因无益于世间的轮回,而一直受到忽视。
  他为了消除一般人认为佛法过于高深的共通信念,便一再强调佛教修行的效益与实用性——出于对他人真实的慈心。他的批评不只是推翻他们对于好运与巫术的幼稚依赖,且更希望他们能将时间与精力,投资在一些真正有益的事情上。
  虽然他毕生努力破除迷信,不过他于一九九三年的葬礼,却因周围大环境的扭曲而令人啼笑皆非。他于一九九二年一月十六日逝世,在一年后举行葬礼,他的纪念塔有十六根柱子,各三十二公尺高,地基也有十六公尺深,因此乌汶地区许多人选购彩票的号码,皆同时押注一与六。翌日当地报纸的头条新闻是:“隆波查给弟子们的最后礼物”——一与六大获全胜,许多当地的组头甚至因而破产。
  (阿姜查的教学充满高度的幽默感
  前述的故事,将我们引入阿姜查教学风格的最终特质。他不只拥有令人惊讶的机智,且是位天生的演员。虽然在表达方式上,他可以冷酷与严峻,或敏感与温柔,不过他的教学始终充满高度的幽默感。他有瓣法运用机智让听者打开心房,不光是逗人笑,而是为了让实相更有效地被传达与接受。
  他的幽默感,以及对于生命荒谬悲喜剧的别具慧眼,让人可以用自嘲的方式认清事实,然后被导向更明智的观点。它可能是与行为有关的事情,例如他曾做过一次著名的表演,示范许多拿僧袋的错误方式:挂在背上、吊在脖子上、抓在手上、拖在地上……;或也可能是与一些个人痛苦奋斗有关的事。有一次,某个年轻比丘垂头丧气地来找他,他见识了世间的悲哀,以及生死轮回陷阱的可怕,他若有所悟地说:“我再也笑不出来了,一切都如此令人哀伤与痛苦,”四十五分钟之后,透过一只小松鼠练习爬树屡试屡败的图书故事,这比丘笑到捣著肚子跌滚在地上,一边抽搐,一选泪流满面,久久无法平复。
  (佛陀也不能逃避死亡
  在一九四八年雨安居期间,阿姜查病得非常严重,出现了一些明显的中风症状。他的健康在最后几年已非常不稳定——有晕眩与糖尿病的问题——如今颓然垮下。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他接受各种治疗,包括几次手术,不过却不见起色。衰退的情况持续到翌年中,他陷入瘫痪,只剩下一只手稍微能动,此时他已失去说话的能力,不过还能眨眼。
  接下来的十年,一直持续这样的情况,他能控制的身体部位愈来愈少,终至丧失一切自主的能力。在这段时间,经常听说他仍在教导弟子:他的身体不断地诉说病与老的本质,那是人所能法控制的,不是吗?是的,他说的正是一件大事——任何一位大师,甚至连佛陀自己,都不能逃避这不可改变的自然法则。要得要平静和自由,就要努力修行,不将自己等同那具会改变的身躯。
  (阿姜查以身体示范生命的不确定性
  在这段时间,不管他的限制有多严重,除了以身体示范生命的不确定性,以及让他的比丘与沙弥有机会藉由看护提供支持之外,他还是偶尔会设法以不同的方式进行教导。比丘们经常得轮流工作,一次三或四个人,二十四小时照顾阿姜查的身体需求。在一次特殊的情况下,有两位比丘发生争吵,根本忘了(经常发生在瘫痪或昏迷的病人周围)房里还有另一个人可能完全清楚所发生的事。若阿姜查能正常行动,根本无法想像他们会在他的面前口沫横飞。
  当口角愈来愈激烈时,房间一角的床上开始骚动。突然间,阿姜查剧烈地咳嗽,据描述,吐出一块相当大的痰,划破长空,穿过两位当事者,“啪”地一声击在两人身旁的墙上。无言的教化如当头棒喝,争吵嘎然而止,尴尬地画上句点。
  在他生病期间,寺院的生机仍如以往旺盛。大师既在那里,又不在那里,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帮助僧团适应公共决策,以及不以最敬爱的老师为诸事中心的生活观念。一般而言,在如此一位大长者去世后,一切事物就迅速瓦解,弟子们各奔前程的情况并不少见,这位老师的遗产在一、两代后就消耗殆尽了。由此也许可以看出,阿姜查训练人们建立自信有多么成功:他生病时,在泰国与世界各地大约有七十五座分院:到他去世时,数目则增加到超过百座,现在则已超过两百座。
  (布施精神的呈现
  十年前他去世后,他的僧团为其安排葬礼。与他生活和教学的精神一致,这葬礼不只是个仪式,同时也是一次闻法和修法的机会。时间超过十天,每天都有好几段团体禅修与开示,由国内最有成就的法师所主持。在那十天当中,共计约有六千名比丘、一千名八戒女与超过一万名在家人在森林里扎营。除此之外,在修行的时段,估计约有一百万人前来参加:在火葬那天,包括泰国的国王、王后与首相,总计四十万人,来到寺里。
  再一次,在阿姜查毕生维护的精神标准下,整个丧礼的过程都未花半毛钱:食物是由四十二个免费厨房提供给每个人,由许多分院管理与贮存;价值超过二十五万元的法本免费分送出去;瓶装水由当地一家公司大量提供;当地客运公司与其他附近的卡车车主,每天早晨载运上千名比丘,到该区的村庄与城市进行托钵。那是个慷慨而隆重的葬礼,也是个向这位伟人道别相称的方式。
  这套开示录能够编辑出版,也是同样布施精神的呈现。能获得阿姜查僧团准许,将他的教导付诸贩售,是很难得的(通常他的书都是由在家信众赞助,然后免费流通)。事实上,这是从阿姜查传法以来,获得英语授权的第三本书。
  这套合辑囊括许多先前以英语出版,并免费流通的阿姜查法语。智慧出版社(Wisom Publications)请求应允将这些谈话编辑与印刷成书,是为了能将阿姜查的教导,带给比透过僧团管道更广大的读者。这似乎是个高尚的动机,因此获得阿姜查僧团的完全支持。另外一个可能的原因,是因为它恰巧是在阿姜查逝世十周年完成的。
  愿这些教导,能为追求解脱道者提供有益的思惟,并有助于建立觉醒、清净与平静之心。
  阿玛洛比丘(Amaro Bhikkhu)
  于无畏山寺(Abhayagiri Monastery)
  2002年1月16日
  (本文作者于一九五六年出生于英国,一九七九年由阿姜查剃度出家。他目前是加州无畏山寺的共同住持,属于阿姜查传统的一支。)
  注释
  ①八戒女:泰国僧团由比丘和沙弥组成,并无比丘尼和沙弥尼。不过,有一种穿白衣、剃发的女性修行者,称为“梅齐”。她们是长期或终生受持八关斋戒的学法女,寄住在佛寺里特辟的地方,听闻比丘的教戒,也接受信施者的供养。这是南传佛教比丘尼传承断绝下,让女性出家修行的一种方便。因终生受持八关斋戒,所以又称为“八戒女”。
  ②尼连禅河(Neranara):为恒河支流,位于中印度摩揭陀国伽耶城东方,由南向北流。
  ③1902年,泰国政府通过“僧伽法案”,建立了一个以暹罗教会长老(由曼谷当局任命)为首的僧伽组织,其中属于中央的僧伽行政组织是大长老僧伽会,以僧王为首。先前自治、隶属不同传承的比丘,皆归于拥有标准经文与常规的暹罗宗教体制的一部分。
  ④泰国学者卡玛拉·堤雅瓦妮特(Kamala Tiyavanich)所著的《森林回忆缘——二十世纪泰国云游僧传奇》(Forest元Recollection:Wandering Monks in Twentieth-Century Thailand)一书中,对阿姜曼以下的九位传承弟子,以及僧森林僧的修行生活有详尽的描述。(本书中文节译本由法耘出版社于2003年12月出版)
  ⑤今日的沛塘寺(Wat Peu Nong Nahny)位于泰国东北的沙功那空省(Sakon Nakhon)帕那尼空县(Phanna Nikhom)那那依乡(Nanai),直到1982年,该处成为正式的法宗派寺院,并以阿姜曼的巴利语法号,命名为“布利达陀”(Pa Bhuridatta)森林寺。
  ⑥当时阿姜曼七十九岁,阿姜查三十一岁,阿姜曼于翌年(1949)逝世,之后弟子们便各自云游去了。
  ⑦惭(hiri)是对恶行感到厌恶,愧(ottapa)是对恶行感到害怕,两者的作用都是不造恶。佛陀称此二法是世间的守护者,因为它们能制止世间陷入广泛的不道德。
  ⑧四正动(cattari sammappadhanani):又名“四正断”,意指策励身、口、意的修行,不令放逸。即:(一)已生恶令断除;(二)未生恶令不生:(三)未生善令生起;(四)已生善令增长。
  ⑨五力(panca balani):指五种破恶的力用,即:(一)信力——对三宝虔诚,可破除一切邪信。(二)精进力——修四正勤,可断除诸恶。(三)念力——修四念处以获正念。(四)定力——专心禅定以断除烦恼。(五)慧力——观悟四谛,成就智慧,可达解脱。
  ⑩阿姜查并未说明何以急著离去的原因,他只是提到住在那里有一些障碍存在。
  ⑾森林快速消失的原因很多,如普遍铺设道路与铁路、丛林战争、砍伐树林,还有大自然的洪水灾难等,都剥夺了森林僧的修行空间。
  ⑿波罗奈,梵名Varanasi,巴利名Baranasi。中印度古王国,又称波罗奈斯国、波罗捺国。旧称伽尸国(Kasi),近世称为贝那拉斯(Benares),即今之瓦拉那西(Varanasi)。佛常游化至此教化众生,系六大说法处之一,今城内有数以千计之印度教寺庙,其中有著名之金寺。
  ⒀根本智又名如理智、无分别智、正智、真智等,即符合真理无分别之真智,因它乃生一切法乐,出一切功德大悲之根本,所以称为根本智。
  ⒁阿轮吠陀(ayur-vedic)又译“寿命吠陀”。一种古代印度医学,其主要原理均源自吠陀。目前在印度的阿轮吠陀中心仍实行这种医术。
  ⒂法救尊者所译的(法句经·双要品)说:“心为法本,心尊心使,中心念恶,即言即行,罪苦自追,车轹于辙。心为法本,心尊心使,中心念善,即言即行,福乐自追,如影随形。”(《大正藏》卷四,页562上。)
  ⒃空约翰(St.John of the Cross):西班牙讨人与神秘主义者,与圣泰瑞莎(St.Teresa of Avila)共同于1568年创设加尔默罗(Carmelites)赤足冥想修会。他有诗作<灵魂的暗夜>(Dark night of the Soul).
  ⒄分别论说(vibhajjavada):由多方面分别解说一切法,对未尽理之说,更须分别论究,故称“分别论者”,与上座部关系密切。
  ⒅五条训练自己身口善行的准则: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与恶口、不使用麻醉品。
  ⒆八戒:即八关斋戒,是佛陀为使在家信众有机会学习出家生活,藉以长养出世善根,而特别开设的方便法门。共有八条戒律:(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淫;(四)不妄语;(五)不饮酒:(六)不著华鬘、不香油涂身;不歌舞倡伎,不故往观听;(七)不坐卧高广大床;(八)不非时食。
  ⒇十戒:即沙弥或沙弥尼受持的十条戒律,是从五戒的基础上,加了五条与世间俗欲隔离的规定,而成为养成僧伽人格的训练。其内容是:(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淫;(四)不妄语;(五)不饮酒;(六)不著华鬘、不香油涂身;(七)不歌舞倡伎,不故往观听;(八)不坐卧高广大床;(九)不非时食;(十)不捉持金银宝物。
  (21)具足戒:即指比丘与比丘尼戒。“具足”是旧译,新译作“近圆”,“近”是邻近,“圆”是圆寂(涅盘),“近圆”意指能清净受持比丘、比丘尼戒,便已邻近涅盘了,因每条戒都可以长养定慧、解脱生死。沙弥或沙弥尼要年满二十岁才可受具足戒,成为比丘或比丘尼。在《巴利律》中,比丘有二百二十七条戒,比丘尼有三百一十一条戒。
  (22)这些话是佛陀于二月满月时,在王舍城附近的竹林精舍,对一千两百五十名出家弟子所举行一场著名教导的开场白。后来的满月筋(Magha Puia)就是为纪念这日子。此“波罗提木叉教戒”(Ovada Patimokka),形成《法句经》的183-185颂——“一切恶莫作,一切善应行,自调净其意,是则诸佛教。”(183颂)“诸佛说涅盘最上,忍辱为最高苦行。害他实非出家者,恼他不名为沙门。”(184颂)“不讲与不害,严持于戒律,饮食知节量,远处而独居,勤修增上定,是为诸佛教。”(185颂)
  (作者简传) 阿姜查
  作者:阿姜查著 赖隆彦译
  阿姜查·波提央(Chah Phothiyan)一九一八年六月十七日,出生在泰国东北部乌汶省瓦林姜拉县吉靠村,一个有十个孩子的富裕大家庭中。九岁时离开学校,在父母亲的允许下出家成为沙弥,三年后还俗回家帮忙农务。然而他还是比较喜欢修道生活,因此一到二十岁,又在村落的寺院出家成为比丘,一九三九年四月二十六日受比丘戒。
  他早年的僧侣生活较传统,研习佛教教义、阅读泰文教典及巴利经文。第五年时,父亲因重病去世,人命的脆弱和不确定,促使他深思生命的真正目的,厌离感开始在心中生起。经过六年的寺院教育之后,一九四六年阿姜查通过了最高级的正规佛学课程考试。从那时起,他放弃学业,开始托钵行脚,走上另一段寻师访道的旅程。
  阿姜查走了四百公里抵达泰国中部,沿途行乞于村落、睡在森林。之后追随几位寮语系统的师父修学,过著传统的丛林苦行生活。他听说了备受推崇的阿姜曼,渴望能见到如此一位有成就的老师,于是,花了一段时间的寻找,才在一九四八年遇见阿姜曼并受到教导:“如果看到在内心生起的每件事物,当下便是真正修行之道,”当时阿姜曼七十九岁,翌年便逝世了。虽然阿姜查只与阿姜曼相处两天,但阿姜曼所授的法门却非常受用。简洁而又直接的教法是很大的启示,改变了他修行的方法。往后几年,阿姜查经常选择在有野兽出没的森林中修行。住在老虎和眼镜蛇成群之处,甚至丛林坟场,来克服对死亡的恐惧,并洞察生命的真正意义。
  一九五四年他受邀回故乡,在乌汶省他出生村落旁的巴蓬(Phong Pond)森林里住了下来。那里热病横行、鬼魅出没,他不顾疟疾的困境、简陋的住处以及稀少的食物,追随他的弟子却愈来愈多。巴蓬寺于是应运而生。
  阿姜查的教导不强调任何特别的打坐方法,也不鼓励人们参加速成内观或密集禅修课程。他教人先观出入息以调心,等心安住了,继续观察身心的变化。保持生活简朴、自然的生活态度以及观察心念是他的修行要领,以培养一种平衡的心境,既无所执著也无我。无论是静坐或日常生活作息都是修行,只要耐心观照,智慧与祥和便自然产生。
  一九八一年,阿姜查的健康逐渐走下坡,但他以“正见”如实觉知自己的病情:“如果它可以治愈,就治愈;如果不能,就不能。”他不断提醒人们,要努力在自己心中找到一个真实的皈依之所。当年雨安居结束前,他被送往曼谷做一项手术。几个月内,他停止说话,并逐渐失去四肢的控制,终至瘫痪卧床。一九九二年一月十六日,上午五时二十分,阿姜查在巴蓬寺,在随侍的比丘们面前,安祥地离开人间。(转载自阿姜查(森林中的法语))
  Namo Tassa Bhagavato Arahato Samma-sambuddhassa
  Namo Tassa Bhagavato Arahato Samma-sambuddhassa
  Namo Tassa Bhagavato Arahato Samma-sambuddhassa
  皈敬世尊\阿罗汉\正等正觉者
  皈敬世尊\阿罗汉\正等正觉者
  皈敬世尊\阿罗汉\正等正觉者
  前言 关于这颗心
  作者:阿姜查著 赖隆彦译
  关于这颗心——事实上,它实在没有错。它本质上是清净的,且原本就是平静的,若不平静,那是因为它跟著情绪走。真心与这些无关,它只是自然的一面,因受情绪欺骗,而变得平静或扰动。未受训练的心是愚痴的,感官印象很容易让它陷入快乐、痛苦、愉悦与忧伤之中。不过心的真实本质并没有那些东西。欢喜或悲伤不是心,它只是欺骗我们的情绪,未经训练的心迷失后,就跟随著情绪而忘了自己。于是,我们便以为是自己在沮丧、自在或其他等等。
  但是,其实这颗心原本是不动与平静的——真正的平静!只要风静止,叶子就会安住不动:风来了,叶子随之舞动,它舞动是源自于风。心的舞动则是源于感官印象,心跟随著它们,否则就不会舞动。若完全觉知感官印象的真实本质,我们就能不为所动了。
  修行就只是要看见“本心”,我们必须训练心去觉知那些感官印象,且不于其中迷失,让它能平静下来。我们艰苦修行的一切努力,都只是为了这个单纯的目标。
  (阿姜查平衡的教导方式
  人们从许多来源听到佛法,例如不同的老师或比丘处。在一些例子中,“法”被以非常广泛与模糊的字眼教导,以致很难在日常生活中运用。在其他例子里,它则以华丽的语词或特殊的名相来教导,尤其是采用逐字解释经典的方式时,更让人难以理解。最后,有种教导则是以平衡的方式进行,既不会太模糊或深奥,也不会太空泛或太隐晦,最适合听者理解与修行,符合每个人的利益。在此我想与大家分享一些我惯常指导弟子的教法。
  希望获得佛法者必须以信仰或信心为基础,我们必须了解佛法的意义如下:
  佛①:“觉知者”②,心中有清净、光明与安稳者。法③:清净、光明与安稳的特徽,从戒、定、慧生起。因此,获得佛法者是培养与增长心中的戒、定、慧者。
  希望回家的人,不是那些只是坐著幻想旅行者,他们必须踏上旅程,朝著正确的方向一步步前进。若走错路,就可能遇到沼泽或其他类似的障碍,或陷入险境而永远到不了家。家,是个让身心舒适的场所,那些真正到家者才能放松与舒服地睡觉。但旅行者若经过或绕过家门而不入,那么在整段旅程中,他们将无法得到任何利益。
  (修行的成果完全取决于自己
  同样地,达到佛法的道路是每个人必须独自去践履的,没有人能替代。我们必须走戒、定、慧的正道,直到获得内心清净、光明与安稳的喜悦,那是践履正道的成果。
  但若人拥有的只是书本、圣典、教戒与经典的知识——那只是旅游的地图或计划——就永远无法觉悟心的清净、光明与安稳,即使经过几百世,他将只是徒劳无功,永远无法得到修行的真实利益。老师只能指出正道的方向,我们是否行走正道而获得修行的成果,则完全取决于自己。
  在此有另一个观察的角度。修行就如医师开给病人的药,瓶子上有详细的用药说明。但若病人只是阅读说明,即使读上一百次,还是可能会死。他们无法从药物得到任何利益,并可能会在死前埋怨医生差劲,是个骗子,那些药物无法治愈他们,因此毫无价值。殊不知他们只是花时间检视药瓶与阅读说明,并未遵从医师指示服药。
  但若遵从医生指示服药就能康复,假使是重病,就必须服用较重的药量,若病情轻微,则只需服用少量的药即可。服用重药是因为病重的关系,那是非常自然的,你们自己仔细思量后就会了解。
  医师开列处方以减轻身体的疼痛,佛陀的教导则是心病的药方,让心能恢复自然的健康状态。因此,佛陀可说是开列心病处方的医师。事实上,他是世上最伟大的医师。
  我们每个人毫无例外地都有心病。当你看见这些心病时,难道不会合理地想寻求“法”做为依靠或药方吗?践行佛法之道,不能以身体去完成,你必须用心去实践。我们可以将解脱道的行者区分成三种层次:
  第一层次,包括那些了解自己必须修行,并知道如何做的人。他们皈依佛、法、僧,决心依教法精进修行。这些人已拼弃盲从的习俗与传统,而能根据理智亲自检视世间的本质。这群人名为“佛教行者”。
  中间层次,包括那些已修行到对佛、法、僧深信不移的人,他们已觉悟一切因缘法的真实本质,逐步降低执取与贪著,不会紧抓事物不放,他们的心深悉佛法。根据不执著与智慧的程度,而分别称为“入流”④、“一来”⑤、“不来”⑥,或统称为“圣者”。
  最高层次,是那些修行已导向佛陀的身、口、意者。他们超越世间、解脱世间,解脱一切贪染与执著,而称为“阿罗汉”⑦或“世尊”,是最高层次的圣者。
  (修行正念和正知将能生出善戒
  戒,是对身和语业的自制与纪律,正式的区分是在家戒与比丘、比丘尼戒。不过,一般而言,有个基本特性——动机。当我们正念或正知时,就有正确的动机,修行正念⑧与正知⑨将能生出善戒。
  若我们穿上脏衣服,身体会变脏,心也会感到不舒服与沮丧,那是非常自然的。若保持身体洁净,并穿上整洁的衣服,心就会变得轻快与喜悦。同样地,当无法守护戒律时,我们的身行与言语就会腐化,而让心痛苦、悲伤与沉重。我们将偏离正确的修行,无法洞见“法”的本质。善的身行与言语有赖正确训练的心,因为身体与语言都由心所控制。因此,我们必须持续调伏自己的心。
  (定的修习能让心更坚固
  以定⑩来训练,能让心更坚定、稳固,为心带来平静。通常未经训练的心是动(“上汤下皿”)不安的,难以控制与驾驭。这种心狂野地跟随感官起舞,就如水往低处窜流一样。农学家与工程师知道如何控制水,以供人类社会使用,他们筑起水坝以拦截河流,建立水库与渠道,只为了输送水让人更方便使用。]。这些蓄积起来的水,变成电力与灯光的来源——这是控制水流更进一步的利益,如此一来,不仅阻止它四处流窜、淹没低地,还能发挥它的最大功效。
  心经常受拦阻、控制与疏导的情况也是如此,将能带来无边的利益。佛陀说:“调伏之心,将带给我们真正的的快乐,因此好好训练你的心,以得到它的最大利益。同样地,环顾周遭的动物大象、马、牛等,在使用它们之前,也必须先加以训练,唯有如此,它们的力量才能充分发挥,为我们所用。
  调伏的心所带来的福报,比未调伏要来得多多。佛陀与圣弟子们都和我们一样——从未调伏的心开始,但后来都成为我们尊敬的对象,我们从他们的教导中得到许多利益。仔细想想,整个世界已从这些调伏心且获得解脱者的身上,得到多少利益。受到控制与调伏的心,将更能适切地在各行各业帮助我们。有纪律的心,会使我们的生活保持平衡,让工作更顺利,并培养与发展出理性的行为模式。最后,我们的快乐亦将随之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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