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观音面前安静下来

　　在观音面前安静下来

　　唐诗

　　去观音山之前,我上网搜了一些资料。光是那句“樟木头坐落在观音山脚下”就诱惑了我。杨帆说山里有尊巨大的观音石像,在那里我能安静下来。这些年的四处奔波让我内心因浮躁而恐慌,QQ签名长年写着一句话:“安静下来。”我这样迫切地想要安静下来。

　　车是杨帆租来的,小四轮,稍微开快点都颠得厉害。一路上我们谁也没说话。我模糊地想起樟木头的样子,2000年,我的初恋男友停留在这里。那时候,一到周末他便从这里坐几个小时的车程到深圳看望我。这样的时间持续了一年,直到他远在乡下的老婆将我拦截在工厂门口,他未婚的谎言得以戳穿。我们交往这么长的日子里,他从未同我说过有这么一座观音山。

　　我是喜欢观音的。如果世人都能豁达、慈悲为怀,该有多好。和初恋男友分手三年后,我想安静下来开始另一段恋情。我想像了一下未来男友的样子,他有着怎样的容貌和性格,以及过去。

　　快到樟木头的时候,杨帆给我介绍观音山,他絮絮叨叨地说观音山风景优美,具有悠久的历史文化底蕴,荣获“中国十佳休闲景区”和“中国最佳旅游目的地”称号,是联合国“国际生态安全旅游示范基地”和广东省“科普教育基地”。

　　杨帆着重讲了观音山的“名气”,这让我一直微笑。我想杨帆是不了解我的。我喜欢观音山与她的“名气”无关,是纯粹的喜欢。何谓纯粹?即她是否声名远扬实在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适合从声嚣味浓厚的城市走出来的我。

　　在观音山停车场,我们将车停好,走出车门时抬头望了望头顶上的山峰。一种渺小感扑面而来。因为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山上看世界上最大花岗岩石雕观音圣像,便说服杨帆驱车前往。此刻的杨帆却一改平日温顺的态度,执意要步行上山。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得当陪同。

　　沿着陡峭的山路,我们一步一步往前走。因为步行,我发现园区配套设施很齐全,在静谧的山林中让人多了一份安全感。三三两两的游人从我们身边走过时带着一阵风,更大的风是那些坐着大巴上山的游人。林中的空气清晰,鸟叫虫鸣,远远便看见一两簇山花盛开在绿绿的树丛中,让人满心欢喜。此外,杨帆带我去看了东莞地区最大、最集中的自然瀑布群和全国首家古树博物馆。我捕捉到孩子骑在爸爸肩上的笑颜,抓拍到青春靓丽脸庞上的光芒,收录到轻凉的风声、蝉声、诵经声。

　　一路上树木郁郁葱葱、溪流如注,时有泉声如诉,伴着清爽山风,令人心无旁骛,陶醉在山人合一的自然环境中。许是因为这样,与我撞个满怀的林秋抬起迷茫的眼睛盯着我足足看了一分钟,然后他说:“你在梦游吗?”

　　我并没有梦游的嗜好,不过与林秋的不期而遇确象是在梦游的。我什么也讲不出来,一个劲傻笑。林秋歪着嘴巴,用亮亮的眼眸瞅我:“我说你不会是被我五大三粗的身板撞傻了吧?”当然不是。但是这分明是亦真亦幻的场面哈,叫我如何能不笑?

　　林秋被我笑得有些莫名其妙,转身离开。他长长的影子透过树影投射到有着绿苔的石板上,鬼魅味十足。我心中却是不怕的,一跑微笑着跑开去。跑了一阵,觉察到有人影紧随而前,才一回头,我又撞上去了……林秋低着头,他的下巴刚好抵着我的头。我愣在那里,动弹不得,不再笑了。林秋跳开去时我才看见他的眼角轻轻浮上去的浓浓笑意。

　　因为林秋的出现,到达观音广场后,杨帆不再微笑,他在观音圣像前,双手合十,静坐。占地近万平方米的观音广场,视野开阔,既可鸟瞰樟木头全景,又可远眺惠州、东莞、深圳的景色。林秋把镜头对准了这里的信男善女,香烟缭绕中有人跪拜祈福,有人闭眼许愿,所有人的面孔都变得虔诚。

　　站我旁边的中年妇女给同伴们讲观音菩萨的慈悲和灵验,她说平日里她坐车是要晕的,可是她来这里从来就不晕车,都是观音菩萨保佑的。看着长辈们都在跪拜祈福,我也加入他们的行列,除了要为远在家乡的父母跪拜祈福外,还想要感情的归宿。

　　天色渐渐暗下来,杨帆唤醒静坐了良久的我。他说我的心已经安静下来,我们下一站去感恩湖。

　　在感恩湖,林秋一眼看见浮在水面的大龟,眼疾手快的捞起来。我惊叫:“如此大的龟啊。”杨帆说:“我们带回去养吧,放这迟早有一天会被人抓走。”还没等我开口说话,林秋便说:“这个带回去卖掉该值不少钱的。”我说:“你该不会是想拿龟去换钱吧?”话落,林秋将龟重新放入了感恩湖里。

　　至今记得林秋将龟轻轻放入感恩湖的情景,他脸上的线条柔和,双手的虔诚不亚于在佛光中双手合十的信徒。我得说正是因为林秋这个简单的动作为我们日后的感情奠定了基础。

　　我和林秋交往了两年,因为相遇在观音山,隔山差五我们便相约着去观音山携手游历或者在圣像前静坐。偶尔,我们也去凤凰山游历,一起挽手去拜佛,他喜欢拜财神爷,而我跪拜祈福的仍然是一份感情的归宿。拜佛这件事,与其说是一种“迷信”,不如说这是一种信仰。烧香拜佛原本就是各人的某种愿望,虔信的许愿,心灵的某种寄托。我从来不会单纯地认为这是“迷信”,因为我从来不愿意诋毁人类单纯、本真的内心。

　　两年后,林秋要回山东老家创业,他说广东是别人的城市,外来劳务工没有生活保障和福利。我选择与林秋分手,固执地留下来。于我来说,我喜欢的地方就一定会是自己的城市,会有生活保障和福利,就象面包和牛奶都会有的。

　　一直在我身边的杨帆在樟木头找了份工作。每逢周末,我都应邀和杨帆一起去游观音山。不久,我也在樟木头找到了工作。这之后,一直停留在观音山脚下。因为各种原因离开这里的同事,从外地打来电话给我时会问:“你现住哪?”我说:“还在原地。”立即,电话那头传出他们欢快的声音:“哦,观音山呐!”简单一句话,却是深怀感情的。

　　林秋也不例外,他每年不定期地都会给我打一个电话报平安,每次总要问我:“你现在住哪?”我在电话这头听到问话时会开始微笑:“我在观音山脚下安静了下来。”关于这是别人的城市的话题他再也不曾提起过,或者他早已经知道,现在政府最关注和照顾外来劳务工,不仅仅是生活保障和各项福利措施,生活在这座城市的劳务工一样可以是这片热土的主人。

　　在观音圣像前静坐得久了,我感悟到身边人的重要。一朝一夕的相处,一举一动的温柔,是一直在我身边的杨帆给我的全部情感。杨帆不止一次地问过我,到底是因为在观音山不期而遇的那个人,还是因为不期而遇的那个人是在观音山,所以我才一直固执地选择留在这里?其实这个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一直都在这里啊。

　　(注:本文获第三届中国观音山杯“观音山游记”有奖征文活动三等奖。)

　　出自: 《江门文艺 》 2010年1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