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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佛教史略

       

发布时间:2009年04月12日
来源:不详   作者:释圣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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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佛教史略
  释圣严
  现代佛教学术丛刊
  第82期(1980.10)
  页311-352
  ?1980 大乘文化
  台北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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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佛教初传的时期
  韩国,实际上是中国民族及中国文化的分支或延伸。据传说,在中国唐尧二十五年,有神人降于太白山(今之宁边妙香山)的檀木上,国人立为君王,所以称为檀君。但是关于檀君王于韩国的古传,均系出于稗史神话,不足征信。韩国最早封君的记载,该是出于史记卷三十八的周武王封箕子于朝鲜而不臣。嗣后秦始皇统一天下,箕子的后裔箕否,便降于秦。到了汉朝代秦而有天下之时,箕否的儿子箕准,被燕人卫满逐出了朝鲜;到了汉武帝元封三年,又灭了卫满的孙子右渠,而将朝鲜分为真番、临屯、乐浪、玄菟的四个郡,成了汉家的领土之一部分。
  到了汉宣帝以后汉江以南的半岛地带,渐次分成三韩而配三国,那就是:马韩配百济,辰韩配新罗,卞韩配任那;但是在崔致远上大师侍中状中却说:“马韩则高句丽,卞韩则百济,辰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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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则新罗也”。后者虽是错误的说法,以后却将错就错,一直沿用了下来。这三国鼎立争衡的局面,维持了六百八十一年(西纪前一八──西纪后六六三年),最后由新罗统一了三韩。
  佛教的传入,是在高句丽立国后的四百零九年,第十七代小兽林王二年(西纪三七二年)时,中国的秦王符坚,派遣使节以及沙门顺道,赠送佛像和经卷到高句丽,这是佛教像入韩国的开始。自此十三年后,在百济温祚王第十五代的枕流王即位之年(西纪三八四年),又有印度沙门摩罗难陀,自中国东晋孝武帝境内来化。新罗国亦自高句丽接受了佛教,但到第二十三代的法兴王十五(西纪五二八年),始见其三宝之兴隆。
  不过,佛教初传高句丽时期,仍集其原有的习俗相混,例如小兽林王之弟继承王位之后,称为故国壤王,即下教诏,崇信佛法,但他是为的求福。又在北史高句丽传载:“常以十月祭天”,“信佛法,敬鬼神,多淫祠”。可见其尚非流行正信的佛法。
  唯在道教尚未传入之前,高句丽诸王,多信佛法,十九代广开土王,二十一代文咨王,建有平壤九寺。然到第二十七代荣留王七年(西纪六二四年),受到逆臣盖苏文的游说,遣使向唐高祖上表,请传道教,遂有道士叔达等八人带了道德经,到达高句丽。王即将道士馆于佛寺。到了二十八代宝藏王时,道教己取佛教地位而代之,由于国王的倡导,国人遂争相信奉五斗米教(汉末张道陵派的道教)。道教大盛之后,佛教衰颓,国势日危,终于在宝藏王二十七年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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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正在王室崇信道教的先后,高句丽的佛教虽不受其本国欢迎,佛教却出了几位名僧。例如惠亮迁至百济为僧统;僧朗入中国,受梁武帝的器重;惠慈游化日本,为圣德太子之师;昙征对于日本文化的贡献也大。
  在百济,初期的佛教中,也出了几位名匠;例如第二十六代的圣王四年(西纪五二六年),沙门谦益,自印度求法回国,他在印度学梵文五年,洞晓天竺语言,深攻律部,庄严戒体,与梵僧倍达多三藏,齍梵本阿毗昙及五部律归国,受到圣王以羽葆鼓吹而迎于郊外,安于兴轮寺,召国内名释二十八人,译出律部二十七卷,而成为百济的律宗之鼻祖。同时有昙旭及惠仁两法师,著律疏三十六卷献于王。
  百济的圣王,亦称为圣明王,日本初有佛教,就是由于他的介绍之功。到了威德王时(西纪五五四──五九七年),百济佛教向日本的输出,尤其积极,佛像、经卷、经师、律师、禅师以及佛工、寺工等等,相继赠予日本;其中以惠聪律师最著名,被许为三宝的栋梁。第二十九代法王元年(西纪五九九年),下令禁杀生,放民众所养鹰鹞焚渔猎之具。第三十代武王(西纪六00──六四0年)亦笃信佛法,有名的僧人,例如寂于中国的惠现、游化日本的观勒等,均为武王时代的人。
  再说新罗的佛教,虽早在第十代讷只王(西纪四一七──四五七年)时,已有了传布,民间之笃信佛教者,则在经过了一百十余年后的法兴王十五年时,才呈现兴隆的气象,十六年诏禁杀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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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年建大王兴轮寺,乃为新罗王创寺之始。
  到了第二十四代的真兴王以后,新罗的佛教,突然现出了旭日升天似的旺盛之势,人才辈出,入印度中国求法者甚多。例如玄光、圆光、元晓、义湘、慈藏、明朗、惠通等人,都是这一时代的新罗名德。
  真兴王奉佛甚笃,士人亦争为归崇,遣学僧觉德入梁求法,梁武帝赠佛舍利,王与百官奉迎于兴轮寺之路前;沙门义信入天竺求法,白骡驮经而归;当中国陈文帝时,遣刘思及学僧明观,赠送给新罗的经论达一千七百余卷。另有沙门玄光,入陈求法,向南岳慧思禅师受业,得法华安乐行门,证法华三昧,返国后即弘传天台教观。又有法师安弘入北周求法,与于阗沙门毗摩真谛等二人同国,带返楞伽、胜鬘二经及佛含利。
  真兴王敬信三宝,恭敬沙门,当他到了晚年,自己祝发为僧,他的王妃也入永兴寺为尼,一代护法君王,堪称彻底。
  真兴王以下是真智王,仅三年便是二十六代真平王(西纪五七九──六三一年),这时的高僧很多,而以圆光及元晓二人最有名。圆光来中国求法时,尚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居士,听经之后,即有出尘志,遂得陈主之许,落发受具,游历讲肆,学成实及涅槃,又入虎丘山修定,是以综涉四阿,通达八禅定,讲成实编释般若经,名望播于岭表,一时来学者甚众,隋开皇年间真平王,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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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名,敦请回国之后,常讲大乘经典,为王臣之所归向。年齿既高,每乘舆入宫,而其衣服及饮食,均由王后亲自料理不许他人佐助,礼遇之隆,可以想见。
  元晓生于真平王三十九年(西纪六一七年),他是一位奇特的佛教人物,本预备入唐求法,途中夜宿野外,因系鬼乡而多祟,乃悟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之旨,以为心外无法,便打消了入唐的念头。自此,发言狂悖,示迹乖剌,乃至与瑶石宫寡公主私通,生了一个儿子叫做薛聪。可是,元晓父子,都是聪慧绝伦的人物。尤其是元晓,对于佛经的疏释,多达八十一部,现存者尚有十六部;他的疏释范围,非常广博t有华严、涅槃、法华、楞伽、维摩、般若、胜鬘、解深密、大无量寿、弥勒上生、梵网等经疏,起信、摄大乘、中边、成实、广百、阿毗昙、三论等论疏。不过,元晓的思想虽有多少自相出入之处,而其主要的立足点,则为发推一乘圆教。
  新罗第二十七善德女王的时代,出了一位慈藏法师,他在唐太宗贞观十年来华求法,他是一位持戒精进的比丘,真平王曾欲以斩杀之刑逼他出仕,他却说:“吾宁一日持戒而死,不愿百年研戒而生。”终于使王愧服,许他出家。来到中国以后,在终南山感得神人向他受戒,灵应极多,并得唐太宗赐绢二百疋;贞观十七年善德王上表唐太宗,请慈藏还国,太宗传入宫,礼遇优渥,并赐他大藏一部,以及像幡花盖,带回本国。回国后担任大国统,大宏法化,由是而使国中之信佛受戒者,十室八九。到了第十八真德王三年(贞观二十年,西纪六四九年),他使新罗服章,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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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仪,这是新罗采用中国服仪之始。
  密教入新罗,始于唐贞观九年,即是善德女王四年,据三国遗事卷五的记载,是由于明朗于善德王元年入唐,入龄宫传密教。但明朗的事迹不详,入龄宫似亦传说的附和。此后有沙门惠通于第三十代文武王五年(唐高宗麟德二年)六入密教。据三国遗事卷五记载惠通入唐,是依善无畏三藏传受印诀而归,并且颇多神异,为王女驱除毒龙,治愈怪疾。然而,考诸史实,善无畏是玄宗开元四年来华,比高宗麟德二年晚了九十六年,所以颇有可疑。惠通所传密教,可能是西晋帛尸黎密多罗以来所译的密典。
  到了文武王三年(唐高宗龙朔三年)灭了百济,文武王八年(唐高宗总章元年),又由唐将李绩等协助攻灭了高句丽,便结束了三国鼎立而完成了韩国的统一。
  文武王十年,高僧义湘自唐求法回国,弘传华严宗。义湘(西纪六二五──七0二年)二十岁出家,初伴元晓入唐,过辽东边界,戌军以为是间谍,囚禁了数十天,又把他们放还新罗,到了文武王元年,始搭乘唐朝使节的便船,来到中国,于终南山谒华严二祖智俨,入室受华严妙旨。回国后创浮石寺,开演华严一乘,圣德王元年,以七十八岁的高龄入寂。义湘的操行高洁,贵在如说而行,讲宣之外,精勤修练,除了三衣瓶钵之余,曾无他物。著有法界品钞记、大华严十门看法观、华严一乘法界图等。他的弟子很多,著名者有十大德,悟真、智通、表训、真定、真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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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融、良圆、相源、能仁、义寂等。其中的智通及表训,颇有神异;义寂则颇多著述,现存于藏中的有梵网经菩隆戒本疏。义湘与法藏贤首大师是同门同学,法藏于唐中宗嗣圣九年尝派门人胜诠带给义湘一信,并赠所著华严疏抄及探玄记等,义湘为探玄记掩室研讨了十来天后,令门人真定、相圆、亮元、表训四人,各讲五卷,并说:“博我者藏公起予者尔辈”。法藏在信中对义湘也是推崇备至,尊义湘为“海东新罗大华严法师”,又说:“如来灭后,光晖佛日,再转法轮,令法久生者,其惟法师。”
  与义湘同时而比义湘先来中国求法的,便是玄奘的大弟子圆测,据说他是新罗王之孙,三岁就出了家,到了中国,唐太宗赏其才,赐予度牒,先住京师元法寺,后随玄奘三藏学,博通瑜伽、唯识、成实、俱舍等论,以及大小乘经,并与窥基竞争,其成就可知。在则天武后垂拱年间,新罗的神文王累次上表,请圆测回国,他虽一度回国又来到了中国,最后也终老在中国,享寿八十四岁,著有成唯识论疏等十三部。随他入堂的弟子胜庄及道证,也都是著名的唯识学家,各有著述。
  在神文王时(西纪六八一──六九一年),新罗尚有一位大著作家憬兴法师,被神文王封为国老,著有俱舍论钞、大涅槃经疏、法华经疏、成唯识论贬量等二十五部,现存者有无量寿经赞及三弥勒经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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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第二十五代景德王(西纪七四二──七六四年),又出了一位大著家大贤法师。大贤或名太贤,他是道证的弟子,是玄奘的第四传,他先学华严,后入法相。据三国遗事记载,大贤亦颇多神异,当他生于南山茸长寺的时候,常旋绕丈六慈氏(弥勒)石像,石像之面亦随大贤而转;又于唐玄宗天宝十二年遇大旱,诏大贤入内殿讲金光明经祈雨,宫内之井已天旱而枯,大贤默祷之时,即刻涌出高达七尺的水来。大贤深究相宗奥旨,刊定邪谬,游刃于八识,所以后之新罗学者,亦皆遵其训。著述计四十二部,现存者尚有药师经古迹记、梵网经古迹记、同戒本宗要、大乘起信论内义略探记,成唯识论学记等。他的著述,多以“古迹”为名,以示他自己的谦抑,他是依诸家的疏释,取要而录之成书者,例如梵网经古迹记,亦要即是依据义寂与法藏之疏而制。
  韩国,除了佛教的输入早于日本,儒家的事艺,它也做了中日之间转运站,早在百济古尔王五十二年(晋武帝太康六年),即送博士王仁至日本,并献论语及千字文,可见儒家学流于三韩,为时很早。在百济近仇首王元年(东晋孝武帝宁康三年),亦说王为太子时战胜高句丽时,将军莫古解曰:“尝闻道家之言,知足不辱,知止不殆,今所得多矣,何必求多?”可见老庄之学输入三韩,为时也不迟。到了新罗圣德王十八年(唐玄宗开元七年)建立的广州甘山寺弥勒造像记,及十九年同寺的阿弥陀如依造像记,已见有将老庄的逍遥物外与佛教的玄寂常照,两者相为调和的文词。
  在佛教的艺术方面,当新罗统一的时代,正是中国唐代文化的极盛阶段,自六朝以来的佛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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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物之输入韩国者,因此也达于顶点,例如北魏形式的大佛像,有石雕的、有铜铸的,雕刻艺术,均极精彩;又有三层塔、九层塔及十三层塔等的建筑,有以铜十二万斤铸一口大钟者;唐代宗时,新罗景德王献来万佛山一座,系以沉檀木雕成,高丈余,与明珠美玉镶嵌雕刻成一座假山,“山有巉岩怪石涧穴……微风入户,蜂蝶翱翔,燕雀飞舞,隐约视之,莫辨真伪,中安万佛,大者逾方寸,小者八九分……相好悉备更镂金玉为流苏、幡盖、庵罗、薝葍、花果、庄严;百步楼阁;台殿堂榭,都大虽微,势皆活动,前有旋绕比丘像千余躯,下列紫金钟三■[竿-干+虚],皆有阁、有蒲牢、鲸鱼为撞,有风而钟鸣,则旋僧皆什,拜头至地,隐隐有梵音,盖关■[梶-毛+犬]在乎钟也。虽号万佛,其实不可胜记。”(三国遗事卷三及海东绎史卷二十七)如果此记属实,则新罗的佛教艺术,在距今一千二百年前,已是非常的伟大了。
  二、禅宗勃兴的时期
  韩国的禅宗,虽亦分有九山的门派,但皆源于中国禅宗的分支。
  初传禅宗于韩国的,是法朗及神行二人。
  法朗在唐太宗时代(新罗善德王时)来华,传受四祖道信之心要,所以他是道信以下的旁出一支,该与牛头法融及五祖弘忍的时代相若而稍后。但他传记不详,何时回国亦不得知。据崔致远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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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宪国师智诜之碑文中说:“双峰(四祖)子法朗,孙信行,曾孙遵范,玄孙惠隐,末孙智诜。”可见,信行为法朗的法嗣。
  信行,也就是神行,年方壮,即学律,苦修二年后,见法朗于踞■[足*胡]山而顿悟奥旨,勤求三年之后,渡海入唐,适逢凶荒,盗贼乱于边界,中国官吏疑神信非善类,把他拘禁了二百四十天,事解,即参志空,志空是神秀的法孙,大照普寂的门人,参学三年,始开灵府。因此,他既是四祖的法孙,又是神秀的法孙,神秀也是四祖的法孙,辈份上悬隔了三代,而竟集中神行于一身。回国后,宏传北宗禅法,至惠恭王十五年(唐代宗大历十四年)寂于断俗寺,七十六岁。
  当北宗禅的神行寂后四十余年,又出了一位嗣法于西堂智藏的道义禅师,智藏是南宗马祖道一的门人,与百丈怀海同时。道义于唐德宗建中五年来华,原来法号明寂。据祖堂集卷十七载:“后到曹溪,欲礼祖师之堂,门扇忽然自开,瞻礼三遍而出,门闭如故,次诣江西洪洲开元寺,就于西堂智藏大师处……大师犹若摭石间之美玉,拾蚌中之真珠,谓曰:诚可以传法,非斯人而谁?改名道义。”他在中国一住就是三十七年,于唐穆宗长庆元年回国,宏传南宗之禅。南宗是顿悟禅,与先传的讲究禅观等学的北宗禅不同,他以“无念无修”的直指为心印,所以虽被尊为国师,他的际遇却很寂寞,甚至被人谤为魔说,或以为虚诞而不予崇重。虽然由道义传廉居,再传至体澄而形成迦智山派,列为禅宗的九山之一,但道义的余势则不及洪陟所传的兴盛;门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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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形成,也落于洪陟之后。
  洪陟,亦作洪直,别名南汉祖师,在宪德王时来华,而于兴德王即位之初返国,兴德王三年敕修实相山,以洪陟为开祖,成为禅宗九山之一山。兴德王元年是唐敬宗宝历二年,比道义回国迟了五年,他也是传的西堂心法,回国后受到兴德王(宣康太子)的皈依,门下弟子有千余人,而以嗣法的秀彻国师为第二祖。
  洪陟回国后的第五年,又有一位慧昭禅师自唐回国,他在三十一岁时来华求法,谒于马祖的门人神鉴,神鉴为他剃度,并受于印契,三十七岁至嵩山少林寺受具足戒,他在中国住了五十七年才回本国,受到兴德王的迎劳,嗣后又受到闵哀王的降书馈赐斋费,并赐慧照之号。寂于文圣王十二年(唐宣宗四年),七十七岁。他为人朴实,粗服粝食,贵贱老幼,平等接引,守真忤俗,善于梵呗,临终时对弟子们说:“万法皆空,吾将行矣,一心为本,汝等勉之。无以塔藏形,无以铭记迹。”心行如此,实不愧为一代名德。
  慧昭归国后之九年,又有一位同为传受西堂心印的惠哲禅师返国,他在唐宪宗元和九年来华,留学了二十五年,于唐文宗开成四年回去,新罗景文王元年入寂,七十七岁,追谥为寂忍禅师。门下有道诜国师、如禅师等,形成桐里山一派法系,也为禅宗九山之一。
  惠哲返国后的第六年,也就是唐武宗灭佛的那一年(西纪八四五年,新罗文圣王七年),无染禅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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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求法二十多年以后回国,他先参马祖之嗣如满,又参同为马祖法嗣的实彻,实彻寂后,他在中国,游化四方,以恤孤独,视病痛为己任,虽祁寒酷暑,亦了无倦容,因有闻名遥礼而称他为东方之大菩萨者。归国后,住圣住寺,历四十六文圣王、四十七宪安王、四十八景文王、四十九宪康王、五十定康王、五十一真圣女王,受六代君王的优隆礼遇而为国师,真圣女王二年,以八十九岁的高寿入寂。他的资质恭谨而慈风满室,食必同于众,衣必均于人,劳作服役必率先而行,运水负薪别无不亲躬。门下二千人,著名者有僧亮、普慎、询父、僧光等。真圣女王谥号大朗慧,遂形成新罗禅门九山之一的圣住山一系。
  唐文宗年间,尚有一位梵日禅师,来华参马祖门人盐官济安禅师,于武宗会昌年间归去,他在朝礼曹溪祖塔时,有香云绕于塔寺之前,灵鹤唳于楼台之上。回国后以“莫踏佛阶级,切忌随他悟”示人。由他以下,形成阇崛成一派;门下有朗圆及朗空等十人。
  与梵日同年自中国回去的,另有一位道允,于唐敬宗宝历元年来华,参礼南泉普愿,并得普愿叹为:“吾宗法印归东国矣”。
  道允的弟子折中,七岁就出了家,十九岁参礼道允,得法后住于师子山,遂形成师子山一派。
  以上所传,多系马祖一脉,唯由四祖旁出的法朗系下,也出了一位智诜禅师,他被崔致远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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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为四祖的末孙。智诜是一位持律清苦,修持不懈的名德。自他以下,便形成曦阳山一派,弟子
  有杨孚、性蠲、继徽等。
  新罗僧参于青原行思系下的第一人,乃是行寂,他本来参于梵日,而于唐懿宗咸通十一年来华,唐僖宗光启元年归国。他参石霜庆诸,庆诸是道吾圆智之嗣,圆智接药山惟俨之法,惟俨是行思的法孙,希迁的法子。行寂于后梁贞明二年舍报,世寿八十五岁,神德王谥号朗空,弟子有信宗、周解、林俨等五百余人。
  传入沩仰宗的,乃是唐宣宗大中十二年来华的顺之,他参礼仰山慧寂,并愿为弟子,慧寂便笑著说:“来何迟,缘何晚,既有所志,任汝住留。”回国后,有时表相现法,以示徒众证理的迟疾,称为圆相,其有四对八相,依○相配成、、、、、、、,加以往回的判释,因其理繁,在此从略。总之,这种圆相的安立,实是沩仰宗的葛藤,因其易于流为定型刻板的作风。
  又有传承了玄昱及审希之法,而形成凤林山一派。玄昱曾于唐穆宗长庆四年来华求法,至文宗开成二年返国。审希是玄昱的法嗣,玄昱寂于懿宗咸通九年,审希寂于后梁贞明四年。
  我国后梁贞明四年(西纪九一八年),正是高丽太祖的元年,再过十七年,新罗就亡了。
  新罗将亡之际,庆猷及迥微二人,传入了曹洞宗。庆猷于唐僖宗文德元年来华,参云居道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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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居一见便说:“闻言识士,见面知心,万里同居,千年一遇。”遂密传法要。庆猷于后梁开平二年返国,贞明七年入灭。迥微先参迦智山的体澄,后于唐昭宗大顺二年来华,也参云居道膺,膺说:“吾人归矣,早知汝来。”遂密传心印,他在唐昭宗天祐二年返国。当时韩国僧同参于云居道膺之门者,尚有高丽的利严及丽严二人,并称为东海四无畏大士。
  在新罗末季禅宗勃兴,九山竟占其八,尚有须弥山一派,则在高丽境内。但是,天台宗也出了一位义通惟远,他在后晋天福年间来华,当时正是新罗亡于高丽之初。他先访法眼宗的天台德韶,有悟;再谒天台宗的螺溪义寂,闻一心三观之旨,遂留下受业。久之,道声播于四远,欲返国弘化,但在路过四明,将上船,却被郡守钱惟治留下了,钱惟治即是吴越忠懿王钱俶的儿子,吴越王世代崇佛,现虽降于宋,但其遗风犹在,钱惟治对义通加礼屈留,咨问心要,并说:“如曰利生,何必鸡林乎?”鸡林是韩国一地名。到了宋太宗太平兴国四年七月,太宗赐其寺额曰“宝云”;同年,四明知礼来从其学;太宗雍熙元年,慈云遵式来从其学。四明与慈云同为宋初中兴天台的两大师。可知,义通虽为韩国人,却是中国佛教史上的重要人物,他在中国教化近二十年,且亦于太宗端拱元年寂于中国,寿六十二。
  新罗王统末朝的佛教史上,尚有一位崔致远居士,值得一提。他是新罗的文豪,新罗名僧的碑文,多成于他的手笔,为后人提供了许多佛教的史迹。他也是中国留学生,十二岁来华,唐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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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乾符元年十八岁中进士。二十八岁返国后做了几任官,但于乱世多故,不惟不能行其志抱,而且有动辄得咎之累,于是他退隐于江海之滨及山林之间,以终其身。
  高丽的兴起,是由于新罗的衰弱。当时,群雄竞起,各据一方,甄宣据南州,号称后百济,弓裔据高句丽之旧地,以泰封为国号。王建之父以松岳郡投弓裔,弓裔即以王建为松岳城主,时王建年仅二十,出征四方而战功卓越。到了中国后梁贞明三年,弓裔的部下推戴王建为王,便立国号为高丽。王建即位第十七年,新罗归降,而结束了其五十六王,九百九十二年的王统;第十九年,讨平后百济,三韩又归统一。
  因此,高丽太祖之时,正是新罗禅宗兴盛之际,太祖的祖父尝于晚年离俗居寺,且以读佛典终其身;其父隆建则与道诜禅师交往很笃。所以,太祖本人也是一位护法的君王,且与禅僧的关系特深。
  据东国通鉴卷十二及高丽史太祖本记说:太祖之二年,创法王、慈云、王轮、内帝释、舍那、天禅(普膺)、新兴、文殊、圆通、地藏等十寺;四年建大兴寺于五冠山迎利严居之;五年舍旧宅为广明寺,又创日月寺于宫城之西北;七年创帝释院、九耀堂、神众院、兴国寺;十一年有新罗僧洪庆得自后唐闽府的大藏经一部到来,太祖迎置于帝释院。据白云山内院寺事迹云:“太祖敕诸州,建丛林,设禅院,造佛造塔,几至三千五百余所。”以此可见太祖对于佛教的热心,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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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一般可此。
  太祖对待僧人,也备极恭敬。对利严禅师执弟子礼;凡是当时境内的名德,无不礼迎问道,例如传曹洞宗的利严、庆甫、丽严,传石霜宗风的兢让,圣住山系的玄晖,曾经来华参诣投子山大同的璨幽,桐里山系的允多;又待忠湛禅师以王师之礼,忠湛寂后,太祖还为他亲制碑文。
  禅宗九山之一的须弥山派,是由利严禅师的门下所形成。利严于唐昭宗乾宁三年(西纪八九六年)来华,参云居道膺,得法于后梁太祖乾化元年(西纪九一一年)归国。高丽太祖十五年(西纪九三二年)敕于开城西北海州之阳,择灵山构精舍以利严居之,那就是须弥山广照寺。利严寂于太祖之十九年,六十七岁,门下之高弟有处光、道忍、贞能、庆崇等。到此时,韩国禅宗之九山门派,已完成了。
  所谓九山,就是:洪陟系的实相山、道义系的迦智山、梵日系的阇崛山、哲鉴系的师子山、无染系的圣住山、玄昱系的凤林山、道宪系的曦阳山、慧彻系的桐里山、利严系的须弥山。这在前面,已经分别介绍过了。
  三、禅教并行与祈祷佛教
  高丽太祖在位二十六年,他是开国君王,但在上来的十九年中,尚是群雄分裂的局面,尤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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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后百济给他的压力很大,甚至“与百济王子月光战,月光保美崇山,食足兵强,其敌如神,太祖力不能制。”(伽耶山海印寺之古籍)至第二主惠宗王,在位仅两年,第三主定宗王也仅四年。所以,高丽文教的真正盛世,是从第四主光宗王开始。
  光宗王在位也有二十六年,除了仿太祖之遗风,崇佛建寺敬僧之外,他也创了好多新制度;设立科举,以诗、赋、颂及时务方策,进士取官,兼以明晓经籍、医卜等而取业用;于是文风大兴。又设僧科,仿照文官的科举制度,遴选之后,授予僧阶,分为禅师、大禅师、重大师,三重大师等的德位。又创国师及王师的制度,至尊的高僧被礼为国师,次尊的高僧被奉为王师,此后,往往是以王师补缺国师的名位。
  这一时期,所谓禅教并行,乃是指的禅宗及天台、华严、唯识等的同样受到尊崇和有其发达的机会。
  在禅宗方面,由智宗传入了法眼宗,智宗于后周显德六年来华,先参永明延寿禅师,据永明传中说,当时高丽僧有三十六人,承受了永明的印记;智宗次参于国清寺的净光学天台。开宝三年返国后,大弘法化,他一生经历高丽的定宗、光宗、景宗、成宗、穆宗、显宗等六王,由大师、重大师、三重大师、禅师、王师、而至国师,德望之隆重,可以想见。
  天台宗传入韩国,始于新罗的玄光,西南岳慧思,说法华三昧。据佛祖统纪称:“九传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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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溪,荆溪复传而至新罗,曰法融、曰理应、曰纯英。”月窗居士金大铉所著的禅学入门跋,则说:“我东之新罗中叶,高僧法融、理应、纯英、联锡游唐,俱得天台下三世左溪东阳大师之妙法。”义天别说:“昔者元晓称美于前,谛观法师传扬于后。”(大觉国师文集卷三)
  总之,自玄光以后,天台宗在韩国是受重视的。相反地,到了唐末五代天台的主要典籍,却在中国找不到了,反而要去高丽求取了。据佛祖统纪卷十载:吴越王钱俶,因览永嘉集而以“同除四住”之语问德韶,韶等此是教义,可问天台义寂,寂说:“此智者妙玄,位妙中文,唐末教籍,流散海外,今不复存。”于是,吴越王遣使致书,带了五十种宝物,往高丽求取。高丽即派谛观,持天台教疏来华,见螺溪义寂,天台宗因此在中国复振。前面曾说到新罗的义通,也是投于义寂的门下,他们二人,实是同时代的人,巧的是二人均在中国来而不去的,谛观的螺溪门下留住了十年而寂,他给中国最大的贡献,除了送还了天台的教疏,还留了一部不朽的名著,那便是他所制作的四教仪。
  在这以后的一百二十年代,又有一位天台宗的名匠来华,那便是高丽文宗王的第四子义天,义天十一岁出家,十三岁就想入宋传天台教法,而没有得到国王的许可,到了二十八岁(西纪一0八五年)才达成目的。那正是宋哲宗的时代,义天来华虽仅留了十四个月,却是中韩两国之间一件大事,哲宗两度接见;他参遍了当时中国的各宗名德五十余人;回国时带去经书一千卷;受到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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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丽宣宗王及太后的热烈欢迎,迎迓导仪之盛,被史家形容为前古无比。他的学德俱优,为韩国的佛教文化贡献力量之大,堪称空前绝后,寂年虽仅四十七岁,弟子几达千人,有名者有百六十人,而他对于高丽佛教的影响之大,概可想见。义天不单是传天台,他也自称是“高丽国传华严大教沙门”。
  事实上,高丽的佛教,在光宗以后,极其鼎盛,名僧也很多,唯其各王的成绩多在建寺、受戒、斋僧上面,目的则多有为了禳灾祈福,据宋史高丽传称其王城,有佛寺七十区之多。各王所设斋会之大,往往饭僧一万、三万,乃至五万人,因此,流为祈祷的佛教,佛事兴隆而法门腐败,流弊丛生,到了太祖逝后六年,就有:“子背父母,奴婢背主,诸犯罪者,变形伪僧,及游行乞丐之徒,来与诸僧,相杂赴斋者亦多。”(高丽史卷九十三)
  在十一主文宗王时,诸州府县,逐年设轮经,而外放官吏多凭此机会敛财自肥;并有托佛事之名而遂醉饱娱乐之实者。文宗王十年有制云:“今有避役之徒,托号沙门,殖货营生,耕畜为业,估贩为风,进违戒律之文,退无清净之约……冠俗之冠,服俗之服,凭托修营寺院以备旗鼓歌吹,出入闾阎,搪市井揬,与人相斗,以致血伤。”所以文宗王要:“沙汰中外寺院,其精修戒行著悉令安住,犯者以法论了。”(高丽史卷七)
  文宗王二十一年,伟大的兴王寺落成,该寺费时十二年,凡二千八百间,竣工时,特设燃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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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会五昼夜,“王率百官行香,施纳财衬,佛事之盛,旷古未有。”“诸方缁流,坌集无算。”“择有戒行者一千赴会。”(高丽史卷八)
  太祖的父亲尝与擅于风水阴阳之术的道说禅师友善,历代君王也颇重视道说所传的方术,因此到第十五主肃宗王时,竟有妖僧光器,伪造阴阳书,阴谋不轨;另有觉真,亦妄言阴阳以惑众。十七主仁宗王时,有妙清利用阴阳密术诳王臣而造反。十五主肃宗王时,有后妃太子等登日月寺后之山岗,置酒为乐;又禁止群聚男女僧尼作万佛会,因其实以宴乐为目的。但是肃宗王二年设百高座于会庆殿,斋僧一万;六年的仁王会,斋僧五万;七年设大藏会于神护寺,设斋饭僧,不可胜数。因为僧人太多了,国家却穷了,肃宗王十年,就有如此的诏书:“今诸州郡司牧,清廉忧恤者,十无一二……流亡相继,十室九空。”(东国通鉴卷十)人民贫困如此,又有女真来犯,僧徒既多,也就派上用处了:“肃宗九年,选僧徒为降魔军……每国家兴师,亦发内外诸手随院僧徒,分属诸军。”(燃藜室记别集卷十二)
  这是非常明显的,佛事太盛。未必就是佛法兴隆,僧人太多,未必就是佛教的好现象,依佛偷生者多了,反而有损于教法,以致不得不藉王力来淘汰、来选择!乃至征用僧侣去从军了!
  当然。当时的高丽,尚能提倡文化及教育,例如第八主显宗王雕刻藏经,虽其目的是为契丹大举入寇,祈“依佛力攘敌”。义天自宋返国后,奏请自宋、辽、日本,购买释典,刊行了一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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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零十四部计四千七百四十余卷,实在是空前绝后的伟业。文宗王也颇提倡儒学,所以出了一位被誉为海东孔子的崔冲,崔冲设九斋以教诲后进;所谓九斋,便是乐圣、大中、敬业、诚明、造道、率性、进德、大和、待聘。因此名儒辈出,总称为高丽十二徒。而其十二徒的学生,多寓于龙兴及归法两寺,是以见出当时的儒生,与佛教颇能融和。
  在太祖之时有兴华严的坦文。
  到文宗王时,有法相宗的韶显,其晚年考正慈恩大师的章疏三十二部三百五十三卷,并募工开板,印行流通。
  在文宗王时,瑜伽密教,也有可观,有鼎贤国师者,因他神异颇多,所以历受成宗、显宗、德宗、文宗四王的优遇,加有大师、王师、国师的德位。
  第十三主宣宗王(西纪一0八四──一0九四),便是义天来华的时代,他的崇佛事迹,与文宗大同,也受菩萨戒,也设大法会,饭僧也每达三万。值得一提的,是由普济寺贞双等的奏请,准禅宗九山的参学僧徒,依进士之例,三年一选。到第十五主肃忠王六年(西纪一一0一年),又开辟天台宗之大选,由当时天台宗的大德教雄,主盟选拔。先在光宗王所设的僧科,是全体性的佛教科举,自此,即增加了禅宗及天台宗内的僧选。前者为大选或佛选,后者为宗选。
  第十七主仁宗王,在位二十四年,而其斋僧法会达三万人者,前后凡十三次,由于君王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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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信佛,多在祈福禳灾,非为解脱生死,所以佛事愈盛,愈能培养妖妄之徒的野心,致有妖僧妙清,利用方术,惑乱朝廷而阴谋窃国!
  十八主毅宗王(西纪一一四七──一一七0年)以后,法门紊乱日深,王之元年为求子嗣,敕讲华严经五十日,真的使他如愿,有了子嗣。十一年有内侍荣仪,进禳禬之说,谓国家基业之远近,人君寿命之修短,但视禳祷之勤怠而定,王惑于其说,乃令京内京外,大张法会,又命诸寺以千万日为法会之期限者。因此僧徒奔走争宠,百姓之受害日深了!
  第十九主明宗王(西纪一一七一──一一九七年)天性儒弱,军国大事,均委以武臣李义方,明宗王耽于声色,而幸于诸寺,事于斋醮,一如前代各王。因此,权臣李义方。既专横于朝廷,杀戮文官,也与僧徒发生摩擦。僧徒屡次集众犯城,李义方则率兵杀僧焚寺,终为僧徒所杀。这是韩国僧徒干与朝政的集体行动之始。李义方死后,僧徒之得势者,自由出入宫禁,致有出身王室的僧徒,淫乱宫女及私通公主的秽闻传出。自二十一主至二十二主时(西纪一二0五至一二五九年),僧徒与崔献忠党争杀伐,僧徒被杀者前后约八百余人。王政与佛教,颓废如此,难道是佛法本身的过失吗?其实,诸王何尝真的理解佛法的真义!
  当然,在此期间,高丽的佛教,也有好多清净的僧宝,为著正法而努力。
  正当宫廷佛弊端丛生之时,出了一位李资玄居土。李资玄自号希夷子,他是高丽第十二主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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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王元年(西纪一0八三年)的进士。到十三主宣宗王六年(西纪一0八九年),便弃官逃世,并自誓:“此去不复入京城矣!”所以他是民间佛教的代表,睿宗王召他入宗,他不去,王只好亲自南下汉城问道。以前的禅宗九山,均有师承,但他是无师独悟的禅者,据他自称,是赞到雪峰语录中的“尽乾坤的个眼,汝向甚么处蹲坐?”便于此言下豁然自悟。同时,李资玄也极推崇楞严经,他说:“吾穷读大藏,遍阅群书,而首楞严经,乃符印心宗,发明要路。”(东文选六十四)大鉴国师(坦然)也曾游于他的门下,他的风格,与高丽禅学独立的第一人知讷禅师,有相似处。
  说起禅宗,在义天的同时,并与义天的道誉对峙者,有学一禅师。学一洞明禅旨而兼学三藏,尤于大般若而得三昧之力,能救疗人之疾病。义天回国后,丛林衲子,属于台宗者,十有六七,以致禅宗凋零,一学便以唱兴祖师禅的大责自任。当他以三昧力救治了肃宗王第四王子的重病之后,便受到王室的敬重,睿宗王临终之前要拜他为王师,却被他谢绝了。
  坦然大鉴国师,十三岁即通六经之大义。十五岁即为明经生,故曾被肃宗王(在未即位时),招致宫中,作为其子睿宗王的师傅,但他竟然出家了。他受到肃宗、睿宗、毅宗,三王的礼遇,加有三重大师、禅师、大禅师、王师、国师。他有“廓落十方界,同为解脱门,休将生异见,坐在梦中魂”的遗偈传世,可见他是得禅味之真的人了。据说,坦然是黄龙慧南的第五传,祖系是:黄龙慧南──晦堂祖心──灵源惟清──长灵守卓──无示介谌──坦然大鉴。坦然没有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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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传说是以所作的四威仪颂及上堂语句,寄给介谌,介谌大为激赏,所以“即以衣钵遥传”。(补闲集卷下)如此草率的传法方式,似乎颇不可信,但是坦然曾与介谌通信的事,则可不必置疑。
  四、知讷的曹溪宗
  现在,我们就来介绍高丽禅宗的独创者,知讷禅师。知讷是韩国佛教史上一位很突出的人物,他的时代是西纪一一五八至一二一0年,即是中国的南宋高宗绍兴二十八年至宁宗嘉定三年,这正是印度佛教灭亡的时候。
  知讷,自号牧牛子,八岁出家,二十五岁中僧选,未几即离京师南游,他的门下虽有不少是王公大臣,死后也被二十一主熙宗王谥为佛日普照国师,但他确与李资玄相似,乃是民间佛教的代表;所谓民间佛教,乃是区别于杂修杂行而以福禄权势为主的宫庭佛教,民间佛教是以真修实悟而甘于淡泊素朴为主。
  知讷的无师自悟,主要是得力于阅读的工夫,当他阅六祖坛经至:“真如自性起念,六根虽见闻觉知,不染万像,而真性常自在”句时,惊喜而起;一日读到大慧语录的:“禅不在静处,亦不在闹处,不在日月应缘处,不在思量分别处”,便在句下契会。尝读大藏经,得李长者的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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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论,搜抉索隐,而潜心于圆顿之观门。因此,知诵经常劝人诵金刚经,演六祖坛经,以开阐李长者的华严论。
  知讷不唯是一位禅者。也是一位思想家及著述家,而且他的禅,是以华严的教观为立脚,所以在他的著述中,引用密宗、澄观及永明延寿的语句最多,这与密宗以华严学者而来条理禅的路向,颇为相近。
  知讷的著述,有如下的几种:
  (一)真心直说:此书理路井然,有组织、有秩序、有思想,乃是知讷晚年成熟的作品。此书的内容,分为:真心的正信、真心的异名、真心的妙体、真心的妙用、真心体用的一及异、真心在迷之时、真心息妄的方法、真心通于四威仪、真心的所在、真心的出生死、真心以息妄为正众善为助、真心的功德、真心的功用证验、真心是无知、真心之所往。此书的思想体系,大致是以法界圆融来说明真心的遍在、永存、体用、染净等,即以真心而包罗万法,实在就是华严宗的思想。此书共分十六章,如今所存者仅见十五章。
  (二)修心诀:此文附于真心直说之后。系为教诫初发心学佛者而作,详细说明初机学佛者的用心,由此可以略窥知讷的性格及风范。修心诀重要的论点,是力主入道之门,不出顿悟与渐修的两门,先悟而后修,是其著眼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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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圆顿成佛论:此文系说明禅是契于华严奥旨的,以期疏解学教者对于禅的误解。
  (四)看话决疑论:此文系为破除学者的疑网,而说明禅宗看话头的本义而作,其内容与圆顿成佛论大致相似。
  (五)念佛要门:知讷鉴于当时一般念佛者,但信念佛可往生极乐,却不断十恶,无视因果、谄曲邪会,所以怜愍之,为作念佛要门,立十种念佛法:戒身念佛、戒口念佛、戒意念佛、动忆念佛、静忆念佛、语持念佛、默持念佛、观相念佛、无心念佛、真如念佛。此即是以三业清净的条件、动静语默的时机、由观相及持名而至无念而自念的一种念佛法门。以十种念佛而发一念之真觉,真觉时为顿悟,十种念佛是渐修。可知知讷的思想是彼此呼应的。
  此外尚有评论宗密、神会等见解的文字。
  知讷开创了曹溪山修禅社,成为九山之外的别立一宗。
  知讷的弟子很多,本为天台宗的学者了世,后来也参于知讷门下;曹溪山的第二祖,则为无依子慧谌;继承李资玄而振玄风的承迥,也尝参于知讷的门下,此后以楞严禅之提倡而著名。
  无依子慧谌(西纪一一七七──一二三四),相当于中国南宋宁宗及理宗时代的人,知讷死于南宋嘉定三年(高丽熙宗王六年),他就奉王命继主修禅社的法席,因为他是知讷最得意的一个嗣法弟子。当慧谌前去请求剃度的前夜,知讷曾在梦中见到雪窦重显禅师入院而来,考验之下,知道慧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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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非凡器。慧谌身历高丽的熙宗、康宗、高宗等三王,宏化计二十四年。他著有禅门纲要一卷、上康宗王的心要一篇、禅门拈颂三十卷等。他一方面采集古来禅语,以资道学之用心,一方面也赞成以祈祷方式而祝天下之太平,形成了高丽佛教的特色,与中国的宗门,颇有不同。尚有值得注意的,慧谌主张禅儒一致之说,可见当时的高丽,儒学的势力已经不可忽视;因此,慧谌虽以禅的立场自居,而他的诗文,才气纵横,有诗集两卷,据说他酷似宋之慧洪觉范。
  慧谌门下,有白莲社的天頙,然而,天頙系受钵于了世圆妙国师,晚年袭为国师。
  曹溪的第三祖为清真国师。
  曹溪山的第四祖,则为慧谌的另一位弟子混元真明国师。
  真明国师之下,有天英禅师,天英十二岁时,参于慧谌,十五岁出家,继而参三祖清真国师,后从真明国师咨问法要;所以,天英一身,参了曹溪山的二、三、四祖的先后三世。到了高宗王三十二年,柱国崔怡,创立禅源社,先由真明主其法席,大张禅会,三十七年,高宗王即命天英主禅源社法席,忠烈王十二年入寂,寿七十二岁(西纪一二一四──一二八六年),他便是曹溪山的第五世。
  曹溪山第六祖,是冲止,他在十九岁时高举状元,后依天英圆悟国师剃度受具,天英入寂,他便被大众举为五世的继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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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此为止,我们看知讷一系的法脉是这样的:
  在这期间,尚有一位居士,他在韩国佛教史上的地位,不下于新罗时代的崔致远,那就是李奎报(西纪一一六七—─一二四一年),他是韩国一代文豪,穷究经史,遍览佛书及道帙,著有东国李相国全集四十一卷,后集十二卷行于世。晚年笃信佛教,礼敬三宝,常诵楞严经,嗜读洗心经。由于他读了道书,所以他的风格,颇有类似中国魏晋的清谈家之处,但他自称:“我亦参禅老居士”,唯其仍落于小乘的空观,并有当时韩国佛教思想的通病,赞扬祈福免祸的佛事。
  又从李奎报写的志谦传中,知道在元宗王十四年(西纪一二七三年),由于天象屡变,而设消灾道场于宫中,集五教两宗的僧徒,祈祷平定贼乱。所谓五教,是指戒律、法性、法相、涅盘、圆融(大约是指的华严);所谓两宗,是指禅寂、天台。自义天归国后,再兴天台,知讷之后,有了曹溪山的禅宗,而天台亦被视为禅之一派,所以称为两宗。
  但在忠烈王的时代,正是元世祖横霸亚洲之际,位登九五,兵威八荒的元世祖,当然不会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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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弃对韩国的压力,除了派遣断事官达鲁花赤,监督高丽的政务之外,并将公主嫁给了忠烈王为妃,掌握了宫中的大权。元朝信奉喇嘛教,公主初对于高丽的佛教,颇存轻貌,专横凌辱,王也唯有忍气吞声。嗣后来了一个吐蕃西藏的僧侣,自称是奉帝师思发巴之命,来为韩国祈福的,此僧行为乖张,饮酒食肉,夜宿娼家;启建道场四日,吹螺击鼓,备置金帛、鞍马、鸡羊,用面作人及塔各八百为供物,戴花冠、执箭,最后以兵甲弓矢的战士,载弃其供物于城门之西。然因公主,施钱丰厚,致有他的徒众争夺钱财不均,终向公主告发,说他是假冒的,佛事也是伪作的。
  到了忠烈王三十年〈元朝大德八年),有一位中国禅师,江南的绍琼,入韩宏化,传载于指月录,他是雪岩祖钦的法嗣。受到忠烈王的隆礼,圆明国师及冲鉴二人,亦向绍琼请授禅法,并敕修百丈清规,开始行于韩国。这是中国禅师对韩国佛教的一大贡献。
  就在忠烈王时,韩国也出了一位大著作家,那便是一然禅师(西纪一二0五──一二八九年),此人有点像知讷,“不由师训,自然通晓”“禅悦之余,再阅藏经,穷究诸家章疏,旁涉儒书,兼通百家,而随方利物,妙用纵横,凡五十年间,为法道称首。”(朝鲜金石总览上)
  一然本名见明于忠烈王九年,礼为国尊,国尊就是以往的国师,为了避讳元朝的国师,所以称为国尊。他的著作很多:语录二卷、祖图二卷、重修曹洞五位二卷、大藏须知录三卷、诸乘法数七卷、祖庭事苑三十卷、禅门拈颂事苑三十卷、三国遗事五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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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一然的法系上说,他是属于九山之一的迦智山门下,他就学于海阳无量寺、剃度受具于陈田寺、开堂洗法于京师月禅寺,圆寂于义兴麟角寺,均系迦智山派下的寺刹。
  可惜的是,一然的著书虽多,学问亦博,但他同样受著当时思潮的影响,他的思想及信仰,均不是纯粹的佛法本位者。
  当时时代思潮,就是祈祷佛教。比如到了二十六主忠宣王时(西纪一三0九──一三一三年),尝斋僧二千人,燃灯二千盏,一连五日,共为万僧,称为万僧会;又斋僧一百0八万,点灯一百0八万,用于斋供的费用几乎难以胜记!
  一然的法嗣有混丘(西纪一二五0──一三二二年),混丘生来形貌端严,天性慈祥,亲戚均以“小弥陀”呼之,所以在十岁时就出了家。参加禅宗九山的科选,登上上科,遂从一然参学,而至嗣其法席,开堂说法。忠烈王下批为大禅师,忠宣王特授其为两街都僧统,加大师子王法宝藏海国一之号;忠肃王册为悟佛心宗解行圆满鉴智王师;两王枢衣请益,为前古所未有。著有语录二卷、歌颂杂作二卷、新编水陆仪文二卷、重编拈颂事苑三十卷,行于丛林。
  当时,尚有一位持律谨严的律师海圆(西纪一二六一──一三四0年),他兼通唯识,戒行清高,受到元朝西安王朔方向成宗帝的推崇,而招致入觐。武宗帝创大崇恩福元寺,仁宗帝皇庆元年落成,即命海圆为该寺第一世,因此道誉益著,名冠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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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高丽后期的禅师及排佛运动
  韩国的佛教,主要在于禅宗。但其禅风与中国则略有不同,韩国的禅师,能开新局面的也是不多。
  高丽王氏王统的晚期,出了几位禅师。最值得注意的,是一位来自印度的指空禅师,据指空“禅要录”序中说,他是自迦叶以后的第一百零八祖,名叫禅贤(Dhgana-bhadea),指空(sungad-isga)是他的号,元朝泰定年间(西纪一三二四至一三二七年),见了晋宗(铁木儿),论对佛法,颇能称旨。由中国到高丽,泰定四年,住于重修之干洞禅寺。所到之处,法雨普被,而且神异颇多。他在未去高丽以前,住中国已经好多年了。
  据他自称曾祖及祖父均为伽毗罗国(Kapila-Vastu)之王,又为摩竭提国(Magadha)之王,母为香至国(Vanc-puea)公主,他是八岁出家,依那烂陀(Nalanda)寺讲师律贤(Vinaga-bhadra)披剃,到南印度楞伽国(Lanka)吉祥山,传普明(Samanta-Prabhasa)之法。
  他是从北印度到燕京(北平京的古名),再去四川至云南,会了云南方言,请说戒经而燃顶焚臂者,官民皆然。罗罗人素不知有佛僧,指空到时,也都全部发心,乃至飞鸟亦能唱念佛名;贵州元帅府的官员,因他而全部受了戒;描蛮、猺獞、青红、花竹、打牙、獦姥等诸山地土著,也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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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了奇异的菜肴,来求受戎。他到了高丽,又被元帝召了回来,元文宗亲临听他说法,顺帝的皇后及太子,迎他入延华阁请问佛法。因此,指空禅师,既是韩国佛教史上的人物,也是中国佛教史上的人物。
  有高丽人韦氏,请指空受戒,又有高丽人金氏,随指空出家,并舍其在燕京的住宅为寺,请指空居之,指空题此寺额为“法源”。指空的寿命极长,云南悟禅师七岁时随他出家,他已是周甲之年,悟禅七十五岁时,指空始入寂,那是元顺帝至正二十三年(西纪一三六三年),再过五年,就是明太祖元年了;再过三十年(西纪一三九三年),高丽即亡于朝鲜。
  指空著有禅要录传于世;禅要录,是以顿入无生大解脱门为指要,依以戒定慧三学而说解脱之道,其思想的基础,是在于般若。
  指空的相貌很奇特,辫发白髯,神气墨莹,服食极侈,平居俨然,望而生畏。行化则棒喝并行,禅机峻峭,虽没有长留高丽,然而高丽的禅观,却是由指空而再兴,所以被誉为梵僧中的临济德山。
  在曹溪圆悟国师天英之下,有复丘禅师,复丘十岁时就于天英剃度,未几,天英圆寂,遗嘱复丘随大禅师道英请益,二十一岁高中禅选的上上科。自此,观心于泉石,逍遥于云林,不近名利,十多年之后,住于月南的松广大道场,前后凡四十余年,所做福国利生之事,不胜枚举。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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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十二年,恭愍王册为王师,寂于恭愍王四年(元朝至正十五年),八十六岁。
  在恭愍王时,尚有一位普愚禅师,号太古,又名普虚。十三岁投桧岩寺的广智出家。十九岁,参“万法归一”之话头,一日,疑团顿消,而作:“佛祖与山河,无口悉吞却”之句。三十七岁,在松都(开城)的栴檀园,参究“无”字,明年正月初七日五更,豁然大悟,因作“打破牢关后,清风吹大古”之句。忠穆王二年,元顺帝至正六年,四十六岁,来华。第二年,至湖州霞雾山天湖庵,见到石屋清珙,为其印证,并奇之,便问他:“子既经如是境界,更有祖关,知否?”普愚答称:“何关之有?”清珙教他:“工夫正而知见白矣,然宜一一放下,若不尔也,斯为理障,碍正知见矣。”他却回说:“放下久矣!”第二天,他们两人又继续问答了好多话,终将袈裟付与普愚,用表传法之信。
  普愚回国时,经过燕京,元顺帝请他在永宁(或永明)寺开堂说法,并赐金襕袈裟及沉香等物。至正八年回高丽,他希望韬光息影,躬耕山野,长养圣胎,但是恭愍王对他太敬重了,请他出山,封他为王师,请他说法,直到明朝洪武十四年,以八十二岁的高龄入灭,此时,离开高丽灭亡,也仅十二年了。
  从法系上说,石屋(福源)清珙,是径山师范的第三传,仰山祖钦的法孙,道场及庵(宗信)的法子,乃是临济义玄的十九代,杨岐方会的十二代。那末,太古普愚,是临济义玄的二十代,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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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第十九世孙了。
  太古有其传者雪栖所编的语录行世,其中有一篇对恭愍王所说的心要,主旨在于提唱第一义。太古的看话功夫,是以公案来断截分别知见,这与宋末圆悟大慧等的看话全同。他又有示乐庵居士的念佛略要,主张“心外无佛,佛外无心”,“但有下念自性弥陀,十二时中,四威仪内,以阿弥陀佛名字,帖在心头眼前;心眼佛名,打成一片……久久成功,则忽尔之间,心念断绝,阿弥陀佛真体卓尔现现。当是时也,方信道旧来不动名为佛。”这与宋末的念佛公案,也如出一辙。
  高丽末期的另一位大禅师,便是慧勤,旧名元慧,号懒翁(西纪一三二0至一三七六年),他的世寿仅五十七岁,却生历高丽的忠肃、忠惠、忠穆、忠定、恭愍及辛禑等六王,所以他也是有代表性的历史人物。
  慧动在二十岁时,见一邻友死了,他便有感而请问父老辈:“死何之?”父老辈中竟无一人能答,他便痛悼不已!因此他就出了家,先投功德山妙寂庵的了然祝发,了然见他机根灵利,便嘱他别求余师。元顺帝至正四年,在扬州天宝山桧岩寺,见日本的石翁和尚,精修四年,一日忽然开悟。至正八年三月,来华至燕京法源寺,初参梵僧指空和尚,在参学期间,与指空曾有几度针锋相对的机关话,从他们的对答中,可以看出双方对于中国禅宗的公案,均相当的熟,而且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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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灵活,应对自如,不落老套。离开指空和尚之后,又参平山处林,处林问他:“曾见什么人来?”答:“曾见西天指空来”。又问:“指空日用何事?”答:“指空日用千剑”。“指空千剑且置,将汝一剑来。”慧勤便以坐具把处林打倒在禅床上,处林大叫:“这贼杀我!”慧勤连忙扶起了处林,便说:“吾剑能杀人亦能活人。”处林便哈哈大笑。留住数月之后,便将雪岩所传及庵忠信的法衣一领拂子一枝付嘱表信。
  此后又回到燕京法源寺,接受了指空的衣拂。
  因此,慧勤的禅脉,是在中国传去的,并且传了西天指空及平山处林的两支法脉。平山处林乃是石屋清珙的法兄弟,所以,懒翁慧勤又与太古普愚是同一法祖的法兄弟了。
  至正十五年,元顺帝诏慧勤住京师广济寺。
  至正十八年春,辞别指空东还。回国后受到恭愍王的礼敬,宏化不懈。愍恭王十九年(明太祖洪武三年),也就是指空死后的第八年的秋季,住于桧岩寺,九月十日,奉召入京,在广明寺,大会禅及天台两宗之衲子,举行“功夫选”,恭愍王亲临观察,慧勤拈香之后升法座,对大众说:“破却古今之窠臼,扫尽凡圣之踪由,割断衲子命根,抖数众生疑网。操纵在握,变通在机,三世诸佛,历代祖师,其揆一也。在会诸德,请以实答。”于是,大众以次入对,曲躬流汗,皆曰未会。或者理虽通而碍于事,或者狂态失言,一句便退。最后来了一位幻庵混修,慧勤历问三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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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关,混修通透无遗。这也是高丽末期的一桩佛教大事。
  慧勤的思想,与普愚的不同,他看重四生六趣之存在,无非是法。又主张娑婆即净土之说。他能文善诗,确为高丽末期难得之龙象。
  在“功夫选”中最杰出的人物是混修,混修是太古普愚的法嗣,也是懒翁慧勤的高足,明太祖洪武二十五年,七十三岁圆寂(西纪一三一九至一三九二年),他是正好赶上高丽灭亡而朝鲜开国。他是以功夫选中出了名,所谓三句三关的对答,是如此的:
  混修立于堂门阶下,慧勤问他:“如何是当门句?”
  修即上阶而答:“不落左右中中而立。”
  问:“如何是入门句?”
  修即入门:“入已还同未入时。”
  问:“如何是门内句?”
  答:“内外本空,中云何立。”
  慧勤即以三关审问:“山何岳边止?”
  修答:“逢高即下,遇下即止。”
  问:“水到何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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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大海潜流,到处成渠。”
  问:“饭何白米做?”
  答:“如蒸沙石。岂成嘉餐?”
  慧勤因此首肯。
  洪武十六年,辛禑王册混修为国师;末代的恭让王,再封他为国师。朝鲜太祖元年,混修圆寂,太祖谥为普觉国师。混修是一位禅匠,而且是一位大书法家呢!
  同出于太古普愚门下的,据说有大禅师九十人,禅师及其他者千三百人。除了混修最著名之外,尚有王师圆应尊者粲英。混修门下有龟谷觉云。从普愚下传者共有七代:初祖普愚、二祖混修、三祖觉云、四祖净心、五祖智严、六祖灵观、七祖休静。
  此期间尚有一位千熙(西纪一三0六至一三八二年),他在元顺帝至正二十四年,五十八岁时来华,先到杭州,至正二十六年,参圣安寺的万峰禅师,传法授衣付禅棒。万峰是千岩元长的法嗣、中峰明本的法孙,因此,千熙该是中峰国师的重法孙了。当年他就东还高丽,受到恭愍王的渥礼劳慰。至正二十七年,恭愍王封他为国师,懒翁普愚主持功夫选时,请他为证明师。著有三宝一镜观若干卷行世。
  高丽末期的义学与禅宗,已无甚区别,可记的教学者,仅子安一人(西纪一二四七至一三二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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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二十九岁时,即被拜为三重大师,主讲唯识论时,此宗之耆宿,也都执卷闻教于其座下,主法之盛况,被形容为“前古未曾有”;撰述经论章疏,凡九十二卷,又疏记心地观经,元之诸讲师见了,亦无不赞美欢喜。可见子安是一位当时难得的义学家了。
  然而,我们知道,韩国的佛教,是以高丽王朝的时代为黄金岁月,王氏共传三十四王,计四百七十五年,没有一王不崇信佛教,没有一年不举行佛事,虽然宫廷佛教未必尽如佛法的理想,国王的竭诚护法,确为佛教光大的主因,并将法雨普施于全体国民,佛教对于韩国国民的安慰贡献,高丽的政权,功不可没。可是,一到李氏王统的朝鲜之时,佛法就江河日下了!其实,这一现象,在高丽末期,已很严重了。
  首先要说,高丽的文教风气,自太祖以下,至成宗王时,已经立定了学政的基础,文教制度的确立与改革,以儒学取士任官,而使文风大兴。到了忠烈王十五年(元朝至元二十六年),安裕(又名安珦)随王访华至燕京,得到朱子全书,而输入了宋之理学,朱子学在韩国的提倡,安裕为第一人;然而,唱道朱子学,即形成了排斥佛教的第一步,并种下了后来李朝废佛毁释的远因。
  安裕的学生白颐,又入元朝传受程朱之学。元仁宗延祐元年,忠烈王已让位,他自己则来中国,构筑万卷堂于燕京,并召李齐贤于府中,而与当时元朝的名儒阎复、姚燧、赵孟俯、虞集等交往,考究书史。当时又有博士柳衍等,自中国江南购返经籍一万八百卷,元仁宗也赐忠烈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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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籍四千三百七十一册,计一万七十卷。这对于韩国后来在儒学上的发展,帮助很大。
  白安珦传白颐,白颐传李齐贤,李齐贤传李穑,李穑传权近,权近传卞季良,这是高丽儒学的系统。唯李齐贤及李穑,尚为崇信佛教的儒者,而且李齐贤对于禅宗,参究颇有心得。与李穑同时的成均馆博士郑梦周,便以排佛作为宣扬儒教的方策了。李穑的学生权近,以及权近同时的郑道传二人,因其后来掌握李朝初期的文教实权,毁释排佛之举,更见激烈了。
  高丽末期,唱排佛论者已不少,但以郑道传的排佛论最为深刻而激烈。郑道传亦曾游于李穑之门,并与郑梦周为友,他也是成均馆博士。恭愍王廿年,授太常博士,在辛禑王时结交了朝鲜太祖李成桂,并献计废除高丽最后之二王,逼恭让王以禅位之美名,把政权交给了李成桂。所以郑道传既是朝鲜的功臣,复是高丽的逆臣,高丽之亡,就是亡在他的手上。但到朝鲜太祖之七年,又因阴谋作乱而伏诛。他著有三峰集,在该书之卷九,载有佛氏杂辨等文。他自己说著有佛氏杂辨十五篇,今所见者仅得十四篇,或加辟异端之辨共计十五篇。他的排佛辟释论,讲来确实有气势澎湃之感,但自其文内容而论,他所读佛典极少,除了以周帘溪的太极图说,以及程朱之理气论等为其依凭之外,别无其自发的见解,不过效颦宋儒之技俩,阴采禅学的思想,阳逞排佛的意气而已。采拾禅家语录的片言只语。断章楞严、圆觉、金刚等经的一句两句,肆意歪曲,并以韩愈佛骨表为其论证,虽然痛论激语满纸,实亦题似儿戏,论理的基础极其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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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崇佛过盛而不加约制之时,必有妖妄之徒,乘机惑世取宠,在恭愍王时,有妖僧遍照,不学无德,但他黠慧而机辩,喜于娇饰,枯槁其形,不论盛夏或隆冬,仅服破衲一袭,深得国王敬重,言听计从,干预政事,于是,士大夫之妻,均以神僧视之,而来听法求福,但他密受奸臣以两个处女之淫供,姿威作福,斥去忠良。恭愍王,竟封他为真平侯,又加保世功臣等等的职衔。终于更改在俗姓名为辛盹,权倾一时,而贪淫日甚,货赂辐凑。居家则饮酒啖肉,恣意声色,见王则清谈茹素饮茗而已。国王信佛而弊害之盛如此,当非偶然。
  恭愍王十年,遂有如此的禁令:“释教本尚清净,而其徒以罪福之说,诳诱寡妇孤女,祝发为尼,杂处无别,……丑声时闻,污染风俗,自今一切禁之。”(东国通鉴卷四十七)
  辛禑王八年,有妖人伊金。自称是弥勒佛,宣说吃牛马之肉者必死,有财货而不分与人者必死,愚弄乡民,愍乱大众,众人奔向归信,敬之如佛,无赖之徒,和而从之,转相诬诳。
  因此,太古普愚,有忧国忧教的言论。居士李穑,在恭愍王元年上书,论及佛教之颓败及其救弊之道。恭愍王十九年,明太祖颁玺书,提出警告:“不敬不汰,则善恶不分。”主张礼敬德僧而汰除冗僧。
  辛昌王即位之年(明洪武二十一年),典法判书赵仁沃,上疏:“近世以来,诸寺僧徒,不顾其师寡欲之教。土田之租,奴婢之佣,不以供佛僧,而以自富其身,出入寡妇之家,污染风俗,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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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赂权势之门,希求巨利。”于是提出办法:寺产应“载诸公案,计僧徒之数而给之,禁住持窃用;凡留宿人家之僧,以犯奸论;贵贱妇女,虽父母丧,毋得诣寺,违者以失节论,其为尼者,以失行论;取祝妇人发者,加以重罪;乡吏驿吏,及公私奴婢,勿许为僧尼,僧徒留宿人家者,俾充军籍,其主家亦论罪。”(东国通鉴卷五十三)
  赵仁沃是排佛的人物,当无疑问,虽其夸大与强调僧徒之失行如此,确也不是空穴来风,所以他的办法是如此的苛刻。虽其未必全为当局者接受,他的影响却是不可忽视的。
  因此,到了恭让王二年(洪武二十三年)六月,便有一位前典医副正金腆上书,说了公道话:“今狂儒之浅见薄识者,不显三韩之大体,徒以破寺斥僧为怀。噫!圣祖(案系指高丽太祖)创业之深智(案系指观山水地脉而创寺祈福),反不如竖儒之计乎?伏望殿下,上顺圣祖之弘愿,重营佛寺,加给田丁,以兴释效。”(高丽史卷四十六)
  可是高丽王朝,已到强弩之末,排佛论者,已经形成了优势。故到恭让王三年四月,禁令妇女往来佛寺。同时,有成均馆博士金貂,上疏排佛,主张驱逐出家之辈,还于本业,请破五教两宗,补充军士。另有成均馆之生员朴础等,也上书,请勒令佛者还其乡,以充兵赋,焚其书,以绝根本!
  到此为止,韩国的佛教,在内部颓败及儒生排击之下,已是淹淹一息了!可见,佛教如不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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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从净化人间的实际工作上著手努力,而但以祈祷祸福等的观念上宣传,纵然鼎盛一时,也必趋于衰亡!
  (本文是作者计划中世界佛教史纲”韩国部份的草稿,主要的参考资料是日木忽滑谷快天氏著的“朝鲜禅教史”,那是一部数十万言的钜著,本文仅仅抽译其精华。所以此是编译,而非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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