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石文化之根儒、道、佛家谁深?

　　中华石文化之根儒、道、佛家谁深?

　　秦文联

　　赏石、玩石需要明白的概念很多,最常见也最常听说的当然是质、色、形、纹、声,其次就是传统的皱、瘦、漏、透、丑。这些概念与石密切相关,初涉石圈者必最先接触。这些直观的知识让初学者很容易就进入角色,但玩石赏石如果作为一种文化来进行的话,就不是那么简单,也就不能不深究:石文化的“根”,到底在哪里?根深才能叶茂,了解学习石文化之根,对提高石文化水平无疑起到提纲挈领的作用。

　　如果孤立地看石之形、质、皱、漏等要素,而不去透察其有机的、整体的、深层的造化生机、宇宙精神、文化内涵和价值基因,必然得其一而失其万,得其表而失其里,而后者所涵盖的一切,我称之为中国文化的“根”,而解开造化生机、宇宙精神、文化内涵和价值基因的,只有人类的思想。所以中华文化的根就是中华文化的思想,即儒家、道家、佛家思想体系的交相辉映(其他哲学思想体系影响相对较小,本文不作为主旨专门设题)。

　　赏石文化作为中国文化土壤里的一朵奇葩,当然不可能离开中国文化之根,也就离不开儒、道、佛三家思想的引领和指导。

　　一 儒家思想

　　儒家思想的“天”和“仁”以及“天人合一”的思想作为中国数千年的主导文化思想,对中华赏石文化的发展也同样具有重要的意义。

　　儒家思想认为“天之根本性德,即合于人之心性之中”。孔子很早就提出,把天作为万物的本源,《诗经》、《书经》中就有许多关于“天”的阐述,“天”具备智、情、意三者,“天”渐渐被人格化,就形成了中国古代人的“天”的概念,“天”与人原来是合一的。

　　这种“天人合一”的观念从艺术上讲就是“自然的人化”和“人化的自然”的统一,把自然与人、人与物、主与客相互交融、整合而构成中国文学艺术的主要的审美特征之一。

　　“天人合一”思想肯定自然界和精神的统一,关注人类行为和自然界的协调,是中国古代数千年的主导文化和民族文化精神特质的典型表现。(张培年主编《中国文化概论》)

　　儒家“天人合一”的思想影响和引领下的赏石观,要求人与石的和谐,儒家的“天人合一”思想,其实质,人和天是不平等的,是人合于天的一种思想。反对人为破坏自然,强调人意随天意,天意不可违,尊重自然。

　　二 道家

　　道家思想也主张“天人合一”,与儒家的“天人合一”有什么区别呢?

　　庄子认为,人是自然的一部分,因此天与人是统一的。他强调追求“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庄子·齐物论》)的精神境界,反对人为,主张“无以人灭天”,提出人与自然在本质上的统一,这一点与儒家的“天人合一”有所不同。儒家的“主调”仍然是宗法伦理,所以天人协调还是要归结为人际协调。道家则有不同,它以超脱社会伦常为目的,于是把复归自然当作寄托身心的不二法门,这就使得天人协调从从属地位独立出来成为“第一义”。

　　老子告诉孔子忘掉万物,忘掉自然,忘掉自己,就叫做返还自然,也就得道了。最后孔子得道,说:“朝闻道,夕死可矣!”

　　道家的天人合一最终追求的就是返还自然。《庄子·知北游》曰:“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自然界有自己的运行规律,这种自然而然的美在庄子看来是真正的美,大美,庄子因此强调“自然而然”,而不是刻意地去追求。我们赏石审美也正是如此。

　　庄子提出“心斋”和“坐忘”两个观点,即抛开一切欲念使心灵纯净,不以物累、不受形役。万物融自身为一体,不分彼此,物我交融,才同于大道,回到自然本性与游心天地间,也就是“天人合一”,才能达到“至美”的境界。

　　道家“天人合一”思想影响和引领下的赏石观,确定了自然的美才是大美的观点。它本来就存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不论你发现与否,它都是不言而喻、无须争辩地存在着的。奇石艺术是天然意化与意化天然相建构的艺术,也可以说,奇石的天然表象表现了人的审美意识,而人的审美意识也不期而然地与奇石的天然表象相整合,这就是奇石赏玩的道家思想——“天人合一”的具体体现,其实质已经突破了人合于天的境界,要求忘记人、忘记我、忘记一切,我就是万物,也突破了人于自然而言的从属地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与天的“合一”。

　　赏石如果缺乏整体眼光,硬是从杂乱无章的图案中找出一个似非而是的“东西”,就违背了天人合一的思想,是人意强求天意的表现,还有些人,在奇石处理上随意打磨,化学处理等;在奇石命名配文上主观臆断;在奇石评价上以个人喜好为依据,等等,都是人意强求天意的表现,因此水平很难提高。

　　三 佛家之禅宗

　　佛家思想在中国文化乃至东方文化中影响最深远的当属禅宗。

　　禅,汉译就是“静虑”。静中思虑,将心专注在一法境上,以期证悟本自心性。禅宗总是把生命艺术化、艺术生命化。禅宗从美学角度讲就是以圆为美的审美思想论,推崇的是心物圆融一体的“大圆境”,也就是最高的、极致的审美境界。

　　在物我关系上,禅宗认为“物我同根”、“物我为一”,与儒家、道家的“天人合一”是一致的,但不同的是,禅宗追求“心物圆融”。在禅宗看来,心与物、个体自性与宇宙法性本来就是圆融的一体。宇宙万物,大至山河大地、高山流水,小到草木石花,所有的一切,都与个体的生命律动息息相通、同契妙道。六祖慧能提出以“净心”观照宇宙万物的思想,就是“以圆求圆”的审美观念体现,更是实现以“圆”求“圆”审美追求的关键所在。

　　禅宗思想影响和引领下的赏石观,由儒家的人合与天、道家的天人合一,上升到了一种空灵圆融的境界,根本不再考虑人,也不再考虑天,把自己完全投入到了实物,比如石头中,和事物同呼吸、共哀乐;抛开一切虚饰华丽的外表,直指人心,洞察事物的本质。在审美过程中,主体对客体的审美审视也就自然而然地偏重到了内心世界的感悟和品味上,所谓“从一机一境,万物色相中悟禅机,体验内心宁静”的禅理。

　　禅宗艺术在感情上平静恬淡,节奏上闲适舒缓,色彩上总是淡淡的,意象的选择也是大自然中最能够表现清旷闲适的景物,因此总偏爱宁静、淡泊、清远、和谐、朦胧、恬美、平淡、虚融,而排斥冲动、激昂、热烈、艳丽、刺激、振奋、狂欢、愤慨。所以在物象上,禅宗总是选择幽谷、荒寺、白云、月夜、寒松、远山、暮雨、寒江,而无视桃花、骏马、大漠、阳光、山洪、烈火、狂风、怒涛等等。总之,凡品位高的禅石,或气势高远,景色荒寒,或清幽闲适,静穆旷达,或空寂寥落,悠远深长。

　　魏晋以后,中土的儒教和道教在佛教的冲击下,不得不改弦更张。三教互相批判、借鉴,为相互增进提供了新的参照系和新的价值导向。独尊儒学、罢黜百家的文化传统被三教的兼容并蓄所代替,其所蕴涵的价值取向,是融突和合三教而诞生的新的合体。朱熹的《理学》就是三教合一的典范。

　　赏石文化和赏石传统,千百年来不断发展变化,审美标准也在发展变化,过去的“瘦皱漏透”的标准,折射了那个时代人的视野和思想;今天,光怪陆离、五光十色,人们不再追求新奇刺激,而是要求稳定、安逸、圆融……但是,无论什么时代,也无论赏石取向和标准如何发展变化,学习和了解中国传统文化,找到文化之根,才能真正明白赏石的意义——那就是石为人所赏,石为人所需乃精神耳。离开了中国文化的土壤和根,无非一“石头”也。

　　出自: 《中华奇石 》 2009年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