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族唐卡绘画艺术价值初探

　　藏族唐卡绘画艺术价值初探

　　王彦翼

　　“唐卡”(tang-ka)一词系藏语,《藏汉大词典》中解释为:“是用彩缎装裱的一种卷轴画。”[1]画有图像的布或纸,上端横轴有细绳便于悬挂,下轴两端饰有精美轴头,可用轴卷成一束者。唐卡艺术具有鲜明的民族特点、浓郁的宗教色彩和独特的雪域风格。其与藏族壁画同为藏画艺苑中的两颗璀璨的明珠,在藏族绘画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唐卡艺术可谓凝聚着藏族人民的信仰和智慧,记载着西藏的文明、历史和发展,寄托着藏族人民对佛祖的无可比拟的情感和对雪域家乡的无限热爱。每一次欣赏唐卡画,总感悟到画中释放出许多神秘而美丽的语言,这是一种语言的浓缩与表达,也是一种富有深刻内涵的极为特殊的艺术语言。

　　(一)

　　唐卡在千百年的发展中由于受佛教绘画经典的影响,又世代相承,其艺术变化缓慢,一种风格可延续几个世纪,无明显时代特征,形成了较为固定的绘画模式。“它集文化、艺术、审美、实用为一体,把宗教文化融于装饰造型之中,是体现藏族人民审美观、文化观的重要载体。因此探究其源流我门在可以追溯到吐蕃王朝以前。据卡诺新石器时代遗址出土的大量文物标本可以推测在这个时期西藏已经出现了最原始的绘画艺术。”[2]据五世达赖喇嘛所著《大昭寺目录》一书记载:“法王用自己的鼻血描绘了一幅白拉姆女神像,后来蔡巴万户长时期果竹西活佛在塑白拉姆女神像时,作为核心藏在佛像腹中”。这是书面记载中提到的西藏第一幅唐卡。鉴于唐卡从诞生时起就被打上了深深的宗教烙印,故题材首推宗教人物造型,并严格安按照各种度量来定轨造像。前藏、后藏、康巴、安多等地,都有具有本地特点的佛像绘制比例尺度的“粉本”流传。这些造像虽以三经一疏为标准,如释迦牟尼佛、强巴佛、药师佛、护法神、本尊、文殊普贤菩萨等形象造得慈和宽厚,姿态优雅沉静,仿佛在内观生命的真谛,似乎能理解世间万物之态,接受世人虔诚的祈祷。而度母的面容柔嫩,温雅秀丽,体态丰满,集人间真、善、美于一体。造型既有男性的庄严自信,又有女性的温和娴静,因此具有圆满的神圣之美。二十一相救苦救难菩萨姿态万千坐于莲花台上,使人观后觉得世间的苦难已经解脱,心灵自然会感受到一份清静的智能与慈祥的喜悦。密宗的金刚,护法神的造型又是另一种美,粗犷奔放,把密宗的金刚、护法诸神、明王的形象刻画得狰狞可怕,胸佩挂人头念珠,三头六臂,怒目奋张,手持法器,血盆大口,獠牙交错,身着虎皮围裙,造型怪异夸张,令人恐惧。如明妃身上充满了一种女性的活力,形体上力求美而不妖,丽而不娇;那线条粗细有致,肌肤柔和,柔中带刚。就连脚下的牺牲和画面周围的人物也各具风采,栩栩如生。 大威德金刚则九颗牛头层见叠出,八个健足威踩群妖,怒目而视。这些尊象是在寂静与忿怒中,通过动与静,刚与柔,善与恶的强烈对照,使其表情与性格更为鲜明突出。这种神态明朗的以脚、手、头互为支撑的构图,显得那样亲切,极富有艺术性、创造性及震撼力。除此之外唐卡还有肖像画(藏王像、后妃像、达赖、班禅等高僧活佛像);风俗画(表现藏族社会生活和各个方面的主题);历史画(以史为据,着重表现历史上重大的活动和政治事件)以及故事画(多以民间文学及传说题材为主)这些艺术形象与神秘的高原文化融为一体,华贵、沉重,有一种勾魂摄魄的视觉效果。

　　(二)

　　唐卡的构图严谨、均衡、丰满,布局上疏密参差,张弛得度。“唐卡造像要严格按照《绘画量度经》、《大藏经》和《造像度量经》绘制。”[3]一般以繁杂严紧的构图把画面分上、中、下三界。这种布局方式明显受到藏族苯教宇宙观的影响。“苯教将宇宙分为三境界,其中布满了游荡的神灵,上层为天界,是天神居住之地;中层为世界,游荡着‘念’或‘赞’神,主管天灾与祸福,这类神灵均是一方之主,往往以山为载体,与人类关系最密切,经常被描述成白人白马或赤人赤马,半神或精灵成群,或英武、或俊逸、或狰狞的模样:下层是水界,居住着‘鲁’类,或男或女,它们掌管疾病,现在藏传佛教的护法神灵,绝大部分就是由这后两类神灵充当的。”[4]由于唐卡构思精巧,一般在宗教题材神像中,按上、中、下三分画面:中央部位一般绘上本尊造像,亦即信徒供养膜拜的对象,诸如释迦牟尼、法王像、佛母像、祖师像等;上方即为空界,亦称天界,绘有诸佛菩萨;下方即为地界,也称凡界,绘有罗刹鬼、“八宝平水”等;中方为人世,但圣凡之界并不如此严格区分,常常也有不依此绘制的唐卡。这种构图是以主尊为中心,从画面上角开始,围绕着中心人物将主题展开,是画面显得和谐而富有变化。这种结构已成为唐卡画通用的多变的结构,即便是画单幅神像,也在中心按《造像经》的标准画像,而在周围则画该神的变相化身,以显示该神的功德法力。但这种继承已作了演化和变体,有了发展。不仅仅是天、人、地的三重结构。同时,唐卡在造型上更是独树一帜。在对佛造像的人体比例、肌肉、表情等采用大胆奇巧的夸张变形,赋予了佛、菩萨、天王、金刚、密宗本尊和护法神等超人的神威,并折射出人性化的喜怒哀乐的情感特质。勾划出宗教的神力与威严,给人一种强烈的的感染力,这种力量来自它的造型特征,即内容所表现出来的“崇高的敬畏”,给人感觉到的是激动不安、奇妙而又真实、豪爽而又多姿,与理想化的希腊艺术形成鲜明的对照。当然,在唐卡绘画中度母、明妃等女性形象更是强化了女性美的特征,风韵艳丽、窈窕多姿,“这是一种人性对美的呼唤,更是对信仰神灵所具备的神力和美所产生的一种无比崇敬和向往之情。”[5]

　　(三)

　　绘画中的色彩,是一件作品的生命力之所在。但色彩艺术同其它艺术种类一样,在漫长的历史时期中,经过历代艺术家的努力和探索,其观念也在不断地发生变化。但唐卡在绘画工艺中由于受到藏传佛教思想的制约,充满了浓郁的宗教色彩,蕴含着佛教哲学和宗教的深奥信条。它的用色选料上极为考究,多采用纯天然矿物、植物、各色珠宝为原料,善于用金银作画。颜料纯度高,呈色稳定,覆盖力强,画面效果厚重艳丽,因而西藏唐卡的色彩保存千年不变。在唐卡的色彩构成体系中以红、黄、蓝三原色和白、黑两中性色为主。红色象征权力,代表太阳,如历神神灵系主色相为红色;蓝色表示怒、严肃、凶恶但不失美感,如天女神系主色相为蓝色;而黄色表示功德广大,黄色特别适用于刻画性格温和,又带有以地为本的意思,一般用于藏饰如发帽、袈裟等,以喻佛教地位的崇高;白色表示吉祥、纯洁、慈悲、和平,一般施色于“观音”等菩萨。这些高纯度夸张的色彩,色调明净富丽,配合优美的线条,使唐卡艺术更绚烂至极。“色彩能够表现感情,这是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但是,假如在致力于研究与各种不同色彩对应的不同情调和概括它们在各种不同的文化环境中的不同象征意义时,不注重探索发生这种现象的原因和根源,就会走入歧途。”[6]所以我门知道唐卡的设色并非“随类赋彩”,“它的色彩在佛教绘画空间中形成了独特的象征与情调。唐卡上的色彩向人们展示藏民门热爱生活、热爱大自然的崇高思想感情以及雪域高原民族那耿直、忠诚、勇敢、深沉、豪迈的民族个性,充分体现出本民族庄重、沉雄、质朴的美学思想。”[7]除了色彩上特有的宗教情怀,唐卡画中极具装饰性的饰品、吉祥八宝、七珍、火焰宝、十相自在图等也象征了藏传佛教的精神意旨。而如极富动感的火焰纹、抽象的祥云、各类莲花宝座和背光图案、缠枝式和单独纹样的对称式以及几何形的连续构成式,其纹样构成重结构之美、重对称均衡之美,重程式化的传承发展,成为一种文化的载体,一种精神的物化,一种民族的象征,是艺术、文化、审美理想的完美结合。既体现了佛教的哲学思想,又为画面增添了丰富多彩的装饰效果。

　　(四)

　　唐卡按材质可分为:布绘唐卡、刺绣唐卡、缂丝唐卡和堆绣唐卡等几类。布绘唐卡是指在土布或麻布上绘画的唐卡。因布料质地较粗,所以要用沥粉与动物胶做底,用卵石打磨光滑后,再以填色、勾勒、描金等方法绘成一幅幅精美的画面。这种传统制作唐卡的方法,一直沿用至今。西藏寺院里的大多唐卡应属布绘唐卡。刺绣唐卡制作精细,一般为西藏重要佛寺所收藏。北京雍和宫中也有数量较多的刺绣唐卡,多为西藏喇嘛进贡皇上的珍贵礼品。刺绣唐卡是用各色丝线绣成,织锦唐卡则以缎纹为底,以各种丝线为纬,间错提花织;缂丝唐卡则是用“通经断纬”的方法,各色纬线仅于图案花纹需要处与经线交织,织出的效果很像缕雕的艺术品;富有立体感织锦唐卡:是以缎纹为地,用数色之丝为纬,间错提花而织造;堆绣就是用几百块甚至数千块大小不等的绸缎堆绣出来的唐卡。最珍贵的要数珍珠唐卡,是将珍珠连起来缝制在画布上,组成造型优美的佛像。这种唐卡珠玑壁合,金彩辉映,十分华丽。

　　唐卡艺术在它严格的绘画模式的另一面,却呈现出一个丰富的、自由的、无拘无束的想象世界。说“想象”二字也许太浅薄了,只有用心灵与宇宙对话的民族,才能创造出天地人合一极具想象力的绘画模式来。这是一门将生活的感受和人的情感融会为一个理想世界的艺术。是一门取之大千世界、人间万物来进行美化与创造的伟大的民族艺术。

　　【参考文献】

　　[1]《藏汉大词典》266页第5行

　　[2]《唐卡绘画及其艺术风格》伊尔·赵荣璋

　　[3]《唐卡宗教内容与艺术形式管窥 》 杨秋莎

　　[4]《西藏象雄文化历史简说》,《西藏旅游》张慧

　　[5]《唐卡艺术研究》伊尔·赵荣璋

　　[6]《艺术与视觉》鲁道夫·阿恩海姆

　　[7]《色彩于民族审美习惯》,《民俗研究》伊尔·赵荣璋

　　(作者简介:,四川大学艺术学院美术学专业2005级硕士研究生)

　　出自: 《岁月·下半月 》 2010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