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入者不是家珍

　　从门入者不是家珍

　　禅茶为何一味，

　　魂梦追念隋唐，

　　赵州吃茶德山棒，

　　入门才得清凉。

　　唐宋时期，有“客至则啜茶，去则啜汤”的风习，香茗迎客，汤药送别。这里说的“汤药”是当时非常流行的饮料，用各种珍贵的药草煎熬而成的汤，很时尚。所以，当时有茶汤并称的习惯。苏东坡学了民间的诨语，有“薄酒胜茶汤。丑妻胜空房”的诗句。

　　茶为何与禅宗结下了因缘呢?

　　唐宋是中国佛教文化最发达的时期，也是中国佛教文化本土化最兴盛的时期，不仅很多的有代表性的宗派在这个时期逐渐兴盛，如净土宗、法相宗、天台宗、华严宗、律宗、禅宗、三论宗、密宗等，原盛行于南方的茶叶也因佛教的发展，在全国范围内流行起来。对于此，有证可考的是中唐时期的《封氏闻见记》：“男人好饮之。北人初不多饮。开元中，泰山灵岩寺有降魔师，大兴禅教。务于不寐，又不夕食，皆许其饮茶。人自怀侠，到处煮饮，从此转相仿效，遂成风俗。于是茶道大行，王公朝士无不饮者。”更具有传奇意义的是：禅宗的达摩祖师面壁9年，求悟心切，也不倒单，也不合眼，但由于疲劳过度，眼皮沉重到怎么也睁不开，老祖毅然将眼皮撕下，丢在地上。然，就在达摩老祖丢弃眼皮的地方，长出一株叶子翠绿的矮树丛。之后，再有人困极之时，就撕下一片叶子嚼之，顿时精神百倍。而这矮树丛，就是今天的茶树。

　　不管是从哪一个角度讲，茶的发展与佛教都脱不了干系。而在日后，茶更是与禅融为一体。

　　清规里面的茶汤

　　一般认为，禅宗寺院的清规从唐代百仗禅师开创，但是留存的文本几乎淹没。《禅苑清规》是至今保存最早的禅宗清规文本，其中有很多关于茶的记载，吃茶、煎茶、点茶都很详细。《禅苑清规》中有《挂措》一节，讲述一位行脚的僧人到了一所禅寺中挂搭，(也可以理解成寄宿修禅)，必须先到司堂，寺里的维那出来接待他，先请“吃茶”，挂搭的僧人将度牒交给维那，维那先向他道歉招待不周。然后，请他到僧堂，依照他的年资安排床位，之后将他的随身行李安排在某一个僧寮里。一整套的规矩仪轨，茶在其中不但有养生的作用，清劳顿，解热恼，更加扮演了礼仪文化中的重要角色。

　　或者有人问，用茶来融入禅寺礼节是否合理呢?看看唐朝义净法师的《南海寄归内法传》，我们就会知道，印度的出家人有客僧来访的时候，会给客人提供用酥蜜砂糖甜汤或者入浆，即葡萄浆、甘蔗浆、柿浆、梨浆、华浆等。“禅茶”能够善巧方便，接引有情，依然有印度的典故可循。

　　在宋朝惟勉编辑的《禅宗集成》中有记载，唐、宋的禅寺中四件事情尤为重要：一，茶器是僧人必备的随身物品之一，茶和作汤药的材料是寺院必备的；二，在寺院的执事职位中，有负责茶和汤药的准备和供应者，叫做“茶头”和“汤药侍者”等，另外有些执事的部分职务还负责寺院的茶会；三，茶会和汤会还有正式邀请函和公告，叫做茶牓、汤膀或者茶状、汤状；某些寺院还有庄园专门负责种茶。茶已经从多个层面渗透进了寺院的生活。

　　吃茶讲究场合

　　什么时候吃茶，在什么地方吃茶，有哪些成员一起吃，禅寺中都有具体的规矩。除了解渴的喝茶之外，根据不同的性质场所可以分为：方丈室、僧堂和僧寮。普觉禅师称“寮舍里吃茶吃汤”，看成是僧人生活的一部分。

　　寺院里喝茶，一般在早粥和午斋之后，大概与茶的消化养生功用有关，“去滞化食”，宋朝有“饭后茶”的说法，“浓煎饭后茶，个中良可安”，“小窗隐几俄成梦，堪笑无功饭后茶”。

　　正式的茶会，严肃庄严，寺院中的大型茶会有两类，一是僧人日常行事中的茶，包括“朔望巡堂茶”和“五参上堂茶”；另一种就是丛林四节的茶会。

　　禅寺规定，每隔五日要参见住持，即每个月的一、五、十、十五、二十、二十五日，但其中初一、十五日即所谓的“朔望参见”和其他四日的内容略有不同，所以，五、十、二十、二十五日这几天上堂，称为“五参上堂”。初一、十五上堂较为隆重，铺设法座，住持说法罢，便告众“巡堂吃茶”，如果，住持决定免了巡堂，则在早粥之后，就座吃茶。这些礼仪在《丛林校订清规总要》、《入众须知》和《广清凉传》等资料中都有记载。

　　有人会说，这与我们印象中，影视剧里的情景好像很不一样，其实，这还是简化了的茶礼仪，原本，僧人要每日早晚参见住持，并吃茶的，后来才缩减到了初一和十五日。吃茶本是修行人的一门功课，很严肃的事情，注重威仪，举手投足都小心翼翼。

　　佛教文化中节日很多，对于夏冬两节尤其重视，最重要的茶会在“四节”，就是结夏、解夏、冬至和新年。这四个节日的前一天都要点汤、在节日第一天及第二天，都有茶会。

　　“结夏安居”，是佛教文化中重要修行方式，在很多的佛经中都有讲到，夏季是各种生物繁衍最活跃的时期，修行人应该安居禅修，避免伤害到弱小的生命，所以，“结夏安居”是非常慈悲的修行方式。《禅苑清规》中《结夏》一节说：“行脚人欲就处所结夏，须于半月前挂搭，所贵茶汤、人事不致仓卒。”可见，茶在结夏仪式中起到的重要作用。

　　到了结夏开始的这一天(四月十五日)，早粥后，点茶，先是大众到法堂听法，巡寮，午斋后请大众吃茶。其后，头首请吃茶，以侍者和外来挂搭的客僧为主宾。十六日，知事请吃茶，十七日请吃茶，一连三天都有点茶，也就是所谓的“三日茶汤”。到了“解夏茶”就是安居日结束的日子(七月十五日)点茶，和“结夏茶”一样，也是“三日茶汤”。

　　从门入者，不是家珍

　　常闻“禅茶一味”，或悬挂于茶室中堂，或流传于饮茶者的口耳，穷追缘由，多不得解。略有禅宗典故熏习者，常常称赵州和尚“吃茶去”的典故。来过的人，赵州说，喝茶去；没来过的人，亦说喝茶去；侍者不平而发问，赵州还说，汝也喝茶去。来者没有起始，去者没有穷终，都要回到活泼泼的“当下”。赵州侍者见他人境况不明而发问，是平地起风波，头上加头，知见立知无明本，也应该放下。在赵州和尚的眼中，他们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都应该回归当下一念。

　　禅语云，明经不明教，好像野人笑；明教不明宗，如蛇入竹筒。只明白宗旨不明白事理，独自讪笑，世人视其如野人；只知道事理不明深意，如蛇钻竹筒，不知究竟，白白废了力气。于右任感叹摩崖石刻时感叹“时来顽石皆成佛，运去名山竞少僧”，当然这是观待而言。唐宋时期，为何对于禅茶如此向往，因为，在茶会的接引或开示中，大禅师提携，能够有顿悟般若智慧的机会。茶在这个时候，起到了媒介的作用。其实，不只是茶，还有德山棒、云门饼和临济喝，开悟的禅师都是随手偈颂，便让迷惑者领略到了清凉。

　　试想，禅者无相，茶者有相；禅者理性，茶者事项；禅者证法性，茶者有为法；禅者不生不灭，茶者因缘聚合；禅者定慧趋向解脱，茶者八喉即成酸腐，禅者出世间法，茶者世间法等等。一空一有。为何能自然融台，形成礼仪文化?孟子说，所过者化，所存者神。佛教文化从汉末、两晋传入中国以来，唐朝生机勃勃“八宗并举”。八百年融会之后，到了宋代更是孕育了宋明理学，给了中国儒家文化第二次内在超越的动力。

　　或称，禅茶一味，不执两边，大化周流，空有通圆，从门契入，家珍不见，动静法尔，当体如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