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僧云集库木吐喇

　　汉僧云集库木吐喇

　　作者︰ 李桥江

　　库木吐喇石窟在现存龟兹众多石窟寺当中有着独特的地位，它的壁画包括了龟兹壁画的所有类型，而且每一种都有比较完好的、精美的代表作品，堪称龟兹壁画历史发展的陈列馆。壁画有三种不同类型︰外来壁画；本地壁画；唐代汉民族的画法及受其影响形成的新画法，也称汉风洞窟。

　　悬崖峭壁上的石窟，平静地注视着渭干河水，日复一日穿过赤裸的确勒塔格山。或许石窟以为河水终究会带走山的荒凉，或许石窟需要的就是这种常人无法战胜的寂寞。

　　库木吐喇

　　库木吐喇石窟还没有对外正式开放，这里很少接待游客，因此，有关这个石窟的游记之类的文章也不多见。据说，库木吐喇石窟是古龟兹地区保存至今汉文题记最多的石窟。鉴于此，我在来库木吐喇石窟之前，特意翻阅了一些研究资料。

　　我们沿着渭干河河谷行驶，遇见了前来迎接我们的石窟看护员帕尔哈提。进入河谷之前，一侧的悬崖上出现了几个大小不一的石洞。帕尔哈提说，这些洞也是石窟，不过由于河水冲刷，崖壁倒塌，石窟全部损坏了。

　　浮尘笼罩着乱石磙滚的干河床，加上悬崖上裸露的卵石，给人一种乱糟糟的感觉。转过一个山包，进入河谷，一边是静静流淌的渭干河水，一边是陡峭的悬崖，悬崖上依次可见三两石窟。有的石窟门扉紧锁，有的石窟瞪着黑洞洞的眼楮，有的石窟一览无余袒露了内心的秘密。有的只剩下一抹石窟的痕迹。

　　盯着峭壁上的一扇门，我想象着门里面的情景。进而想到壁画，壁画后面的草泥墙面，泥墙脱落露出山体，无尽的山——自然的本源。

　　许多年前，石窟保护者依傍河堤栽种的沙枣树、柳树、榆树早已经长成大树。或许是河谷太狭窄的原因，树木枝干均倾斜向悬崖一侧，遮蔽了如同悬挂在悬崖边的砂石路径。可惜树木还没有返青，光秃秃的枝干，时不时，突兀而坚硬地挡住了视线。

　　浑黄的河水，浑黄的山体，浑黄的砂石路，头顶覆盖着枯木般的树枝……我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那样熟悉，我甚至预见到了前面路的拐点。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

　　汉僧住持

　　我查阅的资料上说，库木吐喇石窟是汉僧住持和题记最多的石窟，转了几个洞窟，包括库木吐喇最值得骄傲的五连洞窟，残损或烟熏火燎的壁画，让我大失所望。

　　我期待亲眼目睹，开凿石窟之士留下的题记，并期望通过题记笔迹，揣摩当事者。但是，除了一排龟兹文字痕迹之外，墙壁上的题记大多是后来者即兴所留。我只好在五连洞光线幽暗的甬道内，抚摸着洞壁上的凿痕，感受凿窟之人的虔诚。

　　库木吐喇石窟规模仅次于克孜尔石窟，两个石窟群同属龟兹佛教遗址，在开凿年代上库木吐喇石窟晚于克孜尔石窟，从方位上而言，克孜尔石窟地处确勒塔格山中部渭干河岸边，库木吐喇石窟则位于渭干河出确勒塔格山山口区域。

　　库木吐喇石窟在现存龟兹众多石窟寺当中有着独特的地位，它的壁画包括了龟兹壁画的所有类型，而且每一种都有比较完好的、精美的代表作品，堪称龟兹壁画历史发展的陈列馆。壁画有三种不同类型︰外来壁画；本地壁画；唐代汉民族的画法及受其影响形成的新画法，也称汉风洞窟。

　　汉风洞窟是指在壁画题材内容、布局构图、人物造型、装饰纹样、绘画技法诸方面，都具有明显的中原地区汉传佛教艺术风格，或受到中原佛教艺术强烈影响的洞窟。

　　最早来到库木吐喇石窟的近现代学者是黄文弼，时间为1928年。黄文弼考察库木吐喇石窟期间，记录题记中有惠增、法超、法真等30余名汉僧的题记，同时还有 “金砂寺”等字样。黄文弼考察记录了这些汉文题记之后，认为库木吐喇是汉僧在龟兹建设的寺庙。后来的专家学者大都延续了此说法。

　　石窟题记是指供养人（施主）在开窟造像时，将自己和家族人物画在窟内，同时在画像旁写上名字，有的还要写一原文，这些统称“供养人题记”。

　　库车县委宣传部的朋友告诉我，库木吐喇已编号洞窟112个，其中，45、46、50、58等几个石窟壁画保存较好。

　　守窟者说

　　帕尔哈提是看护库木吐喇石窟最久的工作人员之一。帕尔哈提的过人之处是对历史颇有领会，大概正是这个原因，他对自己的工作非常满意。

　　多年看守杳无人迹的石窟，帕尔哈提练就了一双敏锐的眼楮。通过陌生人留在地上的脚印，他就能判断出来者留下痕迹的大致时间。通过观察石窟门锁上的灰土，则可以知道是否有人打过石窟的主意。

　　库木吐喇石窟一带最多的活物是蝎子，在河边有时候也能看到蛇。帕尔哈提不怕蛇，对蝎子却多有顾忌，他曾经不止一次被蝎子蜇过。帕尔哈提仔细观察过蝎子。蝎子对待敌人毫不客气，但是，对待自己的后代却非常仁慈。小蝎子出生之后，大蝎子会背着小蝎子活动，一只大蝎子最多能背40几只小蝎子。石窟以及山体的石缝都是蝎子的家。

　　看守石窟首先要耐得住寂寞，尤其在没有对外开放的库木吐喇石窟。一年当中，库木吐喇石窟几乎很少有人光顾。偶然有学者到来，在他们眼中帕尔哈提也不过是个守门人而已。看着学者们专注于壁画的神态，帕尔哈提总想对专家们说点什么。有一次真的遇到了这样的机会，帕尔哈提又紧张得不得了。他只连续说了几句“这是国家的宝贝”，其它酝酿许久的心得、思想全没了。

　　对于看守石窟者来说，时间似乎是停止的。今天的现在就是明天的同一个时段，去年的3月与今年的春天完全相同。有一天，帕尔哈提对着镜子刮胡子，猛然看到自己头发白了一半，他才意识到在这种所谓的不变当中，岁月悄悄地过去了。他由此想到库木吐喇石窟的兴衰，并且开始为石窟的未来感到不安。

　　进入4月，帕尔哈提的日常生活将发生一些变化。渭干河里的鱼“复活”了，偶尔他会在河边钓鱼消磨时光。有一年，山口处的水电站开闸放水，水放完了，帕尔哈提在水坝下面的坑里逮了一条8公斤重的大鲤鱼。有时钓鱼也可以碰上大鱼，甚至稀罕的新疆大头鱼。这些鱼来自上游的克孜尔水库。

　　圣山圣水

　　按照常规，山水相映，水秀了山川，山赋予了水之灵气，二者相得益彰，方能名扬天下，引来文人墨客吟哦唱和。然而，确勒塔格山之荒凉却超出了人们的想象。渭干河穿山而过，除了留下一路水声和紧靠岸边的一点芦苇、红柳等植被，山与水完全形同陌路。

　　站在五连石窟下面的河岸边，抬头仰望寸草不生的山体，低头俯视平静的河流。我期待圣山、圣水给我一个答案……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在什么时间来到库木吐喇也不重要，关键是我们以什么样的心态活在世间……假如我是供养人或僧侣……

　　对死亡的恐惧，实际上是对现世物欲的留恋。多么简单的一个道理。僧侣们看破了，大智者看破了，自以为是的我，还有很多个你，外表华丽如彩，内心一片荒凉，谁之过？想一想，还不如一个木偶。舞台上的木偶是活的，落幕之后的木偶就是一块木头。不用思考，没有欲望，无所谓荣耀和孤寂。

　　我打算徒步走出山谷，在圣山之中，在圣水旁边寻找答案。不曾想，陪同我采访的两位朋友，甚至我们的驾驶员也正想着徒步走一程。问题马上出来了，大家都徒步，我们的车怎么办？总不能把车丢在库木吐喇石窟吧？

　　这就是现实。我们都是凡夫俗子，我们不曾思考过来世，或者以为来世不过是一个虚妄。苦也好，乐也罢，我们只能面对现实，默默地自己承受。

　　稿源︰ 新疆经济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