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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祖道一

       

发布时间:2008年06月24日
来源:选自《禅宗灯录译解》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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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禅宗中有两位马祖,一位是牛头宗的鹤林玄素,姓马,人称“马素”,时间久了,便成了“马祖”。另一位就是道一禅师,也姓马,当时人称为马大师,后来才称马祖。玄素称马祖要比道一早些。

  马祖道一,唐朝汉州(今四川广汉县)人。据史书说此人容貌奇异,牛行虎视,舌头长得可以触到鼻——这一点倒的确很像牛,脚下有二轮文。幼年在成都的净众寺从金和尚出家,开元年间至衡岳,从怀让禅师习禅。天宝初年到过福建建阳(今建阳县)佛迹岭,开始弘化授徒。不久到临川(今江西临川县)的西山,后又至南康(今江西南康县)的龚公山。代宗大历年间到洪州(今江西南昌市)的开元寺。

  和师傅怀让相比,道一是广授门徒的禅师。怀让那一辈人如果是静修僧的话,马祖则是开宗门的一代。江西的法嗣,据史书说,广布天下,影响深远,称洪州宗,与青原一系下的石头宗遥相呼应,自此禅宗大盛于天下。

  即心即佛

  一天马祖升堂,对众徒说:“你们要自信自心是佛,此心即是佛心。达摩大师不远万里从南天竺来中国,传上最上乘的明心之法,目的就是要你们开悟。达摩老祖外以法衣表信,内以《楞伽经》印心。为什么要以《楞伽》印心?这是怕你们这些人颠倒,不能自知此心即是佛,不明此心各自都有。《楞伽》大经,千言万语,说个什么呢?佛语心为宗,无门为法门。求法的人应无所求。心外无佛,佛外无心。所谓的善并不足以追取,所谓的恶也不足以舍弃,这都是偏执的一边之见。无善无恶,不思善也不思恶就是净秽双遣,真俗不二。欲界、色界、无色界本不实存,全由心生,心是万物的根本。森森万象,品物流杂,都是一法所派出。凡是所见的现象,都是心,见象就是见心。心不是空洞的,它因现象而展现。你们说法论道,只须随事而变,事也好,理也罢,都要无所挂碍,无所粘滞。修证菩提道果,也是如此。心所生的,就是色,色就是空。知色是空,生即不生。若了此意,方可谓之随时流转。穿衣吃饭,都是养育圣胎。任运随时,此外还有什么事?”马祖又随口念了首偈子:

  心地随时说,菩提亦只宁。
  事理俱无碍,当生即不生。

  《楞伽经》记述的是佛祖释迦牟尼在楞伽山顶向弟子大慧解说一切唯心、万法唯识道理的经典。讲经地在锡兰岛(今斯里兰卡)。山名楞伽,楞伽为一种宝贝的名称,又有不可到、不可入之义。此山以楞伽命名,一言其至室,一言其险绝难到。佛在这里讲述大经.以表殊法。禅宗初祖达摩菩提西来传法,即以《楞伽经》为印心法宝。大慧大士在本经中就曾向佛祖问过“宗通”和“说通”的问题。佛祖说:宗通即是自悟所达的自证自觉实相,所谓的说通,即从经典中学到的他人证悟的境界,也就是“教”。所以禅宗虽倡扬“明心见性”的宗说,也重视经典之教。通宗和通教还是两翼并用的。在达摩老祖以此经印心之前,中土即有《楞伽》译本,经达摩的提倡,不仅禅宗,其他教派中也都十分重视这部佛学宝典。

  六祖之前,禅宗以《楞伽经》印心。经中有“佛语,心第一”的话,所以禅宗被称为心宗。在达摩度二祖、二祖度三祖时,都有“安心”的故事。所谓的安心,即与注重《楞伽》有直接的关系。“安心”是自初祖至四祖禅法的重要特征。但随着时间发展,楞伽经师们不免穿凿附会,支解经义,从四祖道信开始,就改变单纯以《楞伽》印心的做法,也用《金刚经》、《法华经》、《维摩诘经》等法典。到六祖就开始正式用《金刚经》为印心的教典了。禅法的纲领也由“安心”,变为“无住”,即用《金刚经》的“无所住而生其心”为入道的要诀,方法更加切实具体。所以禅宗虽从一开始就标榜自己是“宗通”,即与“说通”相对的“教外别传”,它也是要用“教”,要用“说通”的。

  马祖道一讲的这一席话中“佛语心为宗”,很明显即“佛语,心第一”的翻版。但区别是,“佛语心为宗”确证的是六祖以来的“无住”法门。换言之,是在以《楞伽经》,解《金刚》无住法。由此也可以看出,道一禅师也是一位研习佛典的人物。马祖的这一席话,中心是一个“信”字,信什么?信自心,信自家佛性。“恐汝颠倒,不自信此心之法”,是直说大义的用心良苦处。在这里我们仍可看到六祖禅法朴素的遗风,这也正是这位禅宗大师开宗立统的成功之处。与后世禅师用棒用喝强横粗蛮相比,马祖的方法更加朴素,他对信徒自信心的热切的鼓舞,要比堵截式的棒喝更能提高士气,具有更普遍的推助力。二祖曾作影响深远的《信心铭》,马祖此处的苦口婆心,就是同一种古道热肠了。


  佛法哄小儿

  马祖讲过这一番大道后,有和尚出来质疑,说:“和尚凭什么说心即是佛?”老师讲完,学生不服的出来辩驳,这是佛家的习惯和风气。这是一种平等关系,师的尊严不在面子上,而在道上。
  马祖回答:“我说这句话,是为止小儿啼哭。”
  小孩子哭闹时,大人总要拿点什么哄他止哭,即心即佛的话头也是在哄你们不哭。
  “那小儿不哭时又怎样?”僧问。
  “非心非佛。”马祖答。

  “非心非佛”和“即心即佛”是对立的,但却又是统一的。人人相信自心是佛,也就不存在什么身外心外的佛,这就是非心非佛了。这是一种辩证关系。

  那僧人又问:“除了哭的和不哭的两种人,第三种人来,你如何指示他呢?”
  “能向他说的却不是物。”马祖说。意思是,说就不是,不可言说。世上除了明白“即心即佛”和“非心非佛”的两种人,还有什么人呢?只有与佛契合的人,这样的人已超越了真俗对立,还须向他说什么呢?

  “那哭与不哭的两种人中的一种来了,你又怎样指示他呢?”僧问。
  “让他自己体会去。”马祖答。

  又问:“什么是祖师西来的用意。”
  “那眼前的又是什么意?”马祖的意思是说,祖师意和现在的意有什么不同吗?没有,既然非佛非圣,哪还有什么祖师不祖师的区别!


  赏月勘徒

  马祖门下,百丈怀海、南泉普愿、西堂智藏是其得意弟子。

  有一天傍晚,师徒四人在一起看月。师问:“正这样的光景怎么样?”
  西堂答:“正好供养。”
  百丈答:“正好修行。”
  南泉则拂袖而去。
  马祖说:“智藏是参读经的主儿,怀海是位禅家,只有普愿,超然物外。”

  马祖曾问百丈怀海:“你用什么方法开示人?”
  怀海举起手中的拂子。
  “就这个吗?”禅师问。
  百丈又把拂子扔掉,算是回答。

  在以动作、物件开示人的一派禅师手里,拂子有很多用场,表达的意思也因时因地而异,这在以后我们会看到。在拾得和尚的故事中,我们曾见他用叉手而立、扔下扫帚等动作回答别人的提问,百丈和尚此处的举拂、抛拂,方法大体与拾得一样。

  马祖问他什么法?这“法”自然“说是一物即不中”,所以就举拂,举拂子是一种动作,是有所为,故可表示有为法。意思是说:总要教些什么。马祖再问,抛下拂子,这是无为法。有教是一法,不教亦是一法。但不论有、无,对象都是一杆拂子。不论有为、无为,拂子还是拂子,它都是不变的,是超出有无的,也就是那个不可言说的“一”。可以教什么呢?就是这个一。百丈不落言拴、理路地回答了师傅的提问。

  又有一位和尚问:“如何是达摩祖师西来之意?”
  马祖听罢举杖就打,边打边说:“我若是不打你,大家会笑我的!”这是以棒喝的截断方法回答问题,在说法的方法中属“巧说”。道一不仅是朴素的直说派,也有巧说,直说巧说结合,成其大师风范。当头一棒,寓意和前面反问“眼前是什么意”内含相同。都是在说,这问题不可问,不可答,不该问,不能答。打你才是帮你,否则会让人笑话的。

  石头路滑

  禅宗的注重践行体证,不仅限于参悟,而且也包括游学多师,开阔心智。这叫行脚。有位小和尚,名叫耽源,行脚回来见马祖禅师。在师傅面前画了个圆,站在上面向师傅行礼。师傅看了纳闷:“你敢莫是要做佛了?”禅宗用圆表示妙谛圆融,站在圆里,自然是成佛的样子。
  小和尚回答:“我不知道给这捏造个什么名目才是。”试想如果耽源说出这是什么或不是什么,是否要挨棒子呢?
  马祖听完说:“我不如你。”
  小和尚也不置可否。马祖门下,龙象成群,于此可见一斑。
  有位叫邓隐峰的僧人,向师傅辞行。马祖问他:“什么地方去?”
  “去石头希迁禅师那里。”隐峰答。
  “石头路滑,不是好去的。”马祖说。

  “竿木随身,逢场作戏。”隐峰信心十足。临济禅师有四喝,其中有“有时一喝,如探干影草”,故“竿木”有探虚实之用。隐峰是想和石头希迁周旋一番,探探他法力的虚实。

  不想邓和尚才到希迁处,便给石头“滑倒”了。隐峰到了希迁禅堂,绕着禅床走了一周,把手里的锡杖敲得山响。问:“是何宗旨?”

  石头也不作答,只仰头叫道:“苍天!苍天!”隐峰无语。回到马祖大师处把情形说了。马祖说“你再去一次,等他一有反应,便嘘他两声”。

  师傅面授机宜,隐峰便又去了。再问是何宗旨。石头听罢嘘了两声。本来师傅是要隐峰嘘的,现在被人抢了先,又没了法子,便又回到师傅这里。马祖笑了笑,说:“我已告诉过你,石头路滑。”

  苍天无语,但也有语。孔子说天何言哉,四时行焉,是无语中有语。石头喊苍天是有语中无语,苍天虚空,容摄一切,以此显出隐峰问话不当,是答而不答,不答而答。隐峰在马祖弟子中属不善机锋的人,一句“苍天”就让他逢场无“戏”可做。马祖让他嘘两声,嘘与虚同,是让隐峰用虚空破苍天、但石头是有大机锋的人,隐峰回转,下次再来时,身后藏的是马祖,这一点他怎么会不知?石头路本来就滑,再遇上个脚底没跟的,所以连马祖也是“帮腔上不了场”了。


  钝 根 僧

  有位讲僧——也就是以讲经为业的僧人——来参拜马祖。问禅师:“不知禅宗传承的是什么法?”

  马祖反问:“座主传承的是什么法?”
  “不才忝讲经论二十余本。”讲僧答。
  “莫不是狮子儿了吗?”马祖说。这是在恭维对方,佛家常以狮子比说法力雄威的人,狮子一吼百兽脑裂。
  “不敢当。”讲僧谦让。
  马祖便嘘了两声。讲僧一听,说:“这是法。”
  “是什么法?”马师问。
  “是狮子出窟法。”讲僧说。

  马祖默然。
  讲僧说:“这也是法。”
  “是什么法?”
  “是狮子在窟法。”

  马祖问:“不出不入,是什么法?”讲僧说的都是狮子动静之法,不动不静的法又是什么?
  僧无言以对。
  于是讲僧告辞出门。转身之际,马祖叫:“座主!”
  讲僧回头。马祖问:“是什么?”
  僧还是无言以对。
  马祖道:“这个钝根的家伙。”

  讲了经论二十几部,却机锋败北。知识不等于慧识,知识是死学问,慧识是生命力。讲僧只懂可思议的,能言说的,他只能分别是什么,不是什么,对超出是与非相互对立的超越之物,便只能迷惘无措了。知识、学问只是他家本事,转化成智慧,开掘自己内在的生命创造之源,才能是真狮子,在窟、出窟,不失自性。马祖试图在讲僧迷茫而去时再给他一个机会,令其开悟,但失败了。“想阴”灾难深重,去佛最远,于此“钝根阿师”又见一例。


  日面佛月面佛

  马祖开法几十年,入室弟子一百三十余人。这些人离开师傅后,各主一方,大唱宗风,变化无穷。唐宪宗贞元四年的正月,马祖在建昌登石门山。在山林间漫步时,见洞壑平坦,心生爱意,对身旁的人说:“下个月我的这把老骨头就要到这里来了!”

  回到寺中后,就显出病症来。病中有一天,马祖大师突然表现得不安,院主就问:“和尚这几天尊候如何?”
  “日面佛,月面佛。”马祖回答。

  这是马祖灭前留下的最后一则公案,后人多有参解。有人用左眼是日面佛、右眼是月面佛解释,《碧岩录》说都是“没交涉”,不相干。有位尼总持重病,作颂:“气绝绝精绪,举意意无路,瞬目尚无小,常年不出户。”颂被一位芙蓉道楷禅师见到,说:“只此一颂,自然绍得吾宗。”是说此颂有马祖当年日面佛、月面佛的禅境。人在死之将临的病中,万念寂然不起,只有生命的本能在动,是最易由此自见心性的,马祖的“面佛”或许就说的是这种境界。

  宏智正觉禅师亦曾作过一偈:“日面月面,星流电卷。镜对像而无私,珠在盘而自转。君不见砧锤前百炼之金,刀尺下一机之绢。”铁锤在铁砧上百炼金钢,刀尺裁织下一机绢帛,这是说马祖大师在病中还总是那样不忘做功夫。那马祖大师为什么“不安”呢?马祖大师虽是面佛,不是求佛,但生死之际总是佛观佛现,感到自己未能自主。这时实在需人夺境不夺人的一声断喝,但院主却不是那样的人选。

  到二月一日,马祖要人沐浴,之后跏趺而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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