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至今没有信仰

　　中国人至今没有信仰

　　张都旗

　　摘 要：鲁迅是中国文学史上少有的精神战士，他一生怒批中国传统文化的弊端，毫不留情地与一切反动文人斗争，显示了一个中国文化战将和精神脊梁所应有的人格和力量。在他浩瀚的著作中，有一个主题一直是他思考和探求的，那就是中国人的信仰问题。本文主要以鲁迅的作品为依据并结合自己的亲身体会，浅要分析中国人的信仰问题，得出结论：中国人至今没有信仰。

　　关键词：《鲁迅全集》；信仰；鬼神

　　文章编号：978-7-80736-771-0（2010）03-041-02

　　中国人至今没有自己的信仰，这是让人可悲可叹又不争的事实！

　　有人说中国人是信仰祖先的。但是看一看他们祭祀祖先的态度就可知此话是多么虚假。每年年三十那天，几乎每一户人家都要领上老小上坟祭祖，先是拜土地爷，再拜死者，烧香磕头，嬉笑打闹，毫无悲痛之情，即使有人哭两声，也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惊得小辈两眼大瞪，不知所措。临走时还要在不远处画一个圈，祭拜众人，然后，打道回府，途中分吃余下的饭食，说可以带来福气。名义上是拜祖先，然而那个无形的土地爷先拔头筹，喜获尊拜，又有众人，连带获福，使得祭拜的对象鱼目混珠，模糊不明，彷佛他们都成了自己的祖先。其次，土地爷是虚构的神仙，众人又还都活着，真不知祭拜他们有什么用处，难道是希望活人立即死去不成？最后，细想这种都不知道祭拜谁的祭拜的整个过程，祭拜者心里多是茫然或新奇，很少悲痛，至于敬畏，则是全无。如此祭拜，无非是做戏，给众人做做样子，给“从来都如此”的春节祭拜添上一份形式上的孝心罢了。再看清明节，国内海外之人，结伴而来，向农民索要或买上一双布鞋，藏起自己的皮鞋，喘气至坟前，扫一扫树叶，铲几铲乱草，添几锨新土，放一堆自己喜爱的零食，燃几大串鞭炮，使劲拍掉身上的灰尘，扬长而去。祖先做过什么业绩，为何而死，即使高大的墓碑一一列举，有几个小辈细细查看，静心体悟呢？再看端午节，人们会吃粽子，赛龙舟，然而，北方许多人为买什么粽叶和糯米而发愁，为包什么样的形状而犯难，为用什么香料煮的粽子最香而沉思，南方人多是把一大堆粽子往河里随手一扔，说是让鱼虾吃粽子后别去吃屈原，更可笑的是做这些事儿的多是连“路漫漫其修远兮”都不知道是谁写的句子的学生。据说有个地方，在端午节这天一大早，就要去抢水井里的第一桶水，叫抢龙水，得者可以驱灾免祸，富贵一生。如果问他们屈原是谁，怎么死的，他们反倒笑你无知，道：“跳江死的，这都不知道，哈哈！”若再问屈原哪里跳江的，他们就又哈哈大笑，道：“当然是汨罗江啦！”这哪叫祭拜祖先，简直是糟践祖先，倒不如不祭拜的好。难怪鲁迅一针见血地说［1］“群众——尤其是中国的，——永远是戏剧的看客。牺牲上场，如果显得慷慨，他们就看了悲壮剧，如果显得觳觫，他们就看了滑稽剧”信仰祖先就要相信并尊敬祖先，庄严肃穆地祭拜，心存敬畏感，心得启示，滋养人生。而中国人的信仰祖先却不是这样的。

　　有人说中国人信仰鬼神，但是稍加分析，即知此论也不可靠。鬼在中国民间是很有普及度的，说什么死后有知，鬼魂附体，大人劝小孩不要去坟地玩，尤其是农村那些非正常死亡的人入殓时，旁人都要回避，送葬时凡队伍经过的人家都要点一堆柴火来辟邪。又有人说他看见鬼火了，若我们看看二战时有关法西斯的电影，你就知道，实际上人死无知，没有什么特别的，鬼之说都是少见多怪的迷信，别有用心的人的造谣。再说人们所谓的信仰鬼，实际是怕鬼给他带来灾难，因为在中国人心目中，小鬼和阎王都是面目可怕的不吉不洁之物，再加上他们要收取人们的阳寿，所以，表面上好吃好喝供养着，实际上小心谨慎防范着，心里恨不得他们死。所以，他们非常羡慕孙悟空，打倒鬼魂，又何尝真正的信仰过鬼。中国人信仰神吗？看一看那些手捧四大名著或者《废都》的读者，就知道好多一部分人饶有兴趣的是和尚和尼姑的偷情，妙玉的美貌，唐宛儿和庄之蝶在菩萨面前的乱举，再看看每年寺院佛头失踪的案件频频发生，就知道我们并没有真正信仰神。鲁迅在《送灶日漫笔》中说，灶君升天的那日，人们用“胶牙饧”请灶君吃，本意是粘住他的牙，使他不能调嘴学舌，对玉帝说坏话，我们中国人意中的神鬼，虽然被我们敬信，但总以为他们比我们傻，用这种方法来处治他。中国人

　　又何尝真正信仰过神。

　　有人说中国人只信仰自己，乍听像那么回事，但细想，又不是那么回事。看看中国人的生活状态就知道了。1927年鲁迅从西安讲学回来一个月后，写了《说胡须》一文，说了他的烦恼，国粹家、船夫认为他的胡子两端向上翘像日本、德国洋人而为耻；改革家又以两端向下而反感他，他于是一刀剪掉胡须，则平安无事。这些国民的精神生活竟然无聊到以别人的胡须来怀疑别人的爱国心，表明自己的爱国心，不是很可笑吗？如果你自己是一个爱国者，根本用不着担心别人像不像外国人，是不是外国人，如果是外敌，就坚决回击。而你这样弄得草木皆兵，恰恰是不自信的表现。鲁迅在《论照相之类》中讲，[2]“凡是人主们也容易变成奴隶，因为他一面既承认可做主人，一面就当然承认可做奴隶，所以，威力一坠，就死心塌地，俯首帖耳于新主人之前。”最著名的例子是孙皓，治吴时是暴君，降晋后则是奴才，这样的人，只是倚风而倒的墙头草而又哪里信过自己呢？鲁迅又说，中国人向来有点自大——只可惜没有“个人的自大”，都是“合群的爱国的自大”，显然，作者是在批评中国人随众聒噪者多，紧随众人，对了则有功，错了是受骗，借机反击则又是立功，而很少有忏悔意识，这种无是非标准，自私自利的小民，怎么可能有自己坚定地信仰呢？在《来了》一文中，鲁迅极力讽刺了中国人无信仰，只被“没有主义，志在骚乱”的“来了”所惶惑。老百姓只不过是为逃避而逃避，同样无信仰可言。在《“圣武”》中指出，中国政权改朝换代，皇帝实现纯粹物质的满足，追求长生不老，大造坟墓，贪官获权而不为民，经商者不思发展，挥霍享受，足见中国人生活得无目的性和无聊，而俄国十月革命中为信仰而不怕牺牲的人民却救了国。在小说《离婚》中，坚信夫家有错决不离婚的爱姑，竟然被七大人的一个喷嚏就打得失去锐志，乖顺地拿了钱离了婚。中国人一面临外力就慌乱和多变，何谈信仰啊！有这样一种中国大街小巷都可常见的现象，[3]“假使有一个人，在路旁吐一口唾沫，自己就蹲下去，看着，不久准可以围满一堆人；假使又有一个人，无端大叫一声，拔步便跑，同时准可以大家都逃散。真不知是‘何所闻而来，何所闻而去’然而又心怀不满，骂他的莫名其妙的对象曰‘妈的’！但是那吐唾沫和大叫一声的人，归根结底还是大人物。当然，沉着切实的人们是有的。不过伟人等等之名被尊视或鄙弃，大抵总是做唾沫的替代品而已。”说的真是太好了！

　　有人说中国人信仰权利，但鲁迅在《沙》一文中说，[4]“人们又常常说‘升官发财’其实这两件事是不并列的，所以要升官，只因为要发财，升官不过是一种发财的门径。所以官僚虽然依靠朝廷，却并不忠于朝廷，吏役虽然依靠衙门，却并不爱护衙署，头领下一个清廉的命令，小喽罗是决不听的，对付的方法有‘蒙蔽’，他们都是自私自利的沙，可以肥己，而且每一粒都是皇帝，可以称尊处就称尊。”大概每个人都有过这么一种经历，当你手里提着一个包或袋子时 ，就会发觉很多人都会看你两眼，你还以为自己长得帅气或漂亮，细看才发现那些人的眼睛都是在盯你手里的东西。可见，中国人倒是相信钱财的。

　　有人说中国人相信命运，但是鲁迅在《运命》一文中这样写道[5]“运命并不是中国人的事前的指导，而是事后的一种不费心思的解释。中国人自然有‘信’，但好像很少‘坚信’。我们先前最尊皇帝，但一面想玩弄他，也尊后妃，但一面又有些想吊她的膀子；畏神明，而又烧纸钱作贿赂，佩服豪杰，却不肯为他作牺牲。崇孔的名儒，一面拜佛，信甲的战士，明天信丁。宗教战争是向来没有的，从北魏到唐末的佛道二教的此伏彼起，是只靠几个人在皇帝耳朵边的甘言蜜语。风水，符咒，拜祷……偌大的‘命运’，只要化一批钱或磕几个头，就该换得和注定的一笔大不相同了——就是并不注定。”“人而没有‘坚信’，狐狐疑疑，也许并不是好事情，因为这也就是所谓‘无特操’。但我以为信命运的中国人而又相信运命可以转移，却是值得乐观的。不过现在为止，是在用迷信来转移别的迷信，所以归根结蒂，并无不同，以后倘能用正当的道理和实行——科学来替换另外这迷信，那么，定命论的思想，也就和中国人离开了。”可见，中国人没有坚信命运，只是自我释疑的迷信罢了。

　　没有信仰就没有精神支柱，即使现在中国共产党想拿共产主义做国民的信仰，西方人想让中国人信仰基督教，而中国人又固守着传统的道德，三者同时在激烈地争夺着中国人的精神世界，然而，至今谁也没有真正占领地盘，使得这个领域仍然浑浊一片，中国人的思想仍然盲从着世界的潮流，个体只是挥霍钱财和生命，追求着私欲的最大化。

　　我认为，人生的意义在于人的生命价值的最大化，而信仰是这价值最大化的唯一一个有实在意义的标准，中国人没有信仰，所以不明白人生价值所在，整日浑浑噩噩，赖散度日，完成着维持生命，延续后人的基本过程。

　　注释：

　　［1］《鲁迅全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卷，第170页。

　　［2］《鲁迅全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卷，第194页。

　　［3］《鲁迅全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5卷，第500页。

　　［4］《鲁迅全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4卷，第564页。

　　［5］《鲁迅全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6卷，第135页。

　　出自: 《长安学刊 》 2010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