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浙版《西游记》对原著中佛教文化的诠释

　　评浙版《西游记》对原著中佛教文化的诠释

　　李洪武

　　提要:《西游记》表现了丰富的佛教文化,但老版电视剧《西游记》只注重了降妖除魔的故事情节,原著中的佛教文化几乎全部丢失,这实在是一个缺憾。浙版《西游记》最大的亮点,就是它全方位表现了原著的佛教内容。与老版相比,浙版《西游记》诠释了原著中的禅宗公案,引用了原著中的佛教诗歌,表现了原著中的观音信仰,体现了原著中的《心经》情结,解释了真假悟空出现的原因,揭示了阿傩索要钵盂的佛教内涵,表现并拓展了原著的禅宗内容。浙版《西游记》在使观众欣赏精彩的故事情节的同时,感受了原著中厚重的传统文化。

　　关键词:《西游记》;佛教;禅宗;观音信仰;《心经》;钵盂

　　《西游记》表现了丰富的佛教文化,但老版电视剧《西游记》只注重了其降妖除魔的故事情节,却把原著在回目、诗词、对话以及故事情节中所表现的丰厚的佛教文化,几乎全部丢失。而最近的浙版《西游记》则对原著中的佛教文化,进行了全方位的保留、表现和拓展,弥补了老版在这方面的缺憾,增加了该剧的佛学美感,使观众在欣赏精彩的故事情节的同时,感受了原著中厚重的传统文化。浙版《西游记》对原著佛教文化的表现,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诠释了原著中的禅宗公案。

　　《西游记》表现了许多禅宗公案,这些公案,有的反映了禅师的悟道因缘,有的表现了禅宗的宗师授受,有的介绍了禅宗的发展历史,使《西游记》充满了浓郁的禅味。原著中的“五祖投胎”、“达摩现象”、“磨砖作镜”、“金色头陀微笑”,都是禅宗中著名的公案。这些公案,老版中一个也无,浙版则对这些公案进行了诠释。

　　磨砖作镜”是马祖道一禅师参禅悟道的故事,“(怀让)一日将砖于庵前磨。马祖亦不顾。时既久。乃问曰:‘作什么?’师云:‘磨作镜。’马祖云:‘磨砖岂得成镜?’师云:‘磨砖既不成镜。坐禅岂能成佛?’……马祖闻斯示诲,豁然开悟。”[1]p(127)马祖道一在师父南岳怀让的启发下,当下悟入佛法知见,终成一代开山祖师。

　　浙版对这个公案,用许多情节进行了表现。悟空因杀死了拦路贼被师父撵走,他回到斜月三星洞找到了恩师须菩提。须菩提问了悟空三个问题:灵台方寸山在哪儿,斜月三星洞在哪儿,须菩提是谁。须菩提对悟空的回答不满意,就让悟空用石头磨镜子。悟空没有磨成,回到花果山继续磨。悟空还没等领会出磨镜的含义,就中了八戒的激将法,赶到宝象国解救师父去了。须菩提让悟空“磨石作镜”,到底具有怎样的含义?这个悬念直到剧情结束才揭晓。悟空成佛后到三星洞向师父汇报自己的心得:“老师祖,我找到答案了!……你问我,灵台方寸山在哪儿,斜月三星洞是什么,你的师父须菩提又是谁。我现在全明白了,方寸灵台就是心!那须菩提又是谁呢?就是佛祖所化,或者说,是本心所示现,不可云,不可云。”悟空回到花果山,把用于磨镜子的石头抛进河里:“我老孙已经不用再磨石头了,我已经找到我的真面目了。”电视剧的最后一个镜头,就是悟空对着镜头,对观众说:“你找到你的心了吗?”浙版通过对这些公案的诠释,表现了原著中的佛学文化。

　　二、引用了原著中的佛教诗歌。

　　《西游记》有许多含有丰富佛教内涵的诗歌,老版中一首也没有表现,浙版却表现了许多,填补了老版在这方面的空白。

　　四十七集,唐僧在布金寺参观祗树给孤独园时,吟咏了原著中的诗,“忆昔檀那须达多,曾将金宝济贫疴,祗园千古留名在,长者何方伴觉罗”,[2]p(468)让读者了解了佛教史上这个有名的典故。二十五集,悟空与羊力大仙比赛下油锅,唐僧以为悟空死了,就用原诗悼念悟空:“自从受戒拜禅林,护我西来恩爱深。指望同时成大道,何期今日你归阴! 生前只为求经意,死后还存念佛心。万里英魂须等候,幽冥做鬼上雷音!”[3]p(234)唐僧师徒取经到了凌云渡,八戒刚要上船,忽然发现这船没有底儿,船家说:“我这船虽然没有底儿,却有无尽的妙处!”八戒问有何妙处,船家回答说:“鸿蒙初判有声名,幸我撑来不变更。有浪有风还自稳,无终无始乐升平。六尘不染能归一,万劫安然自在行。无底船儿难过海,今来古往渡群生。”[4]p(491)他们坐船到了中流,渐次飘下了师徒四人的尸体,他们都非常吃惊,这时船家又用原著中的诗歌解释了这个现象:“脱却胞胎骨肉身,相亲相爱是元神。今朝行满方成佛,洗净当年六六尘。”[5]p(491)这些佛教诗歌的运用,增加了浙版《西游记》的佛学美感。

　　三、表现了原著中的观音信仰。

　　《西游记》表现了浓厚的观音信仰,肖像、语言、行动、心理、细节等多个方面描绘了观音菩萨的天生丽质、端庄妩媚、救苦救难、神通广大、有求必应、勇于负责和乐于助人的精神。

　　浙版《西游记》不仅全面表现了观音的上述性格特点,更进一步表现了观音的慈悲精神。观音菩萨对待众生,像慈母对待爱子一样充满爱心。观音收熊罴作了守山大神,收红孩作了善财童子。为表现观音菩萨的慈悲精神,浙版增加了观音化导玉兔的情节。玉兔想报复素娥,但观音却把玉兔放出了月牢,任由玉兔到下界去报复素娥。观音后来说了放玉兔的原因:“玉兔与素娥之间已种下了因,日后必将结果。拖得了一时,拖不了永远。拖得时间越久,玉兔的嗔恨心就会越茁壮,终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让玉兔去面对,去化解,才能消弭因果业力,也趁此机会,让她完劫之后,替人间成就一件大功德。”观音之所以放玉兔,其实是为了爱玉兔。浙版《西游记》全面表现了原著中的观音信仰。

　　四、体现了原著中的《心经》情结。

　　《心经》在《西游记》中占有极大的比重,原著不仅全文引用了《心经》全文,并在作品中多次提及,还对《心经》义理一再发挥和阐释,师徒间还以之为谈资,相互勘验对方的佛学修为。

　　浙版《西游记》对原著的《心经》情结作了完整的表现。浙版中,悟空与虎力大仙比赛祈雨,唐僧坐在高台上默念《心经》;妖魔要把他们师徒蒸了吃,唐僧在笼中默念《心经》;唐僧给八戒解释《心经》,让八戒不要怕前行路上的虎狼;悟空在二十一集中说:“《心经》上讲的道理,就是四大皆空,不生不灭,一切都是幻想。”浙版还把原著九十三回唐僧师徒以《心经》为谈资,相互勘验对方佛学修为这个情节,照搬到了剧情中。浙版十八集,唐僧说:“《般若心经》是我随身衣钵,没有一日不念,可以说是倒背如流。”悟空说:“虽然是倒背如流,你可知其中的奥妙?”唐僧回答:“难道你就会解了?”悟空说:“我当然解得。”八戒插言说:“猴哥,你就吹吧,就你那模样,跟我老猪一样妖精出身,你还会解得?”沙僧随声附和八戒:“二师兄,大师兄的话你也信,他只是编个瞎话,骗师父上路呢,他哪里会解什么《心经》!”唐僧批评他们说:“悟能、悟净,你们这么说就不知道了,悟空他不言不语,解得便是无言语文字,乃是真解啊。”电视剧为了让观众更加明白这段话的含义, 又加上了八戒和沙僧的两句话。八戒说: “这叫做不可说,不可说。”沙僧说:“一说就破了。”这段对话,表现了禅宗“不立文字、不落言筌”的特点。浙版《西游记》把原著中的《心经》情结,表现得非常全面。

　　五、解释了真假悟空出现的佛学原因。

　　关于真假悟空的佛学内涵,原著中有三处透露,一是五十八回回目“二心搅乱大乾坤”,二是如来对各位菩萨说的“且看二心竟斗而来也”,三是五十八回诗歌中的“人有二心生祸灾”。老版《西游记》只表现了中的二者在表面上打打杀杀,没有点明假悟空出现的原因,而浙版则解释了假悟空的佛学意蕴:假悟空就是真悟空多出来的那一心——“妄心”!

　　34集中,如来佛祖正在给各大菩萨、罗汉讲经,忽然停下来说:“你等一心听经,故此不知它事,先看那二心竟斗。”如来说出假悟空的真相后,悟空打死了六耳猕猴。如来说出了出现六耳猕猴即假悟空的原因:“六耳即为六根,即眼耳鼻舌身意。《心经》上说:即眼耳鼻舌身意。此猴多了六根,即多了一心。而此心,如今已被你所杀,自然就只剩一心,其他的就什么也没有了。”唐僧问观音:“难道没有假悟空?”观音回答说:“没有假悟空,只有真悟空,还有一把无名火。悟空是何时起了无名火,就是这把火失了控制,任其纵放的结果,就烧出了无名心,最后就炼出了假悟空的实相。”悟空说:“师父,我明白了。那天你被倒吊在树上,浑身打得都是血,我一时急火攻心……”,于是,孙悟空就多出了“一心”,成了“二心”,即“妄心”。浙版《西游记》把原著中假悟空的文化内涵,解释得清楚明白。

　　六、揭示了阿傩索要“人事”的佛教内涵。

　　浙版中四人在取经回东土的路上,讨论为什么阿难开头给无字真经,后来给有字真经,这是不是阿难在索取贿赂?这是原著和老版中都没有,是浙版另外加上的一个情节,这也是浙版表达佛学观点的一个很大的闪光点。

　　八戒问师父:“为什么阿难向你索要人事的时候,你什么话也没说,他们就把经给了咱们?”唐僧说:“为师用身命换真经,所以那阿难、迦叶只好给我无字真经。这无字真经,就是这等无价之宝。”八戒又问:“给了咱有字真经后,师父为什么把紫金钵盂给了他们?”唐僧说:“无价之宝换无字之经,有价之宝换有字之经。”八戒说:“既然佛祖慈悲,就应该不计代价地去施舍。”唐僧曰:“为师一路之上说过多少,有施必有得的道理,你等都忘了吗?那佛祖跟迦叶花费了不少心力,才写下这部有字之经,如果人人都白白地伸手去取,谁会懂得尊重和珍惜啊!”悟空听得连连点头,“是啊八戒,你也不好好想想,若是你耗费了毕生精力写了本书,让被人随随便便这么拿去,你愿意吗?”“谁敢?我老猪得跟他拼了命。”浙版把原著“莫把容易得,便作等闲看”的取经观点,解释得清楚明白。

　　七、表现并拓展了原著的禅宗内容。《西游记》不仅表现了禅宗公案,化用了禅宗人物,叙说了禅宗义理,还涉及了禅宗的教育法和丰富的禅宗说法的意象。浙版《西游记》对原著中的禅宗内容,作了尽量多的保留、表现和拓展,尤其义理方面,表现得更为丰富,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魔佛一念间”的顿悟思想;“平常心是道”的“日用是道”思想;禅宗修证中的“放下”思想,尤其是禅宗“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思想,更是浙版所极力表现的。浙版增添了原著里没有的一个情节:唐僧重新回到雷音寺,换回有字真经以后,如来让他们回东土,但唐僧还是长跪不起。如来问唐僧说:“你还有何话要说?”“唐僧感叹说:“我东土之人,果然无福啊!”如来说:“你休慨叹,你今拿这有字之经,已足应东土之需。那东土已然有慧根悟性之高之人降世,不消二三十年,这无字之经,在东土自有传人弘扬。”[6]唐僧说:“如此幸甚,弟子拜别佛祖,去东土去也。”这“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无字真经”,只有大智大慧之人才能看懂的“无字真经”,就是指后来“一花五叶”的禅宗。

　　与老版《西游记》相比,浙版《西游记》最大的亮点之一,就是它全方位表现了原著中的佛教文化,弥补了老版在这一方面的缺憾。浙版《西游记》诠释了原著中的禅宗公案,引用了原著中的佛教诗歌,表现了原著中的观音信仰,体现了原著中的《心经》情结,解释了真假悟空出现的原因,揭示了阿傩索要钵盂的佛教内涵,表现并拓展了原著的禅宗内容。浙版《西游记》通过对原著中这些佛教内容的表现,增加了电视剧的佛学美感,使观众在欣赏精彩的故事情节的同时,也感受到了《西游记》中厚重的传统文化。

　　[1][宋]普济.《五灯会元》[M].北京:中华书局,1997。

　　[2][3][4][5]吴承恩.《西游记》[M].西安:三秦出版社,2007。

　　[6]浙版《西游记》50集。

　　(作者单位:潍坊学院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出自: 《时代文学·上半月 》 2010年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