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佛教导航>> 五明研究>> 佛学杂论>>正文内容

《洛阳伽蓝记》概说

       

发布时间:2010年12月21日
来源:不详   作者:吴晶
人关注  打印  转发  投稿

  《洛阳伽蓝记》概说

  吴晶

  《洛阳伽蓝记》是北朝文学史上的一部杰作,与《水经注》、《颜氏家训》并称“北朝三书”,在中古文学、史学、佛学、交通等领域均有重要的地位。作者杨衒之,北平人,北魏末任奉朝请、期城郡守、抚军司马等职,传世文献记其姓氏有“杨”、“阳”、“羊”三种写法。杨氏生平事迹多不可考,近有学者如严可钧、曹道衡考订其约卒于北齐天保年间(550—559)。

  《洛阳伽蓝记》的创作缘由,杨衒之在“序”中有明确交代。东魏武定五年(547),杨氏因行役途经洛阳。在此之前的十年中,洛阳经历了两次重大战争。一是天平四年(537)西魏进攻洛阳,被东魏打败后,又派大将独孤信攻入洛阳金墉城。次年,东魏大将侯景、高敖曹围攻金墉城,侯景放火焚烧了洛阳城。二是武定元年(543),东魏和北周在洛阳北邙山展开激战,东魏最后取得胜利。杨氏见到战乱后的洛阳城郭崩毁,寺庙丘墟,遂有“麦秀之感,非独殷墟;黍离之悲,信哉周室”之叹。为使北魏繁盛的佛教景观不致无传,他写作了《洛阳伽蓝记》。

  “伽蓝”是“僧伽啰磨”的省称,梵语称Sanghārāma,意为佛寺。洛阳城内庙宇众多,本书依方位次序,分城内、城东、城南、城西、城北五部分记叙佛寺,同时涉及北魏社会经济、风土人情、政治变迁等内容,有“拓跋之别史”的美誉。

  魏晋南北朝是我国地志创作的高峰期,《洛阳伽蓝记》正是在这个背景下出现的。《隋志·地理类序》载,南齐陆澄《地理书》,集一百六十家之地志,后任昉又增八十四家,谓之《地记》。陈时,顾野王有抄撰众家地志之《舆地志》。虽然大多数地志今已不存,我们从清代王谟《汉唐地理书钞》(辑地志249种,包括存目),今人刘纬毅《汉唐方志辑佚》(辑得440种),仍可一窥当时地志之盛。寺塔记方面,佚名《南京寺记》(约成书东晋末期),刘宋灵味寺昙宗《京师寺塔记》,南齐彭城人刘俊《益都寺记》,梁尚书兵部郎中兼史学士臣刘璆《师寺塔记》等,可视作是《洛阳伽蓝记》创作之先导。

  《洛阳伽蓝记》在众多地志亡佚的情况下得以流存,要归功于杨衒之对地志写作的突破。当时地志虽在记叙地理的同时兼载历史人文,但多作为地理的附属,点到为止。杨氏以史家自任,广泛载录北魏政治、经济、地理、军事、宗教、志怪、民俗、谣谚等内容,将历史人文提升为全书核心。以“永宁寺”条为例,其叙北魏末年政治斗争约占全篇三分之二,笔触细腻,记载翔实,所载元颢与庄帝书,庄帝临终所赋五言诗等,可补正史之不足。“永宁寺”条亦以其全景式的叙述,成为全书纲领性的篇章。杨氏的史家意识还体现为书中的史评,从《左传》开始,史家便以“君子曰”的形式对史事加以评论,后为司马迁《史记》继承,成为史书不可或缺的部分。《洛阳伽蓝记》“宣忠寺”条叙及寇祖仁负恩反噬,终遭报应时,引《周易·坤卦·文言》“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之句,对其行为予以谴责。“永宁寺”条叙尔朱兆得天助渡过黄河生擒庄帝,则对《易》“天道祸淫,鬼神福谦”之说提出强烈怀疑,此类文字在地志中绝无仅有,体现了作者对历史人事的深入思考。

  作为一部寺塔记,《洛阳伽蓝记》自然更多地从佛教的视野来观照北魏历史,可以说,杨衒之对故国的记忆,是落实在佛教景观之上的。“序”云:

  逮皇魏受图,光宅嵩洛,笃信弥繁,法教愈盛。王侯贵臣,弃象马如脱屣;庶士豪家,舍资财若遗迹。于是招提栉比,宝塔骈罗,争写天上之姿,竞摹山中之影;金刹与灵台比高,广殿共阿房等壮。岂直木衣绨绣,土被朱紫而已哉!

  洛阳寺宇的壮丽,其背后是北魏国势的强大。书中通过西域沙门菩提达摩之口,写永宁寺宝塔之壮丽:“年一百五十岁,历涉诸国,靡不周遍,而此寺精丽,阎浮所无也。极佛境界,亦未有此!”杨氏作为北魏臣子记录这段文字,骄傲之情溢于言表。如果说对盛世之北魏多通过塔寺之宏伟来表现,那么书中叙及国之衰亡,则每与佛教灵征相联系,“平等寺”条云:

  寺门外有金像一躯,高二丈八尺,相好端严,常有神验,国之吉凶,先炳祥异。孝昌三年十二月中,此像面有悲容,两目垂泪,遍体皆湿,时人号曰佛汗。京师士女空市里往而观之。有一比丘,以净绵拭其泪,须臾之间,绵湿都尽。更换以它绵,俄然复湿。如此三日乃止。明年四月尔朱荣入洛阳,诛戮百官,死亡涂地。永安二年三月,此像复汗,京邑士庶复往观之。五月,北海王入洛,庄帝北巡。七月,北海王大败,所将江淮子弟五千,尽被俘虏,无一得还。永安三年七月,此像悲泣如初。每经神验,朝野惶惧,禁人不听观之。至十二月,尔朱兆入洛阳,擒庄帝,帝崩于晋阳。

  在一般的“释氏辅教之书”中,佛像是超越于俗世的主宰,而在杨衒之笔下居然“面有悲容,两目垂泪”,具有了人格化的情感,仿佛成了北魏子民。这类文字将国家命运与宗教情感融为一体,笔调低回哀婉,悲怆之情跃然纸上。此外如“永宁寺”条写宝塔大火后,浮屠佛光隐于海;“景宁寺”条叙及金像生毛,次年广陵王被废死;“永明寺”条记佛像绕坐夜行,忽然自去,莫知所之,其年冬京师迁邺,皆以法宝异象预示国家衰亡,宗教情感与家国之情融合无间。这是《洛阳伽蓝记》有别于“释氏辅教之书”的独特之处。

  关于杨衒之是否崇佛的问题,历来有不少争论。《广弘明集》卷六《叙列代王臣滞惑解》提到杨衒之曾上书称:“读佛经者,尊同帝王,写佛画师,全无恭敬。请沙门等同孔老拜俗,班之国史。行多浮险者,乞立严敕,知其真伪。然后佛法可遵,师徒无滥。则逃兵之徒,还归本役,国富兵多,天下幸甚。”不少学者据此认为杨氏反佛。但此说显然忽视了书中对寺庙精丽、佛象灵验的大量记载。实际上杨氏这段文字反对的是佛门之“伪滥”——浮险之徒借佛教为逃避兵役之所,遂使佛门真伪混杂。杨氏认为应当杜绝此类现象,以达到“佛法可遵”、“国富兵多”的目的。此外,《广弘明集》作者道宣将杨衒之列为反佛者,一个重要原因便是杨氏主张“请沙门等同孔老拜俗”,因为道宣本人是极力反对沙门拜俗的。佛教传入中土,影响遍及政治、经济、法律、礼仪、信仰诸层面。杨衒之基于社会现状而建议对佛门加以约束,并不表明其在信仰上对佛教的拒斥。

  《洛阳伽蓝记》的文学成就向为世人所称道,《四库全书总目》以“秾丽秀逸”概括其文学特点:“其文秾丽秀逸,烦而不厌,可与郦道元《水经注》肩随。其兼叙尔朱荣等变乱之事,委曲详尽,多足与史传参证。”所谓“秾丽”,指书中师法汉赋,工笔刻画的笔法。“永宁寺”条作为全书纲领,着墨最多,依次叙写浮图的高度,宝瓶的容量,金像、宝铎、金铃、窗户的数量,对寺中各类建筑、装饰的形态、色彩的刻画亦细致入微。词采绚丽,结构井然,颇得汉赋神韵。而在其他篇章中,作者并不过多状物,用语清拔秀丽,句式富于变化,呈现“秀逸”的特点。如“宝光寺”条写“咸池”之美:“葭菼被岸,菱荷覆水,青松翠竹,罗生其旁。京邑士子,至于良辰美日,休沐告归,徵友命朋,来游此寺。雷车接轸,羽盖成阴。或置酒林泉,题诗花圃,折藕浮瓜,以为兴适。”既有写景,又有写人,虚字“至于”、“或”的使用,增加了文章的节奏变化。“景明寺”条云:

  青林垂影,绿水为文,形胜之地,爽垲独美。山悬堂观,一千余间。复殿重房,交疏对溜,青台紫阁,浮道相通。虽外有四时,而内无寒暑。房檐之外,皆是山池。竹松兰芷,垂列阶墀,含风团露,流香吐馥……。寺有三池,萑蒲菱藕,水物生焉。或黄甲紫鳞,出没于蘩藻,或青凫白雁,浮沈于绿水。碾硙舂簸,皆用水功。伽蓝之妙,最得称首。

  文中色彩的运用均偏清丽,如青、绿、紫、黄、白等,加上景物的转换与句式的变化,给人清新流丽之感。

  《洛阳伽蓝记》以骈文状物,散文叙史,但两种笔法并非截然两分,其记叙之笔常带骈偶。如“龙华寺”条写四方来归之盛:“自葱岭已西,至于大秦,百国千城,莫不款附。商胡贩客,日奔塞下。”“冲觉寺”条写元怿雅爱宾客:“海内才子,莫不辐辏。府僚臣佐,并选隽民。至于清晨明景,骋望南台,珍羞具设,琴笙并奏,芳醴盈罍,佳宾满席。使梁王愧兔园之游,陈思惭雀台之燕。”这种以美文记地理的手法与同时代的《水经注》异曲同工,在其他六朝地志中则较为罕见,这可能也是杨、郦二家作品能流传后世的原因之一吧。

  《洛阳伽蓝记》的体例向为学者关注的焦点,自从《史通·补注篇》提出本书有注以来,研究者多认同此说,并认为书中正文与子注在宋以后的传抄过程中混淆,遂有不少学者致力于重分注文,产生了诸如吴若准《洛阳伽蓝记集证》、唐晏《洛阳伽蓝记钩沉》、徐高阮《重刊洛阳伽蓝记》、周祖谟《洛阳伽蓝记校释》、杨勇《洛阳伽蓝记校笺》等重分文注的著作。各家均以记伽蓝者为正文,叙人事者为注文。不过,书中记伽蓝叙人事往往血脉贯通,难以分割定性,遂使各家所定子注多有不同。这种歧异不能不令人对“子注说”产生怀疑。实际上,杨衒之在“序”中并未提及书中使用注文。而在正文子注尚未混淆的唐代,《法苑珠林》所引《洛阳伽蓝记》文字便与今本基本相同,这说明此书并未发生过文字淆乱。如果我们翻检六朝地志,便会发现将地理与人事融为一炉的写法相当普遍,杨衒之没有必要将两种内容强为区分。本书的文章脉络也说明了这一点。书中常有佛像异动预示人事兴废、人事变迁引出寺庙创建的内容,其中伽蓝与人事呈因果关系。试举一例,“开善寺”条介绍该寺创建缘由,讲述了京兆人韦英死后显灵,其妻梁氏惶惧,遂舍宅为寺的志怪故事。徐高阮、周祖谟均认为该段文字属于记寺庙,应为正文,而杨勇则认为应属注文。实际上此节文章脉络一体。另外,书中还有不少内容并不涉及寺庙,如“建春门”条从三官署写起,依次写到太仓、翟泉、河南尹府、华林园、藏冰室、百果园、苗茨堂等;“崇真寺”条全文叙述一个冥府游历故事,均与寺庙无关,若按照人事系于寺庙之下的整理条例,这些部分将成为没有正文之注文。条例贯彻的不畅及各家整理时的分歧,均能说明杨衒之在写作时并未有意区分伽蓝与人事,正文与子注。那么,《洛阳伽蓝记》到底有没有注文?答案是有,但不多,主要为第五卷录《惠生行纪》时兼引《道荣传》和《宋云家纪》部分,以及书中类似史书论赞的“衒之案”。杨衒之极具体例意识,因第五卷出现变例,故以按语特加说明。构成本书主体的关于寺庙沿革、建筑形制、历史人文、民俗志怪等的内容,并未按照子注体来写。

  《洛阳伽蓝记》的版本以明代如隐堂本和吴琯《古今逸史》本为两大系统,现代学者整理《洛阳伽蓝记》多以如隐堂为底本,参校《古今逸史》系统各本、唐宋佛典及《永乐大典》、《元河南志》等。目前较通行的本子有周祖谟《洛阳伽蓝记校释》(科学出版社1958年版)、范祥雍《洛阳伽蓝记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58年版),周本长于佛典训释,范本长于校勘训诂。此外香港学者杨勇《洛阳伽蓝记校笺》(中华书局2006年版)也颇简明易读。域外学者也多关注此书,日本学者入矢义高有日译本《洛阳伽蓝记》(平凡社《中国古典文学大系》,1974年版),英国汉学家詹纳尔(W.J.F.Jenner)译有Memories of Loyang: Yang Hsüanchih and the Lost Capital (493—534), Oxford:Clarendon Press,1981(洛阳记忆:杨衒之与沦陷的京城〈493—534〉);华裔学者王伊同(Yitung Wang)有英译本 A record of Buddhist monasteries in Loyang. Princeton, 1984。王伊同先生精研中古文史,译作吸收众家所长,是目前较为完备的译本。

  (作者单位:台州学院教师教育学院)

  

  三坟五典之说,九流百氏之言,并理在人区,而义兼天外。至于一乘二谛之原,三明六通之旨,西域备详,东土靡记。自项日感梦,满月流光,阳门饰豪眉之像,夜台图绀发之形。尔来奔竞,其风遂广。至晋永嘉唯有寺四十二所。逮皇魏受图,光宅嵩洛,笃信弥繁,法教逾盛。王侯贵臣,弃象马如脱屣,庶士豪家,舍资财若遗迹。于是昭提栉比。宝塔骈罗,争写天上之姿,竞摸山中之影。金刹与灵台比高,广殿共阿房等壮。岂直木衣绨绣,土被朱紫而已哉!暨永熙多难,皇舆迁邺,诸寺僧尼,亦与时徙。至武定五年,岁在丁卯,余因行役,重览洛阳。城郭崩毁,宫室倾覆,寺观灰烬,庙塔丘墟,墙被蒿艾,巷罗荆棘。野兽穴于荒阶,山鸟巢于庭树。游儿牧竖,踯躅于九逵;农夫耕老,艺黍于双阙。麦秀之感,非独殷墟,黍离之悲,信哉周室。京城表里凡有一千馀寺,今日寮廓,钟声罕闻。恐后世无传,故撰斯记。然寺数最多,不可遍写,今之所录,上大伽蓝。其中小者,取其详世谛事,因而出之。先以城内为始,次及城外,表列门名,以远近为五篇。余才非著述,多有遗漏。后之君子,详其阙焉。

  (《洛阳伽蓝记序》)

  出自: 《古典文学知识 》 2010年2期

标签:五明研究
没有相关内容

欢迎投稿:lianxiwo@fjdh.cn


            在线投稿

------------------------------ 权 益 申 明 -----------------------------
1.所有在佛教导航转载的第三方来源稿件,均符合国家相关法律/政策、各级佛教主管部门规定以及和谐社会公序良俗,除了注明其来源和原始作者外,佛教导航会高度重视和尊重其原始来源的知识产权和著作权诉求。但是,佛教导航不对其关键事实的真实性负责,读者如有疑问请自行核实。另外,佛教导航对其观点的正确性持有审慎和保留态度,同时欢迎读者对第三方来源稿件的观点正确性提出批评;
2.佛教导航欢迎广大读者踊跃投稿,佛教导航将优先发布高质量的稿件,如果有必要,在不破坏关键事实和中心思想的前提下,佛教导航将会对原始稿件做适当润色和修饰,并主动联系作者确认修改稿后,才会正式发布。如果作者希望披露自己的联系方式和个人简单背景资料,佛教导航会尽量满足您的需求;
3.文章来源注明“佛教导航”的文章,为本站编辑组原创文章,其版权归佛教导航所有。欢迎非营利性电子刊物、网站转载,但须清楚注明来源“佛教导航”或作者“佛教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