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真、空海肖像及“诸尊佛龛木雕像”

　　鉴真、空海肖像及“诸尊佛龛木雕像”

　　李柏华

　　佛教起源于印度。由于日本的佛教主要属于经过中国长期吸收和消化后的佛教,因此,无论是佛经的翻译、解释,寺塔的建筑、雕绘,或是佛教的礼仪、戒律,以及佛教哲理的阐述、引申等等,都带有浓厚的中国色彩。从这个意义上说,当时佛教在日本的传播与中国文化的影响也是分不开的。

　　唐代是中国佛教发展的鼎盛时期,佛教对外交流极其频繁,既有玄奘法师跋山涉水、历经艰险,向西前往印度求取真经;也有鉴真大师百折不回,向东远渡日本传播佛法;更有来自日本的“遣唐使”,他们到中国学习佛法以及中国的文化、科学技术等知识。在众多的日本“遣唐使”成员里,尤以空海法师为杰出代表。

　　鉴真和空海是中日两国历史上为增进中日友好而令人难忘的先驱。上海博物馆在秋高气爽的金色秋天,隆重举办《中日文化交流的见证鉴真和空海》展,就是为了纪念鉴真和空海为中日文化交流和日本文化的发展所做出的巨大贡献,教育和鼓舞中日两国人民以史为鉴,睦邻友好。

　　鉴　真

　　鉴真出生于唐代(688年)的广陵郡江阳县(今扬州市江都县),后成为唐代扬州大明寺高僧。应日本留学僧荣叡和普照的邀请,从扬州先后六次东渡,终于在天宝十二年(753年)成功到达日本的太阪,被迎入首都奈良东大寺传戒,后又在依唐式而建的唐招提寺授戒传律,为日本律宗的创始人,人称“唐大和尚”“过海大师”。鉴真不仅将佛学和大量的经像带往日本,传播了佛教的律宗,还将唐朝的文学,医学、艺术和各种技艺的人才带往日本,把当时的文明介绍给了日本人民,对中日文化交流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现藏于日本奈良唐招提寺的“鉴真和尚坐像”,是鉴真和尚的日本弟子忍基在鉴真辞世前,按照其嘱咐,特地采用干漆法制作了一尊近似等身的坐像。

　　忍基先用纸塑出雏形,然后一层层裱裹芝布,并行涂漆。塑像线刻温肃,赤衣之上披袈裟,大师瞑目盘坐,双手相迭作禅定印,安放在两腿之上。造像不但柔和、逼真地再现了鉴真大师面含微笑、充满慈祥和睿智的神情,更将鉴真大师为弘扬佛法和为中日友谊所作贡献的坚贞不屈、百折不回的精神,透过塑像展现在我们面前。这件作品是受中国唐代影响的典型作例,它不但充分反映了中日两国的文化交流有着悠久的历史,而且也是日本历史上第一件人物肖像雕塑,在日本美术史上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

　　夹纶漆像又称干漆夹纻像或干漆像,它是塑像的一种方法。其在造像工艺上不同于泥塑、木雕、石刻、铜铸像等。它是先用泥、草等做成原胎,然后再用麻(布)、丝、综等裱裹缚缠,再行涂漆。如此经过多次反复后,再脱去原胎(即将泥、草等取空),最后彩绘,甚至描金,所以又叫“脱胎漆像”“脱空像”或“行像”。这种造像方法具有厚实、稳重、丰满的特色,并且还有重量轻、色泽鲜、耐酸耐碱、防腐防潮、结实坚固、经久不坏等特点。据记载,这一造像技术始于东晋著名雕塑家、画家戴逵。戴逵曾为瓦棺寺用“夹纻漆像”方法塑造过五尊“五世佛像”,当时人们把“五世佛像”和顾恺之所作的壁画《维摩诘像》及狮子国(今斯里兰卡)送来的玉佛,并称为“三绝”。到了唐代,夹芝漆像工艺高度成熟,且盛行于长安、洛阳一带。日本的餐学生将这一工艺带回到了日本。日本佛教界不但在唐招提寺供有鉴真的干漆夹芝造像,还保存着鉴真和尚的墓塔。中国的扬州大明寺和宁波阿育王寺,为了纪念鉴真大师(鉴真在一次东渡未成时,曾下榻宁波的阿育王寺),也都有鉴真和尚的塑像。

　　今天展出的由日本奈良东大寺保存的鉴真大师彩绘木雕坐像(图一),是日本江户时代享保十八年(1733年)该寺为纪念鉴真和尚,忠实模仿唐招提寺干漆夹芝鉴真塑像而创作的作品。木雕造像高78.2厘米,它再现了鉴真的精神特征:那闭着的、充满温情的眼睛,宏度的宽额,紧闭的嘴唇,慈祥的笑脸,表现出大师不畏艰难的坚强意志;而合拱的双手、结跏趺坐,则表现了大师沉静于思维中的姿态,木雕造像不但与原像的形态和风格高度一致,也完全与《东征传》中所描写的高僧的风貌相契合。造像袈裟所彩绘的花纹图案,体现了18世纪日本民族服饰的风格。这件造像原安置于东大寺戒坛院千手堂,我们从造像的台座内侧墨水书写的“享保十八年”等字,得知其是在戒坛院重建之时制作的。

　　据鉴真大师的传记《唐大和上东征传》中记载,鉴真生前曾对弟子思托说过希望为自己建影堂(祭祀肖像的祠堂),但是这一愿望似乎一直没有实现。这尊鉴真和尚彩绘木雕坐像虽然是江户时代制作的,但是完成了鉴真生前的愿望,因而此件造像的意义极其深远。

　　空　海

　　日本光仁天皇宝龟五年(774年),空海诞生于日本赞歧国多度郡弘田乡屏风浦(今四国岛东北部的香川县)的一个豪族家庭,俗姓佐伯,幼名真鱼。父名佐伯田公,母亲也是出自豪族阿刀氏。

　　出生于豪门的佐伯真鱼自小踏上了求学入仕之道,15岁时他来到了长冈市(今京都市)系统地学习了儒家经典,接受中国文化。18岁时进入首都的大学明经科学习。当时的日本大学完全是为了培养贵族的子弟而设置的。所以,青少年时代的空海,对中国古代文化已经有了相当深的功底。当时的学生毕业后,不是在政府里充当高级官员,就是成为天皇御前的宫廷文人。当时以天皇为首的日本统治者都信奉佛教,豪族弟子除了学习儒家经书外,还得接近佛门,甚至充当僧人。所以,在大学期间的佐伯真鱼自然就接受了佛教。他曾随一个沙弥习俑《虚空藏求闻持法》,经常出入大安寺,与佛教的密宗结下了不解之缘。大学毕业后,佐伯真鱼开始了修行的生活。他人教后不用俗名,起初真鱼法号“教海”,后改名“如空”。当他31岁在奈良东大寺戒坛院(唐鉴真和尚去日本时所修)受戒时,便把“空”与“海”统一起来,改名为“空海”。往后就一直沿用这个名字。

　　空海学习了中国的儒家经典后,便一直仰慕中国文化。入教后,在读密教的主要经典《大日经》时,空海将许多疑难问题记下来,不断向周围的同道求教,但都得不到解答。这使他感到在日本似乎再没有什么可学的了,便萌生了留学唐朝的愿望。

　　唐朝由于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中国在经济和文化上呈现高度的繁荣,在科学技术和文学艺术等方面都居于世界的前例。中日之间在此时的友好往来和文化交流也达到了高潮。在唐代,日本先后共派遣了19批遣唐使。公元804年空海终于得到了来唐留学的机会。这年的5月12日,日本第17次遣唐使一行由大使藤原葛野麻吕率领,分乘四艘船。空海乘坐的第一艘船从难波(今大阪)出发,于8月10日抵达福州长溪县赤岸镇(今福建省霞浦县)以南的海口。他们在福州办完去唐朝首都长安的事务后,从福州出发,经杭州沿运河北上到达楚 州,自此西向经开封、洛阳,于12月23日到达长安。

　　在长安,空海居住在大多数日本友人和来唐朝学习的日本留学生居住的西明寺,他不但拜会了早在这里居住、于公元777年来唐留学的日本高僧永忠,从他那里了解了近三十年长安佛教界的情况,并且在青龙寺拜识了密教大师——中国的高僧惠果。

　　密教是印度佛教的派别之一。早期传人的印度密教,被称为杂密,其影响只限于佛经的翻译,唐开元年问印度僧人善无畏(汉名)和金刚智(汉名)将当时的印度纯密传人中国,金刚智的弟子、西域出生的僧人不空将其广泛传播,并由其高徒惠果继承发展。这一派别虽然在中国汉地时间不长,但是影响深远,并形成了中国佛教派别之一。在青龙寺,惠果不仅传授空海金刚界和胎藏界的两部密法,解决了空海入唐前就已存在的疑难问题,而且还教授梵文,使空海成为日本历史上第一个会印度梵文的学者。

　　随着时间的推移,惠果与空海的师生情谊与日俱增。惠果给空海行灌顶礼,赠法号“遍照金刚”(古代印度国王即位时,以大海之水灌于头顶表示庆祝。密教仿效此法,接受信徒时,由阿阇梨在坛内给受法人举行灌顶仪式。即用清水灌洗头部,意为洗去信徒身心的垢秽和烦恼,引出本来的自性清净心。然后授以三密。经过如此形式。才算正式入教)。另外还把金刚智和不空传下来的佛舍利、白檀诸尊佛龛像等13种,以及自己使用过的犍陀谷子袈裟、碧琉璃供养碗等器物授于空海。由于空海接受了惠果的衣钵,所以他便成了密宗的第八代阿阁梨(旧称阿阁梨、阿祗利,新称阿遮利夜、阿阇梨耶,意为传法师或教授。亦为矫正弟子行为,为其轨则师范的高僧之敬称)。

　　在中国学得了正统密教的空海回到日本后,创立了日本密教真言宗,这对日本的佛教界来说是一个划时代的大变革,并对日本的文化产生重大影响,他仿照汉字草体创立了日本文字的平假名,晚年创办了日本历史上第一所民间学校——综艺种智院。在空海以前,日本只有教育贵族子弟的学校,至于一般贫民百姓的子弟学校是根本没有的。空海在中国留学期间、看见长安民间有私塾学校,—般的地方也有乡学,受到了中国这种民间办教育的启发,有了也要在日本民间建立这类学校的思想。

　　空海于公元835年圆寂,葬于高野山,终年62岁。到公元921年,离空海去世已经86年,经京都东寺长老观贤奏请,由醍醐天皇追谥空海为弘法大师。弘法大师对日本影响深远,日本人民一直把他看成是一位圣者。

　　今天展出的这件空海彩绘木雕坐像(图二),是日本室町一桃山时代(公元16-17世纪)的作品,高83.5厘米,造像光头,其饱满圆浑的头顶和突出的前额,透出了弘法大师的超人智慧}坐像面向左侧,高挺的鼻梁直通前庭,睿智的双眼正视前方,眼神仿佛充满了神光;紧抿的嘴唇施以彩绘,红润鲜艳。坐像右手握五钴金刚杵,左手持念珠;身着的袈裟,覆盖了全身。大师应是全跏趺坐。

　　五钴金刚杵,代表金刚界之五部,合两头为十枝,表十波罗密,能摧十种烦恼,成十种真如,便证十地,证金刚三业,念珠又称数珠,不空曾翻译有《金刚顶瑜珈念珠经》,简称《念珠经》,佛敕金刚手菩萨说念珠之功德利益。从空海大师的持物上,也显示出密宗的特征。

　　造像面部刻画细腻,神情活现,气度非凡,人物造型形象生动,栩栩如生。不但显示出纯熟的雕塑技巧,更将独特的日本木雕艺术充分表现在观者面前。尽管日本的雕塑艺术源于中国的艺术传统,却每每能呈现出另一番不同于中国艺术所表达的意象内涵和艺术成就。当我们踏步在这日本艺术的精典作品面前,会不由自主地驻足并赞叹。

　　诸尊佛龛木雕像

　　中国的佛教造像在早期是以金铜造像、石刻造像和泥塑造像为主,到了唐代,开始较多使用木雕造像。上海博物馆存有一件极为珍贵的唐代木雕迦叶头像,头像高100厘米,迦叶前额宽广,高鼻深目,嘴角含笑,表情凝重,仿佛像是在思考之中。唐代造像的规律是,“头部的大小约为通体造像整体的7分之1.3左右”,再加上身后的背光高度,由此它也给了我们很多想象:这件木雕迦叶像的整体有多高,迦叶旁的主尊佛像又有多高,放置造像的庙宇有多高大,寺院又有多雄伟,那时的佛教是多么兴盛?

　　由于时代久远、木雕不易保存的原因,唐代木雕像在今天是相当少见了。留存至今的佛教木雕造像,多数为宋代及以后的作品。上海博物馆收藏的这件迦叶木雕造像的脑后有个空的方框,它是用来镶嵌和支撑头光的。但是从另一方面,它也起到了防止木头继续开裂的作用,或许它也是这件木雕头像得以保存至今的原因。

　　今天展出的这件“唐代诸尊佛龛木雕像”(图三),总高23.1厘米,前后一分为二,前面又从中央分左右二龛,打开共为三龛。中间为主龛,雕刻如来坐像,如来右手施无畏印,左手置左膝上执袈裟角,头顶螺髻,面相端庄,结跏趺坐,身穿通肩袈裟,悬裳垂于束腰的莲花座上。如来两边各有一胁侍菩萨,菩萨上身裸露,斜挂珠串,左尊菩萨右手持莲,右尊菩萨左手持莲,二菩萨成相对形象。如来身旁的两位合掌施礼的弟子似迦叶和阿难的形象。另有四位弟子站立于后,后排为两个头戴尖顶圆帽的缘觉。座前两边各有一力士,如来下方有一博山炉,博山炉两旁应各有一供养人(伏),外侧各有一护法狮子。在博山炉和护法狮下部,分四格雕刻四位夜叉,加上两边佛龛下部的四夜叉,形成八大夜叉。

　　左龛主尊头戴三叶冠,冠上饰化佛,此为观音菩萨的特征,菩萨半跏趺坐,左脚下踏莲花座上,右手施无畏印,左手托净瓶,肩上出火。这种火焰形焰肩式背光源出古代贵霜王国时期的兴都库什山南麓的贝格拉姆地区,即今天的阿富汗喀布尔地区。出土有著名的合卫城神变中的“焰肩佛”(图四,巴黎吉梅博物馆藏)和现藏于阿富汗喀布尔博物馆的“焰肩佛坐像”(图五),其风格被称为“迦毕试样式”。这种“焰肩式”的造像,所表达的是古印度拜火教对火的宗拜,说明了古代印度宗教艺术调和了拜火教与佛教的信仰。造像主尊两边胁侍菩萨束发立于莲花座上,左尊菩萨右手上举持莲花,右手下放握净瓶,右尊菩萨左手上举持莲花,右手下放握善锁。二尊菩萨后排再有二拱手施礼的菩萨和二弟子。主尊菩萨下为一博山炉和二供养人及二护法狮。最下部框格内为一蹲狮和二夜叉。

　　右龛主尊菩萨,束发,左手施无畏印,右手持善锁,肩披帛巾,佩戴璎珞,半跏趺坐于莲花座上。大势至菩萨的左边胁侍菩萨右手上举持莲花,左手下放拈衣襟,赤足站于莲花座上;右尊胁侍菩萨左手上举托莲花,右手下放持莲花。二胁侍菩萨都斜挂珠串,成相对形式。菩萨脚下也为一博山炉和二供养入及二护法狮。其最下部框格内也为一蹲狮和二夜叉。

　　此件诸尊佛龛木雕像,主次分明,配制考究,构思巧妙,布局严谨,体现 了密宗的特点。而造像精细的雕刻、娴熟的技法、准确的造型、生动的形象,则将唐代木雕造像的精湛技艺完美地展现在我们面前。这件极为难得的诸尊佛龛木雕像,堪称唐代木雕造像的代表之作。

　　“唐代诸尊佛龛木雕像”是由金刚智和不空传给惠果,再由惠果传给空海的。公元806年空海随日本第十七次遣唐使离长安回转日本后,在向朝廷报告从中国唐朝带回文物的《御请来目录》中,记载了阿阁梨的附属物之一的“刻白檀佛菩萨金刚等像一龛”,即“唐代诸尊佛龛木雕像”。

　　这一记载使笔者想到了此件“唐代诸尊佛龛木雕像”的设计者。因为史书记载:一位阿闭梨应该自己能绘制曼陀罗,而不依靠世俗画家。几种传说都说善无畏和金刚智都会绘制佛画。尤其是金刚智,传说不但擅长绘制佛画,还设计过毗卢遮那塔和广福寺塔下的佛像。所以,笔者推论此尊“唐代诸尊佛龛术雕像”是由金刚智绘图、设计,中国工匠制作的。

　　其依据如下:首先是造像的形式表现为裹台的盒子作外表,打开才能见佛像的形式,在唐密以前的佛教造像中几乎未曾出现过,这一形式体现了密教隐密的含义;其二是造像内容的两个表现的性质:1.主龛供养的是密教的主尊,并被奉为初祖的如来,2.左龛菩萨肩上出火的焰肩形式,表现出密宗“护摩”的特点(密教的“护摩”,意译“烧”“火祭”,是指用火来祭祀的形式,象征以智慧之火烧弃灾难,成就涅槃之义。它表达了佛教密宗吸收了“婆罗门”燃火祭天、祈求消灾降福的信仰)。以上两点说明其性质,都为密教的内容。其三是这种“焰肩形式”的造像,我国只有在十六国时期出现过一尊,为释迦牟尼佛金铜坐像(图六),造像现存于美国哈佛大学赛克勒博物馆。虽然传说它清末出土于河北,但学界普遍认为极有可能原铸于西域地区。而此尊“唐代诸尊佛龛木雕像”,可以说是已知中国古代佛教造像中具有“焰肩形式”的第二件。以上依据说明这件造像正是根据密教的要求和特点制作的,而提出这些要求、想出这些特点和需要制作这件造像的人,无疑就是最早拥有此尊“唐代诸尊佛龛木雕像”的密教创始人、来自印度的金刚智大师本人。

　　由此也可推断算出造像的时间、应为金刚智在华期间所制作,即唐开元七年(719年)至唐开元二十九年(741年)之间。

　　“唐代诸尊佛龛木雕像”得以保存得如此完整,体现了日本人民对文物的爱护有着悠久的历史和传统,也说明了日本人民对古代中国文物的尊崇。

　　金刚智和不空将密教的“唐代诸尊佛龛木雕像“传给惠果,惠果再传给空海。这一极为重要的传承历史,是中日文化交流的重要表证和中日两国人民的友谊象征。

　　出自: 《文物天地 》 2010年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