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李叔同对丰子恺的影响

　　论李叔同对丰子恺的影响

　　刘媛

　　摘要:现在见到的研究李叔同对丰子恺的影响的文章中,大都只提到佛教思想影响方面。然而,仅仅从这一方面看是远远不够的。鉴于此,主要从李叔同对丰子恺的艺术启蒙和世界观的影响两方面进行阐述,试图更全面地介绍李叔同对丰子恺的影响,更深层次地了解两位全才性艺术家的思想全貌。

　　关键词:李叔同;丰子恺;艺术启蒙;世界观;影响

　　中图分类号:I206.6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2—2589(2010)26—0188—02

　　在中国现代文艺史上,丰子恺是一位难得的全才性艺术家。他的情致与哲理相交融的散文,风格独异的“子恺漫画”,为他赢得了“中国最像艺术家的艺术家”的称号。丰子恺一生,受其师李叔同(弘一法师)影响甚深,其涉及哲学、宗教、艺术等方面。

　　现在见到的研究丰子恺的文章,大都只提到丰子恺受李叔同佛教思想影响,并认为这种影响支配他的世界观,一直到他逝世。本文试图从李叔同对丰子恺的艺术启蒙和世界观的影响两方面阐述两位全才性艺术家的交往关系。

　　一、对艺术的启蒙

　　1.绘画。1914年初秋,16岁的丰子恺以第三名的成绩考入了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就是在这所学校、在一种浓厚的艺术氛围中,丰子恺开始师从李叔同,接受正规的音乐和美术教育,开始了他的艺术生涯。

　　丰子恺在浙一师二年级时,首次接触写生,他摒弃多数学生临摹的做法,依照老师李叔同的方法,对木炭石膏模型进行实物写生,绘画水平有了明显的进步。从此,与绘画结下不解之缘。丰子恺在美术上的每一个进步,李叔同都看在眼里。在《为青年说弘一法师》里,李叔同说:有一天晚上,他到李叔同的房里去汇报学习情况(他当时任年级的级长),当汇报完毕正要退出时,李叔同叫住了他,并用很轻但极严肃的声音和气地对他说:“你的画进步很快!我在南京和杭州两处教课,没有见过像你这样进步快速的人。你以后可以……。”[1] 聪明的丰子恺明白了老师的意图,从此,大变方向了。对此,他在《为青年说弘一法师》一文中有一段神秘而又自我庆幸的谈话:“当晚这几句话,便确定了我的一生,可惜我不记得年月日,又不相信算命。如果记得,而又迷信算命先生的话,算起命来,这一晚一定是我一生中一个重要关口,因为从这晚起,我打定主意专门学画,把一生奉献给艺术,直到现在没有变志。”

　　李叔同对丰子恺绘画艺术的影响更多在于课外。李叔同擅长书法篆刻,当时与吴昌硕、陈师曾、黄宾虹等书画家多有交游。1914年,为提倡金石篆刻艺术,他组织“乐石社”,并被推为社长。此外,他还在学生中组织了“桐阴画会”(后改为“洋画研究会”)。这两个由李叔同发起的艺术团体丰子恺都积极参加了。特别的“乐石社”里名家济济,而学生们也能加入其中,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使传统文化自然而然地深入人心。丰子恺就是在这样的氛围里,在李叔同的亲自指导下学习书法篆刻的。

　　由此可见,丰子恺在“浙一师”确立“专门习画”的志愿,有其内因与外因。天然禀赋,少年时的爱好,加之名师的指点、雕琢,丰子恺终于创造出富有浓郁生活气息和艺术情味的“子恺漫画”成为风格卓然,影响深远的一代画家。

　　2.文学创作。丰子恺的文学创作最为人们所熟悉的是他20世纪30年代的散文随笔。作为一名“身兼数职”的艺术家,丰子恺的散文贯穿这样一种特异的追求:人生的艺术化,用艺术化的心态来咀嚼人生的每一站。所谓“艺术化的人生”即拥有一种超越于现实功利之上,而对生活所作的精神的、诗意的观照方式或态度,其实质是个人心灵的彻底放松与自由。受佛教影响甚深的丰子恺抱着艺术化心态来思考和解答时空问题,用充满人道主义的情怀来面对世间一切生物,在彻悟成人的虚伪之后试图用童心的葆有来护卫人类的心灵。

　　在1927年30岁生日的时候,丰子恺在老师的主持下皈依了佛门,这种皈依并非完全的自觉,说它是对李叔同敬仰与膜拜的副产品也许更合适。因此,丰子恺对佛教的理解,更多地来自于感知,弘一法师为他提供了活的、具体的宗教,对弘一法师的模仿也就形成了丰子恺的宗教态度。他看重空门中人的恬淡、宁静、自然的处世原则,着力的是生活方式的宗教化过程,这虽然与他的生性淡泊有关,但李叔同的高僧形象无疑是决定性的因素。这种对佛教的感知的把握方式,淡泊的处世态度使丰子恺远离了尘世的喧嚣,而儿童的率真与纯洁又正契合了他恬淡的心境。因此,丰子恺的散文描摹的是儿童的纯真世界。

　　生性淡泊的丰子恺由对李叔同的人格景仰而趋近佛教,他以一种感知的方式接纳活的、具体化的佛教,确切地说,那是一种俗化的、融合了艺术、美与儿童的宗教感,是一种完美的社会理想,而不是由佛、法、僧所构成的严谨的佛家理论。尘世间的童心契合了丰子恺心中的完美的社会理想,因而,佛光烛照中的丰子恺就将笔伸向了儿童,以儿童世界的无邪洁净寄托对理想社会的憧憬。

　　二、对世界观的影响

　　1.爱国主义精神。在从师学艺的同时,丰子恺还受到李叔同办事极其认真、严于律己等优秀品格的良好影响;但最值得提及的还是更生动、更深刻地受到李叔同爱国主义精神的熏染。

　　早在读小学时,丰子恺就唱过李叔同作词并谱曲的《祖国歌》。当时虽不知《祖国歌》的作者是谁,但李叔同的爱国精神已潜入他的心灵,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丰子恺就读“浙一师”时,爱国运动,劝用国货的宣传,依旧盛行。他亲见李叔同先生是彻底实行的人:他脱下洋装,穿一身布衣,甚至连宽紧带也不用,因为当时宽紧带都是外国货。出家后,丰子恺送他一些缝制僧装的粗布,因见其用麻绳束袜,又买了些宽紧带送他。然而,李叔同接受了粗布却婉拒宽紧带,说“这是外国货”,及至丰子恺说明:“这是国货,我们已经能够制造。”他这才接受。剃度前夕,李叔同送丰子恺一个亲笔的自撰的诗词手卷,其中有一首《金缕曲》,题目是《将之日本,留别祖国,并呈同学诸子》。弘一法师在送此手卷时特别指着这阕词笑着对丰子恺说:“我作这阕词的时候,正是你的年纪。”这暗示着:被恶劣的环境所迫而遁入空门的李叔同先生的冷寂的心里,一点爱国热忱的星火始终没有熄灭!

　　李叔同的爱国主义情感无疑是对丰子恺一生最重要的馈赠,最良好、最重要的影响。这种良好影响,不仅使他经受了抗日战争炮火的洗礼,而且帮助他在以后的岁月中,在困厄和复杂的历史时刻,保持一个艺术家的正直、清醒和对祖国未来的信心。

　　2.文艺观。李叔同的文艺观,对丰子恺有着重要影响。李叔同的文艺观,概括起来为:“先器识而后文艺”,“应使文艺以人传,不可人以文艺传。”[2]

　　李叔同在“浙一师”宿舍的案头,常放置一册明代刘宗周所著《人谱》,书中概述古来名人嘉言懿行,凡数百条,丰子恺在《李叔同先生的文艺观》一文中说:这书的封面上,李先生亲手写着“身体力行”,每个字旁加一个红圈。李叔同常对丰子恺说一些书中有关做人与艺术的准则。他把其中“士先器识而后文艺”的意思讲给丰子恺听,要求他首重人格修养,次重文艺技术,要做一个好的文艺家,必先做一个好人。他认为一个文艺家若没有“器识”,无论技艺何等精通熟练,亦不足道。所以他告诫丰子恺:“应使文艺以人传,不可人以文艺传。”这种告诫对丰子恺来说非常及时,这正像丰子恺自己说的那样:“我那时正热衷于油画和钢琴技术,这一天听了他这番话,心里好比开了一个明窗,真是胜读十年书。从此我对李先生更加崇敬了。”

　　丰子恺是在李叔同的启迪下走上艺术之路的,他那颗受过老师熏染的艺术心始终主导着他的创作。跟老师一样,丰子恺以博爱、深广的心灵去看天地间一切无情的事物;他相信艺术家所见的世界是一视同仁、平等的世界;艺术家的心,对于世间万物都应给予热诚的同情。就丰子恺一生来看,李叔同所信奉的文艺观,他也是身体力行的。

　　3.宗教思想。李叔同在给丰子恺启蒙艺术教育的同时,也给了丰子恺宗教思想启示,这里的宗教思想主要是指丰子恺接受李叔同佛教思想影响。

　　1927年,弘一法师访问丰子恺上海江湾寓所。他在丰子恺家里一住就是一个月。在这样一个对丰子恺来说是极为难得的一个月中,弘一法师与丰子恺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丰子恺原本就是弘一法师的得意门生,他为人处事的行为准则早已受到弘一法师的人格熏染。如今他俩又晨夕一堂,弘一法师的言行、思想与品格以至信仰便又一次影响了他。终于,丰子恺发愿要拜弘一法师为师皈依佛教了。皈依的地点就在江湾“缘缘堂”里的钢琴边上,时间是1927年农历九月二十六日丰子恺三十岁生日。这一天,法师为丰子恺取法名是“婴行”。丰子恺的皈依佛教,我以为完全出于当时思想上、哲学上的一种认识,是思想上、哲学上的皈依。

　　1948年,丰子恺在为厦门佛学会所作的演讲《我与弘一法师》中曾经说过:“我认为人的生活,可以分作三层:一是物质生活,二是精神生活,三是灵魂生活。物质生活就是衣食,精神生活就是艺术文化,灵魂生活就是宗教。‘人生’就是这样一个三层楼。懒得(或无力)走楼梯的,就住在第一层,即把物质生活弄得很好……抱这样人生观的人,在世间占大多数。其次,高兴(或有力)走楼梯的,就上楼去玩玩,或者久居里头。这就是专心文化的人,他们把全力贡献于学问的研究,把全心寄托于文艺的创作和欣赏。这样的人,在世间也很多,即所谓‘知识分子’、‘学者’、‘艺术家’。还有一种人,‘人生欲’很强,脚力很大,对二层楼还不满足,就再走楼梯,爬上三层去,这就是宗教徒了……。”这段话明白地表述了他的宗教观。在丰子恺眼里,宗教是一种观念形态、一种意识形态。宗教,成了当时丰子恺的精神归宿。

　　丰子恺之所以能成为一个全才性艺术家,并赢得“中国最像艺术家的艺术家”称誉,以及从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独特的个人艺术魅力和为人赞誉的人格品质,无不受其师李叔同的影响。李叔同无疑是他艺术道路和艺术事业的启蒙者,更是照亮他艺术世界的灯塔,丰子恺就是带着李叔同给予他的那颗艺术家的心灵在这一束灯光的指引下踏出了属于自己的一条艺术之路。

　　参考文献:

　　[1]丰子恺.我的漫画[G]//丰陈宝,丰一吟.丰子恺文集·文学卷一.杭州: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浙江教育出版社,1992.

　　[2]丰子恺.先器识而后文艺——李叔同先生的文艺观[G]// 丰陈宝,丰一吟.丰子恺文集·文学卷二.杭州: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浙江教育出版社,1992.

　　On the Li Shutong’s Influence Upon Feng Zikai

　　LIU Yuan

　　(Basic Subject Dept.,XiangNan University,Chenzhou 423000,China)

　　Abstract:Nowadays there are many articles researching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Li Shutong and Feng Zikai.But mostly these articles are confined to mention the influence of Buddhism that Li Shutong had on Feng Zikai.In fact,from this single aspect,it is not much enough.The essay will present two clear aspects of Li’s influence over Feng.The first is about the artistic enlightment,the second is about the view of the world.It trys to introduce the influence of Buddhism that Li Shutong had on Feng Zikai more comprehensively,and then we can have a better and overall view of the two versatile artist.

　　Key words: Li Shutong;Feng Zikai; artistic enlightenment; view of the world; influence(责任编辑/ 魏杰)

　　出自: 《学理论·中 》 2010年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