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诗话》中的佛教词语诠释

　　《沧浪诗话》中的佛教词语诠释

　　吴红光

　　内容摘要:严羽《沧浪诗话》的一个显著特征就是“以禅喻诗”。在《沧浪诗话》中有很多佛教词语,对《沧浪诗话》中佛教词语进行诠释有助于更好的理解“以禅喻诗”的特点。

　　关键词:《沧浪诗话》 佛教词语 诠释

　　严羽的《沧浪诗话》是以禅喻诗的典范,正如严羽在《答出继叔临安吴景仙书》一文中说:“仆之诗辨,乃断千百年公案,诚惊世绝俗之谈,至当归一之论。其间说江西诗病,真取心肝刽子手。以禅喻诗,莫此亲切。是自家实证实悟者,是自家闭门凿破此片田地,即非傍人篱壁,拾人涕唾得来者。”[1]严羽云“以禅喻诗”是自己的发明创造乃自诩之词,因为宋人把禅与诗相提的人很多,绝非严羽首创,但只有严羽将“以禅喻诗”运用的如此明晰而得体诚非夸也,所以探究、诠释《沧浪诗话》中的佛教词语,对于当下更好的理解《沧浪诗话》“以禅喻诗”的特点乃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在《沧浪诗话》中,涉及到的佛教词语大概有十三个,三十多处,有“禅林用语”、“梵语”、“术语”之分。

　　一.禅林用语,如“单刀直入”

　　单刀直入:禅林用语。提单刀而直入敌阵之意。指禅林师家指导学人,不用智谋策略,舍除一切缓冲之言语,而直接论及问题之核心,以开其心眼。人天眼目卷二(大四八·三一一下):“大用天旋,赤手杀人,单刀直入,人境俱夺,照用并行。”即为其例。意谓不用任何方法而截断妄想之根源,不用譬喻因缘而说破事理。[禅宗颂古联珠通集卷二十一、虚堂智愚禅师语录卷六]用在《沧浪诗话》中指学诗时要以盛唐诗歌为表率,以盛唐诗法为法,不要走弯路。

　　二.梵语,如“禅”、“乘”、“正法眼”、“宗”等等

　　禅:梵语dhya^na,巴利语jha^na。又作禅那、驮衍那、持阿那。意译作静虑(止他想,系念专注一境,正审思虑)、思惟修习、弃恶(舍欲界五盖等一切诸恶)、功德丛林(以禅为因,能生智慧、神通、四无量等功德)。寂静审虑之意。指将心专注于某一对象,极寂静以详密思惟之定慧均等之状态。禅为大乘、小乘、外道、凡夫所共修,然其目的及思惟对象则各异。禅及其他诸定,泛称为禅定;又或以禅为一种定,故将修禅沉思称为禅思。用在《沧浪诗话》中是指以“禅”的各种流派喻指诗歌的流派。

　　乘:梵语ya^na。音译为衍那。有乘物、运载、运度等意。指能乘载众生,运至彼岸者;亦即指佛陀之教法。乘有大乘、小乘、一乘、二乘、三乘、五乘等。真实之教称正乘;为导至真实教法所假设之方便教法,称为方便乘。又令转方便乘而修正乘者,称为救济乘。[证契大乘经卷上、大乘起信论、大乘四法经释、十住毗婆沙论卷一序品、梁译摄大乘论卷十五]用在《沧浪诗话》中以乘的分类喻指作者心目中的诗歌的高下。

　　宗:梵语siddha^nta。音译悉弹多。所崇所主之意。通常指各教所尊崇之主旨、义趣,或各经论中,成为全部教说之枢要、归趣,而与宗要、宗旨等用语同义。对每一经论而言,判定其宗要之作法,称为明宗,此乃历来佛教各宗派之重要课题。例如,维摩经以“不可思议解脱”为宗,大品经以“空慧”为宗,胜鬘经以“一乘”为宗。又如大乘法苑义林章卷一本谓,古代印度之外道,计有“因中有果”等十六宗;法华经玄赞卷一则将小乘二十部派总归纳为“我法俱有、有法无我、法无去来、现通假实、俗妄真实、诸法但名”等六宗,而将大乘总别为“胜义皆空、应理圆实”等二宗;华严五教章卷一亦区别大乘为“一切皆空、真德不空、相想俱绝、圆明具德”等四宗,加上法华经玄赞卷一所举之小乘六宗,共计十宗。凡此,皆系针对各经论之义趣而判立宗名。

　　我国自唐代,祖师以其研学、修行之专门者,创立宗派,如禅宗、净土宗、律宗、华严宗、三论宗、法相宗、密宗、天台宗,称为大乘八宗。若加毗昙宗、成实宗、涅槃宗、摄论宗、地论宗等,则成十二宗。日本平安时代有律、俱舍、成实、法相、三论、华严、天台、真言等八宗盛行;故博通佛教诸宗派之学,通常称为八宗兼学;八宗若加上禅宗,则为九宗,一般即俗称为八家九宗,以此总括一切宗派。此外另有六宗、十二宗、十三宗等说。[法华玄义卷一上、卷九下、华严经探玄记卷一、观经玄义分卷一]用在《沧浪诗话》中以宗的分类喻指作者心目中诗歌的高下。

　　正法眼:梵语dharma-caks!u,巴利语dhamma-cakkhu。指彻见佛法正理之智慧眼。系五眼之一。此眼能见一切法之实相,故能分明观达缘生等差别法。菩萨为度众生,以清净法眼遍观诸法,能知能行,得证是道;又知一切众生之各各方便门,故能令众生修行证道。[大品般若经卷二、无量寿经卷下、大智度论卷三十三、瑜伽师地论卷十四]用在《沧浪诗话》中借指诗歌的诀要、精义。

　　三.术语,如“最上乘”、“第一义”、“顿悟”等等

　　最上乘:(术语)至极之教法也。诸宗各名其宗义。法华经授记品曰:“诸菩萨智慧坚固,了达三界,求最上乘。”二教论上曰:“为欲成就乘最上乘者故,名为大乘。”用在《沧浪诗话》中指学诗时要学最好的诗歌,要以最好的诗歌作为学习的榜样。

　　顿门:(术语)佛教里主张顿悟的法门,与主张渐悟的法门相对。用在《沧浪诗话》中喻指创作诗歌时要用悟的方法。

　　第一义:(术语)以名究竟之真理,是为最上,故云第一。深有理由,故云义,圣智之自觉也。大乘义章一曰:“第一是其显胜之目,所以名义。”中论疏三本曰:“以其最上莫过,故称第一。深有所以,目之为义。”胜鬘宝窟上末曰:“理极莫过,名为第一。深有所以,目此为义。”法华义疏四曰:“第一义者,一实之道,理极无过为第一。深有所以,称为义也。”注维摩经一曰:“肇曰:第一义,谓诸法一相义也。”楞伽经二曰:“第一义者,圣智自觉所得,非言说妄想觉境界。”碧岩第一则曰:“如何是圣谛第一义?”用在《沧浪诗话》中喻指论述诗歌和论述禅宗一样,汉魏晋等时代的作品盛唐时代的诗歌,具有第一等的意义。

　　小乘禅:华严宗五祖圭峰宗密所立五种禅(外道、凡夫、小乘、大乘、最上乘)之一。即以成就阿罗汉、解脱业报轮回为目的而修之禅。禅源诸诠集都序卷上(大四八·三九九中):“悟我空偏真之理而修者,是小乘禅。”用在《沧浪诗话》中借指学习诗歌时不是以最上乘,第一等的诗歌为法。

　　临济:略称济宗。禅宗五家七宗之一,日本十三宗之一。以唐代临济义玄(?～867)为宗祖。属南宗南岳法系。义玄先参黄檗希运,未久又礼谒高安大愚、沩山灵祐等,后还黄檗,受其印可。唐宣宗大中八年(854)住镇州临济院,设三玄三要、四料简等禅法接化徒众,以机锋峭峻著称当世,遂成临济宗。中唐以后,此宗门风兴隆,蔚成一大宗派。

　　曹洞:指曹洞宗。曹洞宗源于六祖弟子行思,行思传希迁,希迁传药山,药山传云岩,云岩传良价。良价住瑞州洞山,作《宝镜三昧歌》,传本寂,本寂抚州曹山,故称曹洞宗。

　　“临济”、“曹洞”用在《沧浪诗话》中都是用来借指学诗时没有学习上等的诗法,而是学习下等的,非第一等的诗法。

　　妙悟:(术语)殊妙之觉悟。唐华严经十二曰:“妙悟皆满,二行永断。”涅槃无名论曰:“玄道在于妙悟,妙悟在于即真。”用在《沧浪诗话》中就是指在创作诗歌的时候和参禅一样要有悟,这里学诗的“妙悟”和“参禅”的妙悟具有同一性。

　　羚羊挂角:禅林用语。又作羚羊挂角。比喻大悟之人泯绝迷执之踪迹,犹如羚羊眠时,角挂树枝,脚不触地,完全不留痕迹。比喻没踪迹、无挂碍之情形。景德传灯录卷十六(大五一·三二八中):“我若东道西道,汝则寻言逐句;我若羚羊挂角,汝向什么处扪摸?”用在《沧浪诗话》中就是指学习作诗歌和参禅有相同的道理。用的是妙悟的本义。

　　活句:(术语)禅宗之语有死句活句。意路不通无义味句,谓之活句,有义味通意路句,谓之死句。林间录上曰:“洞山初禅师云:语中有语名为死句,语中无语名为活句。”用在《沧浪诗话》中喻指诗句的死活,即能够很好的表达作者的意蕴,且含蓄隐晦为活句,反之就是死句。

　　香象渡河:香象渡河,彻底截流;譬喻听闻教法,所证甚深。诸经论每以兔、马、香象三兽之渡河,譬喻听闻教法所证深浅之别,谓兔渡河则浮,马渡则及半,香象之渡河则彻底截流。今人亦谓评论文字透彻称为香象渡河。用在《沧浪诗话》中比喻文字透彻之意,也即气象浑厚。

　　通过以上的诠释,发现严羽在创作《沧浪诗话》的时候,用到了佛教词语,有的用的是佛教词语的本意,有的用的是佛教词语的引申义,有的用的是比喻义,有的用的是佛教的意境要求学诗之人去揣摩体会。禅与诗本来是不相同的两个事物,但是在严羽的《沧浪诗话》中具有了同一性,在某种程度上具有了异质同构的特点,所以《沧浪诗话》的典型特点是“以禅喻诗”也就不言自明了。

　　注释:

　　[1]《沧浪诗话校释》,严羽著、郭绍虞校释,人民文学出版社1961年版P251页。

　　※ 文章来源:湖北省教育厅项目:中国古代文化论著中宗教术语诠释研究(2005q145)。

　　吴红光,襄樊学院文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文艺理论与大众文化。

　　出自: 《文学教育 》 2010年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