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二元对立在苏曼殊思想中的体现

　　浅析二元对立在苏曼殊思想中的体现

　　张研博

　　（东北师大附中明珠学校，吉林 长春130000）

　　摘　要： 随着时代的演进和工业社会的发展，文学的研究本身也产生了新的诉求，新文学 的现代化既有思想启蒙的历史要求，也有文学市场的需求，更有审美向度的追求。在今天的 文学研究中，我们必须正视历史功利性文学、现代都市通俗小说、“为艺术而艺术”的文学 一起构成了新文学史上多边对峙的文学空间。本论文从选题到构思都是依照这一文学史整合 的思路，把在90年代以前政治革命和文化启蒙文学史范型内隶属于“近代文学”的苏曼殊置 于20世纪中国文学的宏大历史背景中，勾勒出其思想中体现的轮廓清晰的两面性，以“中国 文学现代转型”为理论依据，定位苏曼殊在文学历史中的坐标，考察和阐释苏曼殊的翻译和 创作在中国古典文学向现代文学审美转换之初的重要驿站作用。

　　关键词：现代模式；二元对立；坐标；冲突；对抗 

　　中图分类号：I206.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7508（ 2010）07-0044-02

　　一、苏曼殊历史定位的两面性 

　　在旧中国的文学长河里，苏曼殊是其中独特的一人，其不羁的人生，洒脱的文笔，不仅 与当时的时局格格不入，甚至来到今天，依然能够作为一个超凡脱俗的文人，在中国文坛青 史留名。他不仅是中国知识分子早期革命组织南社的经典人物，还是我国马列主义先行者陈 独秀的挚友。他嬉笑怒骂，皆成文章，时而僧服，时而洋装，常和友人出入烟花之地，不拘 泥于礼教道德，不畏惧世俗眼光，但他又是一代高僧，在诸多领域建树颇丰。由此看来，解 析苏曼殊不仅仅只从他的作品出发，作为一个简单而平面的人物，他是立体而多维的，无论 从哪个角度都可以对他的思想做出全新的阐释。作为一个诗酒风流、任性自由的文人，他有 着多重矛盾心态。他和上世纪初的太多思潮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任何既定的模式都套 不住他。他所度过的三十五年生涯正好处于中国社会由旧世纪向新世纪的转型期，时代的 烙印在他身上呈现出复杂而清晰的图案。时代的转型都是充满着矛盾和悖论的，方生未生， 方死未死，一切都在复杂的矛盾的与悖论中寻找自己的位置和出路。有人从意识形态话语体 系对苏的革命家的身份大为认同，有的以他的翻译贡献作依据认为他是一位西化的、个性解 放的启蒙主义者，更多的人坚持他是一位变幻莫测的得道高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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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东西文化对立对知识分子的影响

　　苏曼殊令人最为印象深刻的，是其思想中体现出的轮廓清晰的两面性，在以西方话语为 中心的启蒙时代、在“历史进化论”的文化氛围中，苏曼殊内心充满了摇摆与不确定性，一 方面对于现代文明的忧悒和恐惧，另一方面在开启民智的“政治化”文艺观的天下他对文学 “载道论”的未来怀有深怀疑虑和不安。他试图把佛学作为一种文化事业，努力向佛学家和 佛门高士的目标迈进，而他最终以艺术的、审美的力量，而不是政治启蒙的、也不是宗教的 力量参与了审美现代性追求的文化工程，他在文化冲突中的挣扎与徘徊体现了一个具有现代 生命意识的知识分子对情感自我包括文化自我的维护和张扬。苏曼殊以一个“审美主义”文 艺家的姿态切入了时代进程，将他的浪漫气质和才情融入了文学。

　　从苏曼殊交游的长长名单上，可以见出他属于那个风云鼓荡的时代知识分子的精英阶层 。面对传统文化的失落、异域文化的植入，这些知识精英在中西文化夹击下、在价值观的选 择上做着艰难的探索;加上才情、个性、经历的差异，在新旧学冲撞的文化转型中，每个个 人的判断和决定都显得那么曲折，如鲁迅对于人格整合的佛学对话，丰子恺缘缘堂的佛学释 义，郁达夫的“中年亦具逃禅意”，沈从文的佛经故事改写以及周作人的“以释补儒”等等 。①苏曼殊积极投身危机中的中国知识分子寻找意义和价值的行列，他做过各种尝试和努 力 ，但他人生理想深层结构的落脚点既不在宗教的“得道成佛”，也不在国家伦理话语内江山 社稷的宏伟蓝图，更不在革命功成名就后重现所谓的“汉官威仪”，佛教是他所愿有所为的 一项“平实”的事业，是一种自我实现的追求，是渴望变革、运用佛教来拯救世道人心、力 倡众生平等的文化途径。所以本质上说，苏曼殊的向佛是一种拒绝现实平庸、追求生存梦想 的审美抉择。佛学终究要作为心灵的栖息地，他渴望在其间获得生存的抱慰。

　　如果说少年的苏曼殊归佛是由于其纯真挚性的气质，在“江山固宅”沦落的现实面前， 社会价值的失序，个人生活的窘迫，使他无法平静的生活，所以他选择佛门作为生命的版依 ，而进入文学创作以后的苏曼殊宗教也并不是他的伪饰，他是真诚地渴望沉浸在禅宗的境界 之中。他的一生都在酝酿这种力量，这个“酝酿”当然不是“超脱轮回”，在苏看来佛可以 命名存在，因为佛的智性永恒告知人的来路、生存本真的苦相以及去路即解脱，使存在有一 种皈依感。很多人说他逃禅是为了逃避俗累、托身暂栖，但实际上他逃向禅是想在其间找到 “个我”，即禅宗所谓的“自性”:“全心即佛，全佛即人，人佛无异”。苏在短暂的时间 内生吞活剥了西方的个人主义思潮，“自由平等”的观念是个人生命债权意识的觉醒，与大 乘佛教的“我心即佛”在他内心是二而一的，其对生命形态形而上的个性追求在当时可谓空 谷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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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苏曼殊思想的自由与束缚

　　变迁的时代，文人的价值往往不体现于其文化作用，价值更多在于表现常人隐藏在时代 背影后的痕迹。在苏的时代，西方思想界走下神坛、诸神退隐，在东方，佛也早被凡人舞弄 成一个面目全非的庸俗的字眼，这是苏所极其悲愤的。苏曼殊试图走出过宗教向社会组织、 社群之家中寻找安身立命之所，但是“过分的”清醒使其对社会生活的污浊极为敏感和失望 。他的根的强烈意识激励他盲动地对抗西方，此时他的思想是不落窠臼的，是自由的，而当 他试图想在东方寻根时，他又感到深陷于传统文化根深蒂固的束缚中，四周包围着固有困惑 ，并不能做到将西方的个人主义自由去芜存著、冥化入东方的圆融自在、此在与世界浑然一 体，也就是说，在那样一个历史情境，我们还没有理由希望苏曼殊找到西方哲学与东方佛禅 之间的可能性“约会”，二元对立的思维图式，对于主体的强调，阻碍他走向对“世界—我 —佛”一体的体悟。

　　苏曼殊在多重角色的张力网中冲撞挣扎，这便是阻隘他“悟入真如”的关键。他在文化 选择上不是从认同对方出发，而是从对方看到了被认同的可能，或者说，他认同的不是对方 的奥义，而是感到被一个容易接受他的世界所吸引。表面上看苏曼殊的矛盾是多元文化并夹 下文化理念的冲突与困惑，在社会政治方面表现为入世与出世的矛盾;在伦理人情上表现为 向佛与人伦情爱的矛盾，在国家与民族问题上表现为开通与根本的矛盾②。但有一点是不 矛 盾的，他在一切问题上努力维护的是现代个人的生存空间和尊严，归根结底的矛盾不在于他 自身的文化选择，而在于那是一个人心失衡、价值失序的社会，他不得不在挣扎中自卫与自 慰。

　　他所期望的“众生平等”已经蕴涵了太多现代知识分子的个人伦理确证，他所渴望的革 命未来的“家国想象”是“壮士横刀看草檄，美人挟瑟索题诗，……向千山万山之外，听风 望月”，这泄露了他内心作为一个文人天性中浪漫幼稚的特质。他认识不到“革命是痛苦， 其中也必然混有误会和血，决不是如诗人所想象的那般有趣，这般完美”。他的革命、向佛 、创作，在整体上是一种“逃往自由”，“逃往自由”首先是从个体的处境、个人的心灵隐 痛出发，表现个体在社会中的无助和无奈;他一次次陷入爱情的漩涡，爱得热烈且真诚，而 当面对爱情实际出路的抉择时，他选择痛苦的逃避。他把宗教本质理解为一种对平庸化的排 斥，但艺术审美在本质上又与宗教对抗，它是反抗中世纪宗教理性的结果，为了追求自由而 为善，然而善与善的冲突却导致自由的失去，不得不以逃遁来换取心灵的自赎，最终构成了 在抉择权上属于强者的心灵悲剧，这些无疑带着性格悲剧的味道。③他的那些“精英式” 的 家国想象的毁灭、宗教期待的虚妄，以及爱情神话的破解，一层层递解着一个悲剧的展开和 收束。

　　四、苏曼殊思想的局限与意义

　　综观苏曼殊一生的翻译和创作，可以发现真正让苏曼殊投入情感和精力的不是真正意义上的 佛教文化，而是“微妙瑰奇”的印度文学。他终生没有翻译一本经书，却一直在译介印度文 学中那些在世界文学史上都堪称“经典”的诗歌和戏剧(这一点我们将在“曼殊翻译论”一 章展开充分论述)，由此我们毫不迟疑地断言:即便主观上苏曼殊多么渴望成为在佛学方面深 有造诣的学者，他终究是以文学家的审美观进入了印度文化空间的④。

　　苏曼殊终究没有成为名垂青史的革命家，没有成为像他的朋友陈独秀、鲁迅

　　那样的启蒙主义者，也没有成为章太炎所期待的“佛教界的马丁·路德”，更没能“断惑证 真、悟入真如”成为高僧大德，但是他在“升天成佛我何能?……尚留微命做诗僧”的诗中 明言了自己对自己的定位:一是诗者，一是僧者，而第一个问句对“成佛”的质疑，颠覆了 “僧”的价值定位，因而实际上苏曼殊在此强调的是“诗者”。禅宗主张“不立文字，教外 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但苏曼殊是主张立言的，文学创作成为他最后的逃亡地，他 以自己的感悟建立了他的文艺审美观，参与了中国文学现代转型的历史进程。

　　苏曼殊身处在特定时代的漩涡，从思想到作品无不体现了东西文明互相糅杂的矛盾性， 无不体现出在特定历史时期一个特定文人思想中无可遁逃的二元对立性，但与此同时，这种 冲突与矛盾也成为了历史转型阵痛中的一部分，为今天留下了独特的文学遗产，具有借鉴与 研究的双重意义，以飨后世。

　　注释：

　　①陈平原.苏曼殊小说全编［M］.珠海出版社,1985.

　　②曾德硅.苏曼殊诗文选注［M］.山西人民出版社,1986.

　　③慕容羽军.诗僧苏曼殊评传［M］.香港当代文艺,1996.

　　④邵盈午.苏曼殊传［M］.团结出版社,1998.

　　参考文献：

　　［1］陈平原.苏曼殊小说全编［M］.珠海出版社,1985.

　　［2］曾德硅.曼殊诗文选注［M］.山西人民出版社,1986.

　　［3］柳无忌.苏曼殊研究［A］.柳亚子文集［C］.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

　　［4］邵迎武.苏曼殊新论［M］.百花文艺出版社,1990.

　　［5］李蔚.苏曼殊评传［M］.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0.

　　［6］马以君.苏曼殊文集［M］.花城出版社,1991.

　　［7］柳无忌.苏曼殊传［M］.1972英文版，王晶鑫、李芸译，三联!匀占1992年中文版;

　　［8］陈星.孤云野鹤苏曼殊［M］.山东画报出版社,1995.

　　［9］慕容羽军.诗僧苏曼殊评传［M］.香港当代文艺,1996.

　　［10］邵盈午.苏曼殊传［M］.团结出版社,1998.

　　［11］王长元.沉沦的菩提［M］.长春出版社,1998.

　　［12］姜静楠.苏曼殊评传作品集［M］.中国文史出版社,1998

　　收稿日期：2010-05-27

　　作者简介：张研博（1981～），女，吉林长春人，硕士学位。研究方向是现当代文学和语文教学。东北 师范大学附属中学明珠学校语文组中学语文教师，中教二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