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飞天
黑暗中的飞天
西雅
飞天,来自印度,却在敦煌飞舞了千年。当我下决心要不远千万里,从西南山区返回东南沿海的故乡之后,再转而一路西北追寻着去敦煌时,旁人都在笑话我的疯狂。即使是在交通发达的今天,从成都到福州的火车也是两天两夜,从福州到敦煌通过郑州转车,也要三天才能到达敦煌,而我执意如此遥遥远远地去朝圣这千年的伟大艺术,只为了那一些漂浮在黑暗之中,仿佛在等待着我的美丽飞天。敦煌遥远,遥远得恰好可以做一个梦。梦里,唯有不怕寂寞的飞天,陪伴我轻歌曼舞于云端天际,穿越时光,超越沧桑,露出生命甜美的微笑。
佛经里本来是没有“飞天”的,她们源自佛典里的“天人”,透过凡人的语言和画笔,成为了佛国世界里最轻灵飘逸的形象,降落在尘世的壁画和雕塑里。较之那些庄重而千篇一律的佛像,飞天把佛国的美境衬托得超凡脱俗。按照印度佛教的说法,飞天都是一些美貌而又极具诱惑力的神,如天龙八部中的干闼婆和紧那罗,浑身散发香气,歌舞乐奏,技艺超群。也许因为有了飞天,佛国世界更加令人神往,更加充满艺术气息。
在敦煌的莫高窟中,飞天们长袖善舞,更加具有东方含蓄而又神秘的仙韵,薄纱飘荡,绸带逶迤,线条流畅,气韵生动,褪尽凡尘俗气,宛如流云拂空。至今,我还能在短短的一个半小时的游览时间里,能在大多数的洞窟里,借着讲解员微弱的手电光照射,看到飞天们残缺而又惊艳的身影。魏晋时代着力于线条的飞天,隋唐时期着重于写意的飞天,以及盛唐时日渐精细工笔的飞天……石榴红的长裙、松石青的薄裳、孔雀蓝的披肩,都在冰冷而又脆弱的砂岩粉壁上,闪耀着千百年的光彩。
飞天的名字至少还能在佛典中捋出相似的记录,而创造了飞天优美形象的画工们的名字却在历史典籍中漫漶,无人可知。他们居住在莫高窟附近狭小幽暗冰冷的洞穴里,每天穿梭于想象绚烂的天堂与现实黑暗的地狱之
间,凭借一盏盏昏黄的小油灯,完成从地狱到天堂的超越。他们的灵魂不也就是壁画里的飞天吗?萦绕婆娑,轻盈飞散,在时空里舞蹈着美的永恒。
飞天动人的姿态典雅的气质,打动过佛陀诸菩萨诸天神的心,也打动过强盗艺术家保护者的心。上个世纪的著名画家张大千说他要在敦煌呆三个月,最后呆了三年;第一任敦煌艺术研究所所长常书鸿先生,把他一生的半个世纪全部献给了敦煌。朋友如是问我,你在敦煌准备呆多久?我回答,三天。而最后在敦煌只停留了两天,在莫高窟只停留了半天。飞天已经不供给普通游人更多的时间去观赏,跟随讲解员和游客们匆忙的脚步,一进一出开锁上锁,每个洞窟参观时间平均约九分钟,从踏入到踏出约需要两分钟,真正看到那些飞天的时间大约七分钟。
仅仅只能惊鸿一瞥,那千年的美丽,就瞬间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再也享受不到数年数月守着偌大洞窟临摹壁画的苦楚,再也享受不到空荡无人的洞窟随便进出观赏的自由,再也体会不到长久凝视壁画上的飞天是由怎样精妙的线条勾勒由多少种色彩描绘的乐趣,能做的就是去看陈列馆的那些复制品,或者买几本用铜版纸印刷出来的厚重画册。于今而言,飞天不是太少人来拜访,而是太多人的到来,凡人的呼吸和浊气正在破坏她们来自天宫的美丽。她们要残缺而黯淡地永久留在黑暗之中,从而保存自己沧桑艳丽的美来供养天上的诸佛。再不想看见光明,再不想呼吸空气,她们只想静静地涅,做绝美的最后一曲乐舞,把香花拂落风尘,各安其所。
我们只是这样短暂的一场缘分,不是吗?在黄沙的尽头,三危山夕阳苍茫,鸣沙山暮色渐沉,遥对着常书鸿的黑色墓碑,眼底的泪终于没有流出来。风里隐约响起诵经鸣磬声,声声悦耳轻灵,秋鸿掠空般悠扬悠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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