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华岛与觉华和尚考述

　　觉华岛与觉华和尚考述

　　常德义

　　觉华岛即今兴城之南的菊花岛，距海岸最近处7.5公里，距兴城古城15公里。主岛面积13.5平方公里，连同周边三个小岛共计15平方公里，是辽东湾中最大的岛屿。菊花岛上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富集，是一处著名的旅游风景名胜区。在漫长的岁月中，海岛名称多次变更，最早曾叫桃花浦、桃花岛、淘河岛、觉华岛、马鞍岛、石秃老梅岛、大海山等，民国十一年（1922）更名为菊花岛。为使人们更全面地了解这个美丽海岛的历史和备受世人尊崇高僧觉华。本文谨就觉华岛名称的来由，觉华和尚其人其事作以简略考述。

　　一

　　为了探讨海岛的历史，兴城地名办和文物管理所于1982年、1995年间多次组员对菊花岛进行实地考察，采集到数件新石器时代文物，积累了许多资料。并结合有关史料，证明早在距今四五千年以前，岛上就已经有人类居住。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这个海岛曾叫桃花岛。可以理解为当时岛上植有许多桃树，每到春季，桃花盛开。因此，古代先民们便以桃花为岛名。这样，容易让人识别这个海岛。据《东周列国志》记载，燕国太子姬丹因策划刺杀秦王失败，曾经藏匿于桃花岛。至今，岛上还流传着燕国太子姬丹洞里藏身的故事，那个有洞的地方曾经叫“藏王洞”，现在叫唐王洞。后来，太子姬丹又逃到衍水，即今辽东的太子河。

　　据《新唐书·地理志

　　》记载，该岛在唐代时称“桃花浦”。浦：水滨的意思。这里是说桃花盛开的岛屿坐落在在海的一边，即指桃花岛。宋人张棣《途经地理驿程》中，亦称此岛为桃花岛。

　　苏州博物馆收藏一方刻有契丹《地理图》的石碑，标明在今兴城南海中的海岛（即今菊花岛）为“淘河山”，就是指的桃花岛。因为当时这座海岛也称淘河岛。关于淘河岛就是桃花岛之说，不但有史料记载，还有专家论述。据《辽史·地理志》锦州条下记载：“锦州临海军：……有……淘河岛。”这个淘河岛是哪个岛哪？原辽宁省博物馆馆长、历史专家姜念思先生曾写有一篇文章《一幅珍贵的契丹地理图——苏州藏《地理图》碑考略》，对《辽史·地理志》的记载和契丹《地理图》中的淘河山论述如下：“《辽史·地理志》在锦州条内记有“淘河岛”，但不详所在。《地理图》在莱州和隰州南海中（岛上）标有‘淘河山’，岛上并注有‘龙宫寺’。‘淘河山’乃‘淘河岛’之误。淘河岛，辽代又名觉华（花）岛、桃花岛，是辽代著名的佛教圣地，岛上有‘龙宫’、‘海云’等名刹。淘河岛即今兴城南海中菊花岛。”

　　南宋宗室赵彦卫所撰《云麓漫钞》一书中提及淘河岛，书中写道：“隰州八十里至淘河岛。”隰州在今兴城市东辛庄镇东关站村。

　　那么，桃花岛又是怎么变成淘河岛了呢？兴城文史学者李德宝先生曾于1986年10月在《兴城县报》发表一篇《“淘河岛”名的来历》的文章，其中写道：“统和八年（990），耶律隆绪先解放了弘义宫管辖的二百部户（即奴隶）约一千人，从渤海旧兴州地南迁到这座荒岛上，设一个小县，移旧地名兴城县。这一年，岛上大小河断流……于是，岛民全部出动，深挖河床……因此，称此事为“淘河”，岛为淘河岛。”岛上大架山北麓有一条小河，长3.5公里，至今仍叫“河沟”。也许在辽代，它就叫“淘河”吧。

　　还有一些学者认为，“淘河”与“桃花”有音转和谐音的关系，不同地域、不同口音的人把桃花岛读成淘河岛，反映辽代山川、地名的《地理图》把桃花岛误写成淘河山，这是有可能的。在《奉天通志》锦州淘河岛条下有这样的按语：“淘河岛一作桃花岛，或谓今觉华岛。”专家姜念思先生认为，“淘河岛，辽代又名觉华（花）岛、桃花岛”。

　　二

　　那么，为什么把桃花岛、淘河岛又叫觉华岛哪？首先要弄清楚觉华是谁，他与觉华岛有何关系？

　　觉华是辽代一位僧人的法号，佛教界尊称其为觉华和尚，孤竹人。他被辽圣宗尊为圆融大师，即一国师表。正史中没有发现有关觉华和尚的记载，也没有发现觉华和尚与觉华岛有某种关系的史料。但金代人王寂，在任辽东刑狱官时，曾经到过这个海岛，并赋诗两首。一为《留题觉华岛龙宫寺》，一为《觉华岛》，均收于民国版《兴城县志》中。在前首诗中，王寂向世人介绍了觉华岛、大龙宫寺和圆融大师。诗中写道：

　　平生点检江山好，我有龙宫觉华岛。

　　何年经创作者谁，兴圣帝师孤竹老。

　　老人绝俗栖金沙，岁久喜舍来天家。

　　诗中记述大龙宫寺的创建者曾经作过辽圣宗、辽兴宗的老师。民国版《兴城县志》中还有相关记载，为我们探讨觉华和尚与觉华岛这一课题提供了资料。盖平（今盖州市）廪生傅焕尧，在光绪十年（1884）与宁远州（今兴城市）的朋友杨晓楼等同游觉华岛。由于他资历较深，又博学多才，所以大家请他写了一篇《游觉华岛记》，其中记有：“窃考《广舆记》载，桃花岛在宁远濒海，每岁运舟泊此。据《列国志》称，燕太子丹避秦难于桃花岛，均指此处。后有僧号觉华者成道于此，遂更名为觉华岛。”这位“僧号觉华者”，即觉华和尚。傅焕尧先生说觉华成道于此，就是说觉华在岛上多年修行，功德圆满了。

　　觉华和尚与圆融大师是不是同一个人？答案是肯定的。因为在岛上尚有一方明代石碑——《重修大悲阁记》，碑文中记载了辽代宗教群团组织——千人邑。碑上还刻有颂扬大龙宫寺创建者的语言，可惜漫漶不清。但其中一句非常重要的话尚能看清：“觉华岛大龙宫寺肇自大辽圆融大师所建也。”此句与清代傅焕尧先生所说的“觉华者成道于此”，是指的同一个人，即觉华和尚。应该说，没有觉华和尚，这个海岛就不可能叫觉华岛。

　　觉华和尚于晚年，即辽兴宗初年，离开海岛到燕京。此后首先在佛教界，把桃花岛称为觉华岛。以后在民间，也将桃花岛称之为觉华岛。其根据见于两方石碑。据《辽文萃·释迦定光二佛舍利塔记》记载：“（辽）重熙十五年（1046）陶冶瓦铸铁塔一所，立十三檐。”许多年后，塔倒了，人们在这里取土，发现“地宫一所，高八尺，广六尺五寸，八面相等。周遭嵌碑文，中有一碑，字大径二寸余，云：‘惟大契丹国兴中府重熙十五年……起手铸……”。石碑末尾刻：“办塔主僧则觉华岛海云寺业律沙门志全也。”这是觉华岛名称的首次出现，这方石碑是迄今所知道的最早的、最可靠的实物证据。有关觉华岛的确却位置，《热河志》按语中写道：“觉华岛在今锦州府西南界，属辽之来州，元之瑞州，为今建昌县东南境。考《方舆记要》称觉华岛在宁远卫东南二十里，上有海云、龙宫二寺。”可见早在辽重熙十五年（1046），觉华岛的名字就已叫开了。还有一方石碑刻的是“掩藏记”，其碑首阴刻楷书：“觉华岛海云寺、空通山悟寂院创建舍利塔，于地宫内安置八角石藏……大安八年岁次壬申九月……”。这方石碑，出土于兴城市白塔峪塔下12米的地宫之中。大安八年即公元1092年，当时的皇帝是辽道宗耶律洪基，这时的桃花岛也叫觉华岛。这两方石碑都是僧人将其深埋于塔下的地宫之中，可见是佛教界首先将觉华岛之名叫开。

　　而修《金史》者不可能知道深埋于塔下地宫中的石碑，所以在《金史》中仍称觉华岛为桃花岛。当然，一个新名称出现后，其原来的名称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被人们遗忘，不论是在民间还是在官方的书籍上。《金史·地理志》曾记载：“兴城：辽严州保肃军县故名，皇统三年废州隶锦州。有桃花岛。”元代时，元世祖忽必烈曾经在岛上设过军马场，当时称这里为桃花岛。元代人朱恩《舆地图》中，也称这里为桃花岛。明代，从皇帝到大臣都称这里为觉华岛，尤其是嘉靖以后，很少称桃花岛。《明史·地理志》记载：“宁远卫：……南滨海，东有桃花岛，东南有觉华岛城”，这里的桃花岛是指大陆上的半岛。到了清代，一些史料虽然还沿袭金代和元代的说法，有时称该岛为桃花岛，但他们大多是将觉华岛和桃花岛，视为一个岛，或视为相近的两个岛。清代康熙年间出版的《宁远州志》记载：“觉华岛在城南十二里海中……桃花岛在城南十五里海中”，是将觉华岛、桃花岛并称。编修者在解释宁远八景之一的“海涯双岛”时称：“觉华、桃花二岛，望之咫尺，而杭无一苇，淼若蓬瀛。”范勋在《海涯双岛》诗中写道：“渔舟不见泊桃花，海邑徒闻治觉华。”《盛京通志》卷104宁远州条下也记载：“桃花岛：金史地理志，兴城隶锦州，有桃花岛。今在州城南海上，明初海运泊船处。”《盛京通志》在叙述明天启年间后金军攻觉华岛时写道：“丁卯。大军至宁远……是时，宁远城南十六里外海中觉华岛为山海关外明兵粮运所贮，太祖命武纳格率八旗蒙古更益满洲兵八百往征觉华岛……”在《清史稿》中，称该岛为觉华岛。直至民国十一年（1922），觉华岛改名为菊花岛。

　　辽兴宗时期桃花岛开始被称为觉华岛，此后桃花岛与觉华岛两个名字并存了八九百年。在我国沿海诸多岛屿中，以桃花为岛名者多有之。如舟山群岛有一座面积约40平方公里的桃花岛，岛上现以《射雕英雄传》中的桃花岛为原形，建成旅游景点。但古往今来，在我国诸多海岛中，以一个僧人的法号为海岛命名，实为罕见。这是因为觉华这个名号的意义深远，另是觉华这位僧人备受佛教界和百姓尊崇的缘故。觉华这个名号，在《佛教常见词汇》中有比较详细地解释：“觉，梵语叫做菩提，是觉察或觉悟的意思。在事障上，一切烦恼，伺机侵入，惟至圣能随缘省察，不为所困，是觉察义；在理障上，凡夫痴迷，颠倒执著，惟至圣能朗然彻悟，烛照无遗，是觉悟义。”

　　在《南本涅槃经》中解释道：“佛者为觉，既自觉悟，复能觉他。”佛祖就是希望僧人即能自己觉悟，又能使他人觉悟。《佛教常见词汇》中对“华”的解释，佛有万德曰华。华也作莲华（即花），“佛教以莲华代表清净，因莲华出污泥而不染”。

　　通过以上解释可以看出，觉华有极乐世界的莲华之含义，圆融大师最初以觉华为号，这是一位有崇高理想的僧人的追求，反映出他纯洁高尚的思想境界。觉华在海岛上的作为，在佛教界和百姓之中有目共睹，口碑极佳。可以说是一朵极乐世界出污泥而不染的莲华。他在岛内外修路、造船、打井、建寺院，发展农业，赈济贫民……做了许多善事。他能够给辽圣宗、辽兴宗当老师，可见其文化知识渊博、佛学理论之高深。他被尊为圆融大师——

　　一国之师表，可见其道德品质之高尚。

　　觉华岛文化底蕴厚重，佛教历史悠久。岛上以觉华为首的名僧，通过对佛教文化的传承与弘扬，促进了各民族文化的融合，使沿海一带的政治、经济更加趋于繁荣稳定。辽朝廷对于觉华岛的重视，使得海岛的佛教事业发展达到空前兴盛，难怪被称为“海上佛国”，并有“南有普陀山，北有觉华岛”之美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