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初僧诤片段

　　清初僧诤片段

　　清朝初，曾经爆发临济与曹洞的诤讼：“然当时之诤，不尽在天皇之改属，而在列无明慧经于未详法嗣，及谓湛然圆澄来源无据，大伤洞上之心。洞上显学，莫觉浪盛（道盛）、三宜盂若。盛为无明之孙，盂为湛然之子，因此二家遂为原告，费隐（临济宗僧）为被告，而掀起禅宗史上所谓甲乙两宗大讧矣。”

　　这场发生于顺治十一、二年（1654-1655）所谓的“甲乙两宗大讧”，牵连甚广，许多禅宗界的著名人物都卷入纷争。康熙三十二年（1693），临济宗霁仑超永编成《五灯全书》120卷，有康熙皇帝序，并由内府梨板刊行，“盖半官书也。”其中引起纷诤者主要有二：

　　一是“天皇与天王”问题：南岳怀让下本出临济与沩仰两宗，青原行思下出曹洞、云门、法眼三宗。该书将天皇改隶马祖道一之下，则南岳下出临济与沩仰、云门、法眼四宗，青原下只剩曹洞一宗了。这在曹洞看来，是对历史事实的有意歪曲。

　　二是“曹洞宗五代叠出”问题：曹洞世系，芙蓉道楷之下，有丹霞淳、长芦了、天童珏、雪宝鉴、天童净等五代，下有鹿门觉等。该书将鹿门觉直接芙蓉楷，删削五代。五代问题本就是曹洞宗内的争论。

　　陈垣先生云：“（大汕）著书名《证伪录》、《不敢不言》、《源流就正》等，攻《全书》（即《五灯全书》）兼攻《（五灯）严统》，攻《丘碑》兼攻‘叠出五代’。潘耒乃作《天王碑考》反驳之，见《遂初堂别集》四，耒非袒《全书》，实恶大汕耳。然《天王碑考》，皆陈说，无发明。《遂初堂别集》又有《致粤东当事书》、《与梁药亭书》、《答鼓山为霖书》，皆攻大汕。”

　　寿昌法脉徒众特别是东苑觉浪一系积极参与“甲乙两宗大讧”之原由，正如陈垣先生所言，在于列“无明慧经于不详法嗣”，这是威胁到寿昌法脉曹洞正宗地位的重大问题，他们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任人摆布。必须指出，在有关“五代叠出”问题上，陈垣先生曾指出觉浪弟子大汕与道霈观点是完全对立的，道霈主张有此五代：“为霖道霈，永觉元贤嗣，主有丹霞五代者，曾为书辟位中符。同是洞宗，而主张与位中、大汕、智朴对立者。”

　　“天皇与天王”之争论，是由于五派形成之后，临济盛行于北方，而其余四派在南方（江南及岭南一带）。经五代到宋初，南方之云门首先传入北方并与临济争胜，彼此间激烈冲突。临济后人为了同云门争夺势力，所以歪曲云门传承，引发了后人不断的争论。

　　其实这样的歪曲，从思想脉络上看也完全是没有根据的，吕澄先生说：“石头的主张另经他的门下天皇传了几代，生出了云门法眼两派，看重在一切现成，都和即事而真的意思一脉贯通，所以他们中间的渊源很为清楚。”

　　对于“天皇与天王”问题，鼓山的立场是和洞宗完全一致的，因为云门与法眼，说起来与鼓山有一定的亲缘。

　　按洞宗传统之说法，云门出自云门文偃（864-929），而法眼之清凉文益（885-958）出自罗汉桂琛，罗汉桂琛是玄沙师备弟子，云门文偃、玄沙师备、鼓山神晏同为雪峰义存之得法弟子。雪峰出于德山宣鉴，德山出于龙潭崇信，龙潭出于天皇道悟，天皇则出于石头希迁（青原系）。天王与天皇之争论，发端于金山之昙颖，其说以为道悟有二人：一是天皇寺道悟，一是天王寺道悟，前者出自石头希迁（青原系），后者出自马祖道一（南岳系），并引唐丘为素所撰碑文为证。对此后人诤讼叠起，尚无定论。鼓山元贤对此曾作《龙潭考》，收于《元贤晚录》中。其文如下：

　　“宋《景德传灯录》止载天皇悟嗣石头，而不知同时有二道悟。一嗣马祖，住荆城西天王寺，一嗣石头，住荆州城东天皇寺。历考唐归登撰《南岳让碑》，圭峰《答裴相国宗趣状》，权德舆撰《马祖塔铭》，皆可据。及后达观颖所引丘玄素符载二塔铭，载之尤详，此无可疑者。但丘铭中以龙潭信嗣天王悟，此则不能无疑焉。余尝考《雪峰语录》，峰对闽王，自称得先德山石头之道，又鼓山晏国师《语录》序中亦称，晏为石头五叶孙，此二书在五代之际，去龙潭不远，岂应忘其所自哉。据此则知龙潭所嗣者天皇悟，非天王悟，其证一也。……”

　　该文引鼓山神晏与雪峰之语论证龙潭所嗣乃是天皇道悟而非天王悟，最有说服力。今《五灯全书》将天皇改隶马祖，也就是将龙潭归于天王道悟，这和元贤等主张是明显相左的。

　　——马海燕《鼓山禅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