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世音身世趣谈

　　观世音身世趣谈

　　薛平

　　“家家有弥陀, 户户有观音”,“佛殿何必深山求, 处处观音处处有”。观世音是中国寺院文化中享有极高知名度的一尊菩萨, 以至很多人知观音而不知佛祖释迦牟尼。然而在中国广大众民中,明白观世音身世的, 却鲜有其人。在普通民众, 尤其是那些善男信女的心目中, 观世音乃是一位面容姣好、端庄秀洁, 丰腴雅淑、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女子。其实, 殊不知观世音的身世曾经两次转变——

　　前世本为马　观世音是佛教高神,故乡在“西天”印度(中国古称“天竺”、“身毒”)。三千多年前, 生活于亚欧大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雅利安人一部南徙, 侵入印度, 始为主宰。伴随对印度的征服,雅利安人同时还给这片陌生新奇的“花园之地”带来了自己的宗教信仰—— 婆罗门教。印度素享“生物博物馆”的美誉, 但古时却无马。马是雅利安人引入的。对雅利安人来说, 马是他们的重要财富, 驮载征战, 不可或缺, 他们视之若神。在他们的原始多神信仰中, 便有一位马神, 名曰观世音。婆罗门教的经典《梨俱吠陀》有所记述, 其形象为一对孪生小马, 象征慈悲和善, 法力宏大。据说, 这对马神能使盲人重见光明, 使残者肢体健全, 使病人得到康复, 使不育女性如意得子, 使公牛产乳、朽木生花。何等神奇! 在马神观世音的身上, 人们寄托了多么厚重的乌托邦式的幻想。公元前六世纪佛教初兴, 将观世音吸纳入那庞大的神系, 名曰马头观世音, 形象大体未变, 仅由两匹减为一匹。后来, 佛教将观世音从马神改造成了人神, 不过, 其前身马相仍存留在观世音那众多的变相中。据传, 观世音能破六道三障,其中密宗讲的破畜生道三障的仍叫“马头观音”, 或称“马头明王”。现在我们所见的马头观音的形象不再是纯粹的马形, 而是以马置于头, 是人与马的简易组合, 形貌威猛可怖, 象征能摧魔伏妖。这是观世音从马相到人相的过渡形态。

　　再世变丈夫　佛教在罗致了婆罗门教的观世音神之后, 谓其马相不雅观, 久而久之, 到公元前后, 便将它完全人物化了。这一变化, 对确立观世音在佛教诸神中的特殊地位, 具有重要意义。从动物相化为人相后的观世音, 是一位“善男子”, 丈夫身。《悲华经》上有一段文字记载:“有转圣轮王, 名无诤念。王有千子, 第一王子名不　, 即观世音菩萨; 第二王子名尼摩, 即大势至菩萨; 第三王子名王象, 即文殊菩萨; 第八王子名泯图, 即普贤菩萨。”转圣轮王, 即阿弥陀佛。经文告诉我们, 四大菩萨均是男性, 为同父四兄弟, 观世音居长。父子几个曾跟随释迦牟尼出家修道。观世音的美名据说还是佛祖给起的。阿弥陀佛成佛后, 观世音和大势至兄弟二人做了乃父的左右胁侍, 父子仨合称“西方三圣”。观世音随佛教传入中土, 较长时期仍作男相。莫高窟的壁画、南北朝的木雕, 观世音唇上均长有短须, 这是男子性征。唐宋一些名家绘制的观世音, 也是“唇厚鼻隆, 目长颐丰, 挺然丈夫之像。”甚至清代项醇画了一幅洒水观音图, 图中观世音还作男相, 为一清瘦苦行僧, 前胸袒露, 长有短髭。观世音道场, 名列中国佛教四大名山的浙江普陀山有《华严经》颂,中有“勇猛丈夫观自在(即观世音) , 为利众生住此山”的句子。这些材料清楚地证明: 观世音做人首先做的是男人。

　　三世化女身　小乘佛经上讲, 文殊、普贤、观音、地藏四菩萨均为妙庄的儿女, 除地藏外, 另三位都贵为公主。那么, 为什么会出现别于《悲华经》的不同说法呢? 在佛教中, 菩萨是“善男子”, 其变相大都“非男非女”, 观世音有“三十二应”、“三十三身”, 既有男身, 也有女身, 如: 比丘身、比丘尼身; 童男身、童女身。这是观世音性别出现两对立说法的根本原因。再则, 入华后的佛教大抵清一色为男性构成, 颇不适合严守“男女之大防”的中国国情, 女信众对男菩萨,倾吐心声, 总有不便。因此, 从观世音“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尊号出发, 将其改造为女性神, 在封建的中国, 可谓合情合理。在中国寺院中, 女性观音造像约始于南北朝, 而盛于唐代以后。虽然观世音的双重性别并存很久, 但调整的终极趋势是纯女性化。南宋甄龙友如此描述观世音:“巧笑倩兮, 美目盼兮, 彼美人兮, 西方之人兮”, 俨然一窈窕佳丽。扬州蜀冈东峰观音山内的观音塑像“蛾眉秀目、直鼻隆挺、袒胸露臂、头顶花冠, 璎珞披体”。观音塑像在中国被塑得如此俏丽典雅、完美无瑕, 以至被艺术家们极誉为“东方维纳斯”。中国传说将观音女性化的, 最早是《古今图书集成·神异典》和《太平广记》, 把观音说成是唐代的马郎妇。宋人朱弁《曲洧旧闻》比较明确地将妙善说成是妙庄王第三女。管道升《观音大世传》, 较完整地叙述了妙庄王女儿妙善成观音的故事。现存河南宝丰县宋元符三年(公元1100 年) 由蒋之奇撰文、蔡京书丹的《香山大悲菩萨传碑》, 亦记述了观音的修道经过。《观世音修行香山记》、《南海观音全传》等文艺作品中, 观世音皆为女子形象, 这无疑推进了观世音女性形象在认识上的社会趋同性。今天, 绝大多数的观音崇拜者在这个问题上已不存异见。可以说, 观世音性别的改易是中国人吸纳改造他国文化、融通中外的一次成功的范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