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佛光 ——世界遗产龙门石窟历劫、保护记（1）

龙门佛光 ——世界遗产龙门石窟历劫、保护记（1）

作者: 苏湲

穿越历史的曙光

公元2000年11月30日,从澳大利亚传来一个振奋人心的特大喜讯,古都洛阳顿时一片欢腾,整座城市陷入长时间的亢奋之中。这天北京时间9时26分,在澳大利亚凯恩斯市举行的第24届世界遗产委员会上,举世闻名的洛阳龙门石窟顺利通过提名,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随着世界遗产委员会总协调官亨利博士小槌的悠然落下,人类把惊奇的目光一下投向黄河岸边的龙门石窟,同时它也从千年幽梦中惊醒,在世人面前一展雄姿,赢来无尽的喝彩声。这不仅仅是洛阳人的自豪,也是河南人的光荣,更是中国人的骄傲。

龙门石窟位于洛阳市南12公里,有着1500年的悠久历史,同甘肃敦煌莫高窟、山西大同云冈石窟并称为中国三大石刻艺术宝库。1961年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第一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里山高谷深,两山对峙,河西为龙门山,河东为香山,两山同属伏牛山脉熊耳山系。它从宜阳东来抵达这里时如两扇大门,骤然形成东西对峙、巍峨险峻的局势,令人惊叹之余,不禁对大自然的奇妙产生怀疑。伊水自南向北穿流其间,汹涌磅礴,形成一座天然石阙,故称“伊阙”,隋唐以后,人们习惯称其为龙门。

伊河两岸山势陡峭,气势雄伟壮观,在南北绵延1公里的两岸崖壁上,密布着状若蜂房似的大小窟龛2345个,佛像10万余尊, 碑刻题记2840余块,石刻佛塔60余座。这是亘古以来人类所创造的伟大文明之一,从此被列入世界遗产保护名单,成为全人类共同的文化遗产。

龙门沸腾了,洛阳城沸腾了!但是伟大的成功背后却包含着无数征服者的艰辛努力和坎坷遭遇,这些同样是人类文明史上不可缺失的一页。

2000年11月25日,洛阳市市长刘典立、市政府副秘书长肖述金、市文物局局长马学曾、龙门石窟研究所所长刘景龙等人来到澳大利亚凯恩斯市,参加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世界遗产委员会第24届会议。11月27日,会议在澳大利亚凯恩斯市会议中心隆重拉开了帷幕。洛阳市市长刘典立一行,作为中国代表团成员参加了会议。会议前期主要是对已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的项目执行和保护情况的论证,新提名的评审项目被放在了后期。

11月29日,会议进行第三天,随着龙门石窟被审议时刻的临近,洛阳市委、市政府的其他领导和全市人民一样也到了最为紧张的时刻。按照世界遗产委员会议程,龙门石窟的审议将在当天下午2时许进行。这天中午,市委、市政府的有关领导及各路记者数十人,簇拥在市政府会议厅里,等待着来自澳大利亚的消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人们期待的心情也越来越急迫。2时15分,市长刘典立从澳大利亚打回电话来,等待的人群顿时紧张起来,刘市长在电话里说,由于前面的评议产生了异议,因此大会对龙门石窟的审议将向后顺延,结果可能会在北京时间下午6时许方能出来。骚动的人群平静下来,会议室里气氛肃穆而凝重,人们强压着热烈而激动的情绪,耐心等待着。

会议室里不断传来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凝重的氛围,引起人们情绪上的阵阵波动。电话是从全市各个不同的地方打来的,有干部、教师、学生和市民,他们耐不住等待的焦虑,纷纷来询问结果。此时,全市人民翘首以盼,热切关注着龙门石窟的命运。6时、7时……时间在历史的轨迹上似乎在缓缓拉长,变得悠远而厚重。而记者们一刻也不肯离开会议室,总怕坐失良机,错过亲耳聆听来自遥远的声音。

一直等到晚上近8时,副市长朱广平才来向大家通报说,龙门石窟的最后审议将在第二天上午进行,让大家先回去休息。等待在市政府里的记者纷纷散去,怀着无限的遗憾和忐忑不安的心情。

第二天早上6时,朱广平便来到办公室等待消息,因为心情急切,他干脆来到市政府值班室,同守候在那里的记者一起等待来自凯恩斯市的电话。值班室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一分一秒地走着,电话一直没有打来。9时20分左右,朱广平实在耐不住等待的焦虑,拨通了正在凯恩斯市参加会议的洛阳市政府副秘书长肖述金的电话,只听那边传来激动的声音:“通过了,通过了……”听到这一消息,朱广平感到一股热血涌上心头,这么多年的辛苦,终于有了回报,不知不觉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当地时间11时12分(北京时间9时12分),中国龙门石窟、安徽古民居建筑和明清皇家寝陵3个项目同时提交大会,进入审议程序。会议在审评项目时异常严肃而认真,学者和专家们一丝不苟,严格按要求把关。安徽古民居建筑在评审时顺利通过后,接下来是对龙门石窟的评审。会议厅里肃穆庄严,洛阳市的代表们都紧紧捏着一把汗,陷入极度紧张之中。为了这一天,全市人民众志成城,在前后数年的申报过程中付出了艰苦的努力,成败在此一刻,大家怎能不紧张。

在3分钟的项目陈述中,亨利博士对龙门石窟予以高度评价。他说:“龙门石窟雕像表现了人类杰出的艺术创造力,完美地展现了石雕造像这一古老艺术的无限魅力,在亚洲地区的文化中处于重要地位,它是中国唐代高度发达的文化水平和社会形态的缩影。”听完亨利博士的陈述,评委们非常满意,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一致通过。亨利博士最后一槌定音,宣告龙门石窟顺利通过评审。审议时间前后不过4分钟,是所有参加申报项目中用时最短的一项。

听到定音的槌声,洛阳的代表们稍稍喘了一口气,会心地笑了,悬着的心一下子松弛下来。太紧张了,多日的压力一下子烟消云散。刘市长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悄然离席,疾步走出会场。他立刻拨通了洛阳市政府的电话,把消息传送到祖国,他希望祖国能与他共享这一刻,希望全市人民能够与他共享这一时刻。挂上电话,刘市长回到会议厅时,明清皇家寝陵的评审业已通过,中国代表团欢欣鼓舞,士气高涨,正沉浸在自豪和满足的氛围中。他们纷纷跑出去给国务院办公厅、国家建设部、国家文物局、国家教育部等有关部门打电话,报告这一胜利的喜讯。

此起彼伏的电讯,唤起人们火一样的激情。得知消息后的洛阳市民奔走相告,欣喜若狂,“热烈祝贺龙门石窟申报成功”的横幅挂满街头,犹如中国申报奥运会成功时的激烈场面。消息传到龙门石窟指挥部,在此驻扎已496天的30多位工作组人员如同足球场上的球迷一样狂呼着:“进了!成功了!”他们毫不保留地把兴奋的情绪传递给每一个在场的人。消息传到龙门风景区,早已准备好的狮子队热烈亢奋地狂舞起来,跟随的游行队伍在雾雪中放声高歌,欢快的情绪一泻千里。他们完成了一个壮举,彻底实现了长久以来的那个梦想。

白居易在《修香山寺记》中说:“洛都四郊,山水之胜,龙门首焉。龙门十寺观游之胜,香山首焉。”当年白居易在洛阳任河南尹时,经常到龙门游览,观赏风景,抒发情怀。那时正是龙门石窟的黄金时代,历经了北魏、初唐到盛唐的两次造像高峰,皇亲贵戚在伊水两岸的崖壁上斩山造洞、“制造佛国”的浩大工程刚刚结束不久。遥想当初白居易站在被粉饰一新的奉先寺大卢舍那佛像前,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赞美大卢舍那的极致之美还是叹惋盛唐的衰落?我们现在已经无法推想,因为他只留下了“山水之胜,龙门首焉”的感叹,而没有留下有关对大卢舍那佛像的只言片语。

尽管前人有过无数的赞美声,但是对于龙门,以往却没有引起我浓厚的兴趣,因为我不曾深切感受过它的壮美和俊秀。2004年3月初,在龙门石窟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三年后,我到龙门石窟,准备写一篇有关龙门石窟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纪实报告。在龙门石窟停车场一下车,顿觉心旷神怡,一股浩然之气向我扑来,使人耳目一新。我暗暗感到震惊,这是龙门石窟吗,为何如此陌生?龙门以前给我留下的印象是嘈杂、脏乱和不绝于耳的兜售纪念物的摊贩的吆喝声。而今一切都发生了巨变,当初的记忆消失在空旷、静谧的山野间,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眼前一片浩淼与凝重,像一幅泼墨山水卷轴,随我缓缓向前的脚步无限延伸,使人感受到一种自然天成的浩大与壮阔,油然而生怀古之情,令人感慨万千。沿着伊河岸溯流而上,宽阔浩大的水面像奇妙的魔镜,倒映着青翠欲滴的山峰,在微风中漾起阵阵涟漪。蓝天白云间流溢着春天的娇媚,温柔缠绵的微风吹动着我耳边的鬓发,向我述说着世纪之交,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改天换地的感人故事。春天比游人来得更早,因为佛祖给予了龙门过多的眷顾。

在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过程中,龙门风景区实行了全封闭治理,至此,位于龙门石窟脚下跨越伊河两岸的龙门公路大桥,被禁止车辆通行,成为景区内的步行桥。它和石窟南端的漫水桥以及东山、西山脚下的游览路线构成环形道。这样游客就可以在游完西山后,直接通过漫水桥到达东山,不用像以前那样游完西山还得再走回头路了。

自古以来,龙门窟区的伊河两岸便是洛阳通往南方的惟一通道,洛阳至伊川公路即由此穿行。1970年竣工通车的焦枝铁路龙门隧道,与龙门石窟隔河相望,过往列车的震动和排放的气体给龙门石窟造成了严重的危害。而如今每天过往龙门石窟的约1.5万辆机动车,必须在距龙门石窟伊河下游1.7公里处绕道而行。这样既可以避免过往车辆给石窟造成的损害,还可以给游客一个安全幽静,自由畅想的空间。

据说这座有着40年历史的、横亘在伊河之上的龙门大桥,早晚会被炸掉。虽然如今它已经被整修一新,桥面铺设了青石板材,桥两侧的护栏也被修葺和粉饰过,但是它笨重、不协调的身躯最终还是对龙门石窟的整体景观造成了严重破坏。而将来沟通两山之间的过往交通工具,将是仿隋唐式人工舟船。到那时,游客将可以泛舟伊河,举目远眺,一览龙门的水光山色了。

步入石窟入口处,龙门石窟的宏伟景色迭次展开,就像一组组系列画卷。隔河相望的龙门东山,坐落在半山腰间,松柏掩映中,危楼耸峙、飞阁凌云的香山寺,就是白居易所说的“龙门十寺”之一的香山寺。

总投资600多万元的香山寺修复工程已于2003年4月竣工,这次新建了钟鼓楼、大雄宝殿、观景廊、石楼……仿古建筑群。在远山的衬托下,一排排、一座座绿树成阴的院子依山排列,构成云中楼阁的奇妙景观。香山寺院虽然不大,但是错落有致的建筑群紧凑而和谐。登上观景廊,放眼望去,西山蜂窝状的龙门石窟全景格外醒目。透过茂密的层林,从高处向下望去,波光粼粼的水面映照着两岸山坡上的窟龛,甚为壮观、奇特。

站在这里遥望对面的大卢舍那佛像,会使人怦然心动,浮想联翩。它是以武则天的面貌雕凿的吗?如果不是,为何则天大帝对这里如此眷恋?只可惜如今所看到的、被修葺一新的香山寺,并不是在唐代香山寺原址上建造的,而是在清代遗址上修建的,不免让人在赞叹之余感到些许的怅然。

走在龙门西山,便可清晰地听到对面寺院里传来的阵阵诵经声,不禁唤起人们的敬畏之情。这里曾经是佛教天堂的世界,是四方信仰者朝拜的圣地,我不禁沉浸在对美妙沉静的天国福音的幻想中。

石窟寺是佛教活动的一种纪念性建筑,意在供佛教徒礼佛和纪念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释迦牟尼,姓乔达摩,名悉达多。释迦牟尼未成佛前是古印度迦罗卫国(今尼泊尔境内)的王子,与我国春秋时期孔子是同时期的人。这两位世界圣人同生于公元前6世纪至公元前5世纪之交。

悉达多从小就是一个有志向,善思考的孩子,他不愿意做一个像父亲那样的君主。他14岁时,有一天出城郊游时,看到烈日下农民们光着上身,赤着脚,汗流浃背地在耕田,耕牛颈上勒着绳子,皮破了在不住地流血,还不断受着农夫的鞭打。他不忍心看下去,急忙回宫去。然而在回宫的路上,他又看见了步履蹒跚的老人和痛苦呻吟的病人,还有哭泣着送葬的队伍。他觉得所见皆苦,触目惊心。他便忽然感悟,茫茫人世间难道竟然是如此残酷悲惨吗?

回到宫里,他静坐深思,希望能去救济他们,让大家过上合理的生活。然而在他以往所读过的书中却找不到解决的法则,他陷入无限感伤和苦恼中。一天,悉达多在宫门外遇见一个出家的沙门(修道者),从他那里听到了出家可以解脱“生、老、病、死”的道理,于是肃然起敬,萌生了出家的念头。父亲净饭王为了断绝儿子出家的念头,在悉达多16岁时就替他完了婚,但是这些并不能拴住悉达多的心,他一心只想怎样才能帮助所有的人从苦海里解脱出来。

29岁时,悉达多不顾父王的劝阻,毅然抛弃王位离家出走,由王子成为一个真正的沙门。释迦牟尼修炼成了伟大的佛陀后,便开始说法济生的工作。当中国的孔子带着学生们周游列国,宣传儒家政治主张的时候,释迦牟尼大概也正率领着他的门徒,在中天竺国弘扬佛法。悉达多历经45年席不暇暖地四处奔走,到了80岁,他化度众生已毕而涅槃(逝世)。尽管他死了,但他慈悲救世的精神却永远铭刻在人们心头。两位圣哲虽生于同时代,却相隔千万里。大约历经500年以后,随着东西方之间古丝绸之路的开辟,佛祖的门徒们,在两汉之际把佛教传入中原,并深深根植于中国这片广阔的土壤里。

佛为佛陀之简称,就是“觉悟的人”,佛不但自己大彻大悟,而且还要进一步帮助众生也能觉悟。佛教认为谁达到了这种境界,谁就是佛。

据说唐垂拱三年(公元687年),印度来华高僧地婆诃罗(日照)葬于洛阳。《华严经传记》载:“中天竺国三藏法师地婆诃罗,唐言日照,婆罗门神……以垂拱三年十二月二十七日……无疾而终于神都(洛阳)魏国东寺,会葬者数千万人。圣母(武则天)闻之,深加悲悼,施缉千匹,以充殡礼。”唐天授元年(公元690年),武则天称帝,梁王武三思奏请敕名“香山寺”。当年武则天常亲驾游幸,于香山寺石楼中坐朝,留下了“香山赋诗夺锦袍”的故事。

《大唐传载》记述:“洛阳龙门香山寺上方,则天时名望春宫。则天常御石楼坐朝,文武百官执事班于外而朝焉。”一次,武则天把在香山坐朝改为了“龙门诗会”。《唐诗纪事》卷一一记述:“武后游龙门,命群臣赋诗,先成者赐以锦袍。左使东方虬诗成,拜赐,坐未安,之问诗后成,文理兼美左右莫不称善,乃夺锦袍赐之。”

诗先成者赐以锦袍,群臣鼓舞。瞬间,老臣东方虬便交上诗稿:“春雪满空来,触处如花开……”好诗,武则天暗自钦佩东方虬才思敏捷,命侍臣把龙袍赐予他。东方虬手捧龙袍,叩谢皇恩,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平息心中的感动,宋之问便献上七言诗《龙门应制》一首,诗曰:“先王定鼎山河固,宝命称周万物新。吾君不事瑶池乐,时雨来观农扈春。”宋之问的诗,不仅文采飞扬,而且处处粉饰太平,为武周政权高唱赞歌,把正在做着女皇梦的则天大帝吹得晕晕乎乎,于是则天复夺回锦袍赐予宋之问。

大唐诗歌蔚然成风,像叶脉一样渗透到社会的机体,给大唐文化带来盎然生机,自然是和统治者的提倡分不开的。

武则天,一个木材商的女儿,14岁被挑进宫中做了唐太宗李世民的才人,赐名“武媚”。武媚娘在唐太宗身边生活了12年,贞观二十三年(公元649年),太宗驾崩,按照宫廷的规矩,皇帝死后,没有子嗣的宫人都要被送往佛寺或道院当尼姑。武则天也不例外,被送往感业寺削发为尼。但是武则天并不甘心自己的命运,她相信幸福只能靠自己,于是她把宝押在了高宗李治的身上。实际上在李治还是太子的时候,武则天已经在他身上下了赌注。

早在感业寺当尼姑时,武媚娘曾写过一首《如意娘》,大概是写给高宗李治的情诗,表述了浓烈的女儿情愁。诗中写道:“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武则天也爱诗,写得虽然不好,但她登基以后,追求浮华,附庸风雅,更喜爱和文人墨客一起饮酒赋诗,听他们用诗来颂扬自己,为自己唱赞歌。“龙门诗会”实际上就是这样一个“高雅”的玩意儿。据《唐诗纪事》记载,武则天在世时,诗歌创作达到鼎盛,曾出版过《垂拱集》百卷,《金轮集》六卷。清康熙年间编纂的《全唐诗》中就收录了武则天创作的诗词46首。

人类历史源远流长,保留下许多人类超文明的遗迹,如中国的长城、敦煌莫高窟、秦始皇兵马俑,以及埃及的金字塔、法国的凡尔赛宫……这些人类文明的产物,是祖先的遗泽,是大自然的馈赠,是全人类的共同宝贵财富。然而随着星移斗转和改朝换代的战争,许多奇特而壮美的自然景观早已是创伤累累,面目全非,甚至许许多多历史名胜已灰飞烟灭,荡然无存。

尤其进入20世纪60年代以来,随着全球工业化进程的加剧,规模宏大的生产活动更加威胁到人类生存环境的持续平衡发展。一些和人类文明史休戚相关的历史遗存,在生态失衡的冲击下,正从地球上急剧消失。而那些具有巨大历史意义和高度审美价值的文化遗产,一旦遭受破坏,便永远不能复原,将给人类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为此,引起了国际社会的普遍关注和高度重视。

1972年11月6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第17届大会上,通过了《保护世界文化遗产和自然遗产公约》,1976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成立了“世界遗产委员会”,由公约国大会选举产生的21个国家组成。其主要任务是确定将全世界公认的具有突出意义和普遍价值的文物古迹及自然遗产列入《世界遗产名录》,作为全人类的共同财富加以保护,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对其保护和利用提供技术和经费上的援助,即使在战争中也不能列入军事攻击的目标。

截至1999年年底,全世界共有154个国家成为缔约国,目前已有630处文化遗产和自然遗产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中国在1985年11月22日正式加入该公约,并于次年开始世界遗产的申报工作,截至1998年年底共有21处文化或自然遗产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2002年1月广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世界遗产》一书,像深沉的历史一样,记载下世界各国文化遗存中最精美而辉煌的篇章,然而在亚洲中国的目录下却没有河南境内的任何项目。

再翻开中国地图,更加令人惊讶的是河南省周边的省份,陕西、山西、河北、山东、安徽、湖北等省无一没有世界文化遗产保护单位,它们在全国地图上的分布,串连起来恰好构成了完整的句号,而河南位于句号的中心,却是一片空白。这不禁使人大为失望和难堪。河南地处中原,是华夏文明的发祥地,地上地下文物古迹辉煌灿烂,遍地皆是,而为什么没有一项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保护名单呢?是河南不具备申报的条件,还是各级地方政府的疏忽,或者是时机不够成熟?而无论从哪一方面说,理由都不充分。这种情况,引起洛阳市委的高度重视,龙门石窟开始以其悠久的历史文化和弥足珍贵的艺术价值闯入洛阳决策人的视野。

1996年,在洛阳市委七届三中全会上,龙门石窟申报世界遗产的呼声甚高,大会遂作出“通过申报,争取将龙门石窟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的决定。至此,市委、市政府才真正把申报工作纳入政府的重要议事日程上来。

洛阳号称九朝古都,地上地下文物遗存随处可见,其中最具文物价值和艺术价值的首称龙门石窟。洛阳市委即刻把目光锁定在龙门石窟10多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因为龙门石窟自身的价值已经具备了申报的良好优势,现在惟一需要做的就是下决心,以愚公移山的精神进行周边环境的整治和改造。

《保护遗产公约》规定:申报项目必须具备三个基本条件:一是申报项目的自身价值,二是当地政府、人民群众保护该项目的主动性和积极性,三是与申报项目相关环境的协调及不协调状况的整治、克服程度,这三个条件有机结合,缺一不可。按照成功者的经验,如要使申报顺利通过,必须狠抓环境的改造与内部治理,如不彻底改变现有状况,是很难通过检验的。

龙门石窟的申报工作刻不容缓,势在必行。因为这不仅牵动着中原人民的心,还牵动着无数国际友人的心。来自各方的关切和期待,使龙门石窟研究所的全体干部职工感到压力沉重。他们不敢掉以轻心,因为肩头负有人民的重托。这是关系到子孙万代的千秋大业,是否能够申报成功,他们是负有直接责任的。

1998年10月,河南省组织文化代表团赴日本参加《大黄河文明展》。出访的路上,河南省文物局局长常俭传向主管文化的副省长陈全国提出了要加快龙门石窟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步伐,促进文物事业发展的设想,得到了陈副省长的赞同与支持。陈副省长指示省文物局和洛阳市政府,要尽快拿出龙门石窟申报世界遗产的方案,上报省政府。至此,龙门石窟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条件基本成熟,随后便紧锣密鼓地拉开了帷幕。

1999年2月初,国家文物局发函到河南省文物局征求龙门石窟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意见。接到河南省文物局的通知后,一早,洛阳市文物局就通知龙门石窟研究所所长刘景龙到市文物局研究申报事宜。听此消息刘景龙早饭也没有顾上吃,便怀着亢奋和激动的心情迅速赶到市局。大概是他对龙门石窟的深厚情感感染了在座的各位领导,也许是沉积在大家心中共同的愿望被刘景龙的热情所激发,总之,局长马学曾、副局长郭引强等所有在场的人,都表示要克服一切困难,争取一次申报成功。

达成共识后,大家满怀热情,即刻赶往市政府进行汇报。这时已经临近春节,家家户户正在准备年夜饭,而刘景龙和那些为着龙门石窟申报工作忙碌不休的人们,根本顾不上回家吃饭。他们为之奋斗的事业,已经注入他们的生命中,他们将无怨无悔地将其进行到底。

1999年2月11日,洛阳市人民政府向河南省人民政府递交了《关于将龙门石窟申报为世界文化遗产的请示》。出于高度的责任感和强烈的历史使命感,洛阳市委、市政府以大视角和大动作,自此开始投入到临战状态。

在请示中,洛阳市政府以恳切的态度写道:龙门石窟是我国三大石刻艺术宝库之一,1961年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一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其文化特质和艺术风格在世界文化遗产中享有相当高的声誉,千百年来,洛阳人民为保护龙门石窟的完整性曾付出了艰苦卓绝的奋斗。新中国成立后,党和政府又将龙门石窟的保护工作纳入到重要议事日程,拨出巨资对其进行维修保护……尤其是我国成为《保护世界文化遗产和自然遗产公约》缔约国后,洛阳市委、市政府为龙门石窟能早日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做出了不懈的努力……根据国家文物局《关于提交申报世界文化遗产项目书》的要求,市里对龙门石窟的保护状况和申报准备工作进行了实事求是的评估,对争取一次申报成功的可能性进行了认真的分析,认为今年将龙门石窟申报为世界文化遗产的条件已基本具备,应予以申报……

2月15日,国家文物局正式批复,同意龙门石窟申报世界文化遗产。龙门石窟终于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而此时,随着人们认识的提高,申报单位越来越多,竞争越来越激烈,也越来越难以通过。但这是一条不可回避的必由之路,自省委到基层各级领导都予以高度重视和积极努力,注定这次申报势在必得。

接到国家文物局的批复,河南省政府于1999年2月26日,向国家文物局递交了《关于申报龙门石窟为世界文化遗产的函》,文中说:根据国家文物局的要求,经省文物局审核,我们同意洛阳市人民政府《关于将龙门石窟申报为世界文化遗产的请示》,特函请贵局申报洛阳龙门石窟为世界文化遗产。恳请贵局尽快委派有关专家和领导来我省现场指导申报工作,帮助解决申报工作中的实际困难和问题,力争一次申报成功,使龙门石窟这一人类文化瑰宝得到更加有效的保护。

1999年3月2日夜,洛阳市文物局会议室里灯火通明,气氛凝重而严肃,这里正在召开局党组扩大会议。会议决定成立龙门石窟申报世界遗产工作领导小组和文本起草小组,加大加快申报步伐。领导小组组长由局长马学曾亲自担任,副组长由副局长郭引强、石磊和高永坤担任。成员有局调研员李万厚、龙门石窟研究所所长刘景龙、龙门石窟研究所党支部书记李祥民、局文物科科长段小宝等人。文本起草小组组长由李祥民担任,副组长为程英敏和苏健,成员有李文生、郭挺彩、王洁等人。这是一支实力强劲,充满战斗力的队伍。他们众志成城、齐心协力,将一同踏上艰辛的申报旅程。

文本起草是申报工作的基础与关键,按照申报程序规定,凡提请申报的文本,必须于当年7月1日印刷成册,送达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按要求文本中还必须附带一部15分钟的电视短片和一部幻灯片。这是一个全新的工作,任何人都未曾尝试过,而申报文本的制作要求极强的专业性和科学性。文本组从接受任务到交稿,一共只剩下3个月的时间了。就是说,以李祥民为首的文本组必须在短短的时间内,完成10万字的编写、印刷任务,还要制作一部电视片和一部幻灯片。申报工作迫在眉睫,刻不容缓,李祥民刚接受任务时,感到两眼茫茫,压力巨大。因为一般来说,文本从编写到制作至少也要有10个月的时间。而他们所面对的最大困难是,文本组的成员们既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又没有现成可参照的资料,他们接手的似乎是一部神秘的天书。

经过三天的酝酿和讨论,大家还是感到迷茫。怎样才能在有限的文字中,把龙门石窟博大精深的文化内涵和绝顶精湛的艺术思想完美地体现出来,使看到它的人能被深深吸引住,并且过目不忘,是编写文本的基本宗旨。可是怎样才能做到这一步,所有的人都感到为难,因为这是一次开创性的尝试。

这时有人找来一份大足石刻申报文本的目录,引起大家浓厚的兴趣,成为当时惟一可资借鉴的资料,因而使大家沉闷的思绪中飘过一丝希望。大家在一起反复研究和推敲,捕捉可供参考的细微信息,哪怕是点滴的进展都会给他们带来无限的慰藉。